夏侯熙脸色灰败,五指紧握,再握紧。

上官哲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极轻的说道:“你们可以杀了我泄愤,但我绝对不会辜负她。”他身形一动,用脚尖挑起桌脚的宝剑,又借力向夏侯熙踢去,“你动手吧。”

夏侯熙脸上有挥散不去的戾气,他接剑在手,眼中有束火苗蠢蠢欲动,熊熊怒火几乎燃尽了他的理智,处于崩溃边缘,一触即发。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他的手背,些微冰凉,迅速浇灭了他胸中沸腾的怒火,目光触及云清霜流光泛彩的剪秋双瞳,更是滋人心田,抚平内心的烦躁。

“大哥,别为难上官前辈,我们走。”云清霜扯出一抹清淡的微笑,秋水般有神的秀目平静无波。

“清霜……”夏侯熙眉眼牵起了一丝酸楚,已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云清霜摇了摇头,依旧笑容楚楚,“走吧。”

第六章 尘缘往事

一路沉默。

夏侯熙终于忍不住道:“清霜,上官哲虽医术高明,但论武功未必在我之上,你为何不让我一试?”

“他宁可一死也不肯违背薛前辈的意愿,倒是个性情中人。”云清霜眉轻挑,唇畔还勾起几分笑意来。

夏侯熙轻摇首,正色道:“清霜,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须知,天下除了薛雨婵,就只有上官哲可以救你。”

“大哥,你不会明白的。”云清霜低眉敛眸,惆怅和欣慰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在她心头一扫而过。这是一种极为深厚和微妙的情感,师傅对娘亲,师兄对师妹,或者现在夏侯熙对自己也是如此。她微微仰首,眸色深了几分。

夏侯熙眼眸深处是一闪而逝的痛色,他以为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救云清霜,但是到了这里,他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无能为力的。

“大哥,不要泄气,”云清霜明靥如花,笑声朗朗,“我坚信这世上的神医不是只有上官前辈一人。”

夏侯熙柔柔抚过她的头顶,无声的叹了口气。

身后忽有疾徐的脚步声。“两位等一下。”是怪华佗上官哲的声音。

云清霜心中一动,笑语嫣然,“怎么,前辈改变主意了?”

上官哲一扬手,一个玉瓶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到云清霜怀里,“这瓶药给你。”

云清霜抄在掌中,淡瞥一眼,“前辈,凤幽草极其珍贵,配置不易,晚辈只有一个月的命,恐怕再用不上,前辈您请收回吧。”

“这瓶药是我用数十种珍贵药材花费二十年心血炼制而成,虽不能解你体内穿心跗骨针之毒,但可拖延毒性发作的时间。瓶内共二十四颗,每半月服一次,可保你一年性命无忧。”上官哲嗓音低沉而又轻缓,“为防止毒素扩散,这药闭住了你的主要穴道,所以也等于封住你的内力,你行走江湖须更加小心。”

云清霜明显的眉心一紧。

上官哲斜睨她一眼,“老夫告辞。”

“前辈请。”

云清霜望着同样若有所思的夏侯熙,沉吟了一下后唤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夏侯熙眉宇间仍是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霾,“清霜,”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我想,这次还是免不了要打扰师傅了。”

“你的师傅?”云清霜倏然抬起头,额头撞上夏侯熙的下巴。她顾不得自己,手往他下颚抚去,被夏侯熙轻易的捉在手中,唇角噙起浅浅的笑容。云清霜脸红若霞,比往常更添上几分妩媚。但她并没有忽略夏侯熙的话,这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他的师傅是谁?和薛雨婵又有何渊源?薛雨婵为何一直追着她不放,这其中又有哪些尘缘往事?

