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身份转换,立场大变,他是派中人人夸赞的高徒,她是屡遭不幸的新人。本该天差地别,却为什么在这一刻,滋生出一种相似的“依赖”来呢?

能被这样的鼓励着,真好。

能被这样的体贴着,真好。

能在如此孤立无援什么问题都要自己面对什么麻烦都要自己处理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真好……

江夜白一眨不眨地盯着景源,内心深处波澜起伏,百感交集,无法平静。又因为激动,而开始轻轻发抖。

景源的眼神变了:“小师妹……”

他也看出了自己这种依赖和仰慕的心情吧?江夜白的心扑通扑通扑通。

景源朝她伸出手。

他要摸她的脸吗?就像一个男人对待女人极致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吗?

江夜白睁大眼睛不敢动弹,她的心跳的很快很快。

然后就见细长的指尖拂来,触及她的唇角,轻轻一擦——

“小师妹,你的口水流的太多了。”景源露出惊悚与戏谑并存的表情,轻扬唇角,“就这么想吃了我吗?”

“…………”江夜白一扭头,捂住嘴巴,含恨想:自作多情遭雷劈啊!

因为景源得到了心仪的新剑,而圣池也被江夜白喝干了,两人不再多留,转身下山。

此趟飞剑在手,自然不需行走。

白球从景源指尖飞出,完全不用吟唱,就自行将他和江夜白托起,然后一个闪耀,到了景源的住所前。

江夜白之前也坐过多次飞剑,当属此次最为平稳,完全感觉不到悬空,就已瞬移。

果然是把好剑啊!她在心中暗暗叹服。

景源收了白球,转身对她道:“虽然一般来说天眼在出现预兆到真正开裂,会长达一百年之久,但也难保一定不会发生意外,催快它的打开,所以小师妹,你要好好修炼,为了天下苍生,更为了你自己——”

最后一句话江夜白明白,就是说如果她不在此期间努力提高自己的修为,肯定是改写不了牺牲的命运的。只有修炼的比崇香先祖还要强大,才有可能不死。说穿了,还是四字箴言——“事在人为”。

景源交代完了,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好像在说“你该识相走人了”。但江夜白一想到要回去面对言师采,就头皮发麻,犹豫再三,豁了出去:“师兄,我要住在这里!”

景源不惊反笑,眼睛弯弯:“为什么?”

江夜白索性胡扯:“那个……我是救世主不是吗?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享受点特殊待遇。”

“哦?”

“神机仙姝说过,此处灵气最盛,在此修行,事半功倍……”

“嗯。”

“而且独门独院的,适合躲起来偷偷吃东西,尤其我这样的,万一哪天没控制好,把同门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给吃了怎么办?就算没吃人,吃了他们的东西也不好啊……”

景源竟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也是。”

江夜白欣喜:“那师兄答应啦?”

“你说的头头是道,我又怎会不应允?何况,我正好要出行,此地空着也是空着……”

江夜白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出行?”

“嗯,天眼开裂,非同小可,师父命我寻访诸位道友前来共商大事。我目前只找到了神机仙姝,还要再找两人。”

江夜白这才知道原来景源之前失踪,是去找神机仙姝了。可她之所以留在此地,就是想借助他的力量让言师采心生忌惮不敢乱来,他若不在就失去了意义。一念至此,不由得好生失望。

景源正准备启程,一扭头,见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不禁一笑:“你好好修炼,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怎么感觉……像老师一样?江夜白见挽留无效,只得闷闷地答应了。

景源弹了下手指,刚要唤出飞剑,突的面色微变。江夜白以为他改变心意不走了,正要开心,景源回身朝她挥舞了一下袖子,一股甜香袭来,她顿觉天旋地转,啪的载倒。

景源顺手将她接住,放到屋内的草席上,然后沉下脸道:“你怎么又来了?”

“嘿嘿嘿嘿嘿……”一股奸笑从他袖内传出,与此同时,袖子鼓满了风,飒飒作响。

景源像丢垃圾一样的把袖子里的东西甩了出来。该物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赫然就是鸡蛋大小的琼华。

“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要来找我吗?”景源面色不悦,“隐唤术也不是万能的,万一被发现,功亏一篑。”

“啐。就准你有事相求时随随便便地召唤老子,不许老子也自己过来溜达一次?”琼华唾弃,随即又换上一张笑脸,谄媚道,“不过我此来,可真有个好消息哦。”

景源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

琼华眨了眨眼睛:“后山的七星剑阵突然没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咦?”这下,景源终于吃惊了。

“嘿嘿嘿嘿。我在千里镜中察觉了这一点后,立刻偷偷上去亲自查看了一番,发现真的少了一人!你那个叫什么……呃,那个穿白衣服的那个……”

景源淡淡道:“七子全都穿白衣。”

“就是长的最讨厌的那个!”

景源挑了挑眉毛:“浅明师兄?”

