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完了,楚律心里想着,除了这三个字,他再想不起旁的,自嘲地一笑,心道自己这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因为一时受不了燕回关的诱惑,如今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瑞王妃与瑞王也是鹣鲽情深,瑞王妃都可以……”

“去你大爷的!”石清妍听楚律这会子还狡辩,心道这傻子难道以为其他人都会做的事,她也会跟着做?去他奶奶的夫妻情深,楚恒跟他媳妇也就外头说的好听,楚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律脸上涨红,握着匕首的手动了动,最后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听到一声声炮仗的声音,心道益阳府的百姓此时正在高高兴兴地过新年呢,慢慢冷静下来,“王妃的心愿是今晚上天下有情人一起去做快乐的事?”

石清妍仔细地披裹着兜帽,又翻箱倒柜地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摸来摸去,除了王钰给她做的她答应送给楚静徙的弩,竟是没一样想带走的。

楚律看石清妍不回答他,猛地起身将石清妍拉到床边,便欺身压了下去,并不如何宽衣解带,解开彼此的衣裤,稍有空隙便顶了进去。

石清妍嘴里低低地沉吟一番,伸手用力拍打楚律的胸口,便紧紧地咬住牙关,任凭他如何,都不发出一声。

“锦王、锦王妃可准备好了?”

“乖乖在外头等你大爷!”楚律怒道。

兴许是心知里头二人已经成了俎上鱼肉,于是那群人也不急着押楚律、石清妍走。

“你……”楚律依旧不大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若是他当真得了魏氏山河,这皇后也只会是她,许久想起石清妍说过要一起死的话,便嗤嗤笑了,心道她不是要一起死,是要自己去死,伸手在石清妍脸上一拍,看她不知为何脉脉地哭起来,便冷笑道:“后悔了?去了京城,你哪里比的在益阳府自在?”

“我真的喜欢你。”石清妍哽咽道,瞅了一眼原先很是让她看不顺眼的楚律,“可惜你背信弃义了,我只按着自己的法子来惩罚你。”

楚律不禁有些愕然,一言不发地起身系好裤带,忽地将床上锦帐扯下,吼道:“你的法子就是毁了我?”胡乱揉了那一团价值不菲的布帛向石清妍脸上丢去,然后伸手掐住她的脖颈,用力掐下,看见她隔着一层锦帐如最初向自己要弩时一样一动不动就似等死一样,不由地又气恼起来,无奈又愤恨地松开手,咬牙切齿道:“哪有女人似你这般一时吃醋便要置夫君于死地?”

石清妍咳嗽了两声,随即在锦帐下将自己的衣裳整理齐全,推开锦帐从床上站了起来,“这不是吃醋,吃醋是吃别的女人的,如今我只是对你失望罢了,你要燕回关,咱们一起去抢就是了。如今你甘心以色事人换来燕回关,可见咱们的心思不同,只能一拍两散。”胸口闷闷的,鼻子又不住发酸,她心想自己这肯定算是失恋了,才得了他的承诺没几日,他这又背着她要纳妾了,若不叫后悔到骨子里,他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躺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本王不会放了你走!本王一定要留下你治死你!”楚律发狠道,心道借着姻亲定下盟约的事自古便有,怎地到了石清妍嘴里就成了以色事人。心里不住发狠,却是看石清妍穿戴整齐了,才大步向外头去。

到了外面,自然就被刀斧对着,楚律回头看了眼石清妍,“你留在蒲荣院。”

“锦王爷,锦王妃也要去见陛下。”

楚律握拳,有生以来头回子被人这样威胁,祸根却不过是因夫妻间有了嫌隙,他又没立时答应了纳妾,至于闹出这么个阵仗嘛。

楚律伸手拉着石清妍的臂弯,便拉着她向外走,“后院一道道门,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只要十几个人,就能生擒住锦王、锦王妃。

“他们前儿个就陆陆续续进后院了,府里分了院子,死巷子多,藏人的地方自然也多。”石清妍静静地说道,怀里抱着自己的弩,又拿了帕子擦眼睛,因身边手持刀斧的歹人走得快了些,便开口骂道:“仗着自己腿长啊!给我走慢一些!”

