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宫很大,阿乙打算等到晚上偷偷进去探探,说不定还能伺机救出柳大人。

其实,他心中隐隐觉得石曼生刚才应该是虚张声势,之前在黄家药铺她随随便便就杀了百来人,今日却让他们滚,而不是索性杀掉。他猜测她可能不能完全干掉他们二百来号人。但是,他不能拿柳大人的生命冒险,万激怒妖女,与柳大人来个同归于尽,他就没办法和国公爷交代了

——先等着,到晚上再说。

赶走了柳木白的人,石曼生收起了纵蛊状态,两个药人倒在院门口又没了动静。大战场的小东西累得很,已经挂在她脸上睡着了。摸着冰冰凉凉的四脚蛇,石曼生点点褪去了瓷白面容,血红的眼睛也淡了下来。

然而,面色将将恢复正常,她的胸口猛然刺痛起来,血腥立时涌上喉头,哇地声,吐出大口血来,撒落在白雪上分外鲜明。

“嘶——”本来还睡着的小东西忽地醒了,嘶着舌头冲到雪地上就舔起血来。

走在她身后的梅子倾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石曼生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才停住,“无事,就是纵蛊时间太久了,休息休息就好。”

她挣开梅子倾的手,擦了擦嘴角,看着那个乐此不疲舔着血的小东西眉头不由拧了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东西舔血的速度很快,不会儿地上的血水都没有了,就连沾着血的雪花也被它统统添了个干净。吃饱喝足,它鼓着肚子,转身又挂上了石曼生的耳朵重了不少。

石曼生平稳下气息,“走吧。”,接着便领着梅子倾往关着他手下的正屋而去。

服下解药,素西醒来就冲向了梅子倾,“主上,你没事吧。”

梅子倾闪身避开了她,语气有些冷淡,视线不由飘向了旁人,“无事。”

素西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石曼生,以及被放在墙边依然昏着的柳木白,“这是”

石曼生没有兴趣解释,她在屋里翻找出了绳子递给梅子倾,“还有几个人要捆起来。”说的正是阿甲,那个被定住的小侍卫,以及在这间屋里依旧定着的几个侍卫。

“绑什么绑!”梅子倾的个手下跳了出来,“直接杀了便是,奶奶的,这些混账杀了我们多少弟兄!我们要报仇”

“就是,索性杀了!”

“杀了省事!”

“杀了!”

众人纷纷附和,明显都带着恨意。看着大家群情激愤,梅子倾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悄悄打量着石曼生,想看看她的反应——她对于柳木白,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听着周围嘈杂,胸口还微微泛痛的石曼生有些不耐烦,“闭嘴。”

声音不大,但却莫名让整个屋子都噤了声。尤其是看过她杀刺客的几位侠士,听她发话,面上立时肃穆起来。

见她态度如此,梅子倾出来打了圆场,“外头的人还没走远,我们需要人质。就先绑起来吧。”

于是,阿甲和几个侍卫被从头到脚牢牢捆了起来,大家伙块儿扛着人质们,跟着石曼生又放出了丁泽与夏近秋。这下,人便凑齐了。

他们就在这个关押夏近秋与丁泽的院子定了下来,毕竟屋子还算干净,而且恰好有两个铁笼,可以关人质。

大伙儿将厨间里吃的东西股脑儿都搬了过来,还拎了几个炉子好做饭。

按照石曼生的意思,他们要在百里宫守上七天。因为,七天,才足够她布下七绝毒障。

“七绝毒障?”夏近秋很是诧异,“咳咳为何要布七绝毒障?”

