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修德不比玄尘子好多少,身上到处是灵符打中留下的伤,若非刚才吞服了一颗丹药,恐怕他也快被玄尘子耗死了——这就是身为道观弟子的好处,丹药这等珍贵之物,哪怕公孙堰和绯云同样有势力,却没有途径获得。

“我虽然只有一个人,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应修德紧了紧手中的桃木剑,说。

玄尘子却道:“应道友误会了,贫道的意思是,再打下去,你我二人两败俱伤,不如,罢手如何?”

应修德闻言一怔,迷惑地看着他。

玄尘子脸上带笑,沉沉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三人:“与四个人分享宝物,贫道是断然不肯的,不过,一个人嘛…”

他的话断在这里,其他人不是倒抽一口冷气,就是吃惊地瞪大眼。

“师兄!”纪修明喊道,“你莫要中了他的诡计!”

“应道友…”这是公孙堰。

“应道友,”玄尘子慢条斯理地说,“你若执意与我拼下去,贫道只能选择与你同归于尽,到时,你我身亡,他们几人却留得性命,你说,这批宝物,会落到谁的手里?”

只有一句话,却十分诛心!不错,他们这些修士,为了宝物不惜性命,但绝对不希望,自己舍了性命,宝物却落到别人手里。玄尘子所说,正是应修德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拼下去?

应修德缓缓移过视线,扫过重伤不起的三个人。绯云,出身成谜,诚王府供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公孙堰,公孙家家主,因公孙堰刻意结交而相识;最后,是他的师弟,入祥临观多年,一直共同进退,不知一起经历过多少困境…

玄尘子又道:“如今他们三人,不足为虑,你我二人若能罢手,你所得比四人平分要多,我所失亦比五人平分要少。如何?”

应修德半晌没有言语。

许久,他道:“其他人便罢,我不可能丢下师弟。”语气松动,却是有放弃绯云与公孙堰之意。

此言一出,纪修明放下心中大石,眼眶微红:“师兄…”

绯云与公孙堰一口气堵在胸口。

玄尘子面露难色,似乎十分为难,思索一会儿,道:“应道友,你我余力相当,分与你贫道不算太不甘,不过,你师弟么…除非你们二人只要一半。”

应修德咬咬牙:“一半就一半!”他也知道,师弟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想三人平分是不可能的。而玄尘子这人又太精明,断不会让给他们这么大的好处。

纪明修感动道:“师兄,你今日救我性命,这些东西我一点也不要,都归你所有!”

应修德点点头:“你我兄弟,财货皆是外物。”

玄尘子露出笑容,别有意味地说:“那就…动手吧!”

应修德道:“你动手,我不拦你就是。”

玄尘子微笑摇头:“我若动手,岂不是卖了破绽与你?你我一起动手,贫道才放心。”

“你——”应修德瞪视着玄尘子。绯云、公孙堰二人与他交情泛泛,叫他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叫他动手杀人,却是有些难为了。

玄尘子道:“道友,既然合作,总得表现出一点诚意,不是吗?”

应修德还未回答,公孙堰已叫道:“应道友,莫要上他的当!他在此蛰伏三年,不知布下了多少机关埋伏,我们四人在此,就算身受重伤,他就要顾忌着,可若只有你们两人,纪道友又行无余力,只怕就要被他吞吃入腹了!”

应修德顿住。

公孙堰见他松动,忙接着道:“反之,应道友再拖一段时间,我等抓紧疗伤,到时我们四人合击,他焉有命在?”

玄尘子却不与之辩驳,只道:“应道友,如何决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应修德看看公孙堰,又看看玄尘子,站在那里,一时间难下决断。

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灵玉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过,自己被人提了起来,然后,脖子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

“玄尘子。”绯云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说,我要是一用力,这孩子的脖子会不会立刻断了呢?”

