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郑妙君与男友吵架,出走搬到了许宁的公寓,赵有时每天负责接电话做传话筒,敲响她的房门说:“阿庄的电话。”

接下来就是郑妙君和男友的电话争吵时间,郑妙君对赵有时说:“我开心理诊所,每天见许多病人,治好过很多人,唯独治不好自己和他。”

她说的话许宁也曾经说过。赵有时想,每个人都有一段独一无二的故事,她们的故事正在翻页,不翻过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病好后她开始工作,艺术公司刚起步,只有五个工作人员,赵有时很拼命,万事都亲力亲为,有一回许宁还夸她:“没想到你PS技术这么好。”

那天赵有时发呆许久。

第一年,她在忙碌中度过,一旦闲下来她就会跑去牛车水,每晚睡觉前她会让头脑放空,她只在生病的时候放纵自己去想念,应酬醉酒后她会拉着许宁的手问:“他有没有来找我?有没有来找我?”

郑妙君拧来毛巾,问她:“‘他’是谁?”

赵有时摇摇头:“坏人。”

早上醒来,枕头还是湿漉漉的。这样的事情隔断时间就会反复上演,每次都是她拉着许宁的手提问,郑妙君反问她“他是谁”,一直到来年的雨季,郑妙君再问这个问题,赵有时甩掉高跟鞋,说:“翟闵。”

她开始上网搜索翟闵的信息,知道公司在不断扩张,员工人数从两百人到三百人,又从三百人到五百人,公司换了新址,搬出主城区,另辟一块地,建成了三栋相连环绕的七层楼建筑,进门大堂能看到巨大的居康集团英文logo。翟闵经常见报,应邀出席过电视访谈,聊起创业,他提到当年退出的李江,丁士磊作为联合创始人走过场,两人在主持人的问话中互相调侃对方,主持人什么都问,唯独不问他的感情生活。

关掉电脑视频,赵有时听从许宁和郑妙君的话,开始接受一些追求者的约会请求,她在工作时大大方方,对属下严厉,约会时却半天不说一句话,始终和人保持安全距离,渐渐地,那些追求者开始失去耐性,反倒各个都盯上了许宁和郑妙君,丝毫不介意那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

赵有时知道后捧腹大笑,许宁和郑妙君要她面壁反省,她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等到第三年,她已戒掉搜索新闻的强迫症,也不再接受那些无聊人士的追求,有空就和郑妙君去健身按摩,或者被她拉去酒吧喝两杯。

她赚到很多钱,又认识了许多朋友,后来独自搬出来住,搬家那天她在新居附近的餐厅吃饭,竟然神奇地偶遇罗罗佳,两人在餐厅里不顾形象地抱在一起,又蹦又叫疯子一样,罗罗佳说:“我毕业以后跑来新加坡捞金,可是捞得好艰辛!”

赵有时说:“我也是毕业以后就来了,怎么到现在才遇见你!”

两人成为邻居,后来罗罗佳嫌入不敷出,还退租跑来和赵有时同居,半年前罗罗佳终于洗心革面,说:“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我要去为祖国的GDP做贡献,赵小时我走了,你别太想念我。”临走前又哭哭啼啼说,“真丢脸,出来这么多年,结果又要滚回老家,没脸见人了,赵小时你真好,能够在新加坡扎根,赚这么多钱,哪天你回国,记得请我吃饭。”

赵有时:“……好。”

罗罗佳回国后忙着离家出走和找工作,两人很少联络,赵有时工作忙碌,经常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两地奔走,她很少给自己放假,每天睡眠维持在五六个小时,许宁多次感慨:“幸好把你带来了,有你为公司拼死拼活,我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就在一个月前,赵有时又一次为公司拼死拼活,跑到小印度的熟人那里去取新设计的花样,回来的时候小印度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赵有时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就见到一大群人涌向了事故中心,十几辆警车一起出动,场面混乱暴力,赵有时打电话通知许宁自己晚点到公司,挂电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后来她才知道那场暴|乱聚集了四百多人,暴|乱中有几十人受伤,她还有些心有余悸,隔两天就病倒了,大家都当她是受惊过度才会生病,所有人都把她保护起来,哄她放个长假好好休息,幸好郑妙君和许宁了解她,知道她只是感冒。

再后来,她接到那通电话,处理完手头工作,走进了机场,登上飞机,又听起那首歌。

三年前,她听着这首歌离开,三年后,她听着同样的歌回来。

傍晚时分,邻座的男士和她一同下飞机,说:“我来这里旅游,应该呆一周时间,你有朋友来接吗?”