七绝毒障没有解药,但布下,百里宫周围将寸草不生,再也无人上得山来。他们也必须在障成之前逃出三里范围,不然也会死于毒障之中。当然,这里的他们并不包括百毒不侵的石曼生。

见师叔还咳,石曼生轻轻帮她顺着气,“是师父说的。”

“师父?你师父?她在哪儿?”夏近秋眼睛亮了起来,她已经好些时间没见到自己这个师姐了。

石曼生垂下了眼睫,说话有些吞吐,“师父她她,她交代我说布七绝毒障后,就又离开了。”

“又走了?怎么就是闲不住呢?回来多好。咳咳咳”夏近秋可惜道。

石曼生也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是啊,怎么就闲不住呢。”

她不能告诉师叔真相,师叔的身子虽然稳下来了,但依旧很弱,受不得刺激。

梅子倾站在旁,没有揭穿,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曼生。素西正站在梅子倾身侧,自然是看到了这个眼神,袖下,她的手紧捏成拳——石曼生,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大家伙开始把人质往铁笼里关。

“照我说,这些人该折了手脚,以防还想着逃。”又是那个开始叫嚷着要杀人的侠士。

这下倒是提醒了石曼生,她取来了银针,特特将阿甲穴道封了起来——这些人里头,最有威胁的就是他。当然,其他人最好也封下,她挨个给他们的脚踝手腕都扎上了针。

只剩下柳木白了,虽然他不会武功,但不能行动才更让人放心。

她拿着针先封了他右手的穴道,待封到左手时,发现他带着串珠,恰好遮了穴道。石曼生手拿针,手将便那紫檀串珠挪了下来。

然而,就在她刚准备下针之时,她的目光死死黏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里,有道和她左手模样的红线。

石曼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这是

相思阎罗!

柳木白竟然服了相思阎罗!

53.五十三

石曼生言不发地看着那条红线, 呼吸似被扼住, 执着银针的手忽然如有千斤, 再也眨不下去。她有些出神用残破的指尖拂了下那道红线,擦不去, 抹不掉——相思阎罗他服了相思阎罗。

发现她没了动静,只是安静地执着柳言之的手, 旁的那位总是喊打喊杀的侠士有些奇怪,心直口快道, “石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拉着这小白脸的手,舍不得了?”

梅子倾跑去个眼神, 那侠士知道自己说话不当,立刻闭了嘴。

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 石曼生浑身颤了下,自知失态,忙放下了柳木白的手。

“抱歉,我有些事,要和柳大人谈。”说着,她连拉带拽地架起还在昏迷的柳大人往院子的侧间走了过去。

“石姑娘。”梅子倾个箭步上前拦在了门口, “我帮你把他带过去。”看着她半抱着柳木白的模样, 梅子倾的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扎进了根荆刺。

“不必,我自己可以。”石曼生头也不抬地绕过他, 路将柳木白拖进了侧间, 而后重重锁上了门, 隔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梅子倾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道门,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刚被梅子倾眼神瞪过的侠士也觉出气氛不对,时有些讪讪,“主上,我老张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我不是故意的”

梅子倾抬了抬嘴角,“无事。”他又转向了众人,“先把已经封住四肢的人质关进铁笼。之后的事,等石姑娘回来再说。”

“是。”大伙儿麻利地把人都丢进了铁笼,关门,落锁,好不痛快。真是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他们当回大爷了。

素西向来不会做这些低下的体力活计,她静静地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石曼生架着柳木白离开,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真是孽缘。反正,只要这百里宫妖女离自家主公远远的就好。

素西不介意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前提是她自己要成为那碗里的,而那锅里的要永远吃不到才行。这些年,都是她陪伴在梅子倾身边,她就不信了,个已经对主公忘情而且又喜欢上自己仇人的妖女能掀起多大风浪。

进到屋中,石曼生将柳木白放在了矮榻上,唤醒四脚蛇,解了他身上的毒障,而后静静坐在旁的凳子上开始等待。

过了会儿,柳木白缓缓转醒,人回复了知觉,只是脖子那处还有些麻木疼痛。睁眼,他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石曼生,心里顿时明白——看来齐先生没有成功救出自己。

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他依旧镇定,面上再次露出了清雅笑容。正当柳木白半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完全使不上劲来,或者说,右手几乎成了摆设。

他面上闪过丝情绪,但很快又掩了下去,换作左手支起身子。可这换,柳木白整个人都僵了下——他特特寻来的紫檀串珠已经不在手腕上了。

下意识,他就往袖子里缩了缩手。

直关注着柳木白的石曼生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我已经看到了。”她说,语气很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已经乱成了麻,“你服了相思阎罗。”这是句陈述,不是疑问,那道红线已经说明了切。

柳木白脸上笑意有瞬间的僵滞,而后渐渐恢复,“是又如何?”他没有否认。

石曼生望进他的双眼,“是叶青的那颗相思阎罗吗?”

