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闲聊了一阵家常,因终于听到霍元擎在亲事上松口, 老夫人兴致变得极好, 霍元擎这边的事儿操心完, 不免又想起了霍元懿,老大老二,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只叹了口气, 冲着霍元擎道:“天下大势, 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放眼历史长河,乃一条无法逾越的规律走向,可是家宅不同, 一旦生分了,便难以修复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 你们兄弟之间理应相互扶持才是, 你们兄弟向来感情极好, 老婆子我啊委实不愿瞧着你们二人分裂···”

霍元擎与霍元懿二人,又分别代表着霍家二房,或许终有一天,两房会分家, 就跟一棵参天大树似的, 各有各的枝径脉络, 可是,那也得等到根基稳了,才能各自茁壮成长的,如今,霍家身陷朝局党争,危机四伏,更应相互匡扶才是,怕就怕,老二是个浑的,还不知能闯出什么祸事儿来。

说着说着,老夫人忧心忡忡,不知是心有郁气,还是如何,忽而就忍不住用力的大咳了起来,也不知是呛到了还是怎地,忽而伏在高榻的几子上拼命猛咳,整张脸胀得通红,喉咙仿佛被堵住了,竟然生生喘不过气来,比之方才在外时,瞿老夫人受惊时的模样还要恐怖吓人。

紫苏见了大惊,立马上去拍打着老夫人的背,老夫人正张脸都呛成了紫红色。

霍元擎脸色微变,立即起了身,走过去查看,原本坐在原地默不作声的纪鸢见了,亦是跟着起了,刚一走近,往老夫人脸上瞟了一眼,立马脸色一变,急急冲那霍元擎,道:“大公子,从背后抱住老夫人,握拳向里向上按压老夫人肚子,快——”

霍元擎看了纪鸢一眼,未曾有片刻怀疑,立马将老夫人扶着,从背后抱住老夫人,伸手握拳,依着纪鸢所述,朝着老夫人的肚子用力的按压了起来。

霍元擎拳头大,力气大,一拳一拳下去,老夫人疼的五官扭曲,不多时,忽而大咳一声,将喉咙里的异物吐了出来,一口老痰。

原来老夫人近来染了风寒,喉咙肿痛,已经拖了有些日子了,这口痰积压在喉咙数日,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没曾想,竟然将喉咙给堵住了。

***

那边刚将异物吐了出来,这边纪鸢便早已倒了茶来,霍元擎将老夫人扶着坐下,转身便接了纪鸢递过来的水亲自侍奉老夫人饮下,两人未曾言语,但一举一动,配合得极为熟稔、自然,仿佛老夫老妻般,紫苏在一旁竟然完全插不上手,只立马吩咐人过来清理。

老夫人方才差点儿一口气没缓和过来,险些就那样直接去了。

这会儿身子发软,一时歪在了软枕上,整个人犹如缺了水的鱼儿,只知拼命喘息,一直过了许久,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来。

霍元擎瞧着老夫人那副模样,只背着双手立在原地,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不多时,只将紫苏唤了过来发问,紫苏这才如实道:“前些日子下雨,老夫人的老毛病便又犯了,怕公子担心,便一直压着没往外说,昨儿个褚老大夫还来了的,这两日眼瞅着都快要好些了···”

老人家上了岁数,就容易生病,老夫人身子还算硬朗,就打这两年开始,时常一些小病小痛上身,六十多的岁数了,能够像现在这般硬朗,已然是不错的了。

霍元擎当场便又派人去请了那褚老大夫来,自己一直守着,直到老大夫来了,重新给老夫人摸了脉,开了方子,确保无甚大碍后,这才稍稍松懈。

褚老大夫走后,老夫人身子已然恢复如常了,就是声音稍稍有些哑,瞧着与往日并无多少异处,因这般一耽搁,眼看已然到了午膳时分,老夫人便留了霍元擎在此处用膳。

霍元擎多日未着家,多日未来老夫人院子里走动,如今,见老夫人身子有碍儿,当即点了点头,想要多陪在一侧。

纪鸢见自己并不适合待在这里,便懂事的朝着老夫人及霍元擎二人请辞,怎知,坐在上首的老夫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忽而开口道:“留下一道用罢,横竖不缺那一双筷子···”

