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爹爹和娘亲怎么样了……”江夜白凝望着窗外依旧下个不停的暴雨,低声喃喃。

她没有回头,因此没有看见身后,言师采看她的目光,就跟看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夜,亥时。

江夜白提着篮子,步入后山。

果然,还没出密林,就有一白衣师兄现身道:“谁?”

“这位师兄,我是新进弟子江小夜。”

白衣弟子在她的神衣上停了一停:“你就是新选出来的天徒啊……”

江夜白羞涩的笑了笑:“天徒一名,实不敢当。请问师兄,反思洞怎么走?”

“你要去反思洞?”

“是。二长老至今未醒,周长老遣我来问景源师兄一句话。这是周长老的信物。”江夜白说着,递上一条剑穗,该弟子一看,果然是周长老的飞剑剑穗。

江夜白见他虽认出了东西,但还是迟疑,便又道:“师兄放心,我就在洞外问问,不进去。”

“好罢。前行直走,见一株千年老松,在其枝干上轻叩三下,说出你的姓名和去意便可到达。”

江夜白连忙谢了,按着指示一路走,果然看见了一棵老松。她敲了敲枝干道:“蜀山新进弟子江小夜,有事去反思洞找景源师兄。”

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篮子里传出言师采的声音,轻骂道:“笨,说真名啊!”

江夜白啊了一声,连忙改口:“蜀山新进弟子江夜白,求往反思洞。”

松树往旁移动,地上露出个大洞,江夜白提着篮子走下去,里面是条长长的隧道。

江夜白轻叹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还是你聪明,想到问周老头要信物。那老色鬼也真好骗,一听说你要给江夫人写信,就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剑穗给送上了,让你捎去给她。还说什么见物如见人。我怀疑你娘压根就不记得他!”

“我可没骗他,等出去了,我真的会给娘写信的,也真的会把剑穗夹带着寄过去的。”江夜白呵呵一笑。

“你这个人还真是……”言师采欲言又止。

“嗯?”

“没什么。看,反思洞。”

其实勿需她提醒,江夜白已经看见了,隧道前方有一扇门,门上两个大字,宛如黑夜中的明月,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反思。

江夜白的眼瞳由浅变浓,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大家想的那么复杂

其实真相很简单、很简单……

所以,这不是推理小说啦!!!!

是YY文啊YY文~

真相

门是关着的。推不进去。

江夜白轻唤了几声,也不见回应。看来这门上也施了什么法术,无法互通信息。弄明白这点后,江夜白便取出周长老的剑穗,系在门环上,然后微微一笑:“蜀山弟子江夜白,罪孽深重,求进洞反思。”

门上“反思”二字闪烁了一下,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江夜白没有急于进去,而是透过门缝往里看,比起蜀山弟子们那一穷二白的陋居,反思洞的条件反而好许多,起码有床有桌,还有水。

水是从岩洞上方的钟乳滴下来的,正好滴在一个圆石盘中。滴咚滴咚,声音清亮。

除此之外,未见人影。

江夜白小心翼翼的探脚,低唤道:“师兄?景源师兄?景……”刚唤到这,身后突然伸来两只手,将她拦腰一把箍住,同时,温热的气流喷在颈后,声息幽幽:“小师妹,你还敢来啊……”

江夜白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仍是强颜笑道:“啊哈,啊哈哈哈,我知道师兄现在恼我恨我,所以我是特地来赔不是的嘛!”

“哦?”景源臂上用力,贴的愈发近了,“你打算怎么个赔不是法?”

