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故意欺骗他,我已经告诉他了我这在骗他,然后他也没跟我说他的真名,他说他的名字和‘瑞含’是把兄弟,说就让我就叫他瑞含。嗯,挺有意思的人,呵呵。”

从某种方面来讲,卓凉秋羡慕路青禾的大胆和直白,她有一套自己的男人女人理论,不拘泥传统,亦不随意创新。她的某些话,乍听之下,卓凉秋并不赞同,但想了想,又很有道理的样子。路青禾曾经用这样骂一个男人:“我最瞧不起要求自己女朋友是处女的男人!在你要求她是处女的同时,先问问你自己,你是不是处男,如果是,好,你可以这样;如果不是,你又凭什么!”

卓凉秋自问自己没这胆量当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路青禾妩媚时尚,又有一个非常有钱的老爸,也难得她艳遇不断。但是她有一条令卓凉秋着实佩服,路青禾虽然跟不同的男人交往,却洁身自好,从不乱搞。她的第一次给了她的初恋,初恋夭折后她就没真爱上什么人,而她只和自己真爱的人上床。这是她和一般的喜欢逢场作戏的女人最大的不同。

“咦,是那个男人,看来他和朋友聊完了。”路青禾轻轻挑眉,眉梢带笑。

此时卓凉秋却转过头看别处。

路青禾拉着卓凉秋:“凉秋,你帮我看看我这一次的眼光是不是特别好?他就在那堆人里面,最显眼的那个就是。”

“得了,你交往的男人没什么正经,正经的你也不去招惹。”卓凉秋笑笑,她想来懒得管路青禾的风流韵事。

“那当然。我就没打算跟他们来真格的,自然不能做缺德事去伤害那些好人。”路青禾坦然而笑,“你在这儿坐会,我去跟他聊聊。”

“赶紧去吧,妩媚的大色女。”

卓凉秋顺着路青禾走的方向看过去,当看到路青禾想要搭讪的人的脸孔时,本就不大的笑容僵在脸上…那眉眼,那脸型,那穿着,像极了韩瞳,可惜又不是韩瞳。

她苦笑着低下了头。几率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正如买彩票,一般情况不会中奖,但千万万人之中,会有幸运的那一位。和旧时的人相逢也是。

下午看到宁少尧,这时看到他也不应该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他的衣着和站在那儿的优雅姿态让卓凉秋有些不敢相信。她静静地看着他和路青禾交谈。

这样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别人能不发现她在观察都是难事。他自然也看到了她,表情惊讶。

这时,卓凉秋看到路青禾向自己招手,然后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卓凉秋想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路青禾应该是在向他介绍自己。见两人朝自己走来,卓凉秋拎着包站起来,一副准备好离开的样子。

路青禾朝卓凉秋眨了眨眼,说:“怎么了,你这就要走?”

卓凉秋笑着问路青禾:“青禾,你们两个还真是玩到一起去了,你说你叫何清,其实叫青禾,他说他叫瑞含,其实叫韩睿。”

“韩睿?”路青禾猛然发现问题出在哪。她看了看卓凉秋,又怒视韩睿,紧接着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把酒泼到韩睿脸上,“原来是你!”

她动作迅速,卓凉秋想拦都没拦住。

面对韩睿,卓凉秋反而不是那么冷漠。其实她本来就不应该奇怪宁少尧会在上海出现,早在九年前,韩老爷子的公司宏大集团就已经打开上海这片市场。现在宏达集团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私营企业,整个大中华区的市场恐怕已经难以满足宏大的胃口。

韩睿十分平静地擦去脸上的酒水,看着卓凉秋,脸上有一丝坏笑,问:“哎,你说你的这位美女朋友是不是把我和韩瞳搞混了?”

卓凉秋露出难得的真挚笑容,说:“想必是的。”

路青禾愣住,五六秒之后才恍然大悟,她误把韩睿当成三角恋中的男主角了。十分不好意思地向韩睿道歉,道完歉她却又说:“不过被我泼一下也没什么。他是那种人,你跟他是兄弟,想你也好不到哪去。凉秋,我们走。”

韩睿却一把拉住卓凉秋的手,紧紧地拽住,说:“难得分别漫长岁月之后还能意外邂逅。手机号码?”