赵有时看一眼前方,笑道:“有。”

刚说完,就有人喊:“这里这里,赵小时,我在这里!”罗罗佳蹦蹦跳跳,满脸兴奋,见到赵有时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走过来,她挤眉弄眼,“谁啊谁啊?”自以为声音很轻,对方听不见。

赵有时捏捏她的手,向男士做了简单介绍,对方极有绅士风度,还替赵有时拿行李,一直送到机场外,他坐上出租车,才和赵有时挥手告别。

罗罗佳夸张地说:“妈呀,好帅的,你怎么走哪儿都有桃花。”

“你脑洞越来越大!”赵有时笑着把行李塞给她,说,“你的车呢?”

罗罗佳突然羞愧:“没开。”

这表情有鬼,赵有时狐疑道:“没开车?你坐出租车来的?为什么?”

罗罗佳“嘿嘿”笑两声,说:“我跟你说,不光你有桃花,我也有桃花,知道我刚才怎么来的吗?”她等不及让赵有时猜,立刻炫耀,“老总亲自送我来的!”

赵有时诧异:“啊?”

“你别不信,我自己都不信,那个老总虽然古里古怪,但是真的很俊俏啊,多金人帅,他喜欢我,我怎么好拒绝呢,他说顺路送我来机场,我当然不会跟他说我自己有车!”

赵有时哭笑不得:“那他人呢?”

“走啦,送完就走了,我没好意思开口留,人家毕竟是老总,不能一直做我的司机吧。”

于是罗罗佳只能灰溜溜地带着赵有时坐上出租车,朝她的新居出发。

赵有时看向窗外,依旧碧海蓝天。

☆、第37章 三十六、撒一堆狗血(重看下面一段)

罗罗佳租的房子是年代久远的老房,楼高五层,两居室,因位处主城区,所以租金也不算便宜,不过楼房的外观实在不敢恭维。

罗罗佳边爬楼梯边对赵有时说:“这里有一点好,住得大部分都是老爷爷老奶奶,晚上特别清净,我住顶楼,还附加一层阁楼,平常爬楼梯还能锻炼身体,里面装修得挺好。”

赵有时拎着行李,戳穿她:“你心酸吗?”

罗罗佳拿着钥匙插|进锁里,哼道:“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爸妈不给我一毛钱,我把家里的现金全偷出来了,还开了一辆车过来,现在资金有限,先将就将就,等我将来升职加薪,让你住豪华别墅!”

“我期待那一天。”赵有时进屋,放下行李环顾四周。她住过比这还要破旧的房子,那栋房子的年龄比她还要大,木质楼梯,老吊扇,缝隙极大的木头餐桌,时不时就花屏的电视机,可是房子再破旧,仍旧满载回忆。

次卧已经收拾干净,床单窗帘全是梦幻的粉红色,还附带一些小碎花,床头还摆了两个穿着裙子的洋娃娃,罗罗佳的审美和喜好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赵有时一边理出衣服,一边回头看洋娃娃,听到罗罗佳在厨房喊:“我给你做晚饭,不过我们南北饮食不一样,你这次得随我的口味了,对了,房间喜欢吗,那两只洋娃娃是我新买的,晚上睡觉不寂寞哟不寂寞!”

赵有时伸出手,僵硬地戳了戳洋娃娃的脸蛋,说:“喜欢,太喜欢了。”

她能委婉地拒绝吗?