昏迷中的江夜白听到此处,心中一颤。

说也稀奇,自从她被雷劈后就发生了奇异的改变,不但有了个恐怖的胃,而且即使在昏迷中,也能留出一道魂魄来偷窥。

好比景源和琼华的见面,就次次都被她看在了眼中。而这种魂魄清醒,显然是非常厉害的。因为景源和琼华那么高深的法力,都没察觉到。

“对,就是他!眼睛长头上那个!哼,我就说嘛,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靠不住就是靠不住!其他六个老头子都在,独独少了他一个,肯定是偷偷出去逍遥快活了!”琼华言辞间,对浅明意见很大。

景源则微微皱了下眉:“不可能。浅明师兄素来稳重可靠,否则师父也不会挑选他去守护后山。”

“那你倒是说说,他哪去了?”

景源沉吟。

江夜白在心中默默流泪——浅明去哪了,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了。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这连两天都没到呢,浅明失踪的事情就被察觉了,还是被一个仇家给察觉了。蜀山真倒霉。

琼华摆手道:“好啦好啦,不管他去哪了,总之,这是我们进山的大好良机!七星阵少了一星,凭咱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硬闯,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景源仍在沉思。

琼华怂恿道:“哎呀,你就别再婆婆妈妈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难道你真还要我再等五年不成?也不想想就你这资质水平再给你五年你就一定能当上白衣么?我告诉你……”

“好。”

“不要以为咱俩是盟友我就得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了算……等等,你刚说了什么?好?”

景源凉凉看了他一眼:“别啰嗦,走吧。”

“是是是是,这就走这就走。”琼华狗腿的跟上,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等等,这家伙怎么办?刚你把她打晕了吧?索性杀人灭口吧。”

救命啊,师兄——江夜白无声呐喊。

景源仿佛听见了她的呼救,淡淡道:“没事,她醒来后不会记得昏迷前一瞬的事情,让她这么躺着吧。”

“我说,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不可告人的事太多了,还敢让个女人时时刻刻跟着……别怪老子不提醒你,千古以来多少做大事的最后就是毁在女人手上……”琼华唠叨的声音止于景源的袖子,脚步声轻轻离去,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

江夜白静静地躺在草席上,正准备就这么等着身体自行苏醒,谁料体内突然一阵波动,一九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响了起来:“不行!咱们也得跟着去!”

“为什么?”

“他们要去后山,那里面的东西可是我的,怎能落入他们之手?”

江夜白叹气:“但我现在起不来啊。”她意识虽然是醒着的,可手脚一点都动不了。

一九显得很着急,却没有下一步举动。看来,他之前所说的不能操纵她的身体,是实话。

江夜白等着。一九也只好继续等着。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依稀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江夜白很快意识到那不是景源的脚步声,因为时走时停,听起来很鬼祟。

紧跟着,那人小小声的唤道:“景源师兄?景源师兄……”

江夜白的心格一下——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阿摩同学认为“汝母婢”是琼华的口头禅,不应该谁都拿去用,那样就没特色了。

所以上一节最后一行字改成了“坑爹”。钦此。

花香

房门轻轻推开一线,来人探头,看见地上的江夜白,发出一声轻呼,继而捂住嘴巴东张西望。等了一会儿,见她毫无反应,便蹑手蹑脚走进来,用脚尖踢了踢江夜白的脑袋。

江夜白无语:花姐,我可没得罪你啊!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花阴醉。

花阴醉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想了想,从兜里摸出块手帕。

江夜白以为她要给自己擦脸,正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时,就见花阴醉用那块手帕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还牢牢打了个死结。

不仅如此,她又解下腰带,将江夜白的手也紧紧捆了起来。

喂……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江夜白汗颜。

花阴醉将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有什么疏漏后,就从裙子底下抽出个小铁锹开始——挖洞。

江夜白吃了一惊,凝神再看,真的是——挖洞!

奇怪,花阴醉为什么要来景源的住所挖洞?她是要找东西吗?找什么?

一系列的疑惑困扰着江夜白,原本只需要等待就会得知结果,不必如此焦虑,但问题是——花阴醉实在挖的太慢了!她挖两下,停一会儿休息,喘几口气,再挖两下,休息。看得江夜白在一旁好生着急,恨不得上去替她挖:姐姐啊你倒是快点啊,否则就你这速度,要挖到哪年哪月啊?万一景源他们回来怎么办?!