脖子上的这只手掐得很紧,紧得灵玉双脚乱踢、直翻白眼,玄尘子双眼一眯,下一刻还是笑道:“绯云仙子不如试试看,左右不过是个凡人。”

“道友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啊!”绯云笑,重伤在身,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原来的风流姿态也减了几分,“不过,真的不在乎吗?”

灵玉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此时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默默地想,师父,你真的不在乎吗?还是,你的不在乎,只是为了保护我们…

绯云掐着他的脖子,目光却紧紧盯着玄尘子,缓缓说道:“要说,你潜伏于此,特意寻两个道童摆摆样子,也不奇怪,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个孩子,资质好得出奇!”她转过头,问盘坐于地的公孙堰,“公孙老头,你说是不是?”

公孙堰精光四射的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一瞬间就消失了:“可不是!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居然一脚踏入了修道之门,只要再有一两年时间,便可真正入道。嘿嘿!十五岁之前入道,可是各大道观精英与普通弟子的分水岭,这两个小家伙,还要提早几年,真是了不得的资质!”

玄尘子轻叹一声,道:“贫道遇到这两个孩子,也曾想过传之衣钵,三年教导,亦是尽心尽力,只是没想到遭遇今日之变…”

言语之间,甚为可惜。这很容易理解,徒弟重要,但自己的仙途更重要,这可是楚国公的秘密藏宝之地,天底下哪个修道士会为了徒弟,放弃这天大的机缘?徒弟再收就有了,天资再高,难道指望靠着徒弟成仙?

玄尘子的言辞毫无破绽,但绯云却丝毫不放松,她大笑了两声,道:“既如此,为什么三年时间,你还不取了宝物走人呢?是不是这里的宝物,你根本就拿不走呢?”

此言一出,玄尘子脸上的表情终于慢慢收了起来。

“不错。”许久之后,他轻声道,“贫道在此三年,迟迟未能携宝离开,就是因为,此地的宝物,根本就拿不走!”

“啊!”应修德和纪修明同时低声惊呼。藏宝之地,必有封印,这是常识,但玄尘子是个符术惊人的符师,连他参悟三年都不能取走宝物,此地的封印岂不是…

“以白水观的手段,宝物封印岂会简单?若非如此,你们此时见到的,便是一座空的藏宝室。”他重又露出笑容:“四位道友,不是我夸口,我若解不开此间封印,其他符师休想解开。你们还要与我拼命吗?”

007、谈判

沉寂。

封印。符师。

这两个词沉沉地压在众人心头。

他们都不是刚刚踏入修道之门的小修士,知道这两个词代表着什么。

有藏宝必有封印,有封印必须符师。

他们四人,绯云与公孙堰既有交情,又有矛盾,公孙堰刻意交好应修德,其实交情平常,而应纪二人份属同门,感情颇佳,与绯云、公孙堰皆是平常。他们这只小队,并非因为交情而相约寻宝,而是之前相约寻宝,却无意中寻到了楚国公的手札,才结伴前来白水观。

除此之外,应、纪二人出身大门派,实力稍胜;绯云有王府背景,消息最灵活;公孙堰则是长于符术,是个水平不错的符师。

他们原本打算,手札是真是假,还要时间验证,先来白水观探探路再说,若是寻到宝物,便由公孙堰去解封印,解不开再想办法。不料来了白水观,发现了玄尘子,就临时改变了策略,先查玄尘子的底细,他是普通野道士便罢,若是知情人,少不得黄雀在后,利用对方寻到宝物。毕竟,那手札中关于藏宝之事,说得语焉不详,他们只知宝物藏在白水观,却不知究竟何处。

事情很顺利,他们找到了玄尘子,也找到了宝物。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玄尘子竟是个符师,而且是个能布符阵的符师,比公孙堰这个半吊子高明得多,至此,他们就没再想过封印之事。

既然是个符师,那么此间封印必然已经解了。

直到现在,绯云挑明,封印依然未解,这里的宝物,谁也别想拿走!

