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陆盈风闭关结婴了。四百岁出头,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就算一次结婴成功,也称不上天才了。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蹉跎过百年,她明白自己不需要别人肯定。

灵玉和蔚无怏正在闲聊,忽然各自收到了传讯符。

两人接过传讯符,都是一愣。

默然片刻,蔚无怏起身:“走吧。”

灵玉点点头,跟在蔚无怏身后,无声地出了洞府。

苍华真人也出来了,祖孙三人,默默地驾起遁光,直飞擎岳峰。

擎岳峰洞府外,跪了一地。最前头是断岳真人的真传弟子,然后是入室弟子,再是记名弟子…

擎岳峰一脉,都是断岳的徒子徒孙。如今这个时候,他们跪在断岳的洞府外,低着头,身上弥漫着悲伤。

有几位与断岳真人感情深厚的,甚至痛哭失声。

今日,就是断岳真人的坐化之期。

灵玉祖孙三人到达之后,直接进了洞府。

断岳真人盘坐在石床上,面色平静。

已经有好几位元婴修士到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钱家乐跪在断岳真人面前,听着断岳真人缓慢地说着遗言:“…你是我门下最优秀的弟子,将来就由你继承衣钵。善待你的师兄师姐,他们虽然不及你出众。也许一辈子也结不成元婴,但却是擎岳峰的根基所在。”

“是。”钱家乐哽咽着,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泪光。“众位师叔在此见证,徒儿一定遵照师父之命行事。”

断岳真人露出微笑,看向端木澄:“阿澄,按照门规,元婴修士的私产,一半归入宗门,一半自行处置。我这里已经列好了处置之法,等我去了,就交给你执行。”

端木澄低头,恭声应道:“是。师伯请放心。”

接过断岳真人递来的玉简,端木澄手指微抖。断岳真人坐化,就该轮到他的师父杨栖真和前任掌门顾真人了。想到师父说,自己寿元不足百年,端木澄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意。

仙路未能走到尽头。仍然要面对这种生死离别。

断岳真人笑着,对钱家乐道:“把你的师兄师姐叫起来吧。”

“是。”钱家乐擦去眼泪,直起身,走出洞府。

不多时,断岳真人一干弟子鱼贯而入,在他面前一一跪了下来。

不管是真是假,每个人都面带哀容。

断岳真人反倒是笑着的。他修炼多年,心境豁达,死生之事,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都别哭了,为师今日坐化,早入轮回。说不定下一世还能踏上仙路,甚至取得比今生更高的成就,有什么好哭的?”

听他这么说,断岳真人的弟子们纷纷擦去眼泪,强忍悲伤。

“为师今日就会去了。临去之前,有些事要嘱咐你们…”

断岳真人慢慢地将遗言交代完,末了道:“我去之后,擎岳峰就交给家乐了,你们莫要心怀不满,他年纪虽小,却修为最高,将来擎岳峰发扬光大,还要靠他。”

越秀忍着泪意,说道:“师父放心,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以后一定会敬重钱师弟,助他打理擎岳峰。”

“你们明白就好,擎岳峰的将来,还需要你们师兄弟齐心携手。”看到几名弟子面有异色,似乎想问什么,断岳真人慢慢说道,“为师的后事,已经安排好了,待为师去后,自有掌门为你们作主。”

说完这句,断岳真人长叹一声,目光带着眷恋,缓缓扫视过洞府里一个个同门、弟子。

显宣真人面露不忍,转开了头。

显化真人、杨真人、顾真人沉默不语。

断岳真人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再会”之类的话,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显化真人轻声道:“断岳师兄…已经去了…”

他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是那一声长叹。

洞府内,悲声大作。

这是灵玉第一次亲身经历修士坐化的情景,这种悲伤的氛围,并不比凡间的生死离别轻松。

她走到钱家乐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走出断岳真人的洞府,沉重的钟声响了起来,传遍整个太白宗。

听到这钟声,跪在洞府外的擎岳峰弟子伏地大哭。

修仙之人,没有俗世那么多的规矩。当日,断岳真人的遗体便移到了归息谷。

这里是太白宗修士的安息之地,无论炼气还是元婴,只要在门派坐化,最终都会葬身于此。

没有坟头,也不必立碑,肉身不过一具臭皮囊,赤条条来去,何必牵挂。

可擎岳峰悲伤的氛围,却持续了月余,才慢慢地散去。

灵玉坐在天池峰最高的那块岩石头,望着高远的天空、宽阔的大地。

太白宗依然如往昔一般,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辞世,而有什么改变。

她转过目光,看着另外几座高峰。

断岳真人的坐化,只是一个开始。近两百年内,太白宗的老一辈修士,都将坐化。

看着显化真人、显宣真人、杨真人、顾真人等一干熟悉的长辈,都将辞世,灵玉心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这几位都坐化了,就该轮到她的师祖苍华真人了。

