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闵嘴角微提,一脸期待,却听她说:“……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翟闵眉头一蹙:“什么?”

“罗罗佳告诉你的?”赵有时慢慢从墙角挪出来,即将成功时又被翟闵伸臂一挡,“你干什么!”

翟闵说:“别闹了,我们谈一谈。”

赵有时胸口起伏,拧眉说:“翟总,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我不认识你。”

“赵有时!”

“难道你认识我?”赵有时一脸疑惑无辜,犹如翟闵先前,“你是不是认识我?以前的事情我不太记得。”

“赵有时!”

“真的,我三年前刚出国的时候曾经发烧,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是认识我?”

她的语气如此真诚,表情如此无辜,翟闵喝道:“赵有时!”

音量太高,成功惊出罗罗佳,罗罗佳人未到声先到:“怎么了怎么了!”惊见厕所门口的暧昧场景,她倒抽一口气,“你们两个……”

赵有时打断她:“小佳,已经很晚了,你送送翟总。”说完就使劲推开翟闵,迅速朝卧室跑去。

翟闵立刻追上前拦她,无奈罗罗佳半途杀出,张开双臂挡在翟闵面前:“翟总,我刚才就想说已经很晚了,我知道您是成功人士,品德有保障,但我们毕竟是未嫁的黄花闺女……”她废话一大堆,挡在翟闵面前就是不让路,翟闵怒了,伸手拽开她,罗罗佳又大喊,“男女授受不亲啊!”

翟闵连喊赵有时的名字,罗罗佳冲去门口把大门打开,扰人的声音惊醒了隔壁的老人家,老人家把门一开,气道:“你们家干嘛呢,三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罗罗佳连声道歉,纠缠五分钟,终于在老人家的指责声中,成功把翟闵请走。

翟闵一走,罗罗佳立刻敲开赵有时的房门,抱臂哼道:“坦白从宽。”

赵有时望一眼大门,已经紧闭,再无人声,“什么坦白从宽。”

“你还装蒜,我早就看出你们有猫腻。”

赵有时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坦白?”

“坦白什么?”

“坦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坦白你早就发现前两天楼下那辆黑色轿车。”

罗罗佳气愤:“我演得这么逼真,原来还是没有瞒过你?”

罗罗佳早就知道这当中有鬼,她一介小职员,怎么会被叫进老总的办公室,原先她还真以为自己桃花开,可是一坐上老总的车,她就发现自己想太多。

“他的车头上有一个挂坠和一道平安符,挂坠上有张照片,那天他送我去机场,我看了好几眼照片,不过一直不敢确定,后来回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再看看你,想到你三年前的打扮,还真跟你有七八分像。”

“所以我问你你在哪里工作,你只报了一个地板品牌?”

罗罗佳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真的没有撒谎,得安是居康集团的自主品牌,这个月就会投入市场,我在得安干活。”

后来她敢确定老总和赵有时的关系,是在忘记拷贝资料的那天。

“我特地装模作样去解平安符,结果看清照片了,百分百确定就是你。”罗罗佳笑说,“我知道你当年去新加坡有原因,许宁和郑妙君曾经提到一点,我想让事情顺其自然,因为你从来不说,所以我也不敢问。翟总还当我白痴呢,他够傻!”

“他才不傻。”赵有时把茶几上的西瓜皮扔进垃圾桶,说,“他早就知道你会看到照片,等着让你传话,可惜你守口如瓶。”

罗罗佳想了想,说:“也对,他做得也太明显了。”又问,“你想怎么办,人家都已经找上门了,他要是还动不动送我回家,被同事看见,闲言闲语我也受不了。”

“我不想做什么。”赵有时坐上沙发,沉默片刻,说,“我这次回来,一为拆迁,二为另一件事,做完这两件事,我会回新加坡。”

罗罗佳蹙眉:“你真的不想跟翟总……”

“小佳。”赵有时笑说,“以前发生过很多事,我不想再提,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这样就够了。”

罗罗佳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赵有时送男士登机,男士登机前给她一张名片,名片正面是公司地址电话,后面是手写的家庭住址和私人手机号,他说:“我是否可以跟你交换?”

