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霜唇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夏侯熙抢在她之前开口,“原来是薛前辈。”神态竟极为恭敬有礼。

那老妇人鼻尖轻嗤,“你师傅呢,为何他没有来?”这一番对话,倒像是旧识,听的云清霜一愣。

夏侯熙眸光深沉,回话不卑不亢,“家师早已不问世俗之事,还请前辈见谅。”

“哼,”白发老妪面色暗沉,眼中是沉沉的寒意。她继而转向云清霜,冷冷的道:“你不找骆英奇来,我是不会给你穿心跗骨针的解药的。”

还是夏侯熙抢着说:“前辈,家师若想见你,自会相见,你又何必拿别人的性命来做赌注。”

云清霜又是一怔,听他的意思,似乎骆英奇便是他的师傅,可他为什么从没有说起过。

老妇神情淡漠,冷笑道:“你这小辈好生无理,你师傅教徒无方,就由我替他给你点教训。”

云清霜同她交过手,自然识得厉害。如果她和夏侯熙联手,大概可以抵挡百招,但论单打独斗,决计不是她的对手。她急忙上前一步唤道:“前辈,且慢。”

第五章 侠骨柔肠

云清霜面上红了一瞬,心底亦有几分不快,她淡漠道:“您是前辈,若是和一小辈计较,岂不是有损您的威名?”

“好一张利嘴,”老妇人嗤笑道。

云清霜凝视着她,颦眉道:“前辈过奖了。”

“小姑娘,你可知道这世上男子皆薄幸,尤其是像他那样油头粉面的小子。”白发老妪朝着夏侯熙努一努嘴,面带讥笑。

夏侯熙简直哭笑不得,威武英挺的大将军,还是头一次被人形容的这般不堪。

老妇人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说道:“越是英俊的少年越是薄情寡义,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说着,她望着夏侯熙的目光逐渐变的森冷,双眼泛着骇人的寒光,情绪激动,牙龇尽裂,面目亦有些狰狞。

云清霜骇然的打了个寒噤。

而就在这时,那老妪忽然出手。

她身法极快,举步之间迫近夏侯熙,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柄拂尘,在空中画了个圈后直指他周身各处大穴,那拂尘在她内力驱动下,尘尾聚而不散,竟如钢铁般坚硬,夏侯熙被逼的连连后退,绕是闪躲及时,身上有几处穴道仍是被拂尘扫到,顿觉一股阴寒之气弥漫至全身,气血稍滞,连带周围温度也随之下降。他忙封住几处要穴,将寒气逼到一处,又默运玄功护体,把真气强纳丹田,恢复几分气力。

“骆英奇的本事你倒学了八成,再接我一招试试。”拂尘一拐,分成两路,上刺双目,下刺双腿,攻势如虹。

打斗中的二人尚不觉得什么,在旁观战的云清霜胆战心惊,那老妇的武功高过夏侯熙何止一倍,加上她招招暗藏杀机,夏侯熙被迫的手忙脚乱,他既要防无孔不入的阴寒之气,又要闪避老妇一式更比一式凌厉的攻击,一时之间险象环生。这次过招,同司徒寒那一战相比,要凶险许多。

云清霜恨不能上去助战,她重重咬住下唇,心中懊丧万分,手指亦紧握成拳,触及冰冷的剑身,她吐出一口气,暗骂自己糊涂,高声道:“夏侯将军,接着。”她将纯钧宝剑向二人掷去,心中笃定那白发老妪自恃身份断不会硬抢。果然,那老妇眼都没抬,手上拂尘攻势不减,猛如雄狮下山,拦腰便斩。夏侯熙临时变招,中指一弹,荡开拂尘,拂尘险险擦过他的胳膊,尽管没伤着,但衣袖被生生削去半幅,他临危不乱,身体一沉一纵,使出超卓轻功,跃起一人多高,乘着这个机会把宝剑接在手中。

夏侯熙和云清霜心意相通,纯钧剑脱鞘而出,主动出击,一套守中带攻的剑法中规中矩使来,初看时只觉沉稳有余,辛辣不足,能够自保,不足以克敌制胜,但七七四十九招过后,云清霜逐渐瞧出门道,这套剑法刚柔并济,攻防转换浑然天成,守势滴水不漏,攻势延绵不绝,虽比不得老妇人的毒、狠、准,却也寻不到半点破绽。