“没必要了吧。”卓凉秋好脾气地保持笑脸,她挣扎了一下,手腕被韩睿拉得太紧,弄得她生疼生疼的。此时此刻的凉秋,并不想与韩家再有任何瓜葛。纵使当初发生的一切对韩睿而言,也是巨大的伤害,她依然不想和韩睿见面。

“有必要。”韩睿笑容满面,语气却一点都不柔弱。

卓凉秋盯着他看,希望能找到一些当年的影子,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已经不太认识你了。”

韩睿随即露出痞子一样的笑容。卓凉秋见此又笑着说:“你这样笑还有一点当年的影子。”

“哦,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韩睿讽刺她,“我们是七岁的时候就认识的吧,基于这样的关系你也不应该非要和我也断得干干净净。”

卓凉秋趁机拉开被他抓着的手,转过头不说话。

韩睿把手擦进口袋,“你说这也真是有趣,世界这么大,上海也不小,偏偏今天我跟你遇上了,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缘分?我下午的时候还看到宁少尧了呐。这样的缘分不要也罢。”卓凉秋尽量让自己轻描淡写地说这句话。

韩睿一怔,“她怎么样?”眼睛瞬间不如方才那般明亮,带着些灰败的意味。

“你们应该比我熟悉她怎么样吧?难道是你这些年一直就不在家?”卓凉秋忽然有些心疼神色异常的韩睿。最开始,可是韩睿先认识的宁少尧。

“我从别人嘴里得知她一直在上海,所以才会来这儿找她。怎么让你给遇上了,唉。”一阵自嘲般的唏嘘,稍顿,韩睿继续说,“当年她没有跟我哥结婚。哼,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当年我哥并没有和她结婚。我哥这个懦夫!”

此话一出,不仅卓凉秋,连和这些事并无瓜葛的路青禾也大吃一惊。而韩睿,他的眼睛似乎要喷火,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愤懑之情。

稍微缓冲了一下,卓凉秋终于明白下午遇见宁少尧的时候她会称呼她韩太太。她冷笑,问:“那韩老爷子会允许?她…肚子里可怀着韩老爷子的孙子啊。”

“孩子是被留在家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当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比你还先离开家里。至于具体原因,兴许也就只有两位当事人最清楚。”

卓凉秋纠正他:“当事人不是两位,是三位。不过,知道后续发展的是两位,曾经受伤的那个当事人现在一无所知也不打算知道。”

韩睿用力抓住卓凉秋的手,声音有些陌生:“不仅仅是你们!”

卓凉秋吃痛地皱眉。路青禾见此,用力掰开韩睿的手,“你别动手,不然我们报警。”

卓凉秋揉揉刚刚被韩睿捏红的手腕,说:“我是在交通大学见到宁少尧,看样子,她家应该就住在附近。她又有了一个女儿,瓷娃娃一样的女儿。”

听此,韩睿又一次愣住,他解开衬衫的扣子,不屑的笑容中带着些许寂寞,“看来她生活得不错…”

卓凉秋脸色沉了一下。她拉着路青禾的手,说:“我们走。”

第一章 山雨欲来 三

韩睿依然不让她走,抢过她的包,把她包里的手机掏出来,动作迅速地按下一串号码,通了之后才还给卓凉秋。卓凉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真跟流氓一样。”

韩睿无所谓地白她一眼:“我本来就是流氓,是不上道的家伙。”他也学卓凉秋冷笑一声,“下回见。”

路青禾像被传染一样,也跟着冷笑,说:“韩睿你的笑声还真瘆人。”

“没你的瘆人。”韩睿毫无绅士风度地回敬她。

从酒吧离开,路青禾用怪异地眼光打量卓凉秋。

“别这么看我,怪不自在的。”

路青禾诡秘笑着:“我忽然觉得那姓韩的流氓越来越有意思。他的眼睛很有杀伤力,尤其是看你的时候。哎,快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十二年前,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这么说,你俩是青梅竹马?”

“不是,我们顶多算是兄弟。”

卓凉秋说完这句,再也没答理路青禾。她也定义不起来小时候和韩睿的关系,最开始是敌人,后来是像兄妹一样的朋友,然后又谁也不理谁,再后来又成了亲戚,最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卓凉秋不想提当年的事情,不希望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为什么被人提醒回想起这些的时候还宛如在昨天刚发生一样?

