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笑道:“是呢,小弟想着多冒充几次,只怕何必问就会自己个跑来益阳府了。到时候小弟跟他较量一番,只怕那第一才子的名头就落到小弟手上了。”

楚徊意有所指地笑道:“五弟还跟父皇在时一般胡闹。”

楚恒微微挑了挑眉毛,心想楚徊这是人在屋檐下了还不忘绵里藏针地警告他。

虽相貌十分相似,但兄弟两人素来便不是十分和睦,因此楚恒听楚徊说这话,便冲楚律呶了呶嘴。

楚恒待要拿了去见楚静乔的事从留客天中离去,便听门外顾漫之说道:“锦王府后院管事求见。”

楚徊一怔,暗道这锦王府后院管事过来做什么?因楚律、楚恒在,便平易近人地说道:“叫他进来吧。”

楚徊的话落下后,便瞧见赵铭家的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赵铭家的瞧见门外余笙、耿奇声恭敬地等着,进来后又见楚律、楚恒站着,那伤了眼睛的人却站着,隐约猜到那人的身份,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哆哆嗦嗦地跪下,说道:“小的奉王妃的令来传话,王妃已经在前院倒厅中设下了洗尘宴,还请瑞王爷赏脸过去。”

楚律皱眉,厉声道:“就这点小事也要进来通传?”

赵铭家的头伏在地上,听到楚律的声音一颤,随即说道:“王妃说了要立时请了瑞王爷过去。”

楚律皱着眉头,暗道定是石清妍自己个化了妆后迟迟不见楚恒去给她请安,因此这不早不晌的就摆下宴席叫楚恒过去。

楚恒笑道:“三哥不是说三嫂子有些咳喘吗?三嫂子委实疼我……”

“三嫂子才二八年华,五弟足足比她大上一旬,若说什么疼不疼,叫旁人听了,不免觉得可笑。”楚徊静静地说道,暗道自己在留客天中住了几日,虽眼睛不方便,却也不曾有人设宴款待他。

楚恒笑道:“秦姑娘论年纪该叫小弟我叔叔呢,也算小弟我看着长大的人,如今不也成了小四嫂子了?”

“不想五弟跟秦姑娘这般亲昵,瑞王府的侧妃还缺一位,不若叫秦姑娘补上?”

“小弟后院里缺的何止一位侧妃,四哥若当真有心,明年便再在京里选秀,给小弟我挑上十几个出众的女子来填充后院,秦姑娘是小弟看着长大的,小弟对她下不了手。”

楚徊自是不能照着楚恒的话做,连续两年选秀,岂不是叫天下人都以为他是色中饿鬼?抿嘴之后,心想难怪早先除了楚律他们兄弟几个都讨厌楚恒。

楚律听着楚徊跟楚恒斗嘴,又看了眼赵铭家的,心想石清妍果然多事,说道:“告诉王妃,瑞王爷与这位有要事相商,这洗尘宴就不必了。”

赵铭家的欲言又止,不敢多说,一心以为石清妍不知这位是谁,便想着赶紧去跟石清妍说一声,想着,便忙退了出去,因心里惶恐,步伐竟有些蹒跚,出了这屋子,又慢慢地走出耿奇声等人的视野,随后便一路小跑地向蒲荣院去。

蒲荣院里,石清妍盛装打扮之后,又瞧见楚静乔来,先是问楚静乔在王家跟甘棠学了什么,随后便是听楚静乔兴奋地说起昨晚上楚恒现身益阳府的事。

这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说赵铭家的来了,等赵铭家的进来后,看她一脸的诡秘,楚静乔先问道:“你怎么这个神情?咱们锦王府的人还有什么没见过?”

赵铭家的瞧了眼沉水、祈年、如是等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向石清妍。

石清妍会意,对沉水等人笑道:“你们在,赵嫂子不肯说呢。”

沉水心里想着什么事竟还要瞒着她,想着,便也随着祈年等人出去了。

赵铭家的神秘兮兮地说道:“王妃、郡主,你们可知道留客天里的人是谁?”