如此挖挖停停,大概有盏茶功夫后,花阴醉终于挖出个水桶那么大的洞,她从怀中摸出颗种子,仔仔细细的埋了进去,再把土盖上,压平。如此一来,地面就跟原来没什么两样。

做完这一切后,花阴醉过来把她的绳子和手帕都解了,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江夜白没醒也不是在装睡后,转身离去。

江夜白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暗叹服此人行事之小心多疑,对一个昏迷者都如此的不放心。又好奇她究竟在地里种了什么,便决定试试在自身昏迷的时候,能不能运用念力让那种子长出来。

她试着催动了一下法力,胃部立刻涌出一股巨大的热流。如今的江夜白已非昔日阿蒙,当即驾轻就熟的牵引那股热流化为无形的线,朝埋在地下的种子飞去,甚至不用吩咐,那线便自行刺入种子内部,慢慢抽出了它的芽,再一路拉扯,种子破壤而出……

一九轻叹口气,道:“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你就已突飞猛进到如此境界了。”

“是你指点的好啊。”此言不假,若非最初一九在旁指引,她也万万想不到那股饥饿的力量原来可以这么使用。

她明明是在感激,不知为何一九听了,却是好一阵子的沉默。

种子长出了绿芽,绿芽开出了枝叶,枝头冒出花蕾,花蕾一朵朵开放……这是个非常奇妙的过程。原本要数月之久的事情,居然在短短一刻钟内就能完成,连江夜白自己,也不得不感慨法术的强大。

而就在花朵开放时,一九突道:“啊!”

“怎么了?”

“快停下来!”

“欸?”江夜白连忙收力,但正在开放中的花朵,显然是不会因为催力消失就也跟着静止的,还在继续绽放。与此同时,江夜白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味道好好闻啊!”她忍不住赞美。

一九却是如遭不幸,哀叹连连:“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江夜白好奇:“什么完了?为什么完了?”

一九不答,只时不时念几句完了。在他的完了声中,花朵纷纷谢了。此花相当特殊,一开就谢,不仅如此,连同叶子和枝干也一起枯萎,纷纷脱落,掉在地上化为尘埃。如此一来,地面又恢复了平坦空荡。

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就在片刻之前,此地还有一株花。

但那种沁人的香味,却依旧缠绕在鼻息间,久久回旋。

江夜白追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花?你告诉我啊!”这边刚问完,那边一连串的“汝母婢”传来。

听到这么鲜明特色的词语,江夜白无需猜,就知道——琼华回来了。而且很显然,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一道紫光闪过,景源出现在了屋中,他的袖子在滴滴答答的渗血,琼华躺在里面,浑身浴血,看来伤的不轻。

“挺得住吗?”

“汝母婢的蜀山汝母婢的七星汝母婢的老不死汝母婢的……”

“骂得如此精神,看来是没事。”景源说着将他一放,琼华立刻跟杀猪似地嚎了起来,揪住他的衣袖爬回去,把自己紧紧裹在里面。

景源哭笑不得:“你还要待多久?快滚回去疗伤!”

琼华这才恋恋不舍的从他袖子里爬起来,他一动,那血又哗啦啦的往下滴。景源道:“我送你回去,你不要再乱动了。”

“汝母婢的蜀山汝母婢的七星汝母婢的老不死汝母婢的……”琼华见不用出力,横竖躺着没事干,便又骂了一遍,而在他的骂声中,景源指尖的白球跃起,裹住了琼华。

“我让白娘子送你回去。”

琼华一口鲜血噗的喷了出来:“白、白、白娘子?”

“嗯。我新给起的名字。”

“你管这把遇神杀神见鬼杀鬼上天入地独一无二四荒八合唯我独尊剑叫白娘子?”

江夜白这才知道,原来那把剑的本名居然这么长。

果然,景源的回答也是两个字:“太长。”

“那也不能叫白娘子啊!叫个威武霸气点的名字不好吗,比如诛仙、仙逆、斗破苍穹啥的……”

“柔软迅捷、抵死缠绵,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岂非正是传说中有情有义又有强大法力的白娘子?”

琼华又开始吐血。

景源不再废话,手指轻挥,白娘子就送着许仙,哦不琼华去了。

他这才转过身,朝地上的江夜白走了一步,然后,就像看见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样,脸色刷的变白了。

江夜白以为是自己的肉身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去看,明明好好躺着跟睡着了没啥区别啊。可是景源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惊恐——她从没见他如此惊慌过!

一九道:“他也发现了。”

“欸?花吗?”江夜白心念方动,就见景源朝她倒了下来。

啊——

江夜白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了自己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一把抱住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说了三个字:“妹妹,我……”

你怎么了?

景源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松开她的腰,将身子从她身上翻到一旁,然后就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像在与什么对抗似地,浑身发抖。

他到底怎么了?江夜白忍不住问一九。

一九在冒出一连串的。。。。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这还看不出来?他中春-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俗的故事,怎么可以没有春药!!!

所以,春药来了!!哇哈哈哈

PS:今天不舒服,在家养病。刚刚睡醒,更晚了,见谅。

KISS

“春、春春春-药?”江夜白顿时激动,“就是那个从来只在传说中听过但从未亲眼见过、被所有长辈当成洪水猛兽半点不许自家儿女碰但自己却会偷偷摸摸买来用、让所有采花大盗都心花怒放让所有良家妇女都花容失色的那个春、春-药?”

一九愕然,“你都被灌输了什么思想啊!”停一停,极力镇定道,“不过,如果你真那么好奇的话,恭喜你,你现在得以亲身体验一把了。”

“那个花香,就是春-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