纪鸢听了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的瞅了霍元擎一眼,霍元擎朝她淡淡的颔首,纪鸢立即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多谢老夫人···”

原本以为老夫人院里的膳食定是整个霍家最好的,定是整桌子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却未料到,竟然是一桌子淡饭清茶,家常便饭,主食是馒头稀饭,配些清粥小菜,大多是些蔬菜,但是摆盘精美,瞧着十分有食欲,大抵是见这日霍元擎来了,特意为他添了两道荤的。

纪鸢不敢上桌,一脸“贤惠”的候在一旁给老夫人与霍元擎布菜,霍元擎见了,未曾横加阻拦,这日在老夫人院子里,霍元擎并未曾待她有半点特殊对待,反倒是叫纪鸢自在轻松许多,一个妾氏,若是事事得大公子牵挂,未免令人心生了心思。

用饭用到一半时,还是老夫人开口,指了指霍元擎旁边的椅子冲她道:“得了,坐吧,晃来晃去,晃得眼晕···”

竟然许了纪鸢一道上桌用饭。

老夫人都开口了,纪鸢又不是那等矫情造作之人,虽觉得有些不妥,可老夫人发话了,谁敢不从,当即,只轻手轻脚入了桌,老夫人抬眼细细看了她一阵,忽而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方才那个法子是那个教你的,老婆子我好似从未见到过···”

世人只知,喉咙被卡被噎着了,大多都是拍背,或者将人倒立着甩出来,不过,这些法子成功的机率并不怎么高,今日这个纪氏这法子倒是新鲜,且遇事儿临危不乱、当机立断,颇令人惊诧。

纪鸢听了,只恭恭敬敬的如实禀道:“禀老夫人,妾的弟弟鸿哥儿小时候贪吃,喉咙亦是被卡住过,是妾家一位老嬷嬷教的土法子,彼时弟弟的情况与老夫人方才多有些相似,是以妾记忆犹新,在老夫人跟前班门弄斧,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闻言沉吟了一阵,只抬眼定定的盯着纪鸢瞧了好一阵,不多时,低低嗯了一声,便再无多话了。

整个餐桌上,静悄悄地,老夫人、霍元擎似乎习惯食不言寝不语,整个饭桌上便没了声音,纪鸢便也跟着静静的用着饭,筷子一直在跟前那盘家常豆腐上打转,直接就着这盘豆腐用完了半碗米饭,直到,一块红烧鸡块落到了纪鸢碟子里,纪鸢悄悄抬眼瞧去,霍元擎目不斜视的用着饭,目光未曾往她这边挪过半寸。

然纪鸢却微微红了脸,十分满足的将这块鸡肉啃了,从未觉得鸡肉如此好吃过。

老夫人将两人偷摸的举动瞧在了眼里,嘴角微抽,只装作没瞧见。

第212章 212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后,纪鸢与霍元擎二人携手往回走, 一路上, 纪鸢见霍元擎情绪似乎都不怎么高,只微微抿着嘴, 一言未发,其实霍元擎的情绪一直鲜少外露, 不过是纪鸢与之日渐熟稔, 慢慢的对其愈加了解罢了。

纪鸢也一直未曾多问,一直静静的跟着他一道走着,待出了老夫人院子, 绕过一片片水榭游廊,嶙峋假山, 一直快要入了大房地界, 纪鸢这才缓缓出声道:“公子,咱们这会儿还去长公主那里么?”

