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分?什么情分?”怪人老大走到了他的面前,“兄弟情分?那小葛和大富也是我兄弟。这个仇作为老大,得帮他们报。”

“老大!我错了!老大!”牛老三抱着他的腿就哭了出来,“再给我次机会吧,老大!”

“老大,大富和小葛的家人我会照顾,我会照顾辈子的老大,你饶了我这次吧,老大”

“老大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人”

个三十好几的汉子,哭着求人

怪人老大站在那里心里有些乱,他甚至真起了几分绕过他这次的想法。

可有些人并不值得被原谅。

牛老三竟然边抱着他的腿哭,边掏出匕首就刺向了他的后背心。

怪人老大个闪身用袖子打掉了匕首。

“叮——”

掉在地上的短匕首,明晃晃的还闪着寒光。

怪人老大的所有犹豫,霎时烟消云散,“怎么?连我也想杀了?”

“我我不是我只是”牛老三击不成,已经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跑。可再快的速度也及不上轻功最好的老大。

息之后,牛老三后脑正中插着刚才那柄匕首,倒在了朱小葛尸体的旁边。

天快黑的时候,怪人老大回到了小村子。

二生看到他的脸色,默默退回了自己屋里——老大在生气,非常生气。

“哐——”

门被狠狠踢开。

石曼生看到了那个站在自己门口,满脸怒气的妖艳男子。

自从恢复了容貌,他的衣着装扮就变成了鲜艳颜色,连话都多了。她很怀疑当初就是因为声音难听,他才不喜欢说话。这般臭美的男人被种了盘根蛊,确实是件相当难以忍受的事情。

“石姑娘。你句话,杀了我三个兄弟!”

看到他的样子,听到这句话,事情的来龙去脉显而易见。石曼生轻笑了下,“朱小葛和大富是牛老三杀的,而你杀了牛老三。”你看,没有个是死在她的手上。

他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在石曼生云淡风轻的笑容中,只个闪身,就扣住了她的咽喉,“若不是你的那句话,这切根本不会发生!”

喉咙被扼住,呼吸有些困难,双手紧紧掐住他的手腕,她睁着眼字句地说道,“我只是说了实情。”

“那分明是你故意编出来让他们反目的谎话!”怪人老大的眼眶已然发红,手指又收了分。

“是实话。”她的脸憋得通红,“你杀了我,盘根蛊会立时回到你身上也是实话。”

“撒谎!”手上用力,他是真的要杀了她。

哪怕已经窒息到眼花,她也只是微微挑了眉——信不信由你。

石曼生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紫,眼看就要憋过气去,怪人老大终是放了手。她整个人被甩到了床榻上。他最后还是不敢赌,不敢赌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咳咳咳”石曼生大口呼着气,刚才只差点,她就要死了。但是现在她的眼中闪过丝精光,已经完全不样了。

捂着脖子,她看着怪人老大走向门口的背影,忍不住牵了嘴角。

二。

本来走得好好的人,身子突然颤了下,下刻就瘫倒在了地上。

石曼生顺了顺气,缓缓站起了身,路走到了他身旁,“感觉怎么样?”

“你做了什么!”怪人老大的怒火全部被惊慌所替代,他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了。

石曼生伸出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指甲还带着血迹,“没了盘根蛊,你凭什么和我斗?”

刚才,在他扼住她的时候,她死死掐在他的手腕上,掐破了他的皮肤,也送入了她故意留在指甲中自己的残血。而没了盘根蛊,他只是普通人,自然抵挡不住石曼生的血。

接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声脆响,石曼生砸了瓷杯,挑了最利的块顺势压上了他的脖子,“你们身上的蛊是谁下的。”她有很多问题,都要好好问问。

怪人老大看了看那瓷片,又看了看她的脸,没有说话。

石曼生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我可以饶你命,前提是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老大?”二生寻了过来,他原本是怕老大怒之下杀了石姑娘,却没想到看了眼前的幕。

功夫卓绝的老大竟然被石姑娘制住了!

“老大!”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手中的瓷片立时划破了美艳老大脖颈的细嫩肌肤。

“二生,别过来。”这是老大说的,“我现在动不了,她身上带毒。”他解释道。

石曼生笑了,用下巴指了指旁的桌子,“二生,你去把那杯茶喝了。”桌上有杯孤零零的茶水,是她提前准备的好的,自然也是放了她的血。

二生站在原地,看了看那杯子,脚下没有动作。

“怎么,不喝?”石曼生又把瓷片压紧了几分,血流的速度变得快了些,“放心,毒不死人。”

“二生,你走吧。”怪人老大叹了口气,“没必要为了我受制于她。”

“老大”

“那可不行。”石曼生毫不放松,“若是你敢离开,我定会杀了他。你们的兄弟情,难道连杯水都不愿为你老大喝?”