这些年来,苍华真人运道不佳,没能突破后期,已经过了一千两百岁的他。再次晋阶的希望已经很小了。

灵玉很低落,她可以帮师祖找到续命之法,却没有办法让他在仙路上更进一步。就像她曾经对徐逆说的那样,不管修为多高。实力多强,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有人拾级而上,踏入峰顶。

她听到袁冬儿的声音:“…徐剑君。”

灵玉转过头,温泉的雾气中,徐逆的身影渐渐清晰。

“你怎么进来的?”灵玉微愕,虽然劝服了师父,可蔚无怏当初下过禁令,应该没有弟子敢违反才是。

徐逆笑了笑:“端木澄让我进来的。”

“…”灵玉失笑,看着他腾身而起,在自己身边坐下。

师父闹脾气。端木澄可不会跟着闹脾气。眼看着蔚无怏气消了,端木澄怎么可能还会任由弟子把他拦在门外呢?

“怎么去了这么久?”灵玉往身后一靠,继续看着苍茫大地。

“有点小麻烦。”徐逆说。

“没找到药?”这么说着,灵玉却一点也不紧张。

“…药王说,七叶凤尾花还没成熟。短期内制不出复灵丹。不过,她这些年研习药理,找到了一个修复丹田更好的方法。”

“什么?”

“还记得你当初在星罗海见到的小菩提树吗?”

灵玉怀疑地道:“药王该不会说,用小菩提树的果实吸收别人的修为吧?”星罗海第一修士可就是这么挂的…

徐逆笑,理了理她散出来的发丝:“你就算不相信药王,也该相信我才是。这种不靠谱的方法,我会给你用吗?”

“可是…”灵玉对小菩提果很抵触。实在是当初被恶心到了。

徐逆摸出五枚果核一般的东西,说:“这是从小菩提树上剥离出来的种子,药王摸索了几十年,才找到了用法。”

灵玉接过这些微泛绿光的果核,仔细地感应其中的力量:“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不会像小菩提果一样,吸人修为,变成假的内丹?”

“不会。”徐逆肯定地说,“药王前辈已经在活人身上试过了,所以才会让我带回来。”

灵玉点点头。无论药王的人品。还是徐逆的行事,都是值得信赖的,一定是确保万无一失,才会将这些种子带回来。

“这要怎么用?”

徐逆道:“这些种子,已经被药王用秘法化去了邪念,可以安全无虞地种在修士身上。但不是所有修士都可以种。第一,宿主必须是纯正的木灵体。第二,修习的也是木属性功法。第三,宿主丹田要比一般人宽阔,才能容纳这些种子。如此,细心培养几十年,等到宿主结丹之时,体内就会另外结出一枚丹果。将这枚丹果取出,就能修复你的丹田了。”

灵玉若有所思:“对宿主不会有害吗?”

“会损失一部分修为。”徐逆顿了顿,说道,“你不必忌讳,挑选合适的弟子,再跟他们说清楚利害,自然会有人愿意。要知道,只要答应帮你种药,你就会尽力帮他们结丹。这可是低阶弟子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灵玉明白。她想了想,又问:“你求了五枚种子,是不是结成丹果的成功率不高?”

徐逆摇头:“药王说,基本每一颗种子,都能结成丹果,只是有大有小。你的伤可能需要两三枚的丹果,才能修复。剩下的两枚,如果能够结成,你就服用了。为了丹果的成功率,你最好不要挑选筑基后期的弟子,这么一来,最少需要五十年时间。浪费这么长时间,丹果好歹能够弥补一些…”

原来他考虑得这么周到…

灵玉发了一会儿呆,说:“你是不是答应了药王什么条件?不然,怎么求取得到这样的宝物?”

762、准备

过了片刻,徐逆方才答道:“我答应药王,行端真人转世后,仍旧引他踏上剑修之路,收入门墙。”

“他们知道你是谁?”