纪鸢嗖然出声, 霍元擎这才慢慢向她瞧来, 神色似乎还有些恍惚, 似乎正在出神,听到她的话, 缓过神来,沉吟了片刻,这才冲纪鸢点了点头, 道:“嗯。”

说完, 见纪鸢仰着小脸正定定的看着他。

霍元擎捏了捏纪鸢的手心, 低低道:“嗯?”

纪鸢挑了挑眉,道:“瞧公子自打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后便一直愁眉不展的,公子可是在牵挂着老夫人的身子?”

霍元擎直直看着纪鸢。

纪鸢也学着他方才的举动捏了捏他粗粝的手心,嘴上却缓缓道:“嬷嬷前年身子不好,我也与公子一般,镇日愁容满面,彼时,我怕嬷嬷一时挺不住去了,夜里还曾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鼻子来着,好在嬷嬷挺了过来,我开心得不得了。”

纪鸢是笑着说的,面上有些如释重负的情绪,可实则,却又有些无奈道:“可我终知有一日,嬷嬷还是会离我,离鸿哥儿而去,也许就是明年,后年,又或者大后年,每每这般想起时,我依然还是十分难受,却又不敢让嬷嬷知道,可是,除了难受,却好似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

说到这里,纪鸢颇为惆怅的耸了耸肩,不过,片刻后,忽而释怀了,抬眼看着霍元擎,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不过,我寻到了个法子,可以让生命变得更长起来,公子,你想知道吗?”

纪鸢冲着霍元擎挤了挤眼,一脸兴冲冲的看着他。

有法子让生命变长?

霍元擎又不是三岁小孩,自是不信的。

不过,见纪鸢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知道是看他情绪有异,想要寻着法子来哄他,心中不由一暖,嘴上不由将声音放轻了,柔声道:“说说看。”

纪鸢嘴角一翘,道:“其实很简单,就俩字。”说着,又冲霍元擎道:“公子将手给我。”

霍元擎不晓得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有些无耐的摇了摇头,不过,面上满是溺宠,十分顺从的将手递了过去。

纪鸢双手捏着霍元擎的手,然后,抬起一只手,低着头,用食指一笔一划的在他手心上写着,她的手指柔软无骨,手指纤细,一下一下在他掌心划着,就跟挠痒痒似的,掌心发痒,心尖也微痒。

霍元擎盯着纪鸢的头顶看着,她发鬓上戴的金钗,上头的流苏坠子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一下一下轻晃着,坠子,耳饰,再往下,是乌黑的青丝,青丝下面是一截白璧无瑕,宛若上好的羊脂玉般的玉颈。

那一小截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在太阳的照耀下,白得令人晃眼,以前,是在夜里抚过,舔舐过,可是,在白日里瞧见,只觉得视觉的冲击力似乎更大,霍元擎喉咙微紧。

正在此时,纪鸢忽而抬头了,丝毫没有留意到霍元擎的异样,只兴冲冲道:“就是这俩字,公子可猜出来了?”

霍元擎将另外一只手微微握拳置于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过了片刻,缓缓道:“陪伴?”

纪鸢一脸得意道:“正是,就是陪伴二字,公子,您想,倘若您一个月去见老夫人一回,陪老夫人一回,一年便是十二回,十年便是一百二十回,可是,倘若您一月陪老夫人两回、三回,一年便是二十四回,或者三十六回,十年呢,如此,于您而言,对方的生命岂不是翻了两番,三番,或者更多,如此想来,生命是不是当真变得更长了,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纪鸢伶牙俐齿,口若悬河道。

霍元擎听了,嘴角淡淡的扬起,道:“歪理。”

