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 想到了那日那个甄芙儿, 霍元昭时常在她耳根子前念叨着,她早早便知晓那霍家二公子终有一日会娶那甄芙儿过门的, 那日不过无意间跟那霍二打了个照面,对方便出面盘问宣誓着主权,竟是盯得那样紧。

纪鸢委实不该也不愿碰到此等糟心的事儿。

盯着那白玉腰坠子瞧了许久, 纪鸢随手将东西给合上了, 冲春桃淡淡的说着:“送到鸿哥儿屋子里去吧,便说只以为这礼是给小少爷回的。”

春桃闻言愣了片刻, 只立即回着:“是,姑娘。”说完, 双手捧着锦盒立马去了鸿哥儿屋子。

却不想, 晚上鸿哥儿回屋后, 又举着那个锦盒来了纪鸢屋子,只微微挑眉道着:“姐,那霍家二公子倒是好生客气,不过给他送一碟点心,却回了这么贵重的一件礼,这买卖倒也划算,只不过,这回礼回得也未免太过于···娘娘气了吧,这小兔儿腰坠子虽金贵憨趣,我却着实不喜,阿姐,我正好缺了些纸砚,不若让报夏姐姐替我拿去当了给我换些个文房四宝罢?”

纪鸢听了嘴角微抽了下,于是,一番折腾后,这小兔儿便又重新回到了纪鸢手上。

鸿哥儿向来聪明伶俐,怕是早早便已经猜测到这东西是回给她的罢,他是不好替纪鸢做决定,直接交给了她处置,倒也阴差阳错。

最终,纪鸢将这坠子交由菱儿,锁到了箱子里的最深处。

不肖几日,便将这一茬给丢脑后了。

七月底的时候,霍家大姑娘早产诞下一名女儿,历经千辛万苦,母女二人可算平安无事。

据说王氏忍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便匆匆赶去了戴家探望女儿,又过了七八日后,霍家几位姑娘们也跟着去瞧了一回。

当日去,为了不耽搁霍元嫆坐月子,只匆匆瞧了一眼,几人便又匆匆回了。

回来后,那霍元昭便直接来了纪鸢这里,只见那她一脸闷闷不乐,一整日都提不起精神似的,也不知魂儿被勾去哪儿呢?

人躺在纪鸢的软榻上,头枕着纪鸢的贴心小抱枕,怀里还搂着一个,只双眼放空的盯着屋子里的某一处发着呆,出着神,一整个下午也没见张嘴吐出个几个字眼,真真是有些不大像她了。

弄得她屋子里的几个丫头时不时挤眉弄眼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纷纷一脸纳罕。

纪鸢见了只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末了,让春桃泡了两杯金银花茶送来,只将几个丫头给轰出去了,亲自端了茶递到了霍元昭手上,自个也端着一杯坐在八仙桌旁,轻轻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怎么呢,这是?竟跑到我这里装起深沉来了,你今儿个其实应该跑到姨母屋子里去的,姨母若是瞧见了你现如今这幅模样,定会满心欣慰的。”

便是纪鸢如此打趣,也没见那霍元昭神色有任何变动,只见她眼皮未抬,忽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这茶挺好喝的,你这茶叶还有多吗?回头给我包上几两送到我的昭晖院去吧!”

纪鸢愕然,过了良久,只一阵无语道:“霍家三姑娘,您瞧仔细些了,此乃花非叶,这花唤作金银花,药材的一种,外头药材铺子里应有尽有,一吊钱二斤,就怕你喝不上嘴,你确定要包点儿回去?”

霍元昭闻言只有些诧异道:“竟如此廉价?”说着,只皱了皱眉,顿时将那杯金银花茶推远了些,不肯再喝了。

纪鸢见状,只挑了挑眉,不想再说话了。

霍元昭见她不说话,过了好一阵,只缓缓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歪靠着软榻上,忽然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今日去了戴家,见了大姐,你猜怎么着?”

纪鸢早早便猜测到这小妮子十之八九是在戴家受了什么刺激,是以,只淡淡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着?”

霍元昭垂着眼皮,声音低低的说着:“几月不见,大姐憔悴了不少。”

纪鸢想了想,道:“怀胎十月如何艰辛尚且不说,听闻这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孩子出生后,还得悉心照看,是桩劳心劳力的活儿,辛苦也正常。”

霍元昭闻言双眼闪了闪,只又一连着沉默了良久,方道:“不止是面上瞧着憔悴,便是眼里心里,是打从灯芯子里带着郁结之气,整个精气神都没了。”

纪鸢一愣,过了好一阵,只轻声道:“这是缘何?”

