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竟坐满了人。三哥,二姐,安平和许多她还不太认识的穿着警备服的人。

气氛沉闷的有些怪异。

姚竞先看到了她,出声唤她。

"小晚。"

于是一屋子的人都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二姐的脸上挂着少见的泪痕。

三哥的欲言又止。

安平的沉默。

周围的所有人都紧皱着眉头。

"三哥出什么事了?"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小晚,你要镇定。"

姚竞犹豫片刻,慢慢地开口。

姚晚手心里突然冒出冷汗来,她点点头,凝视着姚竞一张一合的嘴,说出那让她惊诧的字字句句。

"今天下午,............"

"大哥的班机在中途转机的时候,遇到了劫机犯。"

姚竞担心地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

姚晚腾地死死捏着拳头,声音像是从冰窖里爬出来的。

"他们人很多,手里又有枪。机长当场就被打死了----"

姚竞咽了下口水,不愿见她此时紧绷又害怕的神色。

垂下眼帘,快速地重复着他刚刚听到的消息。

"大哥,大嫂的尸体在机舱里找到了。可是大哥......大"

声音哽噎了一下。

"他......他的头和手不见了。"

沉默。

姚思简看着沉默的姚晚,有点担心。

"小晚,你没事吧?"

姚晚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似的。

身子绷得紧紧的,微微还有些发颤。

双眼看着前方的某一点。

"小寺呢?"

姚竞和姚思简彼此为难地看了一眼。

"还没有确认到他的尸体。"

"什么意思?"

她上午才抱过那小小的身子,暖暖的,让她喜欢的小小脸庞仍在眼前。

可是............尸体?

这么可怕的字眼用在那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孩子身上?!

"机舱里的几具儿童尸体,已经被......烧焦了。没法辨别了身份了。"

"是吗?"

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那......那为什么你们还不快去找?!"

突然她抓起一个花瓶砸在了地上。

弹起的瓷片划破了她的小腿,鲜血直流。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

"你们为什么还要坐在这儿?!告诉我,在那?出事的地点在那儿?我去找,我去把大哥,大嫂还有小寺找回来!!你们带我去啊!"

她错乱的步子,冲到了那些站在一旁的警员的面前。

死死地抓着警员们的制服。

"我可以的,我可以把他们都找回来的。"

"告诉我,他们在那?!"

好像要和他们拼命一样地瞪着眼睛。

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眼泪好像结成了一块冰,刀一样紧紧地刺在她的胸堂上,没法融化流淌。

真痛啊,为什么这么痛?

痛得她简直连呼吸都不能了。

"小晚,你冷静点。"

"是啊,小晚,当心!别伤到你自己。"

安平冲上前去,紧紧的抓住了她挥动着的双手。

"好了,姚晚,没事了,没事的有我呢。"

把她锁在自己的怀里。他这才发现她异常的体温。原来是高烧加上打击才让她这么的失控。

"放开我,放开!带我去,带我去找他们,我要把小寺找回来!他们没事!他们只是去香港而已,你们搞错了!"

姚晚用力想摆脱圈在她腰间的手,没有目的,她就是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消息。她要纠正,她要证明自己的亲人安然无恙。

忽然后颈处一阵钝痛。

三哥和二姐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穿来的。

她听也听不清,眼前就已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安平抱起她晕倒了的身体。

"她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

"谢谢你,安平。我妹妹就由我来送好了。"

姚竞飞快地走了过来,说着就想要接过他怀里的姚晚。

可却被安平用身体隔开了。

"这里不能没有人的,你留下陪思简吧。"

说着他已经抱着昏迷的姚晚冲到了门外。

姚竞复杂的看了一眼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听到了身后,姚思简轻轻的叹息。

第 6 章

所有美好的童话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脆弱的水晶球。只要有一个角被轻轻的碰破,那么它就会在你的眼前粉碎,无论你多么惋惜,无论你多么不舍。它破了就是破了,不可挽回。

于是一直一直都住在童话里的睡美人,当有一天她醒来,发现原本世界原来早就破碎了,那么应该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她没有回头。

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上因为寒冷而染上了一层红晕。

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里,看得让人心疼。

他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肩上。

然后不作声的和她一起站在白色的栏杆外。

看着那里一只不停旋转的木马。

那是一只白色的,在腹部画着最传统的俄罗斯漆花图样的小木马。

在木马上做了一个红色的小坐鞍。位置很小,估计没想到有成人来玩这种单调的,毫无新意的游戏。

本来也就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才会来。并且兴致勃勃。

那是愿意相信童话的年纪。

"小晚,回去吧。"