夏侯熙捏了捏她精巧的鼻尖,慢慢道出原委。

夏侯熙的师傅骆英奇同薛雨婵尚在襁褓中就定下了娃娃亲,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薛雨婵对骆英奇情根深种,但骆英奇却一直当她妹妹看待。骆英奇在外游历期间,结识了一名绝色女子,回来后便要同薛雨婵解除婚约,并立下誓言,此生非那名女子不娶。薛雨婵自然不愿,并且三番两次找那女子的晦气。后来薛雨婵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极歹毒的毒药,逼迫那女子服下,令她患上早衰症,一夕之间年轻貌美的少女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更为阴毒的是,中了这毒,终日不能见光,也不能吹风,否则就会丧命,当真是生不如死。骆英奇恨薛雨婵心肠狠毒,不愿再见她。这十几年来,他跋山涉水,遍寻名医,就是想找到解药,可惜都没能成功。

听到这里,云清霜不觉抓紧了夏侯熙的手,唇咬的泛白,自己却浑然未觉,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夏侯熙只道她是因为薛雨婵为人狠辣大惊失色,怎知她思绪万千,百味陈杂。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极轻柔,温和的说:“这些年她来找过师傅多次,都被拒之门外,我也是在师傅的手札上看到记载,才无意间得知这桩陈年旧事。”

云清霜脑中一片空白,嘴唇哆嗦,几乎说不出话来。

竟是那薛雨婵将母亲害成这样。难怪她一看到自己,便面目狰狞,眼中透着怨恨,又因为夏侯熙对自己情深意重,嫉妒的发狂,不惜狠下杀手。

“可她为何要那样对你,我始终想不明白。”夏侯熙这时才发觉云清霜情绪波动,脚步虚浮,忙扶她到树底下坐定,“清霜你怎么了?”

好半晌,云清霜汹涌澎湃的内心才逐渐平静下来。“我没事。”尽管她努力维持声音的平和,抑制不住的愤慨还是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夏侯熙只是静静的抱住她,没有追问。

云清霜独自想着心事,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身体整个蜷缩在夏侯熙怀里,且保持这一暧昧的姿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她还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当即一缕羞意透上心来,立刻避开他的目光。

夏侯熙溢起一抹醉人的微笑,宽大的衣袖将两人紧扣的十指覆盖住,似不经意的想起了什么,娓娓道:“对了,在师傅的卧房床头常年摆放着一幅女子的画像,想来便是那名一直令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云清霜全身一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见过画像?”

“不曾见过,只是常常听师妹说起。”夏侯熙沉着神色道。

云清霜苦笑,也是,自己问的这一番傻话。他若是见过,又怎会猜不到她的身份。

夏侯熙忽抬眼,舒缓了眉心,断然道:“清霜,你跟我去见师傅。”

云清霜浑身不自然,还是强作泰然自若,“嗯?”

夏侯熙喟然叹了一声,“师傅虽然恨极那薛雨婵,但为了救人,应该会答应见她一面。你随我一同回去,或许还能解开你心中的谜团。”

烦乱的思绪像天上游云似的飘忽不定,对骆英奇,云清霜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恼恨又觉得可敬,恼恨的是因为他的缘故母亲的下半生只能存活于黑暗中,就连亲生女儿也难得见上几面,敬的是他对母亲的一片情深,这么多年还是默默守候,始终没有将她遗忘。云清霜性子倔强,从不向人低头,薛雨婵和骆英奇害了她的母亲,就是她的仇人,如今却要跟仇人去讨取一线生机,若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因为是夏侯熙,让她有了要活下去的强烈信念。自她懂事以后,就没见娘亲笑过,但也不曾听她抱怨过一句,也许,在她心里,从没有真正恨过谁。

云清霜心中触动,头抵在夏侯熙怀里,婉声道:“好,我随你去。”

夏侯熙眼底的笑意慢慢浮了上来,掌心温柔的摩挲过她的面颊,丝丝缕缕的深情挚意凝结成一句话,“清霜,信我,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这般郑重的誓言叫人微微湿了眼眶,脸上却又蕴开淡淡的笑,娘亲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或许她能够牢牢把握住。

第六章 尘缘往事

洗去一身风尘,在融岚居用过午饭后,又要再度上路。

转到偏僻小径,云清霜便以哨音召唤青骊马,但等了许久,仍未见它的踪影。云清霜犯了疑,青骊马乃训练有素的良驹,只听从主人的差遣,寻常人更是难以靠近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除非……是师傅,师兄或者师妹三人中的一人来到此间。