在纪鸢的印象中,霍家大姑娘霍元嫆端庄大气,华贵显赫,便是连端午节那日瞧着,只觉得她通体华丽锦绣,一派芳华,一出场便是所有人瞩目钦羡的对象

那样一个风华展露的人物,怎么几月不见,到了这霍元昭嘴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不知,我只知今儿个咱们几个刚进去不久,还未来得及多瞧两眼外甥女,还未来得及跟大姐问候几句,就被太太寻了法子打发出去了,太太跟大姐二人在屋子里说了有小半个时辰,咱们进去给大姐道别的时候,只见大姐眼圈红了,背着咱们几个在抹眼泪。”

纪鸢闻言除了诧异还是诧异,竟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元昭脸上的神色忽而变得讳莫如深,只将脸绷得紧紧的,忍了忍,终究忍不住说道:“纪鸢,你说,是不是因为大姐得了个姐儿,因此那戴家心生不喜,便怠慢委屈了大姐,可是,相传大姐那婆婆不最历来最看重大姐的么?当初那戴家大太太为了能够聘到大姐,可谓是三顾茅庐,甚至还请了德高望重的秦老夫人作保,这才堪堪打动了太太,松口同意了这门亲事,大姐进门这才多久,不就是头一个没生个哥儿,怎地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呢?”

“又或者,又或者难不成是大姐跟大姐夫生了嫌隙?难不成是大姐夫趁着大姐生产这段日子···与旁人勾搭到了一块儿,这才惹得大姐在月子里落泪,哼,倘若如此,这便更加令人恼恨了,正如你所言,大姐怀胎十月,替他生儿育女,又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好不容易这才刚从鬼门关里给爬出来,丈夫却撂下了这么任劳任怨妻儿,跑去跟旁的女子红袖添香、蜜里调油,哼,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世间男子果然没得一个好东西!”

霍元昭越说越激动,说到亢奋处,竟然揪着怀中的小兔儿抱枕的耳朵,险些当作那些个臭男人给拧呢,差点儿没将它的耳朵给拧断。

纪鸢心里瞧得只有些心疼,然而瞧着霍元昭此刻这张义愤填膺的脸,想了想,罢了罢了,今儿个还是别寻晦气了,满上只一脸失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成天尽瞎想些什么?你可知——”

“可不是我一个人在瞎想?”纪鸢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霍元昭一把抢了话道:“今儿个在回来的路上,咱们几个都是如此猜测的,也并非胡言乱语,总归是瞧见了些异常,才顺藤摸瓜往上猜的!”

咱们几个人,指的自然是二房几个姐妹霍元芷与甄芙儿吧。

原来,在回府的路上,猜测婆婆嫌弃霍元嫆没生儿子才被轻慢的是霍元芷,而猜测两夫妻之间生了嫌隙,对方跟旁人勾搭到了一块的是甄芙儿。

听到那霍元昭说到甄芙儿的时候,纪鸢脸上明显一愣,忽而就能够明白那日那甄芙儿盯人盯得那么紧的缘故呢?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忧虑吧。

话说这一日的霍元昭似乎感触颇深,霍元嫆一直是她心目中的楷模,贵女的典范,在她的心目中,对方应当永远是发光发亮、无人可以比肩的,然而忽然某一日,她心目中的的灯塔就那样轰然倒塌了。

她们早已经过了懵懂无知的幼稚时光,要不了一两年,她们便皆会陆陆续续的说亲嫁人,霍元嫆是第一个,她们所有人原本都纷纷朝着她看齐的,然而突然间给她们来了这么一遭,只觉得生生迎来了当头一棒似的。

本就茫然无措的心,愈加惶恐不安了,对于长大,对于···未来。

想到这里,霍元昭只忽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忽而一脸迷茫的冲纪鸢问着:“纪鸢?你说女子为何都要嫁人?这嫁人到底该嫁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嫁对了人?纪鸢,你有想过你将来嫁的人该是什么样儿的?”

嫁人?