可是,刚说完,微微一顿,又好似觉得似乎并不无道理,其实,说来说去,无非便是他们陪着长辈们的时间太过少了罢了,正是因为太少了,才会担忧,将来···才会觉得遗憾吧。

其实霍元擎不是个伤春悲秋之人,只老夫人是特别的,从小到大,在他的眼里心里,唯有二老才算得上是他的亲人。

今日见老夫人身子不适,又因为方才那一意外,险些去了,想当年祖父亦是走得又快又急,没有给人任何防备便直接那般去了,霍元擎难免有些心有余悸罢了。

他人冷,心硬,却也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儿,不过从小到大,旁人都瞧不出来罢了,未曾想,眼前这小丫头眼神一日比一日毒,还想着法子来安慰他,怕是要不了多人,在她跟前,怕是藏不了任何心思了。

纪鸢苦口婆心,却得不得霍元擎的认可,微微有些不满,仍然有些不甘放弃,沉吟了片刻,又继续唠叨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嬷嬷也曾说过,一个人生命到头了,去了,是因为这个世道的人,无需她来守护了,因为,天道轮回,这个人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那些在乎的人,自会有属于他们的守护者的,所以,公子,倘若有朝一日,您在乎的人故去了,亦莫要难过伤心,因为那代表着那个人的一生已经圆满了,她是带着满足走的,您也不会孤独的,因为她走之前会将新的守护者送过来陪着您的。”

纪鸢绞尽脑汁的安慰道。

正说着,只见霍元擎忽而定定的看着她。

纪鸢话语一停,只见霍元擎忽而伸手捋了捋纪鸢额角的碎发,忽而伸手指尖轻轻地往她脸上蹭了蹭,道:“往后我陪着守着你的。”顿了顿,又淡淡道:“无需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了。”

纪鸢听了一愣,过了好半晌,反映过来,是在指的方才关于嬷嬷那事儿。

明明是她在安慰他的。

怎么,反倒是成了他在安慰起她来了。

抬眼间,只见他目光坚定,仿佛当真给了她强而有力的温暖跟依靠似的,好似,即便那一日当真到来了,纪鸢真的不再像从前那样,那边彷徨与无助了。

这般想着,纪鸢嘴角微微勾起了,只看着霍元擎,一字一句道:“我也是。”

说完,两人相视笑了笑。

那一刻,纪鸢似乎无所畏惧了,对时下,对往后,及遥远的未来。

第213章 213

那日从长公主院子出来后不久,纪鸢忽而发觉自己腰上系着的那个荷包不见了, 纪鸢顿时大惊, 荷包是因着嬷嬷生辰,特意系在腰上的, 是嬷嬷送给她的,这两日一直系在了腰上。

那日, 嬷嬷见了, 还曾问起了,问她里头那个银镯子还在不在,莫要弄丢了,是个老物件了, 让她往后若是有了孩子, 戴到孩子的手上, 可以保平安的。

东西是她当初“成亲”时, 嬷嬷送的,她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怎么会弄丢了, 可未曾料到, 这才戴了几日, 便掉了, 即便只是个荷包,纪鸢依然急得团团乱转, 当场吩咐菱儿几个四下找寻了起来。

然而, 差点没将整个院子翻了过来, 依然未曾找到。

纪鸢不知到底是在老夫人院子里弄丢的,还是在长公主屋里,又或是这来来往往的小道上,一路上跟着霍元擎一道,心思都在他身上,她是丁点印象也没了。

只记得,入那老夫人院子时,还曾在腰上挂着,彼时,那霍元璋向霍元擎下跪,纪鸢连连后退回避,差点儿将身上的荷包给弄掉了,她还下意识的系紧了些,然后,便再也没有印象了。

霍元擎见她如此焦急,不由缓缓问道:“可是个石榴图案的荷包?有些旧了的那个?方才出祖母院子时还见着了,应当是落在了回母亲屋子的路上,或者在母亲院子里···”