徐逆道:“天命之说,已经传遍西溟,高阶修士心中都有数,只是不知道我们与那些大乘修士到底什么关系。”

得了传承也好,重新修炼的分身也罢,总之,他们与那些大乘前辈关系非常。药王和行端真人见到了徐逆,就该知道,他手中的紫郢剑就是明证。

如果行端真人的转世能够被徐逆收入门墙,那就是北极上真宫的嫡传,这是剑修梦寐以求的仙缘。

“那药王自己呢?”

徐逆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要求。”

“…”灵玉道:“这是你的回报,我也有我的回报。”

徐逆只在太白宗留了一天就走了,他离开陵苍数月,紫霄剑派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蔚无怏知道徐逆来太白宗,没向他拜见就走了,勃然大怒。

他算是回过味来了,灵玉之前那些话,根本就是哄他的!那个臭小子,当初筑基的时候就傲得没边,现在都元后了,怎么可能向他低头?要说起来,紫霄剑派的剑君都不是什么好货!

师父大人生气了,灵玉只能回头赔小心,一副任打任骂的狗腿样,结果蔚无怏更恼了!

这叫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瞧瞧,还没娶进门呢,就这么迁就人家!

——呸呸呸!他才不是娘呢!

蔚无怏一肚子气,灵玉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结果把他也给带歪了。

“笑,有什么好笑的?”洞府内,蔚无怏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对着灵玉横挑鼻子竖挑眼。

“我没笑啊!”灵玉抬起头,努力摆出一副“我很正经”的模样。可惜情不自禁挑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蔚无怏看得心头火起:“滚回你的天池峰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师父!”灵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徒儿现在没有修为,飞不回去呢!”

蔚无怏瞪了她好一会儿。冲外面喊:“把那个谁叫进来!”

没有指明道姓,不过,洞府里的执事弟子们都知道蔚真人指的哪位。

不多时,徐月进来了,毕恭毕敬地向蔚无怏行礼。

她的态度,让蔚无怏的心情疏解了许多,口中却道:“你们都滚吧,以后观云峰不许姓徐的踏进来。”

“师父…”

灵玉正想控诉一下师父大人的霸道,就见蔚无怏甩袖起身,回休息室去了。

“唉!”她垂头丧气。让徐逆来赔罪不是问题,可师父大人明显是在闹脾气。

那个臭小子竟然不向我低头?那个臭小子居然不来讨好我!

她猜都能猜到,蔚无怏心里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问题是,这是徐逆干得出来的事吗?她问过了,送她回来的时候。徐逆对师父和师祖也是毕恭毕敬的,但那会儿,蔚无怏心里被怒火填满了,二话不说把他扫地出门。

让徐逆来道歉赔礼,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徐逆根本不会讨好别人。而蔚无怏。也不是真的在乎这个,他就是心里不爽快,需要出气。

灵玉都能想象,她要是把师父的态度告诉徐逆,他肯定摸不着头脑。在他看来,蔚无怏不喜欢他。于是他离远点不来碍他的眼,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徐逆这是典型的男人思路,而蔚无怏…灵玉越想越觉得,师父大人好像还真是新媳妇进门的婆婆…

算了,过段时间。等徐逆忙完了来赔罪,她再哄一哄,保管把师父哄顺气了。

回到天池峰,灵玉又上了那块最高的石头。

不过,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全然不同。

她想起徐逆临走前的情形。

“给你。”徐逆状似随意地将一枚小巧的印信递了过来。

“这什么?”灵玉接过,翻看着这枚印信。

印信上,刻有紫霄剑派的标志,紫气盎然,无法作伪。

灵玉看着很眼熟,这怎么跟他的剑君印信那么像?只是小了些,上面也没有那么繁复的禁制,徐逆的个人气息更明显,像是他的私印。

徐逆轻咳一声,说:“按紫霄剑派门规,你现在算是紫霄剑派的弟子,地位视同长老。不过,这种情况,没有身份令牌,只有印信为证…”

灵玉眨眨眼,明白他的意思了。这算是剑君道侣的身份证明吗?就这么收了印信,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私奔了似的?

又听徐逆道:“我听说,你当年想入紫霄剑派,可是被拒绝了。”

这件事,灵玉一些好友都知道。想起来她就郁闷:“紫霄剑派那次招收弟子,就是你负责的。报名的时候,那个弟子不接我的报名单,还嘲笑我!”

