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帮她洗澡梳头,帮她擦鼻涕,陪她玩游戏,后来督促她学习,偶尔会用拐杖抽她。姐姐会把好菜全部留给她吃,吃鱼时不碰鱼身,吃排骨汤时只喝汤,吃虾时只吃两三只就说饱了,父母刚走那几年,姐姐攥着向舅舅借来的三万元,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姐姐连一双袜子都会穿到脚趾破洞。但姐姐会保证她的衣食,姐姐舍不得亏待她一分一毫,她至今都没有吃过苦,她有饭吃有衣穿,不用为学费烦恼,她不像姐姐那样,一旦放假就会出去打工,那几年她正在发育,长高了长胖了,姐姐却日渐消瘦,体重永远在九十斤以下。

所以现在,她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旧债还清,姐姐即将见公婆,她很快就能毕业找工作,家里的条件已经越来越好,老天爷一定不会做坏事,姐姐一定会平安的。

可是为什么,赵有时的眼皮一直在跳,从火锅店挂断电话的那刻开始,她的眼皮仿佛不是自己的。

丁士磊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拳头,空出的手不停地拨打翟闵的手机,还是关机,他又去打公司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想了想,他把电话打去大堂保安那里,保安说:“之前有人登记上楼,我看看……找到了,叫蒋方瑶。”

“蒋方瑶?”丁士磊看一眼赵有时,见她没反应,他马上把赵有时搁在一旁的手机拿过来,翻出蒋方瑶的号码拨过去,随即接通,他还没有开口,蒋方瑶就喊:“我跟大哥在一起呢,有事下次聊,拜拜!”

说完就挂,丁士磊马上要回拨时,电话却又来了,那头竟是翟闵:“赵有时,你在哪里?”

丁士磊立刻说:“在医院,你马上过来!”他报出地址,简单讲了讲这边的情况,这时楼道尽头有人跑过来,跑得太急,把护士都撞倒了。

沈道连道歉都没有,找到赵有时和丁士磊,他声音颤抖:“怎么样了?”

丁士磊见赵有时仍旧两眼无神,说:“还在手术,她是被邻居……”

还没说完,就见赵有时霍地起身,冲向了手术室,随即沈道也冲了过去。

手术室灯灭,门开,医生和护士走出来,后方有人在推手术车。赵有时盯着手术车,说:“姐,姐你怎么样,姐?”

沈道也盯着手术车,说:“有为,有为?”

只有丁士磊看着医生,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可是赵有时和沈道都没有去看,只有丁士磊看见。

赵有时隐约听见医生说:“颅脑……铁钉……抢救……”她没仔细听,仍旧盯着手术车,轻声喊:“姐姐,姐姐。”

沈道却没再说话,仿佛失魂,手术车上的病人白布遮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必定不是赵有为。

赵有时有些急了,边流泪边喊:“姐姐,姐姐,姐姐你说话!”她掀开白布,不停地叫“姐姐”,丁士磊上前去拉她,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此刻他成了哑巴,无法置信。

躺在白布底下的人是谁?赵有时奇怪,泪眼朦胧中她根本看不清那张脸。有人在推手术车,医生也要离开,赵有时看一眼手术车上的人,又看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大叫,“咚”一声双膝跪地,抱住医生的腿喊:“你不要走,你救救她,你快点救救她,只不过是摔下楼梯而已,铁钉插|进了后脑勺而已,不是很多人插|进了钢筋都没事吗,她怎么可能有事,我给你磕头,你救救她!”

赵有时松开医生,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咚咚咚”的声音比双膝跪地时还要响亮,她边磕边喊:“你救救她呀,救救她呀,她一定还活着,一定没事的,医生我求求你,我给你做牛做马,医生我求求你!”

赵有时悲恸大哭:“她还打电话让我回家小心,她还打过电话,她没有事情,她没有事情,姐姐——姐姐——”

丁士磊完全无法将她拉起,他陪着赵有时跪在地上,赵有时倾尽所有力气磕头,不让他们把车子推走,悲痛欲绝的哭喊声惊动了整层楼,医生和护士纷纷去拽她。

赵有时已经把额头磕破,见到白大褂就去拽,求所有人救救她的姐姐,医生喊人去拿镇定剂,赵有时又去抢夺手术车,死命摇晃躺在车上的人,谁都制止不了她。

翟闵走出电梯,飞似地冲了过来,挤开人群一把抱住赵有时,赵有时哭喊不止,远处蒋方瑶不敢置信,浑身发冷走过来,现场混乱不堪,直到护士拿着镇定剂跑过来,一切才得以静止。

赵有时醒来,光线昏暗,隐约能听见雨声,她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她轻声喊:“姐?”