假如寻常情况,这件事并不能改变什么。封印未解,那也要打完了再解,但绯云和玄尘子的态度都太诡异,反倒让其他人心有忌惮。

玄尘子胸有成竹,没有他就没办法解开封印。绯云抓着那小道童,似乎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

难道说,此间封印,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

“阁下未免太自大了!”应修德冷哼一声,“你在符道上的修为固然出众,可各大道观,哪个没有自己的符师?水平比你高的不是没有,怎么就非你不可了?”他是大道观弟子,内心难免骄傲,况且,他拿出过器符,说这句话,自有底气。

玄尘子但笑不语。

绯云的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玄尘子道友,符之一道,我不如道友精通,封印之事,我是看不出究竟。不过…我却知道,这两个的孩子,对道友来说非常重要。”

应纪二人微怔,公孙堰脸色一沉,玄尘子笑容稍敛,颇有深意地看着绯云,道:“绯云仙子何出此言?”

绯云道:“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们的资质太好,你也教导得太用心。乍看之下,似乎只是你随意收的两名弟子,可细想起来,这样的弟子,收一名还可以说是巧合,两名…呵!若是如此,三大道观之下,收徒怎会那般艰难!之后,我的探子回报,你的来历一无可查,大约十二年前,突然出现在尹城,盘桓了个把月,开始游历天下,似乎就是为了寻找传人。只是,奇妙的是——”

绯云转过目光,扫过地上的仙石,及手中的灵玉:“这些孩子,大多不是姓范,就是姓程!”

听到这句话,灵玉陡然一个激灵。尹城,不是姓范,就是姓程…

玄尘子的笑容缓缓收住,待绯云说罢,轻轻道:“皇族的消息,果然最是灵通。”

“时间太过紧迫,来不及查这两个孩子的来历,不过,想必亦在这两姓之列。玄尘子道友,不知可否解惑?”

玄尘子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这两姓与贫道之间存在因果呢?”

“既是因果,何需这般挑挑捡捡?道友行事,总是透着一股诡异,叫人难以摸清缘由。不过,这两个孩子,对道友而言十分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说罢,绯云抓着灵玉脖子的手一紧,令他痛苦出声。

绯云目光冷漠,仿佛之前对灵玉表示友善的人根本不是她。

“你要什么?”玄尘子很干脆地问。

绯云嫣然一笑:“爽快!”她放开灵玉,道,“不过这个问题,还要道友自己回答,依你看,这孩子的性命,价值几何?”

玄尘子沉默片刻,说:“一命换一命。”

“恐怕不止吧?”公孙堰忽然接口,“玄尘子道友,我们掌握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命!”

玄尘子闻言,双目微眯:“阁下此言何意?”

公孙堰粗哑的声音带着些许阴沉,听起来带了威胁之意:“除了这两个孩子的性命,还有一个机会。”他说,“三年时间,道友都未能解开此处封印,谁知道还需要几年。封印一时未解,宝物一时未拿,就存在变数。道友就这么肯定,打发了我们,不会有其他人?”

“…”

沉默漫延,一时间谁也没有搭话。

玄尘子对于封印胸有成竹,之使他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公孙堰所言,又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们四个人能找到这里,固然是机缘使然,可谁知道,别人是不是有这样的机缘?

“都开出条件吧!”许久后,玄尘子开口。

绯云与公孙堰对视一眼,绯云道:“我要四分之一。”

公孙堰紧接着点头:“老夫亦是。”

玄尘子一笑:“两位都要四分之一,那就是一半。怎么样,应道友,你以为呢?”