“清霜,什么事?”夏侯熙见云清霜神色有异,关切的问道。

云清霜掩去不安,回眸道:“青骊马不受召唤,不知是否出了意外。”

夏侯熙含笑注目她,“再等会,许是正在赶来的途中。”

“嗯,”云清霜心中却起了不详的预感,面上阴晴不定。

并没有等上很久,夏侯熙道:“来了。”

云清霜失了武功,连听风辨音的能力也逊色不少,她屏息凝神好一阵子,才听到远处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她欢喜道:“是小青。”

青骊马是日行千里的名驹,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近在咫尺之间。马上依稀坐着一人,湖绿衣衫,明眸皓齿,神清骨秀,云清霜的心蓦地往下一沉。师姐妹重逢,本该喜出望外,为何在见到她时,背脊僵硬,浑身都不自在,心情仿似跌入万丈深渊。

“师姐,”柳絮跳下马,身姿轻灵,笑眸弯弯。

“师妹,原来是你。”云清霜不咸不淡的说。“你怎会到宣城来?”

柳絮大眼咕噜噜一转,掠过夏侯熙再转回到云清霜身上,“爹命我前来找寻师姐你。”

云清霜并不相信,却也不揭穿她,低低道:“哦?师傅有何吩咐?”

“爹说你若是办妥了这儿的事,就尽快赶去乾定城。”这番话合情合理,不由得云清霜不信。

云清霜从容应道:“我会的。”她轻轻抚摸小青发亮齐整的鬃毛,不再多话。

柳絮却根本不在意云清霜的态度,她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夏侯熙,直到后者面露尴尬,颊上飘起一丝淡红。

柳絮亲热的挽起云清霜的胳膊,美目微眯起,以调侃的口吻道:“师姐,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云清霜只得颦眉道:“夏侯熙。”顿了顿又道:“我师妹,柳絮。”她草草将两人的身份介绍了一遍就想结束这个话题,柳絮却还不想放过她,展露无邪笑容,甜甜的说:“夏侯将军的名讳,倒是常听沈师兄提起呢。”

乍一听到沈煜轩的名字,云清霜心下黯淡,陡然生出一丝怅然。

夏侯熙语声清越,“沈兄亦时常将两位师妹挂在嘴边。”

“呵,”柳絮笑的怪异。

夏侯熙早已觉察到云清霜和柳絮这对师姐妹的关系并不如沈煜轩所描绘的那般亲密无间,如今看来,两人间的隔阂非一日造成。他不动声色道:“柳姑娘,你师姐身中剧毒,需立即救治,我们先走一步了。”说罢,就去牵马。

柳絮瞥一眼在旁默不作声的云清霜,紧锁起眉头。此时夏侯熙已飞身上马,柳絮一把拽住缰绳,询问道:“什么毒,要不要紧?”

“回头再向柳姑娘详细说明,实在是情况紧急,耽误不得,还请姑娘见谅。”夏侯熙拉起云清霜上马,动作轻缓,不经意的温柔落在柳絮眼中,她手上骤然一紧,目光一顿轻叹道:“师姐有病在身,我做师妹的自当时刻伴在她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不敢劳动师妹,”云清霜毫不客气的说道。

瞬间一层雾气就冲上眼眸,柳絮咬了咬嘴唇,“师姐是嫌弃我吗?”

云清霜沉不住气,忿忿瞪了她两眼,却也无法再拒绝她。

然,一匹马三人如何共骑,终究还是牵马步行前往。云清霜失却武功以后,比普通人更显得气虚体弱,霞光渐暗时,不过行了一半路程。

亏得夏侯熙心细,在密林中寻到一处山洞,尽管有些阴暗潮湿,总好过露宿在荒郊野外。山洞不大,幸能容下三人一马,夏侯熙捡了些树枝枯叶在洞口生上火,谨防夜里有野兽来袭。

夜半,云清霜半梦半醒之间,觉察眼前似有人影闪动,她一个激灵挺直身体,却是夏侯熙正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