对卓凉秋而言,起初认识韩睿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少年无忧的美好岁月不属于卓凉秋。都说女人生孩子是把命悬在生死线上,卓凉秋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再也没有醒来。她从小的母爱是来源与外婆。

打小别人就都说她长得文静,文静,另一个词关联词也就是清冷,来自骨子里的清冷,所以长大了之后她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就是冷淡漠然。大学的时候同学就曾经开玩笑般对卓凉秋说,凉秋,你有潜质去演冰美人之类的角色,注意,是冰美人,不是冷美人。

当时凉秋不以为然,直到某天韩瞳对她说:“凉秋,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难以接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只要心里能迈过这第一印象的艰难,你就很容易被人俘虏。”

凉秋才恍然大悟自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冷。

小时候韩睿和她判若两人。如果用冰来形容卓凉秋,那么韩睿就是火。

韩睿调皮捣蛋,顽劣异常,被凉州最好的小学开除,后来到了卓凉秋所在的小学,不知应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两人成了同班同学。那会儿韩睿骄横跋扈,下课了就爱欺负同班的男生。不过卓凉秋并未因此多看他两眼,他只要不妨碍到卓凉秋,卓凉秋便不与这种人有瓜葛。

后来,学校里新来了一个语文老师苗海棠。苗海棠知道卓凉秋是单亲爸爸拉扯大的,平日里就喜欢照顾她。这让喜欢多管闲事的韩睿非常不满,就因为这他有事没事就喜欢骚扰卓凉秋。

课间的时候他趁卓凉秋去厕所的空挡,会往卓凉秋书包里塞小虫子什么的,有时候是长长的蚯蚓,有时候会是豆叶上的大青虫,还有一次是蜂窝。他搞这些,让卓凉秋一度怀疑他们家是不是认识什么开农场的人。在城镇,可不容易找到这些农村里非常常见的玩意儿的。

韩睿乐此不疲地骚扰卓凉秋,可惜卓凉秋不害怕这些东西,她在外公家没少见这些东西,除了蛇。

因为这些,卓凉秋与他结下很深的梁子,也是后来两人成朋友的一场特殊开始。

韩睿欺负卓凉秋反倒让苗老师更加关注卓凉秋,常常会送卓凉秋回家。一来二去,苗老师同凉秋的父亲竟产生了感情。凉秋那时候虽然不大,但已经将是三年级的学生,不可能不懂得自己将来要面临的事情。她本就早熟。

凉秋其实很渴望自己能有一个妈妈,有妈妈的孩子不能够体会她那种心情,被母亲疼爱对她而言只是在梦里才会实现。可当她真要接受一个妈妈的时候,她便想起自己的生母为了保住她丢了命,认为自己叫别的女人“妈妈”对生母是一种背叛。

她认定自己只有一个妈妈,虽然她从来没有真的见过她,只在父母的结婚照片上见过,但是她知道那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所以当事情发展到两人准备结婚的时候,她就是不张口管苗海棠叫妈妈,连之前建立的师生友谊也大打折扣。父亲为此,第一次打她,而她就是倔强,永不张嘴。

关系因此而尴尬起来。不过苗海棠并不介意这些。她打心眼里心疼凉秋,那种关爱就如她先天就有似的。

偶尔,卓凉秋会很傻地问自己,母亲到底是什么?

答案是,母亲乃别人都有而她没有的。

有一天,卓凉秋不想跟着苗老师回家,就一个人躲进学校的操场角落的树根下,坐在地上默默无声地哭泣,感觉自己仿佛就要被父亲抛弃一样。她哭的时候正好被跑过来想要埋一罐玻璃球的韩睿看见。

韩睿每天都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卓凉秋欺负哭,但卓凉秋脾气比他想象中要刚强得多,凉秋的学习成绩又好,在学生中成绩好的同学一般声望也就高,加上苗老师那么偏爱卓凉秋,所以他的想法从来没有成功过。当他真看到卓凉秋哭的时候,心里反倒不自在了。于是就把一罐玻璃球全塞进凉秋手里,说:“喂,这个都给你,你快别哭了。”

卓凉秋特没好气地把一罐子玻璃球全扔到地上,说:“你不是想我哭吗,想看到我被人欺负吗?我现在哭了,我哭了,我哭了啊!”