应修德阴沉着脸。既然他们要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自然是他和玄尘子平分了,从二分之一减到四分之一,他当然不乐意。但公孙堰与绯云刚刚为自己挣出了一点生机,他若反口,就是与他们为敌,到那时,玄尘子必然会坐山观虎斗,他两面受敌,还要拉着个重伤的师弟,根本没有胜算。

玄尘子倚仗的,是他的符术,以及他们不知道的解封手法;公孙堰和绯云依仗的,是他们手中握着玄尘子的弱点;而他,倚仗的只有实力,但他同样重伤在身,实力所剩不多。

“若是如此,我与师弟同样也要平分!”权衡片刻,应修德道。

玄尘子点点头:“我们五人,各得五分之一?”

他还未反对,绯云已经冷声道:“应道友,你便罢了,纪道友有什么资格平分?”刚才应修德有意放弃他们,她心中记着呢!

“绯云!”应修德勃然大怒,“你莫要忘了,能得到这个消息,我纪师弟出了多少力!再说,没有我的灵宠、器符,我们能找到这些宝物?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

绯云反唇相讥:“你刚才不也翻脸不认人?应修德,自己做得出,就别怪别人!”

“你…”

且不管绯云与应修德唇枪舌剑,此时灵玉总算是被放下来了。他咳了几声,稍稍缓过气,默默地缩在角落不说话。

刚开始的震惊过后,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他曾经流落市井,见多了人情冷暖,虽然心智还不比成人,但也不是天真的孩子。他知道怎样求生。

师父,并不是他以为的样子,或者说,他和仙石,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师父。他们印象中的师父,严厉,刻板,清贫,虔诚。而现在看到的玄尘子,符术高深,心机深沉,仅仅几句话,就令这个四人小队生了嫌隙,若非应修德看重兄弟情谊,只怕连他们师兄弟也被挑拨到反目成仇。

对于师父三年教导之情,他很感激,但,想到这样一个玄尘子,又令他不寒而栗。

绯云说,师父那几年,到处寻找传人,那些孩子,不是姓范,就是姓程。

正巧,仙石姓范,而他…姓程…

还有尹城,那个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师父十二年前去过那里,那正巧是他出生的前一年,所以,师父才会空手而归?

他记得,当年在樊城遇到师父,他正是要去尹城…

灵玉忽然觉得浑身冰冷。

果然,师父收他和仙石为徒,根本是有所图?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昏迷的仙石。不管发生什么事,公孙堰始终将他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其实,这个公孙老头也早就推断出,他和仙石必有用处吧?而且,他有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公孙老头的行为刻意得多。

冷静,冷静。

灵玉深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曾经指望师父救出他和仙石,但现在,师父显然已经靠不住了,而仙石又一直昏迷,另外四个人,完全是利益至上,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师父为什么会需要他和仙石?或者说,姓范和姓程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如果他们的用处能一直保存下去,那就能活下去。而如果不能,就只能寄望这几个人好心,用完了饶他们一命。问题是,命掌握在别人手里,总是不安全的,所以,他要加大自己的筹码,才能增加活下去的可能。

可他和仙石对师父能有什么用处呢?师父留在地此,是为了白水观的宝物,对他和仙石,总是时时督促,激励他们早日踏入修道之门。

宝物,入道…

这其中,必有玄机!

008、算计

一番你来我往,最终的结果,玄尘子占了大头,得了三分之一,绯云与公孙堰、应修德与纪修明,平分剩下的三分之二。但,玄尘子表示,自己出力最多,要最先挑选,而纪修明,因为实力不存,被一致要求放到最后。

这最先和最后,相差却是极大。比如一捆灵符和一本符书,换成灵石,有可能价格相差并不惊人,但价值却是天差地别。

谈判完毕,五人终于“开诚布公”交流了一番。

原来,公孙堰他们四人,之前合伙买了个消息,内容是关于出产金精的位置。

修真界内,买卖这种消息的现象很普遍,因为上层的控制,无主的资源很少,所以,修为不足的修士,经常会卖出这种消息,赚取一些灵石,而修为足够的修士,则会购买对应的消息,前去寻宝。

而因为修为所限,他们往往会几个人合伙买一个消息,既平摊了投入,又分摊了危险。一般风险不大的消息,合伙结队的人,并不熟悉,比如寻找某样不算太珍稀的材料。而风险较大的,就会寻找可靠的同伴,比如探索某个道观遗府。

公孙堰四人,交情并不深,毕竟只是寻找金精而已,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寻找金精的过程中,竟然被他们寻到了一座隐秘的古墓!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这座古墓,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楚国公的陵寝!