“师兄,有话好好说……”江夜白极力把他的手推开,转身举起篮子,“我带了礼物来,师兄一看便知。”

幽暗的光影里,景源披散着头发,之前脱掉的外袍也没拿回来,依旧维持着被锁住时的样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然而,衣色如霜,映得他的眉眼越发深黑,再加上□着的锁骨,莹莹如玉,看起来,竟是可口得不行了。

江夜白暗中吞了口口水。

景源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篮子,漫不经心地将上面的布一掀,一只三花小猫就那样“喵呜”一声蹿了出来。

景源一惊,连忙躲避,但他法术被锁,此刻不过是个普通人,怎敌那猫身疾如电,当即被抓住了衣襟,呲呲几声,胸口就多了几道血印。

猫咪顺势落到地上,扭头,目露凶光。

景源惊声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江夜白慢悠悠地答道,“只是看看师兄是不是真的没法术了而已。”

景源低头,发现胸口被猫抓出的血印正在慢慢扩散,乌黑的血液涔涔涌出,瞬间就将里衣给浸透了。他一手捂胸,一手颤颤地指向她,“小师妹!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

江夜白沉默。

一声娇笑替她做了回答:“害的就是你呢!”伴随着这个笑声,三花小猫嘭的一声,变回了人形,红衣飘飘,笑容甜甜,便连景源也不得不承认——真是个美人!

“你又是谁?”

“景源师兄位高权重,身份不凡,自然是不认得我这种下人的……不过没关系,你只要认得这个……就可以了。”言师采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道符,缓缓朝他走过去。

景源立刻后退,眼中惊现恐惧:“堕魂魔印……”

“景源师兄真不愧是见多识广,不但知道这是魔符,连名字都叫得出来。没错,这就是堕魂。顾名思义,烙上此印,从今往后,你就会听命魔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你不用怕,我会很温柔的给你贴上的……”言师采笑的极尽美丽,脚步却不容抗拒,瞬间到了景源面前,轻轻一拍,魔符正中他胸上被猫抓出的伤口,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景源所有的头发在那一刻,笔直飞起,又凌乱落下。

同时倒下的,还有他的身体。

江夜白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不忍之色。

言师采则放声大笑:“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哈哈哈,真是天佑我魔族!”

景源因剧痛而蜷缩成团,勉强抬头道:“你是魔族?”

“不但我是,她也是哦。”言师采一把拉过江夜白。江夜白一怔:“什么?我?”

“小傻瓜,你当你肚子里的那个大洞,是哪来的?呵呵呵呵呵呵……”

江夜白顿时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我的洞?你是说我的胃,难道与你们有关?”

“当然,那是我们魔界赐予你的魔力,否则,你一个资质这么差劲的凡人,凭什么能够想吞噬什么就吞噬什么?”

江夜白松开手,踉跄后退,脸色惨白的喃喃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我能吃东西的事,除了景源和一九……啊!”

言师采眨了眨眼睛。

“是你!你就是一九,对不对!”

“你猜。”

“就是你!我说为什么你出现时,一九就不说话,而他在我体内时,你就昏睡不醒,你们!你们是同一个人!!!”江夜白抖啊抖的,将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像要想要借这个姿势来抵挡些什么,“你是男是女?为何如此处心积虑?为什么要杀景源?又为什么要害我?”

言师采不屑道:“别把自己当回事。你只是顺带的,我们要对付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说着,把目光又转向了景源,笑的越发甜蜜,“怎么样?景源师兄?这堕魂的滋味可好受?别怕,很快就过去了,等魔印在你体内融化了,再扩散到全身后,你就彻彻底底的属于我们了……”

地上的景源已经没法再说话了,他的皮肤正在一点点的充血和浮肿,看起来随时都会爆裂。

江夜白哭了出来:“对不起!景源师兄,对不起!”

“你是该跟他说对不起,要不是你这个蠢货处处帮着我,我又哪能如此容易就把他搞到手?呵呵,呵呵呵呵……”

“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江夜白嘶声道,“当日我根本上不了船,你故意施法让我一同上船,为的就是利用我去对付景源,对不对?然后你又怕我不是景源的对手,所以故意给我那种力量,让我可以吃掉他的飞剑,对不对?”

“你可总算明白了?可惜,太迟了哦。若非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他会对你不加设防,我干吗耗费那么多心思在你这个白痴身上?”