“醒了?”

是翟闵的声音,赵有时倏地坐了起来,茫然四顾,掀被下床,马上冲出了病房,外头站着丁士磊和蒋方瑶,赵有时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手腕随即被拉住。

翟闵低声说:“你再去躺一会儿,嗯?”

赵有时摇摇头,抽出手,问:“我姐呢?”没人回答,她笑问,“尸体呢?”

沈道也注射了镇静剂,现在还没有醒,赵有时又去看姐姐最后一眼,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可是她遍体身寒,四肢百骸锥心刺痛,她根本就站不稳,又跪了下来,头脑也不清醒,似乎忘记了事情的经过。

蒋方瑶泪流满面:“小时,小时你说说话,你别吓我。”

她跪在赵有时身边,小心翼翼,也不敢放声大哭,心痛不已,努力寻找安慰的词语:“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可是你要坚强,小时,你要坚强……”

眼泪滑下,赵有时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怎么可能,你是死了爸爸还是死了妈妈,你怎么可能知道……”

蒋方瑶一怔:“小时?”

谁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谁都不知道。

太多的人自以为感同身受,可是他们凭什么感同身受,他们的家人健在,他们只是在同情,在陪着伤心,就像父母意外过世时,左邻右里谁不哀叹落泪,可是只有她和姐姐了解,她们在那刻悲恸欲死的心情。

而现在,赵有时想,她为什么要承受第二次。

凌晨两点,赵有时需要休息,翟闵把她强行带回自己的公寓,赵有时刚刚躺上床,又坐了起来,趁着翟闵在洗手间时跑出了屋子。

翟闵追到楼下时,赵有时已经坐上出租车,路上再无多余车辆,翟闵急急忙忙跑到车库将车开出,打电话问丁士磊:“赵有时有没有去医院?”

丁士磊正在医院处理事宜,闻言后说:“没有,她怎么了?”

“她如果去医院,你马上打我电话。”

翟闵调转方向,加速往梧桐巷驶去,二十分钟后赶到赵有时家楼下,只见二楼的灯光流泻在楼道中,赵有时瘫坐在楼梯底。

那个位置,正是赵有为躺过的位置,隐约有点血迹,还有一根外露的铁钉,铁钉上有血。

赵有时记得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她曾经修补过这节楼梯,把两颗外露的铁钉钉回原位,而现在,铁钉不知何时又露了出来,这么长的铁钉,露在楼梯上,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今天,一根铁钉带着血,摇摇欲坠地立在这里,另一根铁钉被医生从姐姐的后脑勺里取出。

赵有时浑身无力,躺倒下来,翟闵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默默地把她抱起,淋在雨中,慢慢走出巷口。

第二天,警方询问笔录。

赵有为三个月前才安装假肢,行动有可能不便,他们初步判断赵有为系意外跌到楼底身亡。

赵有时失魂落魄,突然开口:“是周翊茜。”

翟闵、丁士磊和沈道纷纷看了过来,赵有时说:“我姐姐在出事前打过一个电话给我,那个时候,周翊茜来找她。”

她怎么会听不出周翊茜的声音,那个女人的声音,刻薄狠毒,她曾经想开车撞死姐姐,她用尽一切恶毒的方法来对待姐姐身边的人,赵有时怎么会听不出来,又怎么会任由周翊茜找到她们家里。

警方和沈道一起前往周翊茜的公寓,翟闵呆在家中看着赵有时。

赵有时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警方问话时她也会回答,翟闵给她煮粥,她也会喝两口,恢复的简直不可思议。一小时后沈道打来电话,翟闵听完,沉默许久才对赵有时说:“周翊茜发烧住院,她的妈妈说昨晚她一直和她在一起,凌晨的时候周翊茜发烧,她把她送去了医院,周翊茜没离开她半步。沈道现在在警局,他把周翊茜的病房砸了。”

赵有时拿着勺子,粥渐渐变凉,她才回应:“哦。”

粥喝到一半,赵有时的手抖了抖,瓷碗摔落在地,粥洒的她脚边都是,翟闵立刻跑去洗手间拿毛巾,等他再出来,只见到大门摇晃。

翟闵跑到电梯口,见到数字在上升,他又立刻追到楼梯间,听见急促下楼的脚步声,他大喝:“赵有时!”紧紧追下去,那道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

翟闵追到楼下,赵有时已经在往前跑,手上不知握着什么东西,在阴天都反射着亮光,翟闵心头一紧,迈步追去,连喊数声“赵有时”,声音越来越严厉。

赵有时从来不是跑步能手,可是今天她的奔跑速度远胜以往,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她拼命奔跑,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跑到马路,翟闵终于追上她,狠狠拽住了她的胳膊,赵有时大喊:“你滚开!”手中菜刀高高举起,折射出的光芒阴森恐怖。

翟闵怒喝:“你想去砍人?你做事有没有脑子,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拿着菜刀冲进医院?冲动不计后果,白长岁数!”