虽说是夺爵灭族,但楚国公一族繁盛,远支族人足有万人,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太宗最后还是赦免了他的远支,准许他葬入国公陵寝。只不过,他的陵寝究竟在何处,一直无人知晓。

公孙堰四人无意中进入了楚国公陵寝,自是兴奋不已,以为能找到传说中的楚国公宝物。可惜,他们最后并没有找到宝物,而是找到了楚国公的手札,里面语焉不详地记载了一些事,最后指向白水观。

所以,这四个人结伴来了白水观,寻找那批宝物。

“玄尘子道友,”公孙堰转而问道,“你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似乎比我们准确得多啊!”

玄尘子淡淡道:“当年楚国公虽夺爵灭族,但他门人何其多?其中有人逃出生天,甚至隐秘传世千年。我曾与他们有过一番因果,因此,得知了一些秘密。”

说到这里,玄尘子扫过他们:“诸位,莫要心有不平,贫道为了此事,足足忙碌了二十余年,早年为了解谜,后来研究符术…哼!若非…我岂会甘愿把这等好处,让出三分之二,给你们四人!”

他言语之间,甚是不忿,反倒安了其他人的心。公孙堰笑道:“玄尘子道友,我们虽然只是恰逢其会,可付出的也不少呢!在解除封印期间,外面一切事务,都交给我们,你不需要一丝一毫的分心。再说了,不是由你先挑选么?”

“哼!”玄尘子冷着脸又哼了一声。

“说起来,楚国公正是程姓,莫非玄尘子道友寻找程姓孩童,便是为了此番因果?”绯云忽然道,目光撇向角落蹲坐着的灵玉和依旧昏迷的仙石。

玄尘子扫过她,目光略显凌厉,缓缓点头:“不错。”

灵玉一怔,抬起头来,却与玄尘子的目光对个正着,不由地一缩。

绯云注意到了,笑道:“原来,这小东西就是楚国公的后裔,程氏的族人。”顿了顿,又沉吟,“那范氏呢…哦,对了,当年大秦皇族,正是姓范,莫非…”

玄尘子笑笑,不再就此多谈,转了话题:“不瞒诸位,封印之事,我早有眉目,只不过,一直欠缺一分机缘,若是几位能遵守诺言,那么,一两年内,必能解开!”

“那可太好了。”公孙堰带着几分阴厉的脸亦展露出笑容,“劳烦玄尘子道友了。”说着,向绯云使了个眼色。

绯云起身:“那就不打扰道友了,希望道友早日找出解除封印的方法。”说着,一把抓起灵玉,“至于这个孩子,道友暂且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呵,小小年纪,居然就进入了观想境界,一脚踏入修道之门,当真惊人…”

“什么?”玄尘子陡然惊起,“她进入观想境界了?”

“不错,就在不久之前,真是难以置信。”绯云摸了摸灵玉的头,“如果哪一天,道友不想要这小东西了,就送给我吧,我倒很喜欢他。”

数息的沉默后,响起的是玄尘子的笑声,一直不温不火的他,忽然长声大笑,站起身来:“真是天助我也!”

其他人都是一怔,公孙堰问:“玄尘子道友,你…”

玄尘子收住笑声,目光闪动:“诸位,不必再等一两年,今晚,就可以解开封印了!”