石清妍心里是清楚那人是谁的,因此笑而不语。

楚静乔新近常去见甘棠,于是并不常去留客天了,听赵铭家的这般说,便蹙了蹙眉,说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赵铭家的忙哎了一声,然后说道:“小的没敢去看人,进去后跪下就瞧见咱们王爷还有瑞王爷都站着,就那人坐着。”

楚静乔呀了一声,眼眸闪烁起来,心道那人只能是皇帝了,便是比锦王、瑞王年长的颐王、熙王封王后也是跟锦王、瑞王平起平坐的,并不敢叫锦王、瑞王站着跟他们说话。早些时候因楚徊比楚律更宠爱她,她便也十分喜欢楚徊,如今一是因为余君言,二是因为撤藩,楚静乔对楚徊的感情便复杂起来,心里酸酸涩涩的,半天没有言语,随即又怯怯地看了眼石清妍,说道:“母妃,女儿要不要去跟他请安?”

石清妍忙问赵铭家的:“五王爷如何说?”

“奇怪的很,五王爷说王妃咳喘,王爷说五王爷跟那位有要事相商,这洗尘宴就免了。”赵铭家的如实说道。

石清妍眼皮子一跳,暗道定是楚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着她跟楚恒说她咳喘,立刻对楚静乔说道:“得去,那位来了,咱们不去见,岂不是太失礼了?”

楚静乔抿着嘴,想起听人说过留客天里新来的一位伤了眼睛,疑心便是楚徊伤了眼睛,因此又有两分想去瞧一瞧楚徊到底如何了,因此点了点头。

石清妍从榻上站起,起身之后,伸手理了理发髻,见楚静乔伸手搀扶她,伸手将楚静乔的手轻轻拍开,“你当真以为我一把年纪了?”

楚静乔微微撇嘴,笑道:“谁叫母妃总是老气横秋的。”说着,示意赵铭家的先退下,一边紧跟着石清妍向外走,一边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早先甘棠想捐出米粮,我想跟着她的,谁知道父王又不许……如今我在甘棠那边,又是一事无成……”

“有话直说吧。”石清妍听楚静乔拐弯抹角,总说不到点子上,便径直打断她的话。

楚静乔微微偏了头,瞧着自家一身水绿衣裙,低声道:“皇帝叔叔若看见我这样子,定然要吃惊不小原先在京城他可是没见过我对谁低声下气呢,就是宫里的公主,见了我也得乖乖地喊姐姐。”说着,声音里便有了哽咽,一双眼睛蒙着水雾看向石清妍,暗道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早先风光的乔郡主也有今日。

石清妍说道:“你是怕皇帝瞧见你这样伤心?你想多了,皇帝他看不见。”

楚静乔一噎,误以为石清妍的意思是皇帝才不管她可怜不可怜,于是眼圈微微发红,心想可不是,皇帝纵着余君言戏弄她呢。想着,便委屈地跟着石清妍向外头去。

出了蒲荣院,石清妍、楚静乔便向留客天去,待到了留客天中,耿奇声等人瞧见石清妍、楚静乔过来了,慌忙回避。

顾漫之因那日石清妍的跋扈对她是十分不喜的,但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跟楚徊通传一声。

少顷,顾漫之低着头出来,说道:“请锦王妃、凤崎郡主进去吧。”

石清妍多瞥了顾漫之一眼,随即便领着楚静乔进去,待进了屋子,瞧见一个跟楚徊十分相似的人站在楚律身边,便立时猜到这人就是楚恒了,暗道难怪楚徊早先说为何不说他是老五,脱口道:“这位就是老五?”

“王妃!”楚律冷着脸,方才他劝说楚徊不见楚静乔、石清妍,谁知楚徊一定要见了她们两个,此时又听石清妍出口冒失,便警告地看她一眼。

楚恒笑道:“见过嫂嫂,小弟就是老五。”

“见过叔叔。”石清妍见楚恒跟她行礼,便福身还了个万福,随即便来回看了遍楚徊、楚恒,心想这两人可真像是一个娘生的。

楚律听到“叔叔”二字眼皮子跳了跳,说道:“王妃还跟早先一般叫五弟就是了。”

楚徊看不见石清妍打量的目光,但这“叔叔”的称呼,不由地想起早先石清妍对自己的称呼,暗道自己是老四,楚恒是叔叔,由这叔嫂之间的称呼可见自己当真是比不得楚恒了。摸着眼睛上的纱布,楚徊心想难不成自己那日中了美人计,因此一时大意伤了眼睛?

楚恒笑道:“嫂嫂的咳喘可好了?”