那些歹人个个面面相觑,但好男不与女斗,因此虽被她骂了,却也不得不迁就她,将步伐放慢一些。

楚律一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此时先赔礼道歉,那么这除夕晚上,他跟石清妍两个就不会被人架着走。但他不过是略动了动心思,石清妍就闹出这么大阵仗,又叫他不甘心向她低头。瞥了眼那围在外围的大胡子猛士,微微摇了摇头。

路再远,总有个尽头,后院通往前院的角门打开,前院那边自是又有很多听到动静的家将等在那边。

慢慢去了留客天,便看见留客天的门也已经打开,楚徊、楚恒、何必问、石清妍、贺兰淳、王锵等人都衣冠整齐地等在那边,楚徊的侍卫此时正与锦王府的侍卫对峙。

那歹人的领头人走到楚徊身边,落下面罩附耳低声道:“陛下,太后说京中形势不妙,还请陛下速速回京,赶在十五之前定要在京城露面。”

楚徊看这人有些脸生,但这等下面的侍卫原就不是他这九五之尊能熟悉的,满心欢喜于楚律终于落入他手中,便一时忘了去问顾漫之这人是谁。

“三哥、四哥,有话好好说。”楚恒开口道。

楚徊背着手,眯了眯眼睛,看清楚石清妍不住擦脸,心道莫非这妇人后悔了早先的举动?想起两日前石清妍捎信给她,提议要用耿氏留下的路挟持楚律他还不肯,随后又被石清妍以若不快领着贺兰淳、何必问走,这二人都要成了楚律的人威胁,他也不敢再跟早先算计得那般放心地只身一人离开。

“三哥,朕此时离开益阳府,三哥可有异议?”楚徊说道,心里有些可怜楚律娶了这么个婆娘因可怜楚律,就忘了这婆娘是他指给楚律的。

“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想起这场祸事的根源,却又叫他哭笑不得,楚律转向石清妍,开口问道:“你此时后悔了没有?”

石清妍淡淡地说道:“后悔了也不回头。”说着,便慢慢走向何必问身边,又拿了帕子擦眼泪,哑着嗓子对何必问说道:“我们都走,看他一个人怎么折腾去,折腾出来个花又给谁看?”

原本两军对峙,本该是极为严肃的事。

但此次的源头,是因为楚律与石清妍夫妇之间生了嫌隙,且如今自己这边明摆占了上风,于是楚徊终于惬意地笑了,“嫂嫂莫哭,三哥定不是有意的。五弟,这是朕与三哥之间的事,朕不会伤了三哥,还请五弟安心去歇息吧。”

楚恒来回看了眼楚徊、楚律,心里纳闷,但看楚律在刀斧之中点头,只得听了楚徊的话先走。

益阳府的天空一亮,却是不知哪家豪门燃起了绚烂的烟花。

“三哥将拿去的粮草、银子还给朕,送朕还有贺兰大人等人回京。至于亘州府的约定,”楚徊瞄了一眼心甘情愿随着他回了京城的石清妍,心里也掐不准被石清妍这么吃里扒外一回,楚律还肯拿出多少东西来换石清妍,“便等平定了大哥、二哥之后再提,倘若那时三哥依旧想要亘州府,朕自然拱手奉送。”

楚律紧紧地抿着嘴,咬牙切齿道:“陛下也要领了本王的王妃走?”

“是,朕金口玉言,许了带她走。”

“请陛下许我跟锦王和离吧。”

“嫂嫂,你并未说明和离的缘由,朕如何能破了你们这一桩婚?”

“你三哥要纳妾,他原先虽没直接说出口,但已然暗示了只要我一个,如今就算是他背信弃义。”

楚徊一怔,心道这就是石清妍不惜与他勾结挟持楚律的缘由?

“嫂嫂,这缘由若说出,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朕小题大做?”