四人惊诧的目光中,玄尘子缓缓念道:“月圆之夜,范程之血,封印可解。”

其他人自是惊喜无比,绯云更道:“原来,这两个孩子,是这般用途。”她目光闪动,似乎在考虑六分之一是否划算,但想到玄尘子的手段,最后还是放弃了。

与她同样反应的,还有公孙堰。他想到自己手段已尽,如果要求太多,得罪了玄尘子,前番又与应纪二人有了心结,动起手来难以自保,也就不多说了。

“玄尘子道友,要怎么做?”公孙堰抓着昏迷的仙石,问。

多年筹谋终于有成真的一刻,玄尘子喜形于色,好半天,他才收起笑容,道:“事不宜迟。四更天快到了,若是月兔西坠,我们就要再等一个月。”

四人齐齐点头。趁这段时间,绯云和公孙堰稍微恢复了一些,纪修明吞了颗丹药,暂时控制住伤势,有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应修德情况最好,他伤势本就是最轻的,丹药的药力又已经完全化开。

玄尘子当即动手,开始布置符阵。

所谓符阵,虽然占了个阵字,却只得阵法之道的旁门,重点还在于符字。以海量灵符为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不分阴阳,不辨五行,不算术数,只具阵法之形。

如此,虽然并不具备真正阵法之玄奥,却也威力惊人。

符阵的出现,其实也是低级符师的无奈之举。符师之路,并不好走,符术虽入门容易,材料简便,可也仅仅只是入门,法符以上,不但需要天分,更需要传承,非大道观的符师,往往只会画两三种法符,如何应付大场面?

而阵法之道,传承更少,除了大道观,散修之间,几乎不知阵法为何物。符阵由此应运而生。

可以说,符阵虽然不具备真正阵法之犀利,可也能将一个人的实力,骤然上拔数倍,若不是如此,玄尘子一人断然无法与公孙堰四人周旋。

玄尘子动作极快,不过一刻钟,符阵便布置好了,除此之外,宽阔的大厅中央,画上了一个五星图位。

“四位道友,”画好星图,玄尘子道,“请各自站上来吧!”

他话音落,却没一个人动。

玄尘子挑眉:“四位道友这是何意?”

这五星图位,正好在符阵范围内,其他人的符术虽不及玄尘子,这一点却能看出来,因此有些犹疑。

玄尘子似乎想到了,叹了口气,率先站了上去,道:“公孙道友,你的符术亦是不凡,难道看不出来,这个符阵,攻击的是星图正中央么?”

公孙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道:“虽是如此,但,使灵符略微偏离,以道友的修为,并不是不能办到。”

玄尘子颇有些不满:“此处封印,贫道研习多年,这个符阵,亦是专门为此封印而设,各位若是不信,尽管自己找人破解去,贫道等着就是!”

别说重新破解,不知道要等多久,就是再找人,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一直沉默着的纪修明此时忽然开口:“玄尘子道友,其他的我不多问,只一件事,不问不快!”

玄尘子面带不悦,淡淡道:“道友说来就是。”

纪修明道:“若是我们不来,道友只有一人,便是用上这两个小童,也就三人,为何用的却是五星阵图?”

玄尘子扫过他,语气平淡地说:“这星图是贫道临时画的。”

绯云挑眉:“这是为何?”

玄尘子说:“你我五人,聚于此地,只为夺宝之争,别说精诚合作,没有暗中算计已是极好。这个星图,正好分居五位,联合克制,正好让我们彼此牵制。”

公孙堰闻言,双目一眯,再度细细扫过这个阵图,神色慢慢缓了下来。

他与绯云交换了一个神色,将仙石抓在手里,道:“玄尘子道友,这两个道童,又当如何?直接放血吗?”

玄尘子哼了一声,说:“想必公孙道友与绯云仙子不会放心把他们交给贫道的,既如此,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们了,过一会儿,我说的时候,你们逼出他们的精血,与灵符融合就是。”

“精血?几滴?”