“回叔叔,嫂嫂我从没咳喘过。”石清妍说完,又见楚律瞪了她一眼,暗道这人还以为瞪人一眼能叫人少一块肉不成?随即不禁又想怎地自己见了楚恒,没有当初见楚徊时那般酸酸的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觉?莫非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自己对楚恒这等看起来便是自小父慈母爱、长大后夫妻和睦的男人没兴趣?

楚恒听石清妍这般说,便了然地看向楚律,心想难怪新近总有传闻说锦王府里闹腾的很,这位三嫂子当真是与众不同,才要再说一句玩笑话,便听到一阵啜泣声,看过去,竟是早先悄没声息的楚静乔白着脸在哭泣。

“是静乔吗?”楚徊出声道,手向楚静乔那边伸出。

楚静乔眼睛盯着楚徊脸上的纱布,眼睛酸了又酸,看楚徊冲她伸出手,站着却不言语。

楚徊并不收回自己的手,笑道:“静乔怎哭了?四叔的眼睛没事,不过是被烟熏了一下罢了。”说着,又微微偏头细细去分辨石清妍的气息,就似能分辨出她心虚与否一般。

楚静乔红着眼睛看了眼楚律,楚律点了点头,随即对楚徊说道:“陛下跟静乔说回话吧,五弟也去休息吧,待晚上再设洗尘宴也不迟。”说着,眼睛扫过石清妍唇上的胭脂,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石清妍又看了楚静乔一眼,暗道楚律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楚静乔那凤崎郡主的含义?想着,因楚恒不合她眼缘,便顺势随着楚律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楚徊、楚静乔,楚徊心里想着石清妍还没跟他磕头行礼呢,依旧伸着手等着楚静乔,待楚静乔握住他的手,楚徊脸上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静乔的手跟朕想的不一样,太瘦弱了。”

楚静乔拿了帕子擦去眼泪,又看着楚徊的眼睛,哽咽道:“皇帝叔叔的眼睛当真不要紧?”

楚徊点了点头,见楚静乔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便笑道:“是朕糊涂了,静乔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叫朕牵着手了。”

楚静乔听楚徊调侃她,微微有些害臊,随即便又因余君言、撤藩的事恨起来。

一时间,楚徊、楚静乔都没有言语,半响,思虑许久的楚静乔开口问道:“皇帝叔叔,余姑姑是什么要进宫的?”

楚徊说道:“早两年太后便定下她了。”

楚静乔一怔,又问:“皇帝叔叔知道她跟我通信吗?”说着,心想余君言信里说是对锦王钟情,这等事她应当是没脸叫楚徊知道的吧。

“知道,丽嫔常跟朕说你跟她十分投契。”

楚徊的声音太过平静,楚静乔一时又有些迷茫,心里不知楚徊到底知不知道余君言的事。

“静乔年后回京吧,朕晋封你为凤崎公主,赐你公主府。”

楚静乔脱口道:“皇帝叔叔是要我和亲?和亲到燕回关外?”说着,不禁手心一凉,暗道定是这样了,燕回关外有事,于是皇帝要将她嫁给蛮子息事宁人。

楚徊怔怔地坐在楚静乔面前,因楚静乔不假思索的话怔愣住,怔忡间,他竟想到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若是早先的楚静乔定然不会这般说的,“静乔,朕不会让你和亲。”

楚静乔拿着帕子慢慢拭去脸上的泪,随即心平气和地看着楚徊,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楚徊毫无反应,不由地生出一股轻蔑,暗道石清妍说的是,楚徊才不会“看见”如今她的“可怜”处境,不然他进了锦王府这么几日,早该叫人引了她来见面。

“……皇帝叔叔,我的公主府要建在哪?”楚静乔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看着熟悉的楚徊,再不会为他伤了眼睛伤心,暗道公主称号还有公主府她要了,和亲的事没门。

作者有话要说:莫非是俺邪恶了,一听到叔叔嫂嫂就想到了武二郎、潘六姐?