“陛下是暗示我编造出其他谎子来?我们石家儿女行事光明磊落,是什么就是什么,今儿个要和离不是为了他要纳谁,而是他纳妾这举动。”

石漠风悄悄地从后退几步,免得被旁人盯上,心道他们石家儿女可不像石清妍这样,虽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也没刚烈到这地步。

“漠哥哥,父亲不在,你是我兄长,你来替我出头请陛下下旨。”石清妍瞪向妄想不被人看见的石漠风。

石漠风干笑两声,劝道:“妹妹,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要劝和,又觉眼下石清妍跟楚律闹着正好叫他们赶紧离开这,若不劝和,怎么着石清妍这因楚律要纳妾就和离的事实在太儿戏了,“锦王爷,小妹不堪,要不,你以善妒休了她?”

石清妍狠狠地剜了石漠风一眼,“孬种!我没错做什么要被休,就得是和离!不然漠哥哥去揍了你妹夫,然后叫陛下判了义绝。”

石漠风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虽被石清妍骂了,但此时她气焰太高,一时回不了嘴,又因都是石家人的缘故,也不能不出面。

“三哥、三嫂之事,还是待日后再说吧,如今还请三哥且先送了我们出益阳府。三哥还请发话叫人将银子、粮草送还给朕吧。”楚徊说道,便要领着人走。

“去你们大爷的,今儿个不给个准话,谁也甭想走。”石清妍气势万千地说道。

楚徊被问候了大爷,虽感谢石清妍此时的大义之举,但也不大想理会她了,毕竟如今的要紧事便是赶紧回到京城,“嫂嫂,这事可大可小,若嫂嫂只是因三哥要纳妾就要和离,委实有些小题大做,朕也不好处置这事,不然朕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

“你以为嫂嫂我不小题大做,如今你能领了你的人你的银子走?”石清妍冷笑道。

楚徊轻声一笑,心道今非昔比,如今他稳占上风,还怕石清妍、楚律什么,想着,便示意石漠风推着石清妍走,“嫂嫂,走吧。”

“马厩里的马全被药倒了,要一个时辰才能用,这一个时辰里,陛下就写了圣旨,答应了我们和离吧。”

楚徊脚步一顿,因为掩人耳目,计划之中,这些人都是只身进入锦王府的,此时若没了马匹……“三嫂,三哥如今在朕手上,你……”

“快写了圣旨吧。”

贺兰淳有生之年见到的人都是规规矩矩的便有个活泼的,也没这么跳脱,今晚上瞧见这一出别出心裁的闹剧,不由地哭笑不得,早先听说益阳府的事,他还当是有人存心编排石清妍,如今看来这锦王妃行事果然荒唐,“锦王妃,逼迫陛下写圣旨,可是大罪。”

“贺兰大人没瞧出我命都不要了嘛。王爷,你要么对我一心一意,要么我死你残。”石清妍看向楚律,不由地又哭了,对何必问说道:“知己,我儿女情长了,只怕英雄气短了一些,日后再不能跟你以知己相称了。”

“……知己,没事,咱们俩个永远英雄不起来。”何必问有些无奈却又兴致盎然地说道,心道果然不愧是他知己,闹都闹的这样别开生面,果然娶了石清妍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寂寞。

“……本王不答应和离,纳妾一事原就是子虚乌有,本王不过是在心里想了一想,并无纳妾之举。”楚律终于开了口,却满心都是无奈,如今该怪他心智不坚定,还是要怪石清妍性子太烈?浑浑噩噩地活了三十几年,终于遇上一人宁愿死,也不肯将他分给别人。

“本王绝不和离。”

“那王爷要不要休了小妹?”石漠风大着胆子插嘴,心里恨不得替楚律大声喊一声:这等毒妇,休了她!

何必问一手肘捣在石漠风肚子上,心道这人没瞧见楚律看向石清妍的那爱恨交加、痛彻肺腑的眼神,没事插什么嘴。

一围着楚律的歹人终于忍不住了,提着手上巨斧搁在石清妍脖子上,粗着嗓子说道:“锦王妃,你胆敢逼迫陛下?”