他的暗示很明显,赵有时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给他,笑道:“假如需要艺术品,以后可以随时找我。”

“好,我等你回新加坡。”

送完他,赵有时拦下一辆出租车,一小时后赶到一家咖啡厅,点了一杯冰咖啡,坐等十分钟左右,终于见到对方出现,走到桌前,赵有时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苏记者,好久不见。”

苏记者打量着她,笑道:“四年不见,赵小姐变得更加漂亮了,我差点认不出你。”

赵有时笑笑:“苏记者没有变化,跟四年前一模一样。不对,我该叫你苏主编。”

“哎,赵小姐别取笑我,坐坐。”

四年前,对方曾经联络过赵有时,希望得到她的爆料,用沈朗伟的私事做头条,赵有时答应回去考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应,他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没想到四年后,他竟然接到了赵有时的电话。

苏主编说:“不知道赵小姐这次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赵有时说:“旧事。”

“旧事?”苏主编笑道,“旧事已经过去四年,四年前我一直在等赵小姐的电话,可惜四年后才等到,现在再重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四年前我也曾经想过配合你,可惜警方没有落案,舆论制造得再大,终究无法给她定罪。”她不想让姐姐沦为娱乐消费品,成为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谈完之后,除了留下一堆褒贬不一的八卦,再无其他,那人仍旧可以逍遥法外。

苏主编扬眉:“现在能够落案?”

赵有时笑而不答。

半小时后,两人交换完联络方式,赵有时目送苏主编离开咖啡厅,对面的椅子上突然坐下一人,嚷道:“你好意思让我等半个多小时?你知不知道我收费多贵?”

赵有时招来服务生,笑说:“最贵的咖啡,最贵的食物点心,各来一份。”看向对面,“华律师,你可以再添加。”

华山笑道:“财大气粗果然不一样啊!”

赵有时在来到新加坡的第二年,已和华山联络上,委托他帮忙调查周翊茜和沈家,华山那时已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他向来广交朋友,东托西托,再加上自己亲自出马,确实挖到不少沈家的私事,可是这些私事只能提供给八卦周刊,根本掀不起大风大浪,而赵有时的目的也并不在此。

华山今年年初被事务所调派到泸川市,查起事情来愈发得心应手,前几天他接到赵有时的电话,终于盼来这一刻。

“给,这些就是周翊茜这几年的资料,我每隔几个月就发邮件给你,你也清楚。她这几年太安分了,连开车罚单都没收过。”华山递去一份文件,又说,“时代集团这些年打过几场挠痒痒的官司,沈朗伟和他太太依然很恩爱。”

赵有时低头翻文件,问道:“你查过他太太的朋友吗?还有梧桐巷附近的几条街道,也问过了?”

“他太太的朋友有很多,查起来费了我不少时间,你现在还是怀疑他太太那天和朋友在一起?”

赵有时点头,华山又说:“梧桐巷周边还是没有目击者,不过我根据你的分析,调查到一些事情。你曾经说过,雨夜里的那个男人是走到你家楼前之后,又退到了东边窗口,那人很有可能是要上楼,不是你们的邻居,但可能是找你们邻居的人。”

“对。”

华山蹙眉:“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要找你们家?”

赵有时一愣。

彼时罗罗佳已经被叫进翟闵的办公室十五分钟,翟闵却只知道抽烟,没有说一句话。

翟闵掐灭烟头,又点起一根烟,还在想着昨晚。

昨晚她没有怒气冲冲,没有被气哭,没有拿起湿漉漉的拖把打他,七年前她被他强|吻,他装作梦游,她分明会拿拖把砸他,声嘶力竭地吼:“你去死!”

翟闵多希望,赵有时如今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去死”,总好过她平静地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微微上扬,礼貌却又疏远,待他像一个陌生人,可是他的期待落空,他装得再可恶,她也只是一句轻声细语--翟总,我在新闻里见过你。

他早该料到。

烟又只剩半截,翟闵终于开口:“打个电话问赵有时人在哪里。”

罗罗佳皱起脸:“翟总,你跟她以前真的认识?”

翟闵还没有开口,罗罗佳就已经说:“你别再刺激她了,她昨晚吃过药才能睡着。”

翟闵蹙眉:“她怎么了?”