景源虽然无法说话,但却是听得到的,闻言重重一震,抬头望着江夜白,满脸不敢置信。

言师采掩唇一笑:“说起来也真是误打误撞,景源师兄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前未婚妻,却还是跟你纠缠不清了一把。呵呵,这算不算就是孽缘呢?”

“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江夜白凄声道,“要他变成魔族,你有什么好处?”

“能够堵上天眼的天徒就是他,你说,我有什么好处?”

“等等!天眼!那个……不是我吗?!!”这下子,江夜白可是彻底惊了!

“你?”言师采噗嗤一笑,继而笑的东倒西歪,“别逗了,就凭你?”

“可是神机仙姝他们都说……”

“两个老不死,加一个自以为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妞,懂个屁!”言师采继续不屑。

“可是神衣……”江夜白不由得抓紧了身上的衣服,神衣也跟她一样,在瑟瑟发抖,看起来还比她更害怕。

而言师采的眼神更加不屑了:“就这么个破烂玩意,你还真信它?不过也是,神界已经没落很久了,也就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们还在孜孜不懈的要修真,要成仙什么的……呵呵……”

江夜白咬牙,继续追问:“你说景源是天徒?有何依据?”

“那是因为……”言师采本要回答的,突似想起什么,顿时一停,目光徒然犀利了起来,“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江夜白惨笑:“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事到如今……我只是不肯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而已!”

言师采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的。”

“欸?”

“虽然你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不过,看在你之前还挺听话的份上,我就放了你吧。反正,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言师采说到这里,上前抓起地上的景源,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往篮子里一丢,“好了,大功告成,下面该去办正事了。”

江夜白怯怯的问道:“什么……正事?”

“当然是去打开天眼啊。”言师采说着,冲她抛了个媚眼,“等着看吧,小白痴,从今天起,人间就是我们魔族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突停。

言师采慢慢的、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动弹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一滴水,从手指处,缓缓坠落。

滴咚。

紧跟着,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那笑容也仿佛被水浸泡了,开始模糊和变形。

“好奇怪啊……”江夜白在她身后,轻轻的说道。

“奇、奇、奇怪、什、什么?”

“辟谷餐风的蜀山弟子,连自己的住所里,都没有水。而用来惩戒他们的反思洞里,反而接着一盆水……你,就半点都不奇怪吗?”分明是几步之远的距离,但江夜白的声音却听起来又遥远又飘渺。

言师采用力回头,滴咚——

钟乳石上的水滴正好滴下来,落进盆中,盆内荡漾开了层层波澜。与此同时,周遭的一切也像水纹一样,扭曲着,变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长评喽,好开心~~

谢谢晓妍!亲一大口~*~

也谢谢观看此文的大家

虽然你们大部分在潜水,但我是不会介意的。安心的潜吧,啵~~~~

水化

变化后的反思洞,已不是反思洞!

而是浅明的住处!

这是怎么回事?

言师采正在震惊,突又觉脚上一软,刚待移动,左脚就哗啦啦地化成了水珠。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这下子,可是彻底不敢动了。

“雾仙真人,你快现出原身了啊……”江夜白低低一笑,“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你是男还是女。现在看来,两个我都输了。你的真身是雾气,又何来性别之分呢。”

事已至此,言师采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看着自己仍在不停软化的躯壳,决定争取一下最后的时间:“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记不记得那天浅明师兄给你看病,让你吐出了一只壁虎。你当时魂在言师采体内,所以我唤一九时,一九没有回应。事后,一九对我说,他回了趟家。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应该知道我把那只壁虎给吃了。因为我吃壁虎的时候,他不在,其他人也没看见,独独言师采知道。但是,事后,一九却安慰我说:‘绛珠果和壁虎你都已能熟练操控,将来那个……呃,吃人,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也就是在那时,我断定了,你和一九,是同一个人。”(不记得的童鞋请翻看第16节,现在知道当时小夜夜为什么那么绝望了吧:P)

言师采的脸,一片灰败,喃喃道:“我小看了你……我果然……小看了你……”