石清妍忽地从大氅里拿出匕首捅向那人,待那人倒下后,又有意向楚徊奔去。

楚徊一惊,身子向后倾去。

万幸离着石清妍最近的何必问拦住了石清妍,将她手上匕首击落。

只是此时楚徊的人少不得要将刀口对准石清妍,防着她怀中抱着的弩。

“王妃……”楚律不由地怔住。

“王爷,臣妾后悔了,就叫臣妾一人去死吧。”石清妍泪如雨下。

“……王妃,本王错了,任凭天塌下来,本王也只要你一个,孙姨娘等人原是不可弥补的过失,除却她们,本王再不会要旁人。你莫冲动,也别再提和离的事,陛下要你去京城,你就乖乖去京城等我。”楚律脱口道,唯恐楚徊因石清妍方才的冲动报复石清妍。

楚徊一怔,很是讶异地看向楚律,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楚律竟然会说出这等深情的话。

“当真?”石清妍问道。

楚徊清了清嗓子,说道:“还请三哥叫人准备了车马,事不容缓,三哥、三嫂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如今石清妍、楚律俱是俎上鱼肉,若为了他们两口子的事耽搁功夫,那才叫蠢顿。

“当真,益阳府少不得我,眼下我不能陪着你进京,亘州府乃是贺兰辞、王钰他们拼死打下,本王也不会将亘州府让出。是以,你在京城等我,待熙王、颐王的事了了,本王便去京城接你,若接不回来你,本王便陪着你在京城过一辈子。”

石清妍破涕而笑,虽说楚律没说拿了亘州府来换她,但这就足够了,小心地试探道:“若是臣妾不走,你会不会掐死我?”

“要掐死早掐死了。”方才盛怒之时都没掐死她,又怎会在日后掐死她?在心绪跌宕起伏最后稍稍平定后,虽依旧想掐死石清妍,心里却又有些莫名地快意,仿佛平淡了三十几年,终于能够活得比其他人都更潇洒,更肆意,也爱的更轰轰烈烈?

楚徊心道楚律当真是既要深情又不肯叫部下失望,笑道:“三哥、三嫂话说完了?”

“还差一句。”石清妍笑道。

“哪一句?王妃快将这一句说了。”王锵吃过石清妍的亏,此时见锦王被擒,自然是不再畏惧石清妍,心道也叫石清妍吃一吃被人甩脸子的苦头,看她还敢不敢狂妄。

石清妍对着王锵阴恻恻地一笑,脚尖轻轻地踢了踢地上躺着装死的那位,“贺兰小道,收工了。”

90坑人不分左右五

“大过年的,怎么这样啊……”

在场的,上至皇帝下至侍卫都在心里叹了一声。

随即,便听有几位上位之人先怒了起来。

“贺兰!”

“孽障!”

“贺兰道长!”

楚律、楚徊、贺兰淳齐声道。

方才那场别开生面的闹剧很是叫贺兰淳大开眼界,心知不管是楚徊还是楚律都要以礼待他,因此他比其他看戏的人都要淡定从容,但此时这笑话乃是在自己心中聪颖过人又斯文儒雅的儿子演的,贺兰淳不由地就羞恼起来。

贺兰辞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先冲贺兰淳笑道:“父亲,新年好,恭喜发财。”拱了拱手,又一一对楚徊、楚律等人道声新年好。

石清妍巴巴地磨蹭到楚律身边,低声说道:“王爷,臣妾为了你把皇帝都得罪了,如今臣妾只能依靠着你了,还请你怜惜。”

“……”楚律哑然,虽知贺兰辞肯帮石清妍演这场戏必定是另有原因,不会像何必问一样胡闹,却不由地怒道:“怜惜你大爷!”

“可惜了了,臣妾没有大爷。这边有一个亲哥,请王爷一样怜惜。”石清妍笑嘻嘻地说道。

石漠风将头压低躲在何必问身后,瞥了眼何必问,心道定是何必问将自己的话跟石清妍说了,不然石清妍怎无时无刻不忘踩他一脚,自己不该低估了他们那对“知己”彼此间的情谊。

治死她!楚律心中有道声音平空传来,仿佛是九泉之下的先帝显灵指点他除了这祸害,手握拳又张开,终归是压抑住了抽她一巴掌的冲动,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又抿了抿嘴,看她就这么眼巴巴地仰头看着自己,心里的怒气一泻,问道:“你当真这样怕本王有了别人就不要你了?”