纪鸢微怔,这是她日前她压根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第55章 055

长大有时候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却说这日这霍元昭已有隐隐长大的趋势了, 内心深处各种蠢蠢欲动如雨后春笋般瞬间蹭蹭蹭的往外冒了出来,于是乎,这晚霍元昭赖在纪鸢这不走了, 缠着纪鸢聊天聊到极晚。

纪鸢是个作息规范、睡眠极浅的人, 从未与旁人挤着睡过一张寝榻, 只觉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霍元昭倒好,原本心事重重、愁肠百结的是她,待将满肚子话全都噼里啪啦的倒给了纪鸢后, 她一闭眼, 瞬间天下太平睡着了, 不多时, 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虽然声音极小极小, 可苦了纪鸢,只各种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熬出了那么丁点睡意,霍元昭一条长臂向她扫来, 直直落在了纪鸢脸上, 不消片刻, 腿也伸了过来, 整个人全都跟着靠了过来, 跟抱个抱枕似的, 将纪鸢给团团缠住。

这一整晚, 纪鸢是累得要命, 她发誓, 往后再与这霍元昭挤一处,她就不姓纪。

霍元昭直接在她这筑奚小筑用了早膳,一早醒来,所有的愁肠白结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没心没肺的做派,这霍元昭一向就有这么个本事,这么大大大咧咧的心性,倒也令纪鸢着实有些羡慕佩服。

托了这霍家三姑娘的福,这日早膳可谓十足丰盛,一小碟一小碟,七七八八的上了小半个桌子,用完膳后,霍元昭又同纪鸢一同到洗垣院去给尹氏问安。

***

去了那洗垣院,一大早的便瞧见那尹氏手中拿着一个绿油油的小柑橘,正翘起小拇指,细细致致的在剥柑橘皮,柑橘皮薄肉多,尹氏将小柑橘上头的白条一根一根的都清理干净了。

正将小柑橘剥开成两瓣,就听到屋子外头丫鬟们的问安声,问安声一落,便见霍元昭跟纪鸢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见了她们二人,尹氏满心欢喜,立马起身笑道:“你们俩今儿个怎么一道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霍元昭一脸诧异的瞅着尹氏手上的柑橘道:“姨娘,这一大早上的,你怎么竟吃些如此酸涩的果子···”

顿了顿,又见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小盘子,个个圆滚绿油,霍元昭嘴里立马泛起一阵酸水,只龇牙咧嘴道:“咦,光瞧着都酸,姨娘你少吃些,当心酸得牙疼。”

说罢,立马走了过去,将尹氏手上那两小瓣柑橘夺了丢到了盘子里。

尹氏见状,只无奈的笑笑。

身后的潋秋用帕子掩嘴笑道:“许是最近天气太闷了,姨娘无甚胃口,每每吃了半碗汤便用不下其他的了,正好孙妈妈乡下山上种了些早季的柑橘,见姨娘胃口不好,便特意给乡下去了信,托家人送了小半筐来,到底没熟头,连咱们几个都嫌酸,偏生姨娘吃的欢,这一大早上便已经吃了三四个了,得亏二位姑娘们来了,不然姨娘都不听咱们几个的。”

霍元昭听了蹙了蹙眉。

***

纪鸢闻言,细细打量起尹氏的眉眼,见尹氏气色倒还算不错,肌肤白皙,面色红润,就是眼中仿佛带着些许疲惫,眼下泛着一丝乌青,怕是天气炎热,夜里没睡好吧。

想了想,纪鸢只问着:“姨母身子感觉可还好?莫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母亲当年体质跟姨母有些相似,一到了夏日便容易中暑疲乏,后来请大夫摸了脉,开了几剂药煎了吃了倒是好了几分。”

尹氏闻言,只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多大点儿事儿,弄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往年夏日里可不都是这般过来的,放心,无碍的,姨母的身子姨母自然清楚。”

不过,话虽这么说,见霍元昭跟纪鸢如此关心她,尹氏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地。

一时,只一手拉着一个往前头软榻上坐着,见纪鸢温婉乖顺,昭儿鲜活烂漫,心里头一动。

片刻后,只忍不住拉了拉纪鸢的手道:“下月季家请太太前去听戏,八月份又是中秋又是老爷寿辰,太太分身乏术,恐脱不开身,横竖我闲在屋子里有些发闷,届时便应下了陪同三太太一道前往,鸢儿这几年在府中也着实闷得太久了,届时陪着姨母一道出府走动走动可好?”