赵有时说:“冲动?不,我不是冲动,你以为我是冲动?你以为我跟当年那样,拿着菜刀去吓唬舅舅?这不是当年,当年我不会真的下手,我知道你们都会拦住我。但是翟闵——”赵有时紧紧捏住刀柄,如同当年与舅舅对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杀人偿命,我杀了周翊茜,大不了再偿命,谁都拦不住我,我不是冲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去杀了她!”

“你他妈有病,你亲眼看到周翊茜杀你姐了?”翟闵爆喝,强夺她手里的菜刀。

赵有时怒目而视:“我就是知道,周翊茜撒谎,她妈妈也撒谎,如果没做过,她为什么撒谎,我清清楚楚听见周翊茜的声音,她昨晚去过我家,她在,她杀了我姐,她杀了人……”

赵有时悲恸大哭:“我要她偿命,我没打算活,我跟她一起死,我去陪我姐,我要杀了她,谁都拦不住我,你给我放手,你滚开,你给我滚!”

“你他妈要去为你姐死?那我呢,赵有时,那我呢!”

“你是谁,你是我的谁,你什么都不是,死的不是你姐,所以你不在乎!”

两人当街争执,赵有时手中的菜刀已经划伤翟闵,路人都在围观,还有人甚至报警,翟闵发怒,不再顾及弄疼赵有时,狠狠捏住她的手腕,把菜刀用力抽出来,赵有时痛得大哭大喊,情绪失控,翟闵一把将她抗上肩头,转身朝公寓走去,过马路时见到街边停着一辆轿车,沈朗伟站在车门边,翟闵一声不吭,与他擦肩而过。

赵有时彻底崩溃,把翟闵抓伤咬伤,翟闵将公寓内的利器全部锁起来,赵有时趁他不注意,又冲到阳台上,翟闵把她抱起,摔上床,怒道:“你他妈再试试!”

他找到皮带和领带,翻出一切绳索类的物品,把赵有时的四肢捆绑住,赵有时用牙齿咬开,翟闵索性打电话给丁士磊,命他带一根铁链过来。

丁士磊不明所以,把公司从前用来拴门的大铁链,连同大锁一起带了过来,赶到公寓后才发现情况不对,翟闵把她的双脚用铁链锁住,赵有时歇斯底里大哭大喊,从床上跌了下来,丁士磊急切去扶,翟闵一把拽开他,把赵有时重新抱回床上,赵有时大力抽打他,哭喊着骂他“混蛋”,铁链碰撞的声音刺耳无比。

丁士磊双眼通红,怒视翟闵:“你疯了,你把她当成什么,她会弄伤自己!”

“总好过她想跟周翊茜同归于尽!”翟闵目眦欲裂,青筋暴凸,坐上床把赵有时紧紧抱住,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赵有时声音已经沙哑,再也无力反抗。

☆、第35章 三十四、再见年少无知

她梦到自己初二那年,有一天放学回家,邻居都聚集在她们家楼下,她奇怪地走进楼道,王阿姨拉住她,面色苍白,欲言又止。她看向置放在楼道空地上的两个担架,担架上不知为何盖着两块布,布下面露出两双脚,一双脚穿着绿色胶底鞋,已经破旧起毛,另一双脚穿着凉鞋,鞋扣在前两天刚刚修补过。

初二的赵有时呆怔地听王阿姨说话,“你爸爸妈妈……开到桥上的时候翻车……水里一个小时……没人救……捞上来的时候已经……你姐姐晕倒……送去医院……”

画面突然切换,姐姐被送进医院,身盖白布,紧闭双眼,任凭赵有时如何大喊大叫,她也不为所动。

赵有时倒抽一口气,猛然惊醒,双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把她拉回现实。

翟闵一直没睡,见状用力搂住他,嘴唇轻触她的额角,低声说:“没事没事,做噩梦了,乖乖睡觉。”

赵有时呆呆地“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第二天醒来,她开始去拔自己脚上的铁链,翟闵端着粥进来的时候,赵有时的脚腕已经破皮渗血,翟闵立刻上前制止,又取出棉签替她擦伤口,却始终不给她开锁。

赵有时把粥全部倒在翟闵身上,说:“放了我。”