赵有时坐了十个小时飞机,又累又饿,她吃过晚饭洗完澡,抱着洋娃娃倒在沙发上,罗罗佳对她的举动很满意,又问她:“对了,拆迁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们让我等电话。”赵有时半合着眼睛,昏昏欲睡。

“我替你打听过了,你家那里整片都要拆,现在已经搬走了一些人,不过钉子户也不少,你到时候摆摆架子,多要一点是一点。”

赵有时睁眼看她,笑了笑,问道:“对了,你在什么公司工作?前几次打电话匆匆忙忙,没来得及问你。”

罗罗佳低着头说:“哦,得安听说过吗,一个地板品牌。”

赵有时摇头:“没听说过。”

“当然没听过啦,我在此之前也没听说过。”

赵有时已经快要睡着,聊了没几句,就抱着洋娃娃走回房间,打开空调后才发现窗户没关,她又走去关窗,刚好见到楼下一辆轿车发动,经过罗罗佳的白色小车,驶向小区门口。

第二天赵有时睡到九点起床,罗罗佳已经上班。

她吃过早饭,带着早就备好的礼物,前往高中班主任家。赵有时进门叫人,班主任一见是她,激动地口吃:“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有时笑道:“昨天刚回来,今天马上过来见您!”

班主任打量她,三年时间,她已经成熟不少,穿衣风格不再孩子气,会穿连衣裙和高跟鞋,双肩包总算从她的背上消失,换成了精致的单肩小包,长发微卷,披在肩头,身上没有多余首饰,唯有笑容未变,一如既往的纯真讨喜。

班主任紧紧拽着她的手,眼眶湿润:“好,真好,太漂亮了,差点认不出你,回头班里同学聚会,那些男生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怎么就没追你!”

这些年赵有时已经听多了夸奖,向来只当做客气话,可如今这些客气话从班主任的嘴里说出来,她仍旧有些羞涩,立刻转移话题,聊起她这几年的生活。

班主任笑道:“我现在只教高三,不像你们那时候,从高一教到高三。哎,每年都要送走一批毕业班,每年都要掉两滴眼泪。幸好他们都有出息,去年开学的时候,开学典礼上演讲的学生还是我教出来的,看到她我就想到了你。”

赵有时笑问:“她有没有结巴脸红?那次我站在台上,其实是硬着头皮的,心里可慌了。”

班主任说:“她比你出息,根本就没心没肺似的,对了,跟翟闵很像,翟闵真是厉害,我现在在电视里见到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班主任突然想起赵有时和翟闵的关系,话语一顿,观她淡笑神色,又叹气说,“那些礼物你带走,我用不着,你去看看你舅舅舅妈,现在他们已经是你唯一的亲人,即使当年有很多不愉快,也要念在你舅舅当初为你姐姐的事情劳心劳力……”

赵有时笑说:“我姐姐当初说过,舅舅舅妈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今日不知明日事,万一她哪天出事,我还能找到人依靠,给自己留条后路。”结果她一语成谶,而舅舅也在葬礼当天,偷偷抹泪。

赵有时已能理解姐姐当年的想法,无论舅舅如何不顾念亲情,姐姐始终给双方留有后路,她是否料到舅舅也会为她们姐妹俩掉眼泪?

不计前程往事,舅舅始终为姐姐的丧事出过力,赵有时拎着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又去了一趟舅舅家。

舅舅仍是那副样子,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舅妈忙前忙后给她端茶拿水果,告诉她:“你大嫂生了一对龙凤胎,健健现在开了一家小店,卖装修材料的,生意也过得去,我们都很好。”

他们都很好。

从舅舅家出来,赵有时做了几个深呼吸,买了一些水果,又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墓园。一呆就是两个小时,回去前她给管理员包了一个红包,感谢他这些年的照料,姐姐的墓碑干净的一尘不染。

那头罗罗佳在公司懊悔地撞墙,她一大早匆匆赶来,忙到下午才发现一份重要的资料没有拷贝进优盘,顿时慌神,跟领导打了一个招呼就冲了出去,跑到停车场后刚找到自己的小车,突然就听见有人摁了摁喇叭,问她:“上班时间,你去哪里?”