他坐正身子,不能动弹的右手垂在身侧,声音不紧不慢,“石姑娘,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何必再问?

想要问出的话语死死堵在喉咙口,她看着他,呼吸有些乱。

“你你,你忘了谁?”她的声音隐隐透着几分小心,有些东西在看到那抹红线后正悄悄地死灰复燃。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那串紫檀珠串,他以前并不曾带过,也就是说,柳木白正是这几日服了相思阎罗,珠串就是为了遮挡红线。

相思阎罗只忘最最相思之人,那么,他对自己这几日下的狠手是不是都因为忘了她?那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

听她这般问话,柳木白忽然轻笑出声,眼中带了几分不屑,“难不成,石姑娘以为本官服了相思阎罗,忘掉的是你?”最后个字分明已经带上了嘲弄的语气——不自量力,痴人说梦。

“我不会以为,我只想知道。”她瞬不瞬地看着他,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你忘了谁?”

女人,有时候真是傻气得可悲,哪怕到如此境地,她还是想为他寻个借口,个可以让自己原谅他的借口。

石曼生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就次。这是她,给他的最后次机会。

“柳大人,你忘了谁?”她再次问道,视线紧紧锁在他的面上,不愿错过分毫的变化。

被她看着,柳木白只觉左手手腕都发烫起来,无所遁形。

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自甘堕落地喜欢过个妖女,他就忍不住怒意横生,“本官的私事,为何要说与你听。”

“你忘了谁?”石曼生站起身,步步紧逼地走向他。她,需要答案。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向镇定自若的柳大人终于有了丝慌乱,急急道,“站住!”

石曼生自然不会停下脚步,她直走到了柳木白身前,俯下身子,牢牢注视着他的双眼,“你,忘了谁?”

他坐在榻上,想要后倾避开她,可是因为右手失了知觉,只能左手单手支撑,姿势很有些怪异。石曼生站在榻边,凑向他的面颊,两人不过半尺之隔。他能闻道她身上带着的血腥味,他还看到了她耳朵上挂着的四脚蛇,诡异、冰冷。

“石曼生!”柳木白终于忍不住出声喝住了她。

她停止了逼近的动作,定定看着他,瞬不瞬。

意识到自己失去镇静的柳木白立即收敛了神色,抬头正对上她的视线,他稳住心神,缓缓说道,“石头,这是何必呢?在下有没有忘了你,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突然改变的称呼,伴着他以往常用的语气,眼中还有着宠溺,仿佛他又变成了那个温雅清致的柳木白。石曼生的瞳孔陡然紧,心也似被牢牢捏了起来。

无边落木萧萧下,白云千载空悠悠她这辈子怕是再也忘不掉这两句话了。

凝视着他的双眼,她想要从中找到丝毫的慌张迹象。可是——没有。

柳木白从容地说完了刚才那些话,就如他曾经说过的样。

原来,真的有人能演出真心,真的有人能假扮欢喜,真的有人能虚与委蛇到如此地步!

石曼生紧绷的面容有了丝裂缝,唇畔轻启,字字咬重,“我最后再问你次你、忘了、谁?”

气氛僵持,柳木白亦是心口浊气片,他不喜她此时看自己的模样,更不喜她如今的逼问气势。狠狠压平嘴角,他心中陡然动,给了答案。

“瑞安公主。你也见过。”

瑞安公主?

石曼生只见过位公主,正是柳木白口中姑姑的女儿,那个逼问自己为何不卖药给侯夫人的华贵女子。原来,她就是瑞安。再怎么不问世事,石曼生也知道这个名字,瑞安是集万千宠爱于身的皇室三公主。

听完这个答案,石曼生表情没有太大起伏,仍旧动不动地看着他,吐出了两个字,掷地有声,“撒谎。”你撒谎。

柳木白心尖跳,强忍着不快,扬眉反问,“我与公主之间的事,难不成还要与你细说?”