徐逆脸上露出笑意:“我知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扬眉吐气了。当年他笑话你没机会进入紫霄剑派,现在我把这枚印信给你,告诉天下人,你不但能够进入紫霄剑派,还是剑君夫人。”

虽然这件事灵玉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听着他这番话,怎么就觉得那么爽快呢?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徐逆又道:“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之后,要对紫霄剑派进行整顿,恐怕短时间内没空来看你。”

“知道了。”

徐逆低头看着她,说:“事实证明,性别对修剑的影响并不大,倘若当初你能进紫霄剑派,今日也许是另一番情景。这条门规,没有存在的必要,还是废除了吧。”

他指的是紫霄剑派不收女弟子的门规,在灵玉看来,这条门规确实很别扭。男修是比女修适合修剑,但女修中,亦有天资纵横之辈,比那些资质平庸的男修强多了。紫霄剑派想剔除那些不适合修剑的人,不如提高标准,而不是将女修拒之门外。

这条门规在紫霄剑派实施多年。想要废除并不容易。灵玉想象得到,徐逆这次回去,将会面临怎样的阻力。

不过,不破不立。紫霄剑派到了应该改变的时候了。

徐逆走后,灵玉隔了数日,将端木澄请过来,说了自己的打算。

听完她的要求,端木澄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程师妹的意思是,选五名资质过得去的筑基弟子,为你种药?”

灵玉点点头:“这五名弟子,我可以收为记名弟子。”

“确定不会有危害吗?”

灵玉老实回答:“徐逆是这样说的,我并没有亲眼见过。”

端木澄思索:“以丹鼎道来说。人的身体,本身就是个完美的鼎炉,用来种药,以结成丹果,也说得通。只是。这法子有些古怪,一定要万般小心…”

灵玉不假思索:“如果此法害人,我会提前结束。”

端木澄笑道:“并非不相信程师妹,只是,一旦涉及邪法,于我太白宗名誉有损。既然程师妹这么说了,这件事我会吩咐弟子去办。这种药之人。程师妹可有要求?”

灵玉将那三点要求说了,又补充了一条:“端木师兄,最好挑选那些资质普通、运道也一般的弟子。如果资质太好,循序渐进结丹对前途更好,给我种药未免糟蹋了。资质、运道都寻常的弟子,自身结丹希望不大。这么做也算是给他们一份结丹的机缘。”

就算她不这么说,端木澄也会这么做。他是掌门,任何时候都要把宗门利益放在最前面。

灵玉是太白宗的支柱,为了修复她的伤势,太白宗付出再多也值得。

可是。资质普通的弟子就能做到的事,端木澄不会拿那些优秀弟子来冒险。再说,那些优秀弟子明明前程远大,却被拿来种药,心中也会积存怨气,这可不是好事。

端木澄细细思索了一番,问:“程师妹,种药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以筑基中期而论,大概需要五十年。”

端木澄吐出一口气:“还好,只要五十年。”

五十年时间,显化真人和杨真人都能撑过去。虽说他们压下了灵玉受伤之事,可她不出现在人前,总会有风声传出来,宗门没有元后修士坐镇,着实心虚。

端木澄想想又不放心:“荒废五十年,会不会对你化神有影响?”

灵玉笑道:“这些丹果,不但能修复我的伤势,还能增长修为,助我化神。端木师兄,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端木澄了解完,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早点找到合适的人选,你也能早日痊愈。”

灵玉起身相送:“有劳师兄了。”

端木澄离开后,灵玉眼角扫到一片绿裙,扬声喊:“阿碧!”

过了一会儿,阿碧磨磨蹭蹭地出来,对她露出无辜的笑:“主人…”

偷吃了生死果后,阿碧经过几十年沉睡,结成了金丹。

结丹而已,对如今的灵玉来说,这修为一点也不高。可是,阿碧的情况有些特殊,她清醒之后,身上明显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本来她只是个小藤妖,血统寻常,化形早都是因为运气好。可结丹之后,她多了一项奇特的天赋。她身上有两道气息,生气和死气,就像生死树一样。当她调动生气的时候,可以迅速让花草树木开花结果,调动死气时,立时枯萎凋零。

这生死气对人也管用,只是效果不如对植物那么明显。

灵玉决定趁着这五十年,好好管教阿碧。这些年来,她忙于修炼晋阶,对阿碧放任不管。以前还罢,阿碧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不用她操心,现在有了这项特殊的天赋,必须对她加以管教。

“明天开始,由你随侍,知道了吗?”

“啊?”阿碧眨眼,“不是有冬儿吗?”

灵玉道:“冬儿要准备结丹,没有时间——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763、人选

“结丹,他会结丹?做梦去吧!”