罗罗佳回头,登时紧张起来:“我有点事。”居然碰到了老总,这缘分真是不可言说。

老总招了一下手:“上车,我送你。”

罗罗佳想拒绝,突然听见老总说:“你又没车,别浪费上班时间。”

罗罗佳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车里。

公司到小区路程较远,未免尴尬,罗罗佳只能没话找话,可惜她说十句,老总最多只答两句,等红灯的时候老总又开始抽烟,黄灯一亮,车子又迅速起步,车头的挂饰晃得格外厉害,同挂在一起的平安符缠住,罗罗佳手痒,把它们解开后又老老实实地坐稳。

老总是个自来熟,到达小区后,他没等罗罗佳的邀请就随她一起上了楼,罗罗佳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冲进卧室打开电脑,等她拷贝完资料已经是七八分钟之后,出来一看,老总正站在粉红色的次卧里,面色古怪地盯着床头的两只洋娃娃。

罗罗佳假咳一声,说:“我昨天不是跟您说去机场接朋友吗,这是我送给我朋友的礼物。”

“她喜欢洋娃娃?”

老总的声音低低沉沉,罗罗佳听得陶醉,“喜欢,她可喜欢了,昨天在客厅里也一直抱着洋娃娃。”

老总的脸色不太对,又站一会儿,他才走出房间,罗罗佳刚想给老总倒茶,手机突然响起,她接起一听,立刻说:“你买了菜啊,那好,那我就不买了,快到家了?我也在家呢,忘记一份资料了,待会儿就走。”

电话刚挂,罗罗佳还来不及说什么,老总就已经迈步出门,罗罗佳火速跟上。

赵有时一直在等街道办事处的电话,可是连续几天,一直没有消息,这天她特地赶到梧桐巷,找到街道办事处询问情况,也见到了林大姐。

林大姐打量完她,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拆迁方还有一点手续要办,你们梧桐巷可能会比别人延后一点。”

“大概要延后多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

赵有时没有问出结果,蹙着眉走出办公室,经过梧桐巷口,竟然巧遇几天前飞机上的男士,两人都很惊喜,赵有时看他手拿地图,背着旅行包,笑问:“你来这里找旅游景点?”

男士笑道:“我知道这个梧桐巷很有历史价值,明清和民国时期还走出过名人,可惜听说马上就要拆迁了,我想过来看看。”

赵有时想到自己本就无所事事,索性说:“不如我带你参观?”

男士欣喜,自然一口答应。

两人往梧桐巷里面走去,一直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猛地发动,驶出两分钟后又折了回来,照旧停在老位置。

赵有时夜里九点才回去,罗罗佳一直趴在窗口,听到动静后说:“你回来啦,快去洗澡,你洗完我洗。”

“你怎么不先去洗。”赵有时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朝小区门口驶去。

罗罗佳推着她:“快去洗快去洗,我今天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赵有时照旧出门,她和男士约在旅游景点见面,陪他玩了一整天,傍晚罗罗佳打来电话说要加班,赵有时索性请男士吃晚饭,等到八点半到家,罗罗佳已经在了。

罗罗佳替她开门,说:“你回来啦!”

声音响亮,吓赵有时一跳:“啊,我回来了。”她走进客厅,见到茶几上放着一杯茶,扫了扫四周,小声问她,“有客人?”

罗罗佳还没有回答,洗手间里突然走出一人,身形高大,穿着西装。

罗罗佳说:“赵小时,我老总!”

赵有时全无反应,愣愣地看着那人,她也曾幻想过无数次和对方重遇的情景,也许是他找来,也许是擦肩而过,也许是他装作偶遇,但她没料到就是今晚,在这间旧旧的房子里,马桶冲水声响在耳边,他甩着手上的水,一步一步走近,仿佛是在看陌生人,朝她点了点头,说:“你好。”

赵有时心跳紊乱,也没在意他说出“你好”二字有多诡异,只知道发呆,犹如哑巴。

对方蹙眉,彼此都沉默良久,他才说:“你认识我?”