“撒谎!”她把拉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少了左手支撑的柳木白立时斜倒在了榻上。

“放肆!”他看到了她伤横累累的指尖,心底漠然慌。

石曼生俯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伪装,“柳大人真当我如此好骗?那位公主去过青州,确实是个好借口。可她现在远在京城,你倒是说说看,究竟发生何事,能让你为了位千里之外的女子,偏偏挑这几日服了相思阎罗!”

“本官想服便服,何须告于你知!”侧倒着的柳木白有些狼狈,不会功夫的他,毒障刚解的身体还很无力,更何况右手还被制住,左手又被扣住。

石曼生扣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咄咄相逼,“你明明忘了的是”

“石姑娘!”柳木白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问我忘了谁,本官都已告诉你了。难不成,你偏要本官说自己忘了的是你这个百里宫的妖女吗!”

听到妖女二字,石曼生整个人都僵了下,她眼中霎时破碎开来,扣着他手腕的指尖冰凉片。

“妖女?”

她低低重复着,呼吸也似哽住,“喜欢上我这个妖女,就让柳大人这么不耻吗?”

他别过头,不看她,可面上的神情已经告知她切,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真的为她动过心。

良久,石曼生放开了柳木白的手,面上淡去了所有表情,木然地看着他,字句似是立誓,“柳言之。总有天,我石曼生要让你悔、不、当、初。”

手起针落,她面无表情地封去了他的四肢,无法动弹的柳大人立时倒在了榻上。

那刻,柳木白的心底忽然紧,仿佛有什么事情瞬间脱离了掌控。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息之间洗去了全部感情,没有欢喜,没有痛恨,没有仇怨

54.五十四

扎完针, 石曼生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躺在榻上, 四肢俱不能动, 柳木白使劲翻了个身,将自己变成了仰躺的姿势。屋里很静, 他听着自己因为翻身的喘息,忽然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很有些后悔。

如今这个时候, 他该顺着那个妖女才是。毕竟自己处于劣势,何必为了时之气与她那般针锋相对。惹恼了她, 对自己全无益处。

但是,现下已覆水难收, 若是突然改变说辞,就太欲盖弥彰了。该如何自然而然地与她再修好关系

正当柳木白思考之时, 又进来了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柳木白见过他,正是之前被关在那间院子的梅子倾手下之,根据之前的信息,这人似乎叫古麻,是个白族男子。

古麻进屋子就将柳木白从榻上拎起来,扛在了肩上。他的肩头顶着自己胃, 柳木白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声不吭。

古麻扛着柳木白路大步走回了正屋,而后把他丢进了铁笼里,单独个人关进了个铁笼子。

正屋里点着暖炉比的偏间要暖和不少, 笼子里还铺着软被, 而且笼子空间不小, 晚上若是想躺下来也是可以的。这也算是善待阶下囚了。可华国公府的柳大人何曾受过如此待遇?被人沙包样的扛来扛去,还关在铁笼子里。

余光看了眼另个铁笼里的人,柳木白本就不顺的气立时全部堵在了胸口——那里头关着阿甲和四个他的侍卫,他们分明还都是中了毒未醒的模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柳木白拧眉看着四周铁栏,暗暗自责——面对妖女果然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开始再狠心点让齐先生先将她好生检查遍,说不定就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了。他还是大意了。

“狗官,又想什么坏点子呢!”脾气最暴的那位老张看到柳木白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来气,狠狠瞪着他。要知道,就是这个人模狗样的小白脸,肚子坏水,设计杀了他们许多高手。

梅子倾伸手拦下那位侠士,“张先生不如先去歇歇,等会儿还要换人值夜。”

老张对着柳木白又狠狠剜了眼,这才走到旁找两张椅子拼起来躺了上去。

笼子最大的坏处便是没有遮掩,丁点儿动静都会引来满屋人的注视。这般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实在是

柳木白闭了眼,后背倾,靠在了笼子侧——阿乙不在笼子里,这是好事。

现在,除了刚刚出门去拿东西的石曼生,目前所有人都待在这正屋里,院子还有人专门望风——大家都知道柳木白的手下同意撤出去只是暂时的妥协,他们要在此留上七日的话很容易发生变数,必须时时保持警惕。