“吵醒你了。”夏侯熙眸光温柔,略带歉意道。

云清霜摇摇头,浅浅笑着坐起,想把衣衫还给夏侯熙,他微微一笑,举手阻止她,“夜里凉,你披着吧。”极轻的笑出了声,从她鬓边抚下一片落叶。

云清霜双手托腮撑在膝盖上,火光映照下,容色俏丽,分外明艳动人。夏侯熙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轻声唤道:“清霜。”

“嗯?”云清霜抬起头,他恰在此时低头,冰凉的唇从她唇上险险刷过,登时,两个人脸上都飞速涌上一抹红潮,云清霜的脸更是烫的快烧起来,她稍稍挣扎了下,立刻被夏侯熙抱的更紧。他单手托起她小巧的下巴,“清霜,”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的蛊惑,闭上眼,耳畔萦绕的是他温热的鼻息。他搂紧她,在她眉心烙下深深的一吻。唇蜿蜒而下,眼睛,鼻子,面颊,最后吻住了她的唇瓣,先是浅啄,再辗转深入,云清霜眼皮轻颤,心跳的厉害,半朦胧了眼,到底神智清明,轻推开了他,羞涩道:“师妹呢?”

夏侯熙放开那已是嫣红的唇,笑容温和。他待人素来冷淡,唯有面对云清霜时才会有几分柔软,偏生云清霜也是清冷至极,却独有夏侯熙让她慢慢敞开了心扉。手抚上她的脸,掌上薄薄的茧子细细摩挲她娇嫩的肌肤,无比怜惜的道:“她说睡不着,出去走走。”

云清霜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垂眸不语。柳絮的这次突然出现,让她心生恐惧。

夏侯熙轻抵住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云清霜眼中有淡淡的难以捉摸的忧色。那一年,她方满十三岁,也是柳絮的到来,夺去了所有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师傅的关爱,还有……师兄的爱护。她犹豫着,伸手回抱住夏侯熙,眼底有一瞬的晶莹,“大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这是她第一次袒露心底的无助和无奈。

夏侯熙捉起她的皓腕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目光暖如春水,轻声但又是坚定的,“是。”虽只有短短一个字,也让云清霜喜不自禁。她安静的枕在夏侯熙肩头,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完全偎入夏侯熙的怀里,他双目紧闭,双手紧紧环住她。他身上是清新的檀香味,云清霜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感动于他的细心呵护。夏侯熙沉睡时,眉头舒展开,嘴角微微牵起,似乎正在做一场好梦,云清霜撑起胳膊,壮着胆子仔细打量他,整张脸,棱角分明,他酣睡时放下了满身的戒备,五官显得柔和许多,仍是英气逼人。

手悄悄的攀上他的脸颊,抚着他闭紧的双眼,见他没有反应,云清霜胆子更大,直接婆娑他紧抿的薄唇,一下两下,手骤然被抓紧,迎头对上一对漆黑如夜空般闪亮的眼睛,心跳顿漏半拍,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调皮的举动,全然落在他眼里。

“我……”云清霜的手还被捉着,想抵赖也是不成。

夏侯熙以笑掩过,将她双手包于掌中,眼中的光泽犹如洒下了密密的一张网,云清霜早就无处可逃。

云清霜从夏侯熙的怀里探出脑袋,此时星月交辉,周围万籁俱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擒住他的衣袖,愕然道:“师妹……还没有回来。”

夏侯熙也怔了怔。四处环视,果然不见柳絮的影踪。“她武功不弱,不会有事的。”他轻描淡写道,隐去眉宇间的一丝忧色。

尽管云清霜并不乐意柳絮跟随身侧,但她毕竟是她的师妹,若有闪失,她无法和师傅还有师兄交待。她轻叹一口气,“大哥,师妹她怕是迷路了,你我分头去找。”

“不行,”夏侯熙断然否定了这个提议。

他的声音沉沉入耳,煞是好听,云清霜心下动容。良久,又试探着说:“那你独自去,我留下来。”

夏侯熙握一握她的手,“你如今失了武功,我怎能放心留下你一人?”