方明章听着外面传来的尖利的咒骂声,面无表情。

“我说婆婆,你还当是以前啊?你宝贝儿子二十五岁就筑基是很了不起,可你也不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出去一趟,受伤回来,花光了自己的身家,还要我们整个家为他负债!婆婆,他是你的儿子,明辉就不是你儿子?明辉好不容易筑基,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断了前途?这债我们不背,谁欠的谁还!”声音特意加大,冲着他这边喊。

方明章嘴角挑起,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想当初,他二十五岁筑基成功,这位嫂嫂对他处处巴结。大哥没什么修炼天赋,一直卡在炼气圆满,几个侄儿都是他在供养。本来,几个侄儿子资质都不佳,根本没可能被宗门看中,还是他到处求人,让两个资质稍好一些的侄儿进了宗门。

一年前,他外出游历时受了伤回来。初时,嫂嫂还嘘寒问暖,等到确认他伤势难复,而且要持续修养时,就变了脸。

那么巧,大哥蹉跎了几十年,年前筑基成功了。这下子,他这个小叔子彻底没用了。

而大哥,除了刚开始安慰他几句,后来再也不踏进他的房间。几个侄子更是假装家里根本没有他这号人。

欠债?他哪里欠下许多债?那些债,还不抵他这些年为家人付出的一成!说到底,嫂嫂只是想赶他出去而已。

真是可笑,过去几十年,他怎么就把这样的人当成家人了呢?

过了一会儿,一名妇人过来,推开他的门:“明章,别把你嫂嫂的话当回事。这是你的家,谁都不能让你走!”

看着一年之间老了许多的母亲,方明章累了。

既然想赶他出去。那就出去吧。留在这个家里,他怎么安心养伤?

“我明天就回宗门,娘,你跟我一起去吧。”

“明章!”妇人急了。

方明章淡淡道:“娘。我本来就要回宗门养伤的,家里的灵脉,怎么比得上宗门的?”

方家是依附于太白宗的一个寻常的家庭,和大多数太白宗弟子的家眷一样,住在附近的小镇上。

方明章的父亲也是修士,不过已经陨落了。方母修为低微,只有炼气三层,不算太白宗的正式弟子。方明章和哥哥方明辉倒是宗门的正式弟子,因为方明章早早筑基,方家几十年来过得很不错。

“这…”方明章所言也有道理。可让她跟去,方母犹豫了。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方兄,方兄!”

听到这声音,方明章露出真诚的笑容。

他起身打开房门。一名身穿太白宗道服的青年迎面而来,满脸喜气。

“贺师弟,你怎么来了?”

贺姓修士一进门,恭敬地向方母行了一礼:“伯母好。”没等方母离开,就大声道,“方兄,好机会。你的伤有希望了!”

方明章坐在太白宗主殿之中,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衣袍。

受伤一年多,他瘦了很多,衣袍穿着不大合身。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主殿,宽阔的大殿,古朴详和的气氛。让人心生肃穆。

和他一样坐在这里的,还有四名修士,有男有女,共同点就是,年纪都不是很大。修为全是筑基中期。

不多时,殿后转出来一名青年,他形貌并不算太出众,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从容气质,令人见之难忘。他身上穿的道袍,质地特别,绣着繁复的云纹,一看便知身份贵重。

五人连忙起身见礼:“见过掌门。”

这青年当然就是端木澄。

他笑着摆了摆手:“免礼,都坐吧。”

“是。”五人恭恭敬敬答应一声,在蒲团上重新坐了下来。

端木澄在上首盘坐下来,姿态放松:“你们既然来了这里,就代表你们同意了,不过,本座还是要问一句,有没有人不想参加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这么一说,其中一位青年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掌门,此事到底有多大风险?”

端木澄微笑道:“如果事如预料,你们结丹后会损失部分修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风险。可是,你们要知道一点,这种药之法,宗门从来没有用过,中间出什么意外,都是可能的。”

青年挣扎许久,终于下了决心,起身深揖一礼:“掌门,弟子想退出。”

端木澄也不恼,挥了挥手:“那你就去吧。记得,此事不可外泄。”

没有受到惩处,青年松了口气,赌咒发誓:“此事弟子决不外泄,否则,就叫我道心蒙法地,粉身碎骨。”

端木澄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看着剩下的四个人,端木澄又问了一句:“你们呢?”

方明章想着原本很温暖如今却乌烟瘴气的家,想到嫂嫂尖利的话,在内心叹了口气,低头道:“弟子愿投身天池峰门下,为程师祖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