石清妍忙点头,“臣妾很怕。”

“给本王滚到一边去。”楚律因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些恶心巴拉的话,此时有些觉得丢人,冷声呵斥石清妍站到自己身后。

石清妍笑道:“等一会子再滚。”

楚律一怔,便忽地听贺兰辞喊道:“不想死的都蹲在地上。”

一声下去后,信贺兰辞的,比如石清妍、楚律、何必问等人忙蹲了下去,何必问倒真是石清妍知己,蹲下去的时候还不忘拉了石漠风,又爱幼地示意余家兄弟也蹲下。

贺兰淳被贺兰辞拉倒后,心里也疑惑这是怎地了,正待他疑惑之时,却见原先手持刀斧威胁楚律的那群人不急着杀楚律,反倒向楚徊这边涌来。

顾漫之一怔,尚未醒悟过来,便见一柄大斧子向楚徊迎面砍去。

楚徊头顶上的头发发根都吓得立了起来,却见那人就握着斧子当着他的面倒下,再看,却是蹲下的石清妍连射了两箭。

“快趴下。”石清妍喝道。

此时楚徊、郑将军等人顾不得仪态,忙都趴下,只见许多支箭从院子后面射出来,不一时,站着的,那些的蒙面歹人便全部中箭倒下,楚徊的侍卫有些没蹲下去的,也遭了池鱼之殃,顾漫之也因逞一时英雄,腿上中了一箭,至于王锵,看出贺兰辞是要射杀那群歹人后就及时蹲下,但却莫名其妙地不知被谁连踹了两脚,因这会子事急,要追究,也不知向谁追究。

“留下两个活口,其他拉的出去埋了。”贺兰辞待弓箭手停下后,先站起身来看了眼地上蹲着的众人,瞧见楚律背靠着石清妍捡了斧子砍那些许几支落到他面前的箭,石清妍靠着楚律弩上还搭着箭,顾漫之压在楚徊身上护着他,楚徊急着将被顾漫之压歪了的冠子扶正却又被压得动弹不得,王锵、郑将军两个抱着头,何必问窜得最远,贺兰淳无波无澜地看着他,还有方才余问津急着讨好他,也做出替他挡箭状……心道果然是看清各人心性的大好时机,看来石清妍跟楚律两口子是十分信赖彼此的,顾漫之此人当真忠心,但忠心的不是法子,比如此时,等楚徊狼狈不堪地站起身来时,定要埋怨顾漫之害得他在贺兰淳等人面前丢了脸面。

那群早先手持弓箭的猛士听了贺兰辞的话,忙去拉地上的人。

“三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楚徊站起来问道,费力地扶了扶头上金冠,奈何此时没有梳子,虽摸到头发有些乱了,却也不能细细梳理,猜不透这场变故到底是怎地了,见贺兰辞的人要搬人,便叫顾漫之去挨个看过。

顾漫之一一揭了那些人的面罩,回道:“陛下,只有两人是咱们的人,其他的……”因怀疑是楚律叫人换了人,便看向楚律。

楚律也一头雾水兼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原当那些拿斧子的是自己人,谁知竟然是旁人若是他的部下,贺兰辞是万万不会发令叫人拿了弩箭射杀他们的。看着一地的尸体,心道这年的开头就不好,只怕来年要多灾多难了。

“陛下可明白方才的事?”方才躲得最远的何必问此时回来,便有意深沉地问楚徊。

朕明白你大爷!楚徊心里想学着楚律那般狠狠地骂一声,但终归做不来那等事,后背是一层冷汗,经风一吹,不禁哆嗦一下,于是勉强和气地笑道:“请何公子指教,方才的事,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嫂嫂又是如何一回事?”莫非是叫他改了律例,昭告天下人,男子纳妾女子可要求和离?不然就要杀了他这皇帝?