云清霜扯出一抹清淡的笑,“不用担心,”眨了眨眼,以玩笑的口吻道:“如有危险,我立即跳上马,小青日行千里,看谁追赶得上。”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似的,青骊马长声嘶鸣,四个蹄子胡乱蹦踏,还往云清霜身上噌了噌。惹得夏侯熙大笑不已,他扣着云清霜的手,拉她入怀,让她靠定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就着她的耳边低低道:“我去去就来,你务必小心。”

脚步声渐渐离去。

云清霜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衣衫,离开他的怀抱,空气中仍留有他强烈的男子气息。抚过酡红的面颊,这颗颠沛流离的心终于寻到了避风的港湾。

脚步声复响起。

云清霜欣喜道,“这么快回来了?”抬头,却只看见柳絮一人。

云清霜奇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夏侯将军呢?”

柳絮挑了下眉,“我没有瞧见他。”

兴许是错开了,云清霜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关切问道:“你去哪了?”

“就在附近走了走。”柳絮淡淡回道,似乎是不愿多谈及这个话题,云清霜也就不再追问。

师姐妹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一阵子,柳絮忽道:“师姐。”

在云苍山时,柳絮经常是直呼其名,很少这般正儿八经的唤她,云清霜倒是一愣,没细想,脱口道:“什么事?”

柳絮眼神闪烁不定,避开云清霜的目光,朗声道:“师姐,我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云清霜疑惑的瞥她一眼。

“对,就是现在。”柳絮美眸流转,声音淡薄。

“不能等天亮了再去?或者夏侯将军回来我们一起去。”云清霜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她对柳絮始终是心存戒备。

柳絮冷冷道:“师姐,你怕了?”

有时明知是激将法,却还是不得不往里钻。云清霜咬住下唇,反问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我们走吧。”柳絮霍然站起,拂一拂衣衫,一把挽起云清霜的手臂直往外带。

云清霜失却武功,气力自然不如她,这一下竟被拽的踉跄了几步。柳絮回首,放缓了步子,皱眉道:“师姐,你病的不轻啊。”

云清霜站稳了身形,有些懊丧。她功力原本同柳絮旗鼓相当,如今内力被闭住,就如同废人一般,心中怎会快活。

柳絮拉着她钻进密林一路西行,中途没有停歇,云清霜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刚想出声探询,柳絮先自开口,“到了。”

第六章 尘缘往事

大约有些年代了,经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

云清霜略感惊异,不觉张口问道:“这里哪里?你为何要带我来此?”

柳絮不言不语,推门而入,云清霜只得跟着她进去。

屋内尘土飞扬,蛛网结聚,应该已是荒废许久。

“师姐,你随我来。”柳絮又拉起云清霜的手,她骤然觉得腕上一痛,低头看去,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淤青。她没作声,任由柳絮拽着她进了里屋。

一进屋,云清霜就被柳絮从身后重重推了一把,脚步一滑跌进了角落。

她手扶着墙站起,才抬眼,吓的差点尖叫出声。整间屋子,惨白一片,这里,竟被布置成了一座灵堂。“师妹,师妹。”她忙唤道。

无人应答。

回头,柳絮踪迹全无。

案桌上除了灵位,尚有一壶酒和几道小菜。屋子明显被人收拾过,一尘不染,和外间的脏乱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云清霜已缓过神,她壮着胆子近前,辨认出灵位上的字迹:亡母纪慕婷之位。

这一惊非同小可。

纪慕婷,是她的师母,柳絮娘亲的名讳。

云清霜只觉心跳加速,手心直冒冷汗。这里供奉的是纪慕婷的牌位,柳絮骗她来此,目的何在?

屋外忽传来哭声,断断续续,云清霜屏住呼吸,专注的辨别哭声的方位所在,侧耳听来,却又没了声响,停了一会,又是一阵呜呜的哭声,夜半听到,令人毛骨悚然。

云清霜追随哭声出了里屋,一个满身素缟的女子倚靠在门墙上,垂两行清泪,然看向云清霜时笑容飘渺,当真诡异之极。

“柳絮,你搞什么鬼?”云清霜按捺下怒意,尽量平心静气道。

柳絮阴恻恻笑了,“师姐,你在害怕什么?”

云清霜在心底低叹,无声无息。沉下脸道:“你带我到这里,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