素西领着两个人正在准备晚饭,也亏得柳木白手下的福,百里宫留下了不少吃食,他们这些人过上七天完全不成问题。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柳木白的正脸。这柳言之长得确实不错,怪不得那妖女会着道。她勾勾嘴角,心里有些快意。

丁泽默默在旁煎着夏近秋的药。他的内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毕竟还是动荡了肺腑,动作稍稍大,胸口就会闷痛,需要好好歇歇。至于夏近秋这身寒毒,更治不了,只有慢慢调养,现在他在煎的药也是平日里夏近秋会吃的那些。

过了好会儿,石曼生回来了,她背上背了个大包袱,满满实实塞了好些东西。

她人背着包进了边上的偏间,从那以后,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步都没有出来过。到了晚饭时候,石曼生终于出来了,她还顺便解了笼子里几人的毒,四个侍卫,阿甲都醒了过来——毕竟他们不能饿死人质。

“吃吧。”

看着被送到自己嘴边的馒头,柳木白有些反感,他的手脚仍被制住,连吃饭都要看人脸色。他别过头,闭上眼睛,就言不发地继续坐在那里。

“爱吃不吃!”送食的正是黄家药铺的老板,他看这个烧了自家药铺的“狗官”可是不顺眼的很,不吃倒好,省得他服侍。真是的,明明是囚犯,还得像伺候大人样伺候着。会儿若是有哪个想如个厕八成也得伺候着,不然屋里还不得臭死。

心中不满,黄老板拉着脸给下个“囚犯”喂食去了。

石曼生在旁啃着馒头喝着粥,看到这幕什么都没说,闷头三两下吃完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就进了里间去看望师叔和丁泽。

“石头。”见她进来,正躺在床上准备吃药的夏近秋立刻拉过了她的手,“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那柳大人你准备怎么办?”

石曼生给从旁的丁泽手上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已经差不多了,“师叔,药能喝了。”很自然地绕开了师叔的问题。

“老毛病了,吃多少药也没用。”夏近秋从她手里拿过药碗,口气喝了下去。

药很苦,石曼生又取了水让她过过口,而后看向丁泽,“小泽,你先出去吃点东西吧。师叔这边有我。”

丁泽点点头,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这么些日子以来,他还是不爱说话。

石曼生低头理着药碗和托盘,夏近秋又唤了她,“石头,你要做什么师叔管不了。但柳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身份不低。我们只是江湖中人,多事不如少事。”

石曼生拿着药碗的手顿了顿,有些疑惑,“师叔是想让我放了他?”

夏近秋迟疑了会儿,“不是现在,等我们确认安全了,再放他不迟。”

她看向师叔,带了几分不解,“他从开始就不怀好意地接近我们,占了百里宫,打伤你和丁泽,还”害死了师父,但这些,石曼生不敢说与师叔听,“师叔,难道你点儿都不恨吗?”

夏近秋叹了口气,好心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何必再招惹事端,以后躲得远远的便是。江湖朝廷远。”

师叔的性子向来如此,石曼生明白,这是因为师叔不知道师父因为柳木白的刺杀已经死了,如果她知道的话,现下定不会这么和自己说。

她微微笑了下,没有多说,“师叔,容我再好好想想。我先去帮你拿点吃的进来。”

放不放柳木白,石曼生先前并未想过这个问题,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布下七绝毒障。这次,她不止要封山三年,还要让百里宫从此彻底消失。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时分最易浑水摸鱼。

守在院中的各位都渐渐紧张起来,他们点亮了所有油灯,院子中央还燃起了个大篝火。所有人分为四拨,每个时辰换班次值夜,整夜不间断。

大家都知道柳木白的手下并没有走太远,只要站在高处就能看到百利宫外林子中亮着的篝火。

石曼生特地在院子周遭撒了些药粉以防万,正是以往在金树院用过的那种,沾之即倒,但并不伤及性命。布置完这些,她头又扎回了偏间,时间紧急,早日完成,他们也能早日离开。那条四脚蛇直在睡觉,它似乎特别喜欢石曼生的耳朵,挂在上头动不动。她试了几次把它拿下来放到边,结果不会儿又自己爬回来了,还是老姿势待在那里。

——算了,反正也耽误不了什么,就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