纪鸢闻言有些微愣。

这尹氏是历来最不爱出府走动的。

霍元昭听了顿时一脸吃味的挽着尹氏的手臂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姨娘好生偏心,怎地光叫着纪鸢,竟不叫我?”

尹氏冲霍元昭眨了眨眼,道:“你月月在外参宴,还没野惯?上个月去了段府、朱府,这个月又去了戴家、赫家,每回我都给你记着了,又是诗宴又是花宴,满京城的花花草草都被你们给赏遍了,再一门心思的合计着往外野,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做派,不许,不许,这一个月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准去。”

霍元昭原本撇了撇嘴,见尹氏冲她眨了眨眼,霍元昭双目闪了闪,眼中霎时精光一闪,只一脸意味深长的说着:“不去就不去,那季家不过是个四品官员府上,太太都懒得去,我也懒得去给旁人做脸面。”

尹氏气得抬手去敲她的头,只气乐了道:“这话我明儿个便去禀了太太,保管你未来半年都出不了门。”

霍元昭只得抱着尹氏撒娇认错告饶,这才作罢。

***

纪鸢跟霍元昭一道陪着尹氏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回去时,尹氏给霍元昭跟纪鸢二人一人赏了一份小柑橘。

纪鸢跟霍元昭二人结伴出来,走到前头岔口的时候,只见霍元昭偷偷凑到纪鸢耳边低声打趣道:“去季家那日定要好生打扮打扮,届时——”

霍元昭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只缓缓道:“喜定会从天上来。”

说罢,只别有深意的瞅了她两眼,随即只一脸阴阳怪气的走了。

留下神色微怔的纪鸢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缓过神来,随即只微微叹了口气,昨儿个夜里,霍元昭还在问她,将来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到了今日,这答案似乎就快要上赶着送来了。

尹氏往日其实是极少出门的,此番忽而一改往日以往做派,从她字里行间的意思,那霍元昭都能够听得出来,纪鸢又如何听不出来呢?

尹氏怕是正在偷偷替着相看亲事吧,这个世界上除了嬷嬷,唯一还会惦记着她终身大事的长辈。

季家?

纪鸢双目闪了闪。

***

却说菱儿见纪鸢立在原地发着呆,只见她抬眼四下瞧了一眼天色,忍不住冲纪鸢道:“姑娘,方才还出了太阳,眼看一下没留神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天色又闷成这样,奴婢瞧着今儿个怕是有雨。”

纪鸢这才被打断了沉思,听到菱儿的话,下意识的抬眼一瞧,只缓缓说着:“早该下场雨了,下了雨后天就不闷了,姨母中的暑约莫也能消散些了。”

菱儿却道着:“姑娘就晓得惦念着旁人,姨娘怕热是不假,我看您啊也好不到哪里去,瞧瞧这月里都劳烦嬷嬷替你扯了几回痧了——”

一听到扯痧这二字,纪鸢后背便止不住轻轻颤了颤,只立马冲着菱儿皱了皱脸道:“再提,下回便让嬷嬷先治治你。”

主仆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竹奚小筑走去,然而还未到院子,远远的便瞧见春桃正立在院外一脸焦急的往入口这边瞧着,见纪鸢回来了,立马一溜烟的跑了过来,伸着袖子擦了擦汗,气喘吁吁的冲纪鸢道着:“姑娘,您可算回来了,那···那个谁来咱们院子了。”

菱儿道:“哪个谁?”

春桃急道:“就是那个···那个···哎呀那个谁公子呀!”

纪鸢闻言,脸色微变,过了好一阵,只试探性的问道:“可是···霍家二公子?”

春桃闻言憋红了的立马松懈了,只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朝纪鸢点头道:“对对对。”

菱儿皱紧了眉头问:“二公子怎么来咱们这儿呢,他来咱们这儿作甚?”