云清霜暗道:夏侯熙若用其他武功,高手过招,稍有不慎便会两败俱伤,他如今选用这门剑法,防守严密,并且可以攻其不备,只要将战局拖到千招开外,那老妇对付不了一个小辈,也只能就此罢手。此计甚妙。

但那老妪岂是寻常之辈,纵使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几次试探后,她慢慢掌握了其中的规律,她飞身扑下,门户大开,夏侯熙或攻或守,她全然不顾,将全部内力聚集尘尾,冲着夏侯熙当头劈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云清霜也看出夏侯熙没有伤她的意思,她才有恃无恐,稳操胜券。夏侯熙被迫的下盘不稳,步法散乱,情势非常严峻,云清霜掩唇惊呼,眉头紧蹙起,急怒攻心下,胸口有些发滞。她手掌抵在胸前,调理紊乱的气息。又观察片刻,她扬眉喝道:“夏侯将军,削她的拂尘。”旁观者清,少了这柄拂尘,等于卸下那老妪的左臂右膀,即便还是没有胜算,亦不至于任人宰割。

夏侯熙长啸一声,手一扬,一道银光迅疾射去,转瞬间和拂尘上的柔丝缠在一起。纯钧宝剑削铁如泥,迎风立断,云清霜满以为这一下纵然拂尘不脱手也必定能削去半截,但反而是夏侯熙虎口一震,宝剑把持不住,咣当落地,又被拂尘绕在右手腕上,一提一拉一拽,衣袖被绞的粉碎,飘落如蝴蝶片片。所幸夏侯熙收手的快,否则一条手臂要生生分家。

她的拂尘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连纯钧剑都奈何不得。

仿佛能看出云清霜的疑问,老妇人面带得色道:“哼,我这柄拂尘乃缅铁蛟筋合制而成,宝刀宝剑也难动它分毫。”说罢,她将拂尘交到左手,右肘微抬,拾起夏侯熙被震落的纯钧剑,反手一挥,上下各刺两剑,剑光霍霍,飘忽诡异,左手拂尘斜里飞来,虚虚实实,变幻无穷,使的尽是阴险毒辣的招数,她拂尘在手本就占了便宜,现下更是如虎添翼。

夏侯熙屡遇险招,拔身一耸想跃出重围,被白发老妪拂尘当头罩下,又陷入圈中,苦苦支撑。夏侯熙大汗淋漓,看来已经耗去不少真气。云清霜急的直跺脚,但苦于无能为力。她银牙紧咬,刚想不顾傅先生的忠告上前助阵,老妇人已将夏侯熙掀翻在地,长剑堪堪刺到他面门。

这下惊的云清霜魂飞魄散,她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扑在夏侯熙身上,若不是那老妇人缩手及时,已经在她身上刺了个透明窟窿。

老妇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怎么,你要救他?”声音低沉,喜怒不辨。

“清霜,你快走,不要管我,”夏侯熙眼中有丝丝欣慰,“我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何必搭上两个人的性命。”

“她可不笨,”白发老妪笑容中依稀透着惨淡,“没有解药她终难逃一死,用她一命换你一命,你觉得值不值?”

云清霜很爽快的答道,“你说的没错,”她明眸闪闪,眉宇间现出轻松笑意,“这桩买卖稳赚不赔,当然值得。”

“清霜,”夏侯熙低吼道,他中了老妇一掌受伤不轻,此刻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还是用尽全力把云清霜推开,略偏过头,深深凝视住她,“怪华佗前辈就在谷中,他能解你身上的毒,你还不快去找他。”

云清霜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老妇人仰天长笑,可再大的笑声也难掩其内心的落寞,她猛地顿住笑,厉声喝道:“你俩既然想一起死,我就成全你们。”她振剑一挥,三朵剑花齐飞,全部都是冲着云清霜而去,夏侯熙已是救之不及,长袖一甩,竟是飞身上前,只手夹住剑锋。那冷峻的男子此刻竟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只是那眉眼,在刹那有了一瞬的温柔。剑气从指间一穿而过,还未觉出疼痛,已有血珠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不多时,已是汩汩不断。血色染上月白长衫,星星点点,犹如转眼就缀上的桃花,只是那颜色,是那般鲜艳与刺目,顺着指尖慢慢淌落的血珠落进尘埃,而夏侯熙只是抬首澹然一笑,手仍旧牢牢的把住剑锋,任那老妇人如何用力都不曾松开。