60十里红妆嫁姨娘十一

不管是楚徊还是楚静乔,都明显地觉察出彼此跟几年之前不同了。

楚徊心里略有些感伤,再提和亲的事越发会叫楚静乔误会,因此便笑道:“等你回京之后由着你去挑地方吧。”

“多谢皇帝叔叔,皇帝叔叔回去后替我跟皇祖母说我想她了,还有余姑姑,告诉余姑姑叫她再给我写信吧,我一个人在益阳府,父王又总是……母妃更是……”楚静乔絮叨道,又端了茶盏递到楚徊面前。

楚徊低头喝了一口茶盏里的清水,笑道:“好。”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便侧着耳朵看向那边。

楚静乔也看过去,瞧见秦柔端着药碗在几步之外站着,忙欢快地说道:“我来喂皇帝叔叔吃药。”说着,便走了两步,到秦柔身边端起她捧着的药碗便重新回到楚徊身边,拿起汤匙舀了药吹了吹,便慢慢地送到楚徊面前。

楚徊微微张嘴吃了药,心里想着楚静乔的心思,半响叹息一声,在楚静乔喂药的空当说道:“上回子见你给人喂药,你喂的是父皇,如今就轮到朕了。”

楚静乔微微抿嘴,说道:“皇帝叔叔别说了,快些吃药好起来吧。”说着,便又慢慢地给楚徊喂药,心里琢磨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楚徊对自己太好了一些,面上瞧着她这凤崎郡主比宫里的公主还风光,照着石清妍的想法,宫里的公主还小,若提到和亲,自己就该是头一个;冷不丁地楚徊提什么公主、公主府,定是看着眼前的局势想利用自己呢;楚律定是不肯叫她和亲的,楚律虽不怎么搭理她,但就看早先说要她招婿的话,就知道他就算不闻不问,也不会叫自己去了关外受苦;至于石清妍,石清妍也不会想叫她和亲,不说日久见人心,只说石清妍费了心思教导自己,定不会叫自己轻易地就被人弄到关外去。既然如此,自己就先做了凤崎公主,然后由着楚律、石清妍跟楚徊计较那和亲的事。

秦柔怔怔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楚静乔给楚徊喂药的温馨场面,脑海里不住地回想着方才楚恒的身影,心里有些怅然若失,更多的则是惶恐,唯恐楚徊因为早先自己将他认成了瑞王便嫌弃她。醒过神来,便瞧见楚静乔已经给楚徊喂过药,正慢慢地向外头去。

秦柔忙去收拾楚徊面前的茶碗,忽地瞧见一只莹白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抬头看去,只瞧见楚徊将脸转向楚静乔出去的方向,心里战战兢兢,疑心楚徊是要秋后算账。

“郡主出去了?”

“是。”

楚徊又问:“郡主拜了王夫人为师?”

秦柔点了点头,醒悟到楚徊看不见,忙又道:“是,王爷替郡主说情,叫郡主拜了王夫人为师的。”

楚徊嗤笑一声,心想甘棠能有什么本事,想着,便放开了手,继而说道:“你先下去吧,叫了顾漫之进来。”

秦柔见楚徊放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忙端着药碗向外去,到了外面,又叫了顾漫之进来。

顾漫之进来后,忙道:“陛下,瑞王、锦王可愿意出兵?”

楚徊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叫人盯着益阳府大军,若是益阳府大军有何异动,立时来报朕。”

顾漫之吞吞吐吐地说道:“锦王叫大军中一些将士在街上扮作寻常百姓,因不知他此举的目的,是以属下一直并未来报。”

楚徊也不知楚律要解了宵禁到底是什么目的,闻言便道:“不管此事,只要益阳府的大军出了益阳府,便来报朕。”

“是。”顾漫之回道。

“那日锦王府西院的轰鸣声是如何一回事?”

“……属下无能,尚没有查到。”顾漫之不甘心地回道,随即亡羊补牢地说道:“据说是王钰做出来的玩意,王钰口中又说跟石王妃有关,因此属下想,该是石王妃指点王钰做的。”

楚徊眯了眯眼睛,心知不该疑心到石将军头上,但石清妍一介女流,怎会突然对弩机那般熟悉,寻常女子一辈子也不该见到那东西才是。待要追究,又觉眼下燕回关才是重中之重,至于石家藏有图纸的事,等到他回了京城再慢慢计较。

正想着,忽地外头又有了些动静,不多时,耿奇声手中捧着两封信进来,待进来后,耿奇声跪在地上说道:“陛下,钟将军上次来信后,臣叫人亲自去燕回关查明究竟,三日前钟将军又亲笔写信,求陛下派出救兵。”说着,由着顾漫之将信传到楚徊手上,随即又道:“另外一封,是石王妃写给石将军请教弩机里头的小部件的,属下费了好多力气,才誊抄回了一份,待石家回信后,便能确定石王妃手上的图纸是不是石家所为。此外,属下还发现一事……”

楚徊不由地脑仁疼起来,伸手扶着后脑,只觉得手上钟将军的信重比千金,沉声道:“说!”