罗罗佳叹气:“她三年前去新加坡,去的当天就发烧了,烧完后忘记了很多事情,她有一个朋友叫许宁,后来是许宁告诉她一些过去,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谁,但是还是有些事情记不清。”

翟闵冷笑:“继续编。”

罗罗佳着急:“我说真的,不信你去查她在新加坡的医疗记录,她烧了整整一个礼拜,后来好不容易上才记得自己是谁,家里有哪些人,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她大学谈过恋爱,还是许宁告诉我的,许宁说她不记得您,大部分人都记得,但是真的不记得您。”

翟闵把烟掐灭,冷声道:“编完了吗?”

“你还是不信。”罗罗佳说,“我不会打电话给她,也不会再去刺激她,我不知道您和她的过去是怎样的,但我知道,她不想去想起这段记忆。”

翟闵手指大门:“出去!”

罗罗佳走了,翟闵起身踱步,五分钟后拿起电话机,对那头说:“帮我查赵有时在新加坡的医疗记录,还有——”他捏紧手机,“她有没有失忆。”

☆、第39章 三十八、狗血不够用啦

赵有时夜里到家喝水,听罗罗佳手舞足蹈说完今天与翟闵会面的场景,直接呛到,咳得面红耳赤:“我昨天只不过随口说说,你还真瞎编,他信?”

罗罗佳笑说:“听过关心则乱吗?他表面上不信,可是那副气炸的表情,百分百是相信了!”

赵有时难以置信:“胡来。”

“什么胡来,你在新加坡过得这么辛苦,那个翟闵就不用负点责任?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负心汉?还有,你说你办完两件事之后就要回去,我看他分明还想跟你继续纠缠,到时候跟去新加坡怎么办,还有完没完了,你干脆直接装失忆,当做报复也好!”

“去新加坡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别瞎扯,再说——”赵有时很想抽嘴角,“这也太幼稚了。”

“幼稚无所谓,关键是他相信!”

罗罗佳说做就做,立刻打电话通知许宁,许宁和郑妙君商量此事的可行性,她们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忘记了谁才是主角,赵有时倒在沙发上吃水果,想发表几句,无奈罗罗佳手一挥,禁止她发言。

战线统一完,罗罗佳指导赵有时:“以后他如果再找你,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你就直接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翟总’,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可惜这句话赵有时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因为随后三天,翟闵根本没有出现。

两天后赵有时接到林大姐的电话,赶去街道办事处开会,许多老邻居都在场,王阿姨一看见她,激动地拉住她不放:“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听说你一个人出国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可怎么过日子!”

“我不是一个人走的,我朋友跟我一起去,这几年我过得很好。”赵有时拿出礼物,说,“这是我从新加坡带来的,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就想给你,不过那天你不在家。”

“我也是刚回来,我儿媳妇生了个儿子,我给她做月子呢。”

赵有时这次回来,也不忘给关系好的邻居带些礼物,她已经二十五六岁,可是那些阿姨还是把她当做小孩,缺失的三四年似乎看不见,她还是那个背着双肩包,腼腆微笑的赵有时。

开完会,赵有时又要回去等通知,隔天竟然有不速之客到访。

恰好是周六,罗罗佳睡眼惺忪去开门,转头就喊:“赵小时,有人找!”

赵有时正在房间办公,确认邮件后又转发到许宁的邮箱,打算稍后和她开个视频会议,听见罗罗佳喊话,她赶紧穿上拖鞋跑了出去,见到来人惊讶说:“杨哥?”

杨哥一笑:“还好我没走错,不请我进去坐坐?”

罗罗佳躲回房间,赵有时替杨哥泡来一杯茶,又端出一盘水果,杨哥拦下她:“不用忙,我来之前也没跟你打招呼,你别见怪。”

“待客之道还是要讲究的。”赵有时坐下,笑问,“杨哥有事?”

她也不问对方如何找到这里,对他今天的突然来访,她也心中有数,果然杨哥开门见山:“许宁不打算回来?”

“她要在新加坡定居。”

杨哥笑容一僵:“一辈子住新加坡?”