罗罗佳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惊奇地看着老总,搞什么呢?

赵有时一怔:“你说什么?”

“你以前认识我?抱歉,我三年前发过一场烧,失忆了,你是……”

他一脸疑惑,罗罗佳震惊:“啊?”

赵有时抿着嘴角,脸色沉沉,眼前这张脸多无辜迷茫,似曾相识,她倏地一笑:“翟总,我在新闻里见过你。”

☆、第38章 三十七、撒两堆狗血

罗罗佳切出一大盘西瓜,招呼翟闵说:“翟总,你吃你吃,西瓜可甜了。”

翟闵坐在沙发上,说:“谢谢。”却没有动,看向厨房问赵有时,“你看过我们集团的新闻?”

赵有时背对客厅,正在喝水,闻言后顿了顿,说:“看过一点。”

“你对我们集团有什么看法?”

赵有时蹙眉,答:“很不错。”

“哪里很不错?”

他在没话找话,赵有时仍旧站在厨房里,“我不是很了解,我跟罗罗佳一样,最近才从国外回来。”

翟闵不放过她:“你也是泸川人?”

赵有时终于从厨房里走出来,笑说:“是的。”又看向罗罗佳,“我先回房了,不打扰你们。”

卧室门关上,客厅里只剩下罗罗佳和翟闵两人,罗罗佳说:“翟总你吃西瓜,可甜了。”

翟闵抿唇不语,罗罗佳又小声说:“真的很甜,赵小时昨天跟路上的农民伯伯买的,不是超市里那种。”

“哦?”翟闵终于动了动,拿起一瓤西瓜,咬一口尝了尝味道,赞同说,“不错。”他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边吃西瓜边看电视,转眼快要消灭半盘,罗罗佳眼疾手快抢走一瓤,塞进嘴里说,“哟,放这个纪实节目啦,这个节目很好看,不过每天这么晚才播,这个时间我早就睡了。”

她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翟闵却不为所动,吃完最后一瓤西瓜,他又抽出纸巾擦手,说:“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罗罗佳腹诽:我勒个去哦要不要脸!

随即起身,笑颜如花说:“那招待不周,我还有些工作要做,翟总您随意,我先回房做事。”

翟闵点点头。

赵有时倚着窗户发呆。今晚月圆,却不见星光,楼下纳凉的老人家已经散了,罗罗佳的停车位上不见白色小车,反而出现了一部黑色轿车,她上楼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

赵有时有些发冷,心情就像一块巨石从十米高空投降汪洋大海,激起千层浪花,瞬间又重归平静,表面无痕,可海底已覆阴霾。她四肢僵硬,忍耐许久,此刻才能像拽住救命稻草似的拽住窗棱,反复深呼吸,用力咬紧牙关,又仰头看圆月,就这样站到双腿麻木,腰间发酸,她才慢慢走回去,耳边已经听不到客厅里的对话,只是电视节目的声音仍旧断断续续传来。

她在床上干躺一小时,没有洗漱也没有上厕所,忍不住爬起来打开一条门缝,那人还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自知之明。赵有时关上门,坐在床边又忍耐片刻,十分钟后实在忍不住,她咬了咬牙,霍地开了门,径自朝洗手间跑去,片刻终于舒了一口气,冲马桶洗净手,打开厕所门后惊退一步,“你……”到底忍住,没有多话。

翟闵插着口袋,站在洗手间门外,笑说:“西瓜吃多了,借用洗手间。”

“哦。”赵有时想出门,可翟闵像座山似的杵在那里,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

她等了几秒,只好笑笑,从他面前侧身走过,翟闵突然横跨一步,又挡住她的路,两人已经贴地极近,他低下头说:“西瓜很甜。”

赵有时后退,却见翟闵又跨出一步,将她生生阻在墙角,赵有时说:“请让一让。”

“赵有时……”翟闵声音暗哑,眸色沉沉,“我们谈一谈。”

赵有时一直未曾与他对视,沉默几秒,她突然抬眸,诧异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