霍元擎对那个荷包有些印象,昨日在竹林时,纪鸢枕着他的腿睡着了,霍元擎怕她冻着,便将她身上的狐裘裹紧了,然后,腰间那个荷包滑落了下来。

荷包有些旧了,像是个老物件了,霍元擎捏着瞧了片刻,可是,荷包瞧着平常,但是工艺面料似乎皆乃是上剩,瞧着倒像是宫里或者权爵贵族府上才该有的,一般寻常老百姓手中极少出现,霍元擎虽并不精通这类门道,到底耳濡目染,见多了,眼神自然有些毒的。

虽不知这样一个荷包缘何出现在了纪鸢身上,但是,看她宝贝,时不时抬手抚摸一二,霍元擎便也未曾多疑,横竖是她在意的。

眼下,当即命人一路往老夫人院子里寻去。

霍元擎便复又领着纪鸢原路返回,要亲自带她回长公主院子里去寻。

一路寻到了院子外头,依然未曾瞧见到,眼瞧着霍元擎直接往里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见大公子去而复返,立马迎了出来。

纪鸢想着这会儿正是长公主小憩的时刻,未免如此小题大作惊动了长公主,扰了长公主的睡意,纪鸢立即伸手拉了拉霍元擎的袖子道:“公子,算了,横竖明日我是要过来问安的,明日再来寻便是了,横竖并不是个多么贵重的东西,这会儿不早了,咱们回吧。”

霍元擎却道:“来都来了,进吧。”

说完,拉着纪鸢踏了进去。

一进去,霍元擎便直接出声道:“一个石榴图案的荷包,有些旧,落在这个院子了,速速去寻。”

当即一声吩咐,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全都出动了,在院子里,廊下,小径的草丛里四处搜寻了起来。

不多时,连苏嬷嬷都惊动了。

苏嬷嬷亲自出来了,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发旧的荷包,递给了纪鸢,道:“你瞅瞅,可是这个?”

纪鸢大喜,只将荷包仅仅攥在了手里,一脸欣喜的冲苏嬷嬷道:“正是这个。”顿了顿,只有些不大好意思道:“不过就是个不值钱的小东西,还劳烦嬷嬷亲自送来,着实是鸢儿小题大做了,还望嬷嬷见谅。”

纪鸢朝着苏嬷嬷施了一礼。

苏嬷嬷立马躲开了,两人寒暄一阵,苏嬷嬷目光忽而落到了纪鸢手上,道:“东西方才落在了长公主屋子里,想着是姨娘落下的,便收着预备明日归还的,没成想姨娘亲自寻来了,想着定是十分要紧之物。”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吟了片刻,忽而又缓缓道:“这个荷包瞧着寻常,但手艺精湛,做工别致,长公主方才见了,都夸了个好,可是姨娘亲手缝的?”

纪鸢摇了摇头,笑着道:“这东西是个旧东西了,不是鸢儿绣的,是个长辈送的,东西虽不值钱,却是长辈的心意,鸢儿故此有些紧张。”

苏嬷嬷笑了笑,道:“我见姨娘往日的针法与荷包上的做工一脉相承,还以为是你自个做的了。”

苏嬷嬷似漫不经心道。

纪鸢的针线活出自嬷嬷所教,这个荷包是嬷嬷的贴身旧物,应该是嬷嬷所做,纪鸢的针法确实与荷包上的针法一般无二,只是,荷包上的做工在纪鸢看来,已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那是嬷嬷耗费了一生所得,纪鸢这才练了几年,压根不敢与嬷嬷相提并论。

不过,隐隐只觉得苏嬷嬷对她的绣工,对这个荷包有些好奇,这种好奇,带着一丝探究的味道,不免令纪鸢微微生了疑,只浅浅笑着道:“鸢儿哪有如此手艺。”

说完,也未曾多言。

怕惊扰了里头长公主安歇,与苏嬷嬷道谢完后,就随着霍元擎一道匆匆回了。

纪鸢走后,苏嬷嬷回到了屋子里,冲长公主道:“说是长辈送的。”顿了顿,又道:“纪氏姐弟俩这些年常年生活在西院那个小院里,一直安安分分的,应当未曾与府外有过任何接触,就听闻她们身边有一老妪侍奉着,不知是不是···”