他轻轻呼唤,试着想把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拉回来。

突然她出声说道。

"小时候,爸爸总是很忙,没空照顾我。于是我就喜欢缠着大哥,他一直都非常疼我。有一次被我闹到不行,就在自家的后院帮我做了这个木马。"

"他喜欢站在这里。看着我一圈又一圈地转着,每次我都能看见他笑,他总是对我笑,对我挥着手。一遍又一遍,好像从来都不嫌烦。"

她总是朝自己的哥哥摆摆手,仿佛如果木马转动起来,她就可以即将去进行一场的刺激愉快的冒险。

跃跃欲试。

"哥,你要站在那等我。"

每次她都那么对他说。

每次她能在回到起点的时候看见他。

"后来,有了小寺。就变成他在那木马上,我在这里等。"

"我们都喜欢,在起点和终点时,有人等待。"

那圆形的小地场的木马,一上一下,此起彼伏。

她的眼里载着满满的情绪,让人不能分辨。

最后她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已是死水一滩。

他很奇怪她的反应,同时有一种隐隐地不安。

"小晚,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闷在心里,会伤身体的。"

姚竞不放心地牵着她的手。

冰冷,如此的冰冷。

尽管他已经小心地握在手里,放在他温暖的口袋里。

"小晚。"

他强迫地转过她的身子。把她轻轻地按在怀里。

"不要这样,我们会担心的。"

她把头靠在那宽厚的胸膛上。

感到两颊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流淌,浸湿了那白色的衬衣。

"可是,三哥。"

"他们已经死了。"

姚竞轮廓柔和的脸顿时窒息一般的抽搐了一下。

他抬手想要拍拍她的后背,却又虚弱地垂了下来。

然后,小心谨慎又斟酌再三,他问她。

"小晚,如果有一天,我们也不得不要面对分别,你会............恨我吗?"

"什么意思?三哥。"

姚晚带些惊愕地看他。

三哥话里的意味让她隐隐约约可以感到这不仅仅只是--假设。

"没什么,小晚。没什么。"

你永远不会理解我此时的矛盾,我此时的恐惧。

我在害怕,害怕着有一天我们会形如陌路,更可能彼此仇恨。

姚晚怔怔地凝视着姚竞的脸,他此时竟然用非常悲伤非常凄凉又深刻无奈的神色对着她。

姚晚救命稻草一般地抓着他的衣袖,害怕他下一刻即将离她远去。

"三哥?"

为什么这么看着她?为什么好象离别的脚步这么近,仿佛就在他的眼里。

他要离开她吗?姚晚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由地将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三哥,你要走吗?"

姚竞侧过脸,重重地吸了口气。

转过来,却又是一脸笑容,他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姚晚的脸颊。

"小傻瓜。我能走到那儿去?"

既然你在这儿----------------。

现实就像一个尖锐的针头。

一个美梦可以被它轻易地戳破,所有被隐藏的罪恶都会暴露出来。

后来,她常常会不自觉得想,要是没有那一天。

也许她可以过着真正意义上童话般的生活。

可她的眼睛睁开了,看到了人生。

化验单上的数据,她看不懂。

但冰冷无情的结论,却一字一句宛如冰锥敲进了她的心。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居然可以这么的冷静,还微笑着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长期服药,不久就会双目失明?"

"是的,虽然你的血液里没有检验出和姚伯伯一样的毒素。但是我发现,你身体里有另外一种叫"比铊酮"的药物。这种药对生命没有危险。不过数量持续增加的话,眼睛会失明,而且手脚也会失去知觉。就会让人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

是不是笑的太用力了,空气好像变得稀薄了,为什么她觉得呼吸这么困难呢?

"我劝你这时候最好是马上停止服用你目前在吃的药剂。还有就是请注意你自己的'饮食'起居。"

"什么意思?"

她不是不知道答案,但她不相信,谁来告诉她,这是一场恶梦。

"你还记得我吊在你家阳台上的事吗?"

"是。"

刘勉不安地看了看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那不是偶然,站在那里,有一个角落是可以看见某一间房间的。而那天,凑巧,我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事。"

他婉转地告诉她一个信息,有人不仅想让她父亲死,还想让她失明。

是谁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药,一直都是............。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难道是......!

刘勉看着她从迷惑到震惊,到最后的她的整张脸被一种很深很深的悲戚所笼罩,越来越苍白,嘴角边挂着一丝残破的微笑,眼泪慢慢聚集在眼眶中。

她那付样子,让他的心第一次有了一种刺痛的感觉。

"姚晚。"他轻声唤她。

"那个......别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