何必问说道:“陛下可看明白方才陛下已然置身于险境,若是没有必问知己、贺兰,陛下此时已然要命丧当场。”

“……何公子是叫朕谢过你们不杀之恩?”楚徊才刚以为自己稳稳地压制住了楚律,不想转眼间,却又成了这样。

贺兰辞说道:“事不宜迟,还请陛下快马加鞭早些回京。有心之人妄想打着太后的幌子意图假借营救陛下之名,行杀害陛下之实,且又想将罪名嫁祸给我们王爷。”

“何人?”楚徊眯了眼,因才上了当,又小心地问:“可有证据?你又如何知道他们妄想杀害朕。”

“正是因没有证据,是以小道才放了这群黑心之人进来,为的就是叫陛下亲眼瞧见这些人要做什么事。”贺兰辞理所当然地说道,仿佛在说楚徊若不信砒霜有毒,便立时叫他亲口尝一尝,他若还不信,就叫他再吃一口。

“……你是如何察觉到的?”楚徊心有余悸地问,有两个是顾漫之认得的,那便是这两个是叛徒,勾结外人一同要谋害他。

“小道想去跟石将军商议围攻熙王、颐王一事,路上听属下说陛下的暗探发生内讧,死了不少个,一时好奇,又听道上好友说从上京沿路到益阳府,多了许多来历不明之人,且其中一伙人拿出十万两银子请小道好友借出手下追杀一清秀瞎子。小道心觉此事蹊跷,又想起那清秀瞎子……”

“朕并非瞎子。”楚徊阴沉地说道,此时也顾不得去瞪一眼害他伤了眼睛的人。

“但小道闻言便想到了陛下。”

楚徊心里一恼,因还要听贺兰辞说下去,只能忍了。

贺兰辞从怀里掏出一布帛,展开,却是一个跟楚徊十分相似的画像,“追问好友,果然得了这画像。小道又打听京中之事,恰又听说京中谣传陛下耽于美色,前往益阳府祭奠先锦王妃,被锦王恼羞成怒杀害。朝中文武百官,也有不少人劝谏太后另立新君以安定民心。若到了十五陛下再不在京城露面,只怕有些人会逼宫也不一定。眼下魏国乱的很,多少人指望着浑水摸鱼。是以,小道急于说服陛下,便将计就计,引他们进王府。”

楚徊手心里冒出冷汗来,眸子微动,心里气贺兰辞竟然用这法子来“说服”他,方才险些他就死在那黑心之人手上了;但这一条命都是从贺兰辞手上捡来的,又如何能怪得了他?若没方才那一出,他是万万不会相信贺兰辞的话。

“陛下,快些回京吧,路上小心一些。”楚律说道。

楚徊喉咙哽住,说道:“多谢三哥。”

“陛下,他们会杀了咱们的人,大抵也知道咱们人的联络法子,只怕回京的时候,不能用他们……”顾漫之难得聪明一回地说道。

“请贺兰先生借了朕人,待朕回京后,定将他们奉还。何公子叫人送朕回京吧,郑将军、王大人与朕兵分三路回京以掩人耳目,漫之留下,与贺兰大人一同审问那两个活口,务必问出到底他们是受谁指使。”楚徊冷着脸说道,贺兰辞不去处置亘州府那等大事,却跑来益阳府,定是为了要紧的事,倘若只是为了做戏叫他赶回京城猜忌心腹之人,那贺兰辞就枉担了文武双全之名;况且,若是他们这些人想对他不利,也不必闹出这么大阵仗,毕竟他人就在锦王府,若弄死他这皇帝实在容易。

顾漫之忙道:“陛下,属下不放心……”

“贺兰道长的人你也不放心?看来不能明着回京,只能借了贺兰道长的道上的人回去了。”楚徊对那“道上”二字的理解,便是土匪山贼,早先他定不信贺兰辞这等世家子弟会跟那三教九流之人称兄道弟,但既然贺兰辞头上都能长虱子,又遑论旁的?况且,顾漫之本该一早就察觉这些人并非他们的人,却要等那些人杀过来了,他才醒过神,可见,自己若再用顾漫之,终有一日会死在顾漫之手上。

“听朕派遣。”

“属下遵旨。”顾漫之不放心地说道。

何必问笑道:“陛下放心,必问一早准备妥当了。”

楚徊点了点头,又瞅了眼贺兰淳、余家兄弟还有听到动静赶出来的余君言、秦柔,一咬牙,将身上的披风一甩,掐算着北边雪大,若不及早赶路,就不能在十五之前京城,想着便随着何必问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