云清霜一声惊呼,一只手揪紧了胸口的衣衫,瞬间面无人色,惊叫出声,“夏侯熙,你快放手啊。”

夏侯熙幽黑的眼眸更见深沉,坚定的摇了摇头。

有什么东西慢慢滑出眼眶,一些顺着唇边的细纹流进嘴里,又苦又咸,云清霜眼前雾气蒸腾渐渐一片模糊。

“罢了,”却是那老妪幽然长叹,她丢下剑,眼中无神更是蒙上一片灰色,之前嚣张跋扈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悲怆和惘然。她脚步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又满怀凄苦的看了眼云清霜和夏侯熙,带着一身的寂寥走了。

“清霜,”夏侯熙轻柔而缓慢的声音穿透了云清霜的耳膜,她方如梦初醒,唇轻颤着,努力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走了,没事了。”夏侯熙抬了抬手,笑容翩翩。

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云清霜螓首微仰,凝视了他许久,才轻轻抓起他的手,沙哑着声音道:“你……太傻了。”

夏侯熙还是微笑着摇头。

衣襟上血迹斑斑,一眼望去触目惊心,可怎么都比不上夏侯熙掌上的伤痕带给她的触动。心上最柔软的一块,仿佛被整个剥离,就这样缓缓展现在人前。

血还在不断的涌出,云清霜握着夏侯熙的手,双肩微颤,“疼吗?”不等他回答,从衣衫上撕下一条,缠在他手上,柔声说:“你忍着点痛。”动作轻柔缓慢,布条一层层的裹上,心也一点一点的被温暖。

可能是最后一下牵动了伤口,夏侯熙眉心微蹙,云清霜立刻察觉,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手下动作越发轻缓,并轻轻吹气。

和煦的阳光跳跃在她的发间,飞扬的发丝在风中舞动,夏侯熙眼里漾起柔光,手一抬,拥了云清霜入怀。

全神贯注替他包扎伤口的云清霜被吓了一跳,随即道:“你的手……”

“不碍事,你没事就好。”夏侯熙深不见底的眼里此刻隐蕴着无限深情,他的下巴抵着云清霜的额头,须臾,低头,垂眸,唇在她额上流连许久,又沿着发际向下,最终落在她的眼睛上。

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落在云清霜的心里,如惊涛骇浪肆意翻滚。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真切的感受到心房被填的满满实实的感觉,那是她曾经以为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幸福……

第六章 尘缘往事

怪华佗的住处就在一山洞里,石洞中钟乳如林,山石峥嵘,亦有碧清水潭,滴水如注。阳光照射不进,因而显得有些阴暗。

弯身进洞,一股寒流扑面而来,伴随阴风阵阵,使人周身战栗。

一人背对他们坐着,面前的石桌上摆放一副棋盘,看情形是一人分饰两角自己同自己对弈。

果真是个古怪的人,云清霜暗道:这样下棋,胜了是他,败了也是他,有什么乐趣可言?她朝夏侯熙瞥去淡淡一眼,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夏侯熙清了嗓子,双手抱拳道:“请问是怪华佗前辈吗?”

那人并不回答,在夏侯熙问第三次时,才缓缓转过身道:“正是老夫。”

云清霜心中对他实是满怀好奇的,她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长相普通,中等身材,因为盘膝而坐,瞧不出身高。貌不惊人,并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夏侯熙上前一步恭敬道:“晚辈夏侯熙。”他指了指身边的云清霜,“我这位朋友身中剧毒,能否请前辈替她医治?”

怪华佗半阖的双眼冷冷扫过云清霜,“你们可知我的规矩?”

夏侯熙清亮的眸中笑意依旧,“前辈您看病有三大规矩,刮风不看,下雨不看,心情不好也不看。今日天晴云薄,江水无波,就是不知前辈您心情如何?”

“老夫今天心情很好。”

话一出口,夏侯熙一喜,但脸上声色不动。

“但这好心情被你们打扰了。”怪华佗别转过身,连头都懒的抬起。“两位请吧。哼!”

这一声冷哼听的人心里都凉了半截。云清霜下意识的攥起了拳头,再握紧。

“呵,”却是夏侯熙轻轻笑道:“那我们只能改日再来拜访了,实在是可惜啊。”他拉过云清霜,柔声道:“清霜,我们走吧。”

云清霜心下诧异,他,不该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呢。可还是顺从的点头道:“好。”

“等等。”才走了两步,就被唤住。

夏侯熙眼里有了丝丝笑意,“前辈还有何指教?”