“若我喝了,你可会放了我大哥?”二生已经动摇。

“你不喝他只有死路条。你喝了,而且答了我所有问题,本姑娘倒可以放了你们两条狗命。”石曼生笑着说道,“我说话算话。”

二生是个烈性汉子,被她这么激,二话不说上前喝了那杯茶水,立刻就和他老大样倒在了地上。

石曼生这才放松下来。以人质相威胁的手段确实十分好使,怪不得柳木白总喜欢用。

两人都被制住,接下来自然是问话环节。不得不说,这兄弟情着实好用,不肯答,在另个人身上划刀,就愿意说了。

“谁下的蛊?”

“你师父,易紫林。”看着老大脖子上的血,二生知无不答。

“为谁借命?”

“就是她自己。”

石曼生敛了眉头,有些不信,“那你们是怎么从我师父手上逃出来的?或者说,怎么从鬼医谷逃出来的?”依照师父的性子,绝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梅子倾也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有人放了我们。”

“谁?”

“个女的,叫素西。”

石曼生神色凛,“从头到尾,都给我仔仔细细说遍!”

原来,他们五人本是占山为王的悍匪,被梅子倾攻了山头,押到了鬼医谷。

易紫林在他们身上中了盘根蛊用以续她自己的命。而之前朱小葛之所以会提到蓝末,是因为蓝末曾告诉他们,中了盘根蛊,只有转蛊才能活下去,但也仅限于此,别的没有多说。

后来,易紫林在通义县城意外死去。梅子倾便决定杀了他们在鬼医谷的这五人,以绝后患。而素西,她本是奉命去鬼医谷杀了他们,但最后却偷偷放他们离开了,还给了他们几本手札和盘缠。那手札上写得,正是如何转蛊以及取出回乡蛊的方法,她还告诉了他们——百里宫的石曼生正是可以转蛊的对象。

原来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吗?石曼生已经有了几分杀意,“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素西姑娘告诉我们你在江南这边。只要我们跟着梅子倾,就定能找到你。”二生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哦?她是不是还叮嘱你们,事成之后定要杀了我?”

二生张了张嘴,脸上写得都是——你怎么知道。

切都说通了。

石曼生面无表情地转向直沉默的怪人老大,“最后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眼睫,目不转盯地看着她,“你要出尔反尔?”

“嗯?”

“难道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再说句’不杀无名之辈’?”怪人老大略带讥讽地说道。

石曼生收回手,将带血的瓷片在指尖转了个圈,“果然是小人之心。你可以不回答我这个问题话,那本姑娘也就没必要留你的命了。”她说话的语气像是玩笑,“毕竟,我说的可是要回答我所有问题。”

怪人老大试图从她眼中找出破绽,却无所获。

“舒林。”他到底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鬼使神差,他并没有告诉她假名。

“哪个舒,哪个林?”

“舒缓的舒,树林的林。”

“好,我记住了。”抛了手中瓷片,石曼生站起了身,“这次,我饶了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阳光正好。

石曼生拿着舒林的钱财,以及那两本明显是她师父字迹的手札,光明正大地骑马离开了山坳。

她不怕舒林药效散了回头来杀她。他不敢,他之前不敢,以后也不会敢。

而现在,有很多事情正等着她去做。

91.九十

遍寻无果, 柳木白已经在这处离海不远的镇子里待了足足两个月。

所有参与搜寻的人都暗道那石姑娘应该是死了, 可耐不住柳大人遍又遍地让他们找, 便也只能装装样子每天寻个山观个海,照例还是无所获。

负责汇报的阿丙大人已经挨了好几顿板子, 柳大人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就在所有人都在担心这日子何时才有个头的时候, 这天, 辆宽敞的金丝木马车停在了柳木白的院门口。

侍卫立成两排, 从马车上恭敬地请下来了位衣着华丽、容貌精致的中年妇人。

“夫人。”

“嗯,言儿呢。”女子的脸色不佳, 既有长途劳顿的原因,也有心绪不和的因素。

“大人就在屋内。”

“带我去见他。”

“是,夫人。”

那妇人甫进屋,个砚台就砸在了她的脚旁, 哐当声惊了她跳, 还未及训斥,紧跟着就听到柳大人充满戾气的声音。

“没找到人就不要来报!”

“混账!”妇人厉声呵道,“你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听到她的声音,柳木白从案上抬起了头, 神情有些恍惚, “母亲?”

来人正是华国公夫人, 柳言之的母亲。

看到自己儿子满面憔悴的模样,柳夫人来时带着的怒气立时化作了心疼。他的脸颊已经瘦的凹陷下去, 下巴冒着胡渣、眼下泛着青黑, 为了个已经死掉的妖女, 他竟是将自己弄成这么个模样。

从小到大,柳言之直是让她引以为傲的孩子,事事拔尖,人人称赞,较之那些皇子皇孙、名人雅士向来不逊分毫。此次为圣上寻得《南诏中兴画卷》更是风头鼎盛,时无二只可惜,他废了双腿。

得知这消息,柳夫人差些晕了过去,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好在名医会诊后确认了言儿的双腿还能恢复,她这才松了口气。但偏偏解铃还须系铃人,柳夫人在知道要寻那废了言儿双腿的江湖妖女才行时,心里就很有疙瘩。

如今,言儿来到江南已经约莫三个月了,先前她听人报说那妖女直不肯为他医治,后来更是直接得到了妖女八成已死的消息

她绝世无双的好儿子可是生生被这妖女毁了!