赵有时点头:“对,新加坡环境很好,许宁也已经在那里扎稳脚跟,那里很适合生活。”

“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赵有时沉默片刻,说:“有,他们明年结婚。”

杨哥急匆匆地离开了,罗罗佳钻出房间,正见赵有时举着茶杯,若有所思。她小声问:“他就是许宁姐的那谁啊?你这样直接告诉他,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迟早会查到。”

赵有时和许宁开视频会议的时候,顺便把杨哥找上门的事情告知她,许宁没有任何表态,反倒说起她:“有人到医院打听过你,现在连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你曾经失忆了。”

她们都来真的,赵有时还以为许宁不会配合罗罗佳,不过等到第二天,她也好似中邪。

第二天她与华山有约,上午九点就出门,走出小区刚打算过马路,一辆轿车突然将她前路挡住,车窗摇下,露出翟闵面无表情的脸:“一大早去哪里?”

赵有时没必要向他交代,笑道:“翟总,真巧。”

“上车,我送你。”

“不用。”

翟闵索性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来。”

赵有时蹙眉,绕过车子往斑马线走去,翟闵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身前,“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办完事我们谈一谈。”

赵有时立刻去推他,刚要说话,翟闵抢在她前头:“又要跟我装失忆?你失忆还记得高中班主任?还会去看你舅舅舅妈?连以前的邻居也一个都没忘记?就连杨哥都还认得?”翟闵捏紧她的胳膊,把她往车里拽,“你班主任还跟你提到过我,你当时什么反应,嗯?”

赵有时抵住车门,怒道:“我根本不记得班主任说过什么,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你,翟总,请你自重,别在马路上拉拉扯扯,这里也不是停车的地方!”

恰好这时有电话,翟闵单手压制住赵有时,赵有时双臂不能动,只能去踢他,翟闵任由她挣扎,听到电话那头说:“……三年前真的发烧,曾经失忆。”

翟闵看向赵有时,脸色渐渐阴沉,赵有时又踹他一脚,厉声道:“你放手,听到没有!”

翟闵倏地一笑:“失忆是吗?那更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谁。”他把赵有时压在车门,抵住她不让她动,“赵有时,你听清楚,你从十八岁开始就跟我在一起,二十二岁把第一次给了我,你陪我一起创业,你看过公司三次搬迁,你爱你姐姐胜过爱我,你不告而别三年,第一年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第二年我终于知道你在新加坡……”

赵有时一巴掌扇在他的脖颈上,再用力一推:“你够了吗,发疯要有底线,你给我放手!”

行人已纷纷侧目,连远处的交警都朝他们走来,翟闵不为所动,继续说:“现在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你装失忆,没有关系,失忆更加好,我们从头开始……”

深情表白被铁面无私的交警打断:“你们在大马路上演戏呢,驾照拿出来,这里能停车吗,啊?”

翟闵仍旧不为所动,一味盯着赵有时,赵有时已经面红耳赤,交警怒了:“驾照驾照,这里是马路,你们夫妻俩要吵回家吵,驾照听到没有!”

翟闵许是觉得“夫妻俩”三个字还算动听,手劲松开去拿驾照,赵有时趁机把他撞开,迅速朝马路对面跑去,交警更加怒了:“乱穿马路,你站住!”

他刚喊完这样一句,就见面前的男人连驾照都不拿,也妄图在他面前横穿马路,交警怒不可遏,猛地将他拦住,喝道:“驾照——”

赵有时赶到咖啡店时已过了约定时间,气喘吁吁坐下,一口气喝完半杯冰水,华山不可思议:“我特意约你在你住处门口见面,你都能迟到,你知不知道我一小时收费多少?”

“我这几年也没少给你钱。”

“你的意思是说我为了钱才帮你?”

赵有时叫来服务生说:“要你们店里最贵的几样。”

华山满意,又说:“再打包一份,带回去给论剑尝尝。”

赵有时哭笑不得,终于进入正题,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我把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去我们家的人都记了下来。”

华山拿起纸,说:“亲戚你们家没有,再说也不可能,朋友都知道你们家的事,如果真目击到当晚的事情,也不可能不来做供。”

赵有时点点头:“所以我想过了,有两种可能,一是和我们关系一般的朋友,当时可能沈朗伟收到风,用钱收买。二是目击者本身就是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