云清霜顿悟,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真是巧妙。

“你方才说可惜,此话怎讲?”怪华佗仍旧没有正眼瞧他们,口气倒是平和许多。

夏侯熙唇畔带笑,清冽如水,“我本打算和前辈玩几手骰子,前辈心情不愈,自然不能打搅。这不是可惜又是什么?”

怪华佗噌一下站起,几个翻身越过他们头顶,拦在洞口,一本正经道:“我说心情不好不看病,又没说不赌。”语速飞快,竟像是担心夏侯熙和云清霜会突然离去。

傅先生所言不差,每个人都有弱点,而怪华佗的弱点便是嗜赌如命。

夏侯熙笑着不说话,同云清霜对望一眼,并肩往里走去。

怪华佗比他们速度更快,只闻得衣袂飘忽声,他人又再次端坐桌前,并伸手拂去棋盘,淡然道:“请坐。”棋子落了一地,他置之不理。

云清霜失笑,这位前辈开了赌局,就顾不得风雅了。她不笑则已,这一笑如同三月里和煦的阳光,扫去一室阴霾,温暖了每个人的心,怪华佗也忍不住道:“姑娘,你也请坐。”

云清霜欣然应允,挨着夏侯熙坐下。

夏侯熙费了好大劲才把目光从云清霜身上移开,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心神道:“前辈,若是晚辈侥幸赢了你……”

“如果你能赢我,我自然帮你的朋友解毒。”怪华佗挑眉,看似不以为然。“但要是你输了呢?”

“但凭前辈差遣。”夏侯熙一脸从容。

怪华佗哈哈大笑三声后道:“我要你爬出回天谷。”

云清霜心头一紧,肩膀微颤,夏侯熙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点两下,“相信我。”他神色自如道:“一言为定。”

“好,够爽快。”怪华佗从衣袖里甩出一个锦盒,打开,是六颗骰子。骰子边角被打磨的有些发亮,由此可见,一定被经常拿来使用。云清霜知夏侯熙武功高强,可这掷骰子的本事,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她不免有点担心。但看他从容不迫,又觉得他早已成竹在胸。

怪华佗眼尖的瞅到夏侯熙被包扎的密不透风的右手,似是随口一问,“你手受了伤?”

“不打紧。”夏侯熙爽朗笑道。

“包成这样影响我的心情。”怪华佗不留情面的说,云清霜听罢,脸莫名一红。手上突然多了个东西,一看,是一只精致的小玉瓶。

“你给他敷药。”怪华佗言简意赅的说。

拆下裹伤布,血已经止住,掌上伤疤错综,狰狞可怖。

怪华佗只看了一眼,道,“好一把利剑。”眼角有意无意的瞥过云清霜置在桌脚的纯钧剑。

云清霜咬了下唇,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会因为她,夏侯熙也不至弄成这个样子。

打开玉瓶,飘出一股极淡的清香,云清霜识得那是凤幽草的香味,知道这是治刀伤剑伤最好的药。

药膏抹在伤口上不觉任何疼痛,反而丝丝清凉,说不出的舒服,即便夏侯熙不懂医理,也明白这药极其名贵,等云清霜替他上完药,他道:“多谢前辈。”

怪华佗不耐烦的摆手道:“不必,啰嗦。”见云清霜将玉瓶递还,又道:“你收着吧。”

云清霜怔了怔,凤幽草通常长在悬崖边上,寻找不易,江湖人千金难求,现在竟然被他随随便便的就送给了陌生人。这怪华佗忽冷忽热,倒是吃不准他真实的想法。

怪华佗一手抄起六颗骰子,迫不及待道:“我们这就开始吧。”

夏侯熙微抬眼,“比大?”

“不,比小。”怪华佗眯着眼笑道。

夏侯熙低头看了眼云清霜,眼中波光涟漪,“好,那就比小。您是前辈,您先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怪华佗手一扬,六颗骰子被尽数扫入一茶盅里,杯口向下,他的手罩在杯底,不紧不慢的左右摇摆,一阵滴溜溜的声音停下后,他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打开。”

云清霜依言行事,茶盅一被拿离,她更重的咬住了嘴唇,呼吸也略显急促。六颗骰子,排列成一行,每一颗都是一点朝上。

须知先掷者为庄,六个一点,他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

“你已经输了。”怪华佗得意洋洋的道。

夏侯熙呵呵笑道:“这可未必。”