“你趁琼华将我劈死之际,附身在我体内,并在我胃里开了一个洞。为了方便我帮你对付景源,你甚至教我如何使用魔力。如果我没发现你就是言师采,一人两体,两面三刀,也许我还会把你当恩师对待,但知道了你们是同一个人,留给我的,便只有——恶心了。”江夜白冷眼看着言师采的小腿也化成了水,一滴一滴往下流淌,心中涌起很奇怪的感觉。

她记得小时候,有个姐姐对她特别好,嘘寒问暖,细致温柔,比娘亲还要体贴。她好喜欢那个姐姐。直到有一天,无意中听到那姐姐对别人说,之所以对她好,是为了能嫁给她爹当妾室。她好生气,当即冲出去骂那姐姐,结果反被倒打一耙,百口莫辩。晚上她蒙在被子里哭时,娘亲来安慰她。娘亲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娘亲还说:“你如果没有揭穿她的本事,就最好装作不知,等待机会,一击而中。”

娘亲说的那些话,深深的烙在了她心里。

所以,当发现一九就是言师采时,她没有做声。

而此刻,她看着言师采,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姐姐,似怜悯,又似自哀。

言师采的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放弃,只是问道:“就算你知道我们是同一人,我也无时无刻不与你在一起,你又是如何布下的这个局?”

江夜白答道:“你在我体内,我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表面上什么都答应你。那日,我帮你封印浅明,事成后你很高兴,转身就走,我跟在你身后,偷偷往地上扔了一样东西。如果一九还在,他必定会知晓,但他却不知道。而走在我前面的你,也不知道……”

“就是那样东西,提醒了我。”一个声音突然介入,然后,某个身影缓缓在室内现了形。不是别个,正是之前中了堕魂倒地不起的景源。

只见他面如冠玉风采依旧,哪里有半点曾被魔符吞噬的模样?

言师采此刻已知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术。是幻术让浅明的住处变成了反思洞,是幻术让她误以为景源已经擒住,是幻术让她……吐了真言。

因此,此刻真正的景源毫发无损的出现,她也不奇怪,只是哦了一声,扬眉道:“是什么东西?”

“绛珠果的种子。”答话的是景源,“我亲手给小师妹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了此处,不是很奇怪么?”

言师采哼了一声:“她又如何断定你就一定能发现这些种子?”

这次,江夜白作了回答:“琼华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无极天书,必定会时刻关注后山,而守护后山的浅明师兄不见了,他会不会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发现了,岂非也等于是景源师兄发现了?”

“没错。”景源微微一笑,目露赞许,“为了保险起见,我跟琼华来了这里,想确定一下此人在不在家。结果,人没看见,却看到了一地的种子,而且就在衣橱外面。于是我打开衣橱,就看见了——被魔符封印的浅明。”

言师采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再看向江夜白时,就多了很多别的意味。

江夜白回视着她的目光,继续道:“我丢下诱饵后,很期待景源师兄的回应,于是就跟你一起等着。没想到,没等回景源师兄,先等来了花阴醉。不过幸好拜她所赐,师兄回来后就中了佛见笑的毒……”

言师采突然嗤笑,“是不是真的中毒了,他心里清楚。”

“欸?”江夜白一怔,转头望向景源,景源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是中毒了。”

……好假!

江夜白狐疑地看着他。

景源微微一笑:“总而言之,我看出种子是故意丢下的,因为如果是太过慌乱落下的,不会散落的这么整齐,那么,小师妹肯定是想暗示我些什么,而且,这个暗示也只可能是给我的,因为除了我,谁也不知道那些种子是怎么回事。可我与她私下相处的时间那么多,她却只字不提,为什么?答案自然是——她不方便说。那么,我就给她一个不用说也能沟通的机会。”说着,意味深长的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夜白觉得他的这个动作是故意的,有种向言师采示威的感觉。

而言师采的回应则是三声冷笑。

“魔力能令你潜伏在她体内,而神力,却可令我与她灵魂相通。佛见笑的毒性,其实并不是一定要水才能逼出的。但我却用水,做了那次沟通的最好媒介。”

江夜白的脸,突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