这话让韩睿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韩睿叫住卓凉秋:“喂,你不是不想回家吗,我带你去我家怎么样?我家又大又好躲,藏在里面你爸爸和苗老师肯定找不到你。”

卓凉秋也不知自己当时中了什么邪,就跟着韩睿去他家。韩睿领着她偷偷躲进他们家的花园里。

这是卓凉秋第一次到韩家大宅。

韩睿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家真的很大,这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住得起的房子,就和卓凉秋在电视剧中看到那些有钱人的大别墅一样。他们家的花园比学校的花园还漂亮,还有假山和小池塘,里面放养了很多的鱼。

韩睿三两下就爬到假山上,趾高气扬地看着卓凉秋说:“看吧,我们家有钱吧。”

卓凉秋心里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可嘴上却不愿意和他好好说话,毕竟心里记着他之前一直欺负自己的事情,于是就撇着嘴巴说:“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假山吗,就这么小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小?哼,这么小你也肯定爬不上来。”韩睿讥讽着她。

卓凉秋鄙视地看了一眼韩睿,紧接着也三两下爬上来。卓凉秋小时候就没有母亲带,外婆就是她的母亲,她常常会去城郊的外婆家。在农村那地方,爬树下河,她什么没玩过,所以对韩睿往她书包里放小虫之类的东西她根本不怕。她还经常跟着农村里的哥哥们抓蛤蟆钓龙虾,将活蛤蟆扒皮这种事她都干过。

听她这么说,韩睿有些不屑,对她说:“你等等,在山上别下来,我拿一样东西给你看你肯定怕。”说着他就哧溜下去,赶紧跑屋里。

一会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像香炉一样的东西。他用嘴巴叼着香炉,爬上假山,神秘兮兮地对卓凉秋说:“你闭上眼睛,我拿个东西给你看。”

卓凉秋没听他的,于是韩睿就不给卓凉秋看里面是什么,无奈之下,卓凉秋闭上眼睛,她感觉韩睿把一个滑滑的凉凉的东西放在她手心上。在她听到韩睿说睁开眼睛时被自己手心抓着的东西吓了一跳:是一条灰不溜秋的小蛇。比筷子还要细一点,长度也不超过三十厘米的样子。

卓凉秋几乎什么玩意儿都见过,就是没和蛇打过交道。她似乎天生怕蛇,忽然之间手心放这样一个活生生还在爬的蛇,惊吓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韩睿还非常得意地说:“我就说你怕它吗…”“吗”声才落,他就看着卓凉秋整个人就后仰,从假山上摔下。

因为在卓凉秋还没适应过来的时候,那蛇忽然升直了头,像是要攻击她的样子,她因受惊而导致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全向后倒去。

目瞪口呆的不仅仅有当时坐在假山上的韩睿,还有韩瞳。他看见弟弟鬼鬼祟祟提着父亲养蛇的小香炉往花园里跑,他叫韩睿的名字韩睿都没听见,就跟了过来。

卓凉秋的头皮擦破,流了很多血。已经上初中的韩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冲过去,抱着卓凉秋,大声喊他的父亲和母亲。

这是卓凉秋第一次和韩瞳见面,当时她昏昏沉沉,也没看清韩瞳的长相,只是感觉他比自己高很多,他的手很有力,他的胸膛非常温暖。

万幸的是假山并不高,下面又是草坪,卓凉秋受伤并不严重。

其实那蛇是没有毒的,而且非常小,韩睿爸爸的一个同学送给他养着玩而已。那天,韩睿几乎是要被父亲的戒尺打断了手,惨得很。这是后来韩睿告诉卓凉秋的,卓凉秋并没有亲眼看到。

在医院里的时候,卓凉秋的爸爸非常激动地抱着她,说了很多,大意是你不想爸爸给你找新妈妈爸爸就不找,爸爸以后再也不找之类的话。陪同站在一旁的苗海棠不停流眼泪。卓凉秋感觉到爸爸也在哭,再看看苗海棠,霎那间就明白过来,好像一下子懂事了一样。

自打那天之后,韩睿就再也没有为难过卓凉秋,他自己也似乎长大了许多。相反,他总是罩着卓凉秋,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后来上初二的时候,韩睿的父亲将他送往外地读初中。韩睿常常会写信给她,跟她讲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自己又认识新女生等等。放假的时候他一回家就会找卓凉秋玩。不过,卓凉秋是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凉秋越来越大,也更加懂事,父亲从不逼迫她叫苗海棠妈妈,她也一直是用苗老师称呼苗海棠。在她上初二的时候,苗海棠怀孕。从此她有了一个弟弟卓闵凡。

她长得非常像她的母亲,而卓闵凡长得很像她父亲。

那时对生活并无太大奢望,只是想考上好大学,毕业,将来可赚很多钱,减轻父亲的负担。虽然担心父亲会因为有了弟弟而忽略她,但她也认命。她也很喜欢可爱的弟弟,更何况父亲?在一切都看似平平淡淡的时候,她的爸爸因工逝世。当时弟弟虚岁只有三岁,她读高二。