玄尘子没好气地说:“他们刚刚入道,能逼出几滴精血?一滴足矣!”未曾入道,所谓精血,无法强行逼出,便是入了道,精血也不是随便使用,修为越低,动用精血对自身损伤越大。

公孙堰闻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配上他颇有些老相丑陋的面容,甚是可怖:“道友果真珍视自己的徒儿,既如此,老夫就放心了。”说罢,他也踏了上去。

紧接着是绯云,她提着灵玉,亦站上了星位。

然后是应、纪师兄弟二人,五个人各自站位,彼此牵制,互相提防。

眼看众人站好,玄尘子挑起一张灵符,口中念念有辞。随着他的口诀,灵符似有微光亮起,上面的朱砂纹路闪闪发光,清晰无比。

念到最后一句,玄尘子“咄!”一声,灵符化成一道光芒,掠到星图中央。

“精血,现在!”

随着喝声,绯云与公孙堰同时抓起手中的灵玉和仙石,骈指一点两人眉心,使出灵力,强行将精血从二人体内逼出。

昏迷中的仙石忽地身体一震,面露痛苦,清醒着的灵玉只觉得脑袋一下剧痛,好像被人生生劈开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体而去。

两滴精血,飞到中央,与灵符融合为一。

玄尘子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木剑一挥,喝道:“爆!”

009、生天

星图中忽然亮起刺目的光。

之后,灵玉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而是周身一暖,安然无恙。

等到光芒散去,周围一片血红。

绯云等四人鲜血淋漓,重伤不起,而他、仙石,还有玄尘子,三人都完好无损。

好不容易脱离了绯云的掌控,灵玉立刻转身,往玄尘子跑去。

他没不自量力地去救仙石,因为他知道,不管其他人伤多重,只要没死,就不是他能碰的。

而刚才这一番变化,他心中已有计较,就算师父收他为徒,根本是另有所图,但至少目前,师父还想留他性命。

只要师父还不想杀他,就够了。

看到他跑过来,玄尘子满意地点了下头,眉毛一动,正要伸手将仙石摄回。

正在此时,一双枯瘦的手伸了出来,牢牢地抓住了仙石。

“咳!”公孙堰抬起头,因身受重伤而越发老朽的面容露出阴毒的笑,手上青筋暴起,不让仙石被摄走。

“玄尘子,”他嗓音越发粗哑,阴沉沉的,映着浑身的血迹,显得分外骇人,“你在符阵中做了手脚,什么精血,根本是用来保护这两个孩子的,老夫技不如人,没看出来,只能认输了!不过…”

一枚闪着灵光的灵符忽然出现在他手中,瞬间自燃。

玄尘子大喝:“休想——”手中灵符出手。

可惜,灵符落地之时,公孙堰和仙石的身体有如虚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回荡着的,是公孙堰恨意满满的声音:“这小子老夫带走了,这封印,你休想开启!”

“呵!”下一刻转醒的,是绯云。她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哪里还有刚才出现时的半点风姿。她的目光恨恨地扫过玄尘子和灵玉,什么话也没说,手中红线一抖,陡然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烟花散去,同样消失在原地。

玄尘子脸色阴沉,盯着已经空了两个角的星图。

若不是他手中灵符消耗太大,为了布这个符阵,几乎都用光了,岂会没办法阻止他们二人遁逃?可他不能不这么做,因为,如果不是占了地利之便,他一个人绝对打不过他们四人联手,不趁着他们重伤在身全歼于此,自己只会越来越被动!

除此之外,也是他太低看别人了,没想到公孙堰手中居然会有一张土遁符,也没想到绯云亦有奇妙遁术。

失策,真是失策!一步走错,他谋划了二十多年的好局面,就要落空了!这两个人一跑,白水观的秘密就会泄露出去,又因为仙石被带走,他没办法趁着别人来之前打开封印了。

一时间,玄尘子只觉得全身无力。

好一会儿,他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应修德和纪修明身上!

放跑了那两个人,这两个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幸好,他顾忌着应修德,把大部分的灵符,都布置在了他的方位上,将他直接打得毫无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