苏嬷嬷狐疑道,顿了顿,又缓缓道:“主子,您看,老奴要不要改日往那西院去探个究竟?倘若当真是那位,这么多年,霍家怕是怠慢了。”

长公主闻言,沉吟了良久,道:“倘若真是那位,隐居霍家这么多年,怕是不想受世人叨扰,罢了罢了,暂且莫要打扰吧。”过了良久,忽而又道了声:“那纪氏倒是个有福的···”

那人乃是何人?

相传,先皇身边有一极为得力的御前女官,绣女出生,却一步一步走到了御前,侍奉先皇身边三十余载,深得先皇赏识及厚爱,传闻,乃为先皇挚爱,却不愿入主后宫,因先皇对其百般宠爱,不忍强迫,便将其留在身边,一留便是数十年。

先皇走后,下令废除御前女官一职,从此,大俞的后世御前,再无女官侍奉。

那人,成为整个大俞御前,最后一位女官,可记入史册,后世流传,一时,成为了这个大俞史上,最特别的一人。

长公主当年尚且年幼,一直住在宫中,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她这辈子最尊敬及畏惧之人乃为父皇、母后,及徐尚宫,仅此三人。

第214章 214

夜里, 沐浴后,纪鸢披着发坐在铜镜前, 伸手细细的摩挲着荷包,将荷包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寻找荷包上的异样, 末了, 又将镯子寻了出来, 想起白日里的事儿,纪鸢心中依旧有些狐疑。

嬷嬷的叮嘱。

苏嬷嬷脸上的异样。

无不令纪鸢生疑。

这东西可是她“成亲”时嬷嬷送的,纪鸢从前还觉着有些奇怪来着, 虽然嬷嬷身上并无多少金贵之物,但是也万万不会只剩下这么个银镯子来,嬷嬷从来不是个抠门的,这份礼,瞧着像是有些轻了。

不过,彼时纪鸢想着,许是这个镯子对嬷嬷来说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会儿却觉得许是有些她不知道的门道在里头。

可是瞧来瞧去,依旧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只觉得荷包精细,面料选材都是选的极不打眼的颜色, 不过, 这个荷包瞧着应该有些年头了, 怕是比纪鸢的岁数还大, 荷包却结实耐用, 除了边角有些发毛,并无任何破损之处,至于镯子嘛,亦是普普通通,倒不像是什么名贵之物。

纪鸢瞧了好半晌,瞧着瞧着,只用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梳妆台上发起了呆来,直到听到浴房里的水声停了,纪鸢这才渐渐缓过神来,立马将镯子收好了,扭过头来时,只见那霍元擎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走了出来,下身穿了一条白色的亵裤,裤头齐腰,紧紧扎着,披风敞开,露出里头鼓鼓囊囊的胸肌及精悍的腰肢。

见纪鸢衣着单薄的坐在梳妆台前,大步走了过来,随手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到了纪鸢肩上,伸手握着纪鸢两侧肩头,微微探了探,不由皱眉训斥道:“身子都发凉了,怎么不多穿点儿···”

纪鸢不由将身上的披风拉紧了些,不说冷还好,一说冷当真打了个哆嗦,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然而,一抬眼,只见霍元擎光着膀子立在跟前,纪鸢皱了皱眉鼻子,微微取笑道:“还说我了,穿的少的,总比不穿的要好吧···”

说完,微微挑眉,伸出手指往霍元擎腹前的肌肉探了探。

这样的季节,纪鸢每每从温水里钻出来,没几下,身子就开始发凉,皮肤上就开始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可是这霍元擎皮粗肉厚的,非但不冷,身上就跟藏了个火山似的,只觉得有无数能量能够从皮肤里喷薄而出似的,身上皮肉结实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