春桃道:“我也不晓得,二公子他···他刚来不久,在咱们院子外头转了几转,便领着个小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张口便问‘你们家主子呢’?现如今抱夏姐姐亲自在身边侍奉,抱夏姐姐吩咐我在院子外候着,等姑娘您回了,提前通报一声。”

纪鸢闻言,只微微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心中百转千回,过了好一阵,只抿了抿小嘴道着:“我知道了,进吧。”

春桃立马跟着纪鸢走了进去。

而菱儿走到院子门前,只有些做贼心虚似的缓缓伸着脑袋往里头瞧了瞧,有些不敢进去。

第56章 056

却说一进到院子, 远远地只见那霍元懿正背着双手立在庭院边角观赏着她种植的一些个花花草草。

这日那霍元懿穿了一身深紫色华服,腰间系着金锦织成的八宝腰带,脚下踏着一双青色锦缎面料的踏马靴,他身长如玉,肩宽背阔,便是背对着瞧不清面相,光就那般姿势松散随意的立在那里,就自成一道令人瞩目的风景。

而院子的另一侧亭子里候着两人,一是那霍元懿的贴身小厮元宝, 一个则是候在亭子里侍奉的抱夏,亭子里的石桌上沏了一壶茶,另摆放了两碟瓜子点心。

见到纪鸢进来, 抱夏只远远地迎了过来, 缓缓地朝着她轻声唤了声:“姑娘。”

听到纪鸢回来了,那霍元懿只堪堪转过了身来,远远地立在原地倒是并没有上前,只半抱着臂膀, 微微眯起眼, 双眼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纪鸢, 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随即轻启着唇唤了声:“表妹。”

明明不过算正经的第二次见面, 表妹二字, 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已是喊得无比的自然了, 好像她真的就是他嫡嫡亲亲的表妹一样。

纪鸢闻言嘴角微抽了抽,纵使心里头多么想冲对方翻个白眼,面上却未显,只堪堪朝着他走了过去,距离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硬着头皮朝对方福了福身子,淡淡的笑着招呼道:“二公子。”

顿了顿,踟蹰良久,又补充了句:“二公子怎么来了。”

霍元懿听到对方温声细语,不由抬眼多瞧了纪鸢一眼,见她这日略施粉黛,只觉得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就是,就是面上仿佛带着少许倦意,虽在笑着,笑意却未答眼底。

霍元懿只微微皱了皱眉,嘴上却依旧笑吟吟道:“今儿个早起在院子散散,却未想,散着逛着便逛到了此处,得知此处竟然是表妹的院子,便特意前来讨要杯茶吃。”

说罢,只笑着道:“只不知今儿个是否有幸能够尝到表妹亲自泡的茶?”

顿了顿,又忽而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当然,倘若能再配上表妹亲手做的那绝顶美味的薄荷糕,便是最好不过了。”

这霍元懿笑着,眼尾狭长,微微上挑,只觉得眼内含笑,勾魂摄魄,倘若旁的女子见了,不知有多少该沦陷在他这蜜里调油的“情话”中,及勾人心魄的眼神里。

***

偏生,纪鸢的爹爹生得似尊画中仙,娘亲生得亦是花容月貌,鸿哥儿打小俊俏到大,自个自然不必说了,每每揽镜自照,自个的容颜她心中多少还是有数的,她自幼见惯了绝佳好颜色,相比之下,这霍元懿的邪魅容颜虽足够令人惊艳,纪鸢却也能够堪堪受得住的,至少并未曾过多失态。

她这处小院偏僻得可以,便是寻常有人特意来寻,都得七拐八绕的,难以寻觅,哪有这么巧的竟一逛一个准,不过,明知对方不过是胡诌乱道,纪鸢也无得任何法子。

见纪鸢有些犹豫的立在原地,既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霍元懿只下意识的往她走近了两步,立在她的跟前,微微弯着腰,将脸靠近她的脸,笑模笑样道:“怎么,不就一杯茶,表妹难不成舍不得?”

对方忽然靠近,纪鸢便大吃一惊,只立马一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霍元懿见她耳垂微微泛红了,嘴角微翘,只忽而朗声呵笑了几声,兴致大好似的,竟未经过纪鸢的应许,直起了身子,摇着扇子,直径大摇大摆的往屋子里去,就像进自个家门一样。

走了几步,见纪鸢咬牙杵在原地,只头也不回的挑眉说了句:“表妹,你过来,我一会儿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纪鸢的脸稍稍有些发烫,不适占了七分,羞愤占了三分,她毕竟是深闺里长大的女孩儿,男女之别的意识已是深根固蒂的滋生在所有人的骨血里了。

只觉得被对方调戏了似的,偏生对方啥都没做。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憋屈。

纪鸢只紧紧蹙眉,见对方已经进了屋,过了良久,无得法子,冲得抱夏瞧了一眼,微微抿嘴领着几个丫鬟一道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