翟闵不为所动,又给她端来一碗粥,赵有时的情绪开始失控,重复前一天的动作,对着翟闵又抓又打,一整天下来什么都没吃,最后翟闵强行扣住她的双颊,把粥灌进她的嘴里,她才边吃边吐,解决完小半碗粥。

赵有时开始变得刻薄,把一切对她的好都踩在脚底践踏,整整三天,她极尽所能地将仇恨发泄在翟闵身上,她故意去抓铁链,让自己的十指也受伤出血,她用一切办法让这种疼痛放大,渗透进骨髓以后将再难稀释。

等到第四天,翟闵的公寓已经一片狼藉,他把赵有时打横抱进车里,不但没有将她脚上的铁链解锁,还把她的双手也用两条领带牢牢绑住,发动车子说:“你姐今天出殡,你想怎么送她?”

赵有时喉咙不停滚动,等车子驶达目的地,她早已满脸泪痕,瑟瑟发抖。

翟闵停好车,抽出纸巾替她擦干脸,又翻出梳子替她梳理长发,事发至今,他除了说吃喝睡,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语。

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这句话是伤人利剑,是穿肠毒药,苦难加诸在苦难者的身上,旁人怎么会理解,又抱着何种心态自以为理解?谁都没有资格去安慰赵有时,翟闵也没有。

他把赵有时收拾干净,抱住她的头,低声哄道:“乖乖的,嗯?”

赵有时点头,翟闵这才去解开领带和铁链。

赵有为的后事由舅舅舅妈料理,赵家没有多少亲人,远房亲戚来了两三人,剩下的全是左邻右舍,还有赵有为从前的同学老师。

赵有时的班主任也来了,此刻正在和舅妈说话,两人眼睛都泛红,翟母在帮忙询问工作人员接下来的步骤,舅舅坐在角落不停抽烟,时不时地背过身擦一下眼睛,另一头的角落,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眼袋青黑,死气沉沉,三天时间,青年才俊变成了拾荒者。

翟母把花递给赵有时,小心翼翼说:“待会儿就绕着棺……绕着她走,你跟着队伍就可以。”

赵有时点点头,沉默地接过花后,一直在发呆,等翟闵牵着她开始绕圈,她才回过神,努力抑制住情绪,告诉自己别掉泪别发怒,好好的送姐姐最后一程,那里躺着她的姐姐,相依为命、视她如珍宝的姐姐。

绕完圈,接下来就等待火化,赵有时搜寻目标,浑身颤抖,找到后,狠狠地将手中的花砸了过去,随即朝他冲去,趁所有人都没回神,用力扇了他两个巴掌,咬牙切齿说:“都是你,全部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死的怎么不是你!”

没人去制止她,连翟闵也放任她发泄,巴掌扇在沈道脸上的声音清脆响亮,赵有时声嘶力竭:“最该死的人是你——”

一切都结束了,世上再也没有赵有为,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单腿行走在城市的赵有为,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坚强独立的赵有为,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每年都被老师拿来说故事的赵有为。

可“赵有为”三个字,已经刻入了赵有时的骨髓,除非剥皮抽骨,否则永远都抹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赵有时还是被翟闵锁在家中,不会自觉吃饭,翟闵就一勺一勺喂她,不会洗澡刷牙,翟闵就亲自效劳,当他把赵有时的衣服一件件剥去,赵有时通常都会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挣扎,但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赵有时犹如行尸走肉,直到事发第八天,她听见翟闵说:“那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这段时间,王阿姨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你家楼道窗外面,大约站了五六分钟。”

那晚九点多后,雨变得越来越大,王阿姨去关窗,无意中看见有一个男人走到赵家楼下,刚刚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突然后退,似乎环顾了一圈,之后就走到了位于东面的楼道窗边。

王阿姨见他鬼鬼祟祟,以为是小偷,于是一直盯着他,直到五分钟后他转身跑了,她才折回屋里。

赵有时愣愣的,翟闵一边替她擦头发,一边说:“王阿姨已经录了口供。”

赵有时终于发声,喉咙有些涩:“是谁?”顿了顿,她忽的瞪大眼,“她有没有看见周翊茜?”

翟闵摇头:“没看见周翊茜,也没看清那个男人,那晚雨这么大,对方也打着伞,王阿姨看不清。”

但他极有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者。

这些天警方四处走访调查,由于那晚暴雨袭击,梧桐巷周边根本没有行人,调取路口监控,也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周翊茜的母亲又说她们整晚都在一起,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周翊茜有可疑,相反,赵有为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任何与人争执打斗的迹象,加之她最近才使用假肢,不慎摔下楼梯的可信度更大。

可是现在,赵有时知道案发时有人可能看见全部经过,她突然就振作起来,拉住翟闵的手说:“找到他,帮我找到他!”