卓父在宏大集团旗下的化学厂工作,负责乙醇车间。他们工厂每年都要进行设备大检修,每年都要,当时的技术不知道怎么样,检修的时候人要进去的仔细查看,一般都要派人在闸门那儿看着,防止有人不小心拉闸,也防止泄漏的时候有人点火什么的。很小的时候,卓凉秋就听人说像那种化学厂,每年大检修的时候都要死人的,不管多么仔细,总会出差错,不知道为什么。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让自己摊上。工厂里严禁抽烟,可总有那么一些人,烟瘾大过了生命,也不考虑别人的安慰。

卓父的骤然离去,让苗海棠痛苦万分。卓凉秋抱着她,眼泪唰唰流个不停,第一次用哽咽的腔调喊了她一声“妈妈”。

后来卓凉秋被父亲公司里的老板亲自请去他们家里吃饭。

这是卓凉秋第二次到韩家大宅。

也许是夙缘,宏大集团的老总便是韩继宏,韩瞳和韩睿的父亲。当时韩睿在外地读高中,没有在家。韩瞳正读大三,也不在家。那时候的她对韩家人只有恨意。

从那以后,卓凉秋再也没有跟韩睿写过一封信。

和韩睿再一次见面,也是她第三次去韩家大宅的时候,和韩瞳一起。

那时她大学刚毕业。同学都好奇地问她,那么早早的结婚干什么,卓凉秋不知道怎么回答。情到浓时是没有为什么的。

如今,卓凉秋知道,嫁给韩瞳那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可是,她不后悔。经历过万千事之后,纵是再怎么念叨悔不该当初也无济于事。她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

因为,毕竟是真的爱了。

一直偏爱繁华照清冷的画卷,或是民国旧影,或是爱人陌路,或是独观落日,让她悲凉的是,在某个瞬间的,会清醒地想起她也曾在这般无奈的画卷里走了一遭。

第一章 山雨欲来 四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却总能找出别人的缺点,正如她对范敏佳。

当初离开韩瞳之后,她在上海和范敏佳重逢,那时她还只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业务员,同时在业余时间学习市场管理。后来,她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建立了镶容化妆品公司。公司的起步很艰难,幸好有范敏佳帮助她。她很感激范敏佳,但感激和感情不同。范敏佳却不懂这个道理。

卓凉秋承认自己当初利用了范敏佳的那种心理,但是范敏佳同样也动机不纯洁,当时他可是才结婚一年多一点。

秘书的电话打断卓凉秋的回忆,“卓总,范总第五次打电话问您。”

“哦。”卓凉秋依然在看文件,“你就跟他说,我在办公室,就是不见他不接他电话。”

不一会,秘书的电话又来了,“卓总,有一位韩先生非要见您。”

卓凉秋皱眉,她猜可能是韩睿,二十几天前韩睿得知她的手机号码,今天一大早就问打电话给她说要请她吃饭。卓凉秋可没有任何兴致和他吃饭。

“你跟他说我不在。”卓凉秋的声音透着些疲惫。

这些烦心事都是小事,她的公司才是大事。大事没有眉目,小事又一桩接一桩。她想,人就是这样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折腾的未老先衰的。

她站起来,冲了杯咖啡,一脸忧郁。

此时,门外的秘书拼命阻拦韩睿,韩睿却完全无视,硬闯了进来。

“就知道你在,还跟我玩花招。”冲进门的韩睿在卓凉秋面前坐下。

卓凉秋努嘴,示意秘书先出去。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把韩睿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那天晚上,在酒吧遇见韩睿,并没怎么仔细看他,灯光也不是很好。今天,她算是看清楚韩睿了。和以前的变化很大,以前的那张脸一看就是稚嫩的大男孩,满脑子玩耍,很没正行,做事更是颠颠倒倒,但人很热心,从他眼睛里能看到的是一种奇特的真挚。而今,他西装革履,虽然同样自信满满,却无论如何也不是当年的韩睿。他更像是一个成熟男人,没有谁能轻易读懂她的眼睛。

“韩睿,你又想干什么?”卓凉秋皱着眉头说,“我很烦也很忙,没工夫跟你叙旧。”

“我就是忽然想跟你聊聊,关于我哥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