“哦?”怪华佗奇道。

夏侯熙把骰子丢进茶杯中,依样画葫芦的摇动片刻后,移开了手。

云清霜手心满是冷汗,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紧张,即使是数度遭遇险情,甚至性命之忧时都未曾有过。她的手亦有些发颤,夏侯熙捉过她的手,抿起唇温柔的笑了笑。

那怪华佗早等的不耐,他抓起茶盅的一瞬,眼睛顿时瞪大。

茶盅下的六颗骰子,自下而上整齐叠放,最上面的一粒,是一点。

云清霜松了口气,笑盈盈道:“一点,前辈,是你输了。”

怪华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叫唤道:“这样也可以?”

云清霜浅笑道:“前辈,莫非你要抵赖不成?”

“哼,老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他气呼呼的把骰子收回囊中,“我马上替你解毒。”

手在桌下被夏侯熙紧紧握住,此时云清霜才觉察到他手指冰凉,掌心却是温暖的,他紧张的心情其实并不在她之下。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也是不想让云清霜忧心。仿佛有一支桃花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慢慢盛开,弥漫到全身的暖流,逐渐转化成幸福的眩晕。

“手伸过来,”怪华佗冷冷的说,眉头紧锁着,心不甘情不愿的。

云清霜和夏侯熙相视一笑,这位前辈大概从未输过,丢不起面子。

怪华佗手搭着云清霜的脉搏许久,眸中精光乍现,神色阴郁,忽然开口道:“你中了穿心跗骨针之毒?”似是疑问,又似肯定。

云清霜尚未说话,夏侯熙已出口相询:“前辈,这毒你能不能解?”

怪华佗笑了,眉目有种说不出的清冽,在他平淡的容貌映上些许光华,“笑话,”他自信满满的道:“这世上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夏侯熙大喜过望,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云清霜眼底默然含着笑,这一趟终究没有白来。

怪华佗自墙角抓起一个包袱扔在石桌上,从中掏出一把银针,根根又细又长,蓦地让人心惊。

云清霜只觉得头皮发麻,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襟。怪华佗看了她一眼,“我要刺你身上十二处死穴,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夏侯熙一惊,死穴被点焉有命在,何况还是十二道死穴。

怪华佗神情不变,似乎是早料到他们有此反应,“你们不信我,那我也没法治了。”边说边把银针收起。

云清霜拦住他,始终保持淡然的笑意,“我相信你。”穿心跗骨针之毒如不能根治,免不了一死,还不如博一次,权当又掷了把骰子。

“姑娘勇气可嘉,老夫敬佩。”他故意出言恫吓,原本打算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这样就不能算他食言,没想到云清霜看似柔弱,实则刚毅坚强,着实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

“前辈施针吧。”云清霜食指微屈,并拢了五指,说不害怕,心下总是戚戚,神色淡然,不过故作镇定罢了。

夏侯熙侧过身体,表面上无波无澜,暗自攥紧拳头,蕴起内劲。

云清霜只要一垂眸就能瞧见那一把骇人银针,只得偏开头,抿紧了唇。

怪华佗左右手各捻起一根银针,正要往云清霜太阳穴刺去,而就在这时,夏侯熙闻得脑后有破空之声,喝道:“谁?”一支金钗夹带着风声,直直的钉在怪华佗身后的石壁上。

方才还是睿智沉稳的怪华佗顷刻间变的慌乱,他失魂落魄的往洞口奔去,口中不住唤道:“雨婵,雨婵。”三步并作两步,仓促间被地上的石凳绊了个正着。

“前辈,”夏侯熙伸手想拉他一把,被他用力甩开,他双眼迷蒙,神智不清,一时爬不起身,嘴里还是大声叫嚷着:“雨婵,你不要走。”

洞外传来动静,“上官哲,你好自为之。”阴恻恻的嗓音竟来自那位白发老妪。声音越来越轻,逐渐远去。

这一声唤醒了上官哲涣散的神智,站起身时目光骤然变的冷漠而阴沉,“你们走吧,她的毒我解不了。”这一句却是对着云清霜和夏侯熙所说。

云清霜艰难的动着唇,“……前辈。”

夏侯熙眼底深沉,掠过一丝冷然,“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说,我不会为她解毒的。”上官哲拂袖,决然道。

心就好像从云端坠落谷底。在她产生强烈的求生欲望之后,又生生的给了她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