“是。”耿奇声膝行两步,凑到楚徊身边,低声道:“属下发现石王妃有些防着锦王爷。”

楚徊纱布下的眉头舒展开,问道:“何以见得?”

“回陛下,早先石王妃借口祭奠先王妃去了陵园一遭,随即又偷偷摸摸地随着乔郡主回府,害得陵园守将以为石王妃不见了,派人兴师动众地请了锦王亲自去陵园搜寻。此后,锦王得知石王妃人在王府,便停止去找。之后虽没人再提此事,但王妃却出人意料地将身边的陪嫁丫头送了一个去锦王书房据臣在锦王府这些时日所见所闻,石王妃身边的丫头是不肯近身伺候锦王的,是以此事蹊跷的很,况且还有石王妃要闯西院的事,一件件加起来,臣以为,这锦王与石王妃绝非表面上那般和睦,两人定有嫌。”

楚徊闻言,微微一笑,说道:“狡兔死走狗烹,想来石王妃手上的图纸已经交出去了,对三哥而言再无用处,什么样的嫌隙比得上要害了某人的性命?”

耿奇声闻言,立时会意道:“臣领旨。”

“……不可当真伤了石王妃性命。”楚徊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道,倘若当真是石清妍放了的火,不能这般容易地放过她。

耿奇声一时看不明白楚徊的心思,于是又答应了一回,瞧见楚徊有些熟练地拆下纱布看信,心知劝不住,便知劝了两句,便由着楚徊去。

钟将军这信错字连篇,文理不通,楚徊看了,便知钟将军写这信的时候定是心浮气躁的,这心浮气躁,可是领兵的大忌。

“陛下可要请了锦王、瑞王来商议?即便不请锦王,瑞王他……”

“瑞王那个滑头,耿爱卿以为他会肯派兵?”楚徊轻笑一声,因眯着的眼睛疼痛不已,便将眼睛紧紧闭上,半响说道:“叫余将军去临近几省借兵,以备万一。”

“是。”耿奇声答应着,暗道如今这形势,便是劝说了楚律出兵,准备一番辎重,只怕也来不及了。

耿奇声出去传了话,待余笙进来听楚徊细细交代后,便又叫人寻了赵铭家的来,见了赵铭家的,便问道:“王妃从留客天跟着王爷出去后,两人可起了争执?”

赵铭家的讪笑道:“小的忙着叫人准备五王爷的洗尘宴,并不知道这事。”

耿奇声说道:“去打听打听,听说赵铭回了耿家了,待年后我便将你们一家赎出来,叫你们一家在京城团聚去。”

赵铭家的早听石清妍说过若是赵铭不亲自来赎,他们一家甭想离了锦王府,因此听耿奇声这般哄骗她,便堆着笑脸答应,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她在锦王府里还算得重用,倘若回了耿家,定然成了个下等婆子。

瞧赵铭再无其他吩咐,赵铭家的便赶紧出了留客天,向蒲荣院去,待进了蒲荣院,听说楚律跟石清妍还在屋子里,便连沉水、祈年等人也被撵了出来,于是不敢冒然求见,便在门房那里喝茶等着。

屋子里,楚律坐在里间椅子上,静静地看石清妍自己将满脸脂粉洗去,手指敲在书案上,琢磨着既然不用为燕回关操心,便该多为益阳府谋划,盘算着,瞧见石清妍已经洗好了脸,便开口道:“王妃终于见到了五弟,王妃觉得五弟如何?”

“瞧着五弟的小日子过的太美满了,美满的叫人打不起精神来。”石清妍说着,伸手拍了拍镜子里自己的脸,扭着身子在镜子里照了照,随即回头指了指自己胸口挺胸问楚律:“王爷瞧我这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了?”