可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竟是入了魔般待在这里,成天要寻个死人,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甚至吐血了还不肯回去。

所以,柳夫人亲自来了。

这次,哪怕是敲晕了他,她也要把他带回去。

柳夫人走近案几,眼就看到了柳木白正在勾画的地图,片片划掉的区域,处处仔细的标记,他试图找出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

怒气升起,“你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区区个女子,值得你这么劳神费心吗!”

“很快就能找到的。”柳木白说得很轻,低头看着那满是标记的地图,“很快就能找到的。”他又重复了遍,似乎想说服她,又似乎在说服自己。

“找什么找!就算找到,个死人也治不了你的腿!”那妖女死了,找有何用!

柳木白的瞳孔猛地缩了下。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次有人敢于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说出这个“死”字。

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他艰难地说道,“她还在等我救她。若我不去,她才会死。现在,她定活着。”说这些话的时候,柳木白执笔的手都在颤抖。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柳木白却硬生生要将这渺茫的希望当做事实。

看着儿子这般模样,柳夫人忍无可忍,把就扯过了那张地图,“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就和我回去。你爹爹那里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帮着参谋,你不能在这么”

“给我。”柳木白拧起了眉头,视线直直看着她手里的地图,“还给我。”他的眼里只有那张地图。

“不许再找了!”柳夫人将那地图撕为二,丢在了地上,“已经两个月了!你找了她两个月了!与其找到她的尸骨,你还不如就这么当她活着,不要再找了。”

看着被撕裂的地图,坐在案边的柳木白忽然大口大口地喘起起来,每下都仿佛要接不上般。

手中的毛笔掉落在地,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两个月两个月已经两个月了吗

这些时日,他直刻意忽略着时间,因为时间越久,石曼生还活着的希望就越渺茫。

可现在,时间被点明,柳木白心底的坚持正被点点摧毁。

大口喘息,却仿若吸不到空气,他的脑海中全是最后刻她从自己怀里被掳走的瞬间。

自责、愧疚、绝望

都是因为他,她才

“言儿?言儿?”见到柳木白忽然喘不上气的模样,柳夫人变了神色,赶忙走上前扶住他,“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死死抓住柳夫人的手臂,眼眶越来越红,紧咬着牙关,下又下吸着气,“她不会死她不能死娘,我不要她死”

石曼生,你怎么能死呢?

你怎么能死!你不可以死!

柳夫人骇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停拍着他的背,“言儿,言儿你不要吓我。大夫!大夫怎么还不来!”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见此情景,二话不说,直接用针扎晕了柳木白。柳大人现在的情绪接近崩溃,只能先打断他的思绪再慢慢调养。

昏过去的柳木白很安静地靠在柳夫人怀里,削瘦的肩头有些膈人。握着儿子瘦得与自己般粗细的手腕,柳夫人鼻头又是酸——他这是何苦啊!

这些日子,柳木白吃不下,睡不好,心思重又急躁,已经将身子折腾得不成人样。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柳夫人抹干眼泪,转身看向大夫,“麻烦大夫配些安眠养神的药来。”

“是,夫人。”

柳夫人将柳木白身子扶正,用手帕轻轻擦去了他额上的汗水,“吩咐下去,即刻启程回京。”

她的儿子,决不能就这么毁了。她要带他回去,回家去。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总有天,言儿会放下的。

京城大把的好姑娘,她还不信找不出个能让言儿喜欢的!

于是,柳大人被扛上了马车,昏昏沉沉地往京城而去。

所有护卫都随着同上京,百来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行在官道中央,路过的百姓纷纷躲避,生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路边的百姓中,有个身穿灰衣的人,戴着帽子,正悄悄用余光打量着队伍。

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几张熟悉面孔,灰衣人浑身震,猛地低了脑袋,混在人群中,退了几步。

灰衣人就是从楚州山坳逃出来的石曼生,她从北往南到了广陵,正遇到了柳木白他们从南往北要进城。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丁泽——他竟然和柳木白的人在起。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就在此时,骑在马上的丁泽突然转头看向了身旁人群,视线扫了周,并没有什么异常。收回目光,他脚下夹,马儿继续前行。

因为看到了丁泽,石曼生的行程有了变化。

她决定,先在城里留上几日,找个机会知会丁泽,看他愿不愿意和她走。

毕竟,他算是她的亲人。

打定主意,石曼生随着人流进了城,远远跟着柳木白的队伍,直到看见他们进了城里最大的驿站。驿站寻常百姓是住不得的。她瞧了瞧四周,提步进了离驿站最近的家“福喜客栈”,开了间二楼正对驿站方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