翟闵捧住她的脸说:“作为交换,把赵有时还给我。”

于是赵有时开始乖乖吃饭,乖乖洗漱,偶尔被翟闵牵着到楼下散步。翟闵始终都要工作,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他找来一个保姆,时刻看着赵有时,丁士磊三天两头过来,有时翟闵在家,有时翟闵外出,翟闵外出的时候,他会陪赵有时一整天,中午亲自下厨给她做饭,美名其曰:“能吃到我做的饭菜,那是你的福气,你当我还是那个让人鄙视的丁大厨?”

结果证明丁大厨还是从前的丁大厨,赵有时吃一口他煮的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赵有时就睡着了,丁士磊把电视机音量调小,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倒在沙发上,等她躺平,他又蹲在沙发边,看着她怔怔发呆,视线划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脖颈、胸口、小腹,一直到她的双脚,他终于停住,颤着手,轻轻碰触她的脚腕。

脚腕有一大圈淤青伤痕,那是被铁链锁住造成的,翟闵用那样冰冷坚硬的铁链,锁了她整整八天,现在淤青迟迟褪不去,当初是有多痛?

丁士磊眼角湿润,突然喘不过气,手指下的脚倏地动了动,他犹如触电,立刻退开,转头一看,赵有时不知何时醒来,此刻正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丁士磊心跳如鼓,佯装镇定说:“你家阿姨怎么去超市去了这么久,你要不要进屋睡一会儿?”

赵有时说:“好。”

她坐起身,丁士磊立刻上前扶她,赵有时推开他的手说:“你先回去吧,今天还要上班。”

丁士磊突然将她的手一握,圈住她的腰,猛地抱住她,胳膊死死收紧。

赵有时低叫一声:“丁士磊,丁士磊!”

丁士磊扣住她的后脑勺,埋在她的颈间喘着粗气,哽咽说:“我不会那样对你,我绝对不会那样对你。”

赵有时无法挣脱,只能偏过头,躲避颈间的热气,说:“丁士磊,你放开我,丁士磊!”

丁士磊失控,不想再顾及其他,紧紧抱住赵有时说:“我死都不会把你锁起来,我每天都站在公寓楼下,不敢上来,怕来得太频繁翟闵会起疑,赵有时,我一定不会把你锁起来,我伤害任何人也不愿意伤害你!”

“我爱翟闵。”

一切突然静止,丁士磊僵硬住,这次赵有时轻而易举就推开了他。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赵有时爱翟闵的事实,她爱翟闵,不爱他。

丁士磊离开公寓,冲回公司,猛地推开翟闵办公室的门,吼道:“你对得起赵有时吗,你跟她睡一起的时候不怕讲梦话吗!”

翟闵瞥他一眼,阖上手中的文件,眼神示意外头的秘书把门关上,说:“你发什么疯。”

丁士磊冷笑:“我发疯?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绿科这次的项目,沈朗伟是怎么跟你说的,他用什么来跟你交换条件?所以周翊茜那个贱|人能够逍遥法外?”

“丁士磊!”翟闵厉喝,从座位上起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本来谣言肆起,还有记者想采访赵有时,这些全都被你压了下去,沈朗伟也找过你!”

“沈朗伟是找过我又如何,谁也不能采访赵有时,谁也不许揭她的疮疤!”

“到底是你不许揭她疮疤,还是沈朗伟让你抑制住谣言!”丁士磊咬牙切齿,“翟闵,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手段我和李江也有目共睹,但我万万没想到,你连赵有时也忍心这样对待!”

翟闵倏地逼近丁士磊,阴沉沉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见赵有时,你记住,她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直到大四开学,赵有时也没再见过丁士磊,而警方那里也迟迟没有目击者的消息。翟闵亲自送她返校,替她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公寓,还安排了一名保姆,他陪她呆了十天,每天等赵有时下午下课,他就接她到处去玩,晚上带她去吃大餐,有时候又只呆在家里看电视,夜里两人同床,赵有时也已经习惯,时常主动往他怀里钻,翟闵经常把持不住,往往都被折磨半夜。

返程的前一晚,赵有时关闭卧室灯,褪下睡衣靠在他的胸口,翟闵呼吸一滞,试探性地伸手,一点一点地吻她,进入时浑身发颤,赵有时痛得抽泣不止。

他不停地喊着“赵有时”的名字,时而激动时而缠绵,仿佛在做一件虔诚的事情,到后来他竟激动颤抖:“赵有时,我要你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