楚律心说这人有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因她问的肆无忌惮,便也回得不遮不掩:“倘若王妃看过春宫图,就该知道我们男人对奶孩子的地方是没多少兴趣的。”随即便又轻轻敲着桌子,心想石清妍的话真真假假,但跟她一起经历了这么些事,先是楼晚华后是吴佩依,甚至还有楚静乔,不论男女,石清妍都是不喜欢那些过得好的人楚徊虽说是皇帝,但他的日子未必顺遂,细说起来,楚徊当真是从小就没楚恒日子过得顺遂。如此也算是石清妍的弱点,只能利用这点,这样才能叫这硬心肠的女人动心,于此也免得她日后每每招摇地四处闲逛。

石清妍怔住,伸手自己摸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暗道自己上辈子瘦骨伶仃,成了石清妍之后也是病病弱弱,好不容易身子壮实一些丰满一些了,却原来这世道的人不欣赏这个,细想想跟楚律在床上的那些事,又捉摸不透他这话是不是假的。

楚律瞧着石清妍的神色跟早先见过楚徊之后截然不同,心知她对楚恒是没什么念头的,也懒得去吃什么歪醋,暗道这歪醋合该等着今晚上装醉之后再吃。想着,便又起身径直要出去。

石清妍忽地拦住楚律,笑嘻嘻地说道:“王爷说臣妾没见过,那想来王爷是见的多了,王爷可否赏赐臣妾一两幅,叫臣妾开开眼界。”

“你看那玩意做什么?”楚律蹙眉道。

“干一行爱一行,臣妾想讨王爷欢心。”

楚律冷笑道:“王妃未免想多了,这等淫巧之事,就留给姨娘们吧。”

石清妍伸手抱住楚律的腰,伸着一根手指仰头道:“那就一幅好了。”

楚律阴沉了脸,又想这等得寸进尺的女人果然不能给她好脸色,冷笑道:“王妃究竟是要干哪一行?相夫教子哪里用得着那个?”说着,伸手推了下石清妍。

推了一下后,就瞧见石清妍轻飘飘地歪在百宝槅子上后顺手将一个青瓷花瓶推倒,楚律不由地皱起眉头,心道除了得寸进尺,她还败家,想着,便冷着脸出去了,出了门,瞧见沉水、祈年等人惶恐地看他,暗道定是方才动怒声音大了一些,“好好照看王妃,莫叫她再往前院去。若王妃去了,本王绝不饶你们。”说着,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赵铭家的在门房里瞧见了,暗道此时石清妍定在气头上,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自己且去回了耿奇声就是,想着,便赶紧出了蒲荣院。

沉水、祈年几个进了屋子,瞧见地上碎着的花瓶,便都有些惴惴地看向石清妍。

沉水说道:“王妃不该去留客天的,毕竟那边杂人太多。”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石清妍的脸色,见她脸上淡淡的,越发担心起来。

祈年也劝道:“王妃,王爷他……”

“外头来打听消息的人多不多?”石清妍问道,瞧了眼地上那只花瓶,心道对不住了,谁叫你是一堆花瓶里最不值钱的。

祈年会意,立时说道:“王爷每次来蒲荣院后,总有人来打听消息,这次赵铭家的来了,之后只怕姨娘们那边也要叫人来问几句。”

“就说王爷生气了,不许本王妃再出了蒲荣院。”石清妍扶了扶头发。

沉水也明白了石清妍的意思是叫后院女人知道楚律小题大做地吃醋了,既然吃醋了,那定是十分爱惜石清妍了,忙道:“奴婢明白了。”

石清妍点了点头,又瞄了眼沉水、祈年的胸口,见这两人穿着夹袄,也看不出胸口如何,便又收回视线,暗道这世道跟其他女人在容貌上较量,只能比一张脸了?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瞧着天色还早,便催着沉水弄了饭菜来,准备吃了饭便去床上睡个午觉。

待到傍晚,沉水将石清妍叫醒,一边指点醉月、祉年给石清妍换衣裳,一边说道:“王妃,留客天里的那位也要赴宴,王爷传话来,叫王妃领着郡主、姨娘们在蒲荣院里吃一吃,略尽心意就够了。”

石清妍点了点头,因不出蒲荣院,便也懒怠再挑衣裳,只穿戴整齐,便等着楚静乔等人来了之后开宴。

没叫石清妍等多久,楚静乔等人便来了,楚静乔领着楚静迁、楚静徙一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