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声咳嗽声传来,石清妍、楚律郁闷地转过头去,见他们将何必问给忘了,忙分开手。

“第一才子要回家了?那就不送了。”楚律直爽地说道。

“王爷忘了?必问过两日要领着家人去亘州府。还有颐王的藩地,虽还到了皇帝手上,但山高皇帝远……很多事必问还要亲自过去处置。”何必问负手说道。

“你走了那谁怎么办?”楚律早将何必问要去亘州府的事抛在九霄云外了。

何必问笑道:“必问将不惊带走吧。”

“不行。”楚律果断地说道。

“知己要去就去吧,速去速回。”石清妍说道,心知这边的女儿跟何必问般配的没几个,还是叫他多走远一些,多见到一些人,这样兴许哪一日何必问能跟石漠风一般遇上一个合适的,想到合适的,就又问:“知己看司徒家姑娘怎么样?”

“司徒姑娘?能跟胡云交好的人,必定不俗吧。”何必问说道,忽地想胡云哪去了?扭头四处看了看,也没瞧见人,心知胡云必定不知躲到哪里去睡觉了。

“那你意下如何?知己你得快着点,若是快了,指不定那谁就能当你们家女婿呢。”石清妍怂恿道,心里也为何必问着急,她是个俗人,心里觉得人还是成家生子了这一辈子才算圆满。

何必问沉默了一会子,回忆了一番司徒灵的模样,心里也觉得自己该成家了,不为旁的,就为了彻底将那谁抢回来,也当成家生个女儿,只是司徒灵就在眼前,若答应了,亲事立时便能成。这么快就定下来,又叫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惶惑,仿佛一旦答应,一旦成亲,就会失去许多自己早已习惯了的事,比如,石清妍,他跟石清妍虽是光风霁月的知己,清清白白,但他娶的女子未必那般想,似楚律这般豁达的人可不多。

“还是再瞧瞧吧。”何必问仰头看了眼天上,“牛郎织女星在哪呢?”

“在那边。”石清妍伸手向天上指,指了一下手指就弯了,不知那满天的星星哪一颗才是,“王爷?”

“在那边。”楚律本着脸去指,心说这对知己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哪?”何必问又问。

楚律见何必问乱指,就拿了他的手,指着天上,“那是银河,这是牛郎星,那是织女星。”指点完了,低声在何必问耳边说道:“你不成亲不会是觊觎我家孩儿娘吧?”

何必问心道自己方才还说楚律豁达呢,也对楚律咬耳朵道:“不是。”

“那你还不走,不知道今儿个是七夕?”

“必问知道,所以孤家寡人的想来你们这凑一桌麻将。”

“麻将?三个人怎么打?”石清妍见楚律跟何必问咬耳朵,听到麻将二字,便出声了。

“不是还有胡云吗?”何必问理所当然地说道。

“咳咳,时辰不早,送客送客。”七夕晚上跑人家来打麻将?楚律瞟了何必问一眼。

“知己,明儿个我去你们家给必提大哥他们践行。”石清妍说道,何家照顾了那谁许久,该客气地过去说说话。

“也好,告辞了。”何必问不再有意气楚律,拱了拱手,也没想着带了胡云走,就自己个去了。

何必问走了,楚律、石清妍也不言语,就携手向看楚静乔布置的花园子去了,一路上不时地彼此互看一眼,彼此不明心意地“会心一笑”,便经过了留客天,进入了楚静乔布置的花园里。

楚律进去了,不禁愕然,呆呆地扫向院子里的景致,只见经过了两位王妃的熏陶,楚静乔给自己收拾的“谈情说爱”的花园子里异常地规矩整齐,其他园子讲究曲径通幽,绵延曲折,楚静乔这园子里,只有一条活水的小河,几十棵高大的梧桐树,意喻着凤栖梧桐,其他地方,再没有什么布置。

这二人在那小河边依偎着,眼睛看着澄澈的星海,耳朵里听着各种虫鸣,只觉得心静了不少,看了半日星星,因觉疲惫了,便要回去,才要走,就见两棵足足有一抱的梧桐树后传来人声。

“家中父母敦促我早日成亲,据说母亲在进京的路上相中了几个姑娘。”

“那就祝干叔干婶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石清妍听到何必说跟楚静乔说话,果断地将楚律拉着跟她一同蹲下,这花园子里影影瞳瞳,这么一蹲下,就仿佛他们二人当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何必说沉默不语,正所谓成家立业,如今就连耿篾片都“立业”了,可恨他依旧一事无成,“公主也知道王爷、王妃如今鼓励人出去开辟疆土吧。漠风出关开辟商路,石家大哥要出关勘测矿藏,司徒尚去了亘州府南边的南疆,如今缺一人领人出海……何家有海外的商路,我出去再好不过了。”

石清妍、楚律暗自点头,心道何必说终于有出息一点了。

“从哪边出海?四叔是不肯的吧。”楚徊恨不得一辈子不跟石清妍、楚律有瓜葛,还能叫他们出海?楚静乔开口说着,面上看着潇洒,但心里却有些难受,毕竟是除了亲爹干爹之外跟她最亲的男人,对着何必说,总有种莫名的情愫,心知何必说虽做官多年,但一事无成,在何家虽得宠,但哪里像何必问那般说话有分量,何家二老叫他成亲,他也推脱不得。

“莫忘了,瑞王爷将东北边地上的码头给了锦王府,瑞王爷已经答应将运河一直开到海边去。”

“也是,祝干叔一路顺风。”楚静乔淡淡地说道,坏心眼地想叫何夫人看上其他人家的姑娘没看上她,等何必说领回来几个书上记载的黑不溜秋的亲生骨肉,就看何夫人往哪哭去。

何必说透过夜色看向楚静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若是我回来后,你还未嫁,我也未娶,咱们就凑一对……”

“咳咳。”楚律实在忍不住了,见何必说要跟楚静乔私定终身,便忍不住出声来了。

楚律这一声惊飞了两只还不知能不能成的鸳鸯,楚静乔吓了一跳,忙慌张地向楚律这边看来,何必说也有些不自在地跟着过来,心道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楚律怎地跑到这边来听人说话?

楚律坦然地拉着石清妍站了起来,然后傲然地对何必说说道:“何探花莫操这个心了,出海是要极有耐心才能有成效,准备出海便要两三年,出去了,又据说一连几个月甚至几年眼睛里瞧见的都只能是浩瀚的大海,你心性不够,本王不敢将人交给你。”

“王爷,下官已经悔改了,下官这次定然不半途而废。”何必说发誓道。

楚律依旧不是十分信任他。

“……必信哥哥也去。”何必说终于说出这话,当着楚静乔的面,原本想将自己说的悲壮一些,孤身出海的,此时见楚律压根不信赖他,只能将同去的哥哥说出。

“原来如此,那本王就放心了。”

何必说涨红了脸,心想自己好歹是探花郎,楚律怎地这般不信他?

“探花郎尽管放心去吧,白菜不愁嫁,等你回来,她定然子孙满堂。”楚律对楚静乔信心十足地说道。

楚静乔微微撇嘴,随机拍手遗憾道:“哎呀,该叫必胜他们跟着一起去的,可惜他们跟着小舅舅走了。大海外头都不是自己人,他们想继续干山贼那一行,也没有关系。”

“哎,那不如叫西院猛士们乐意跟着去的去呗,多带一些船队也不碍事。”石清妍听了楚静乔的话立时说道。

何必说可是熟读四书五经之后考取探花的,那四书五经中的“礼仪”早已浸透他的一言一行,因自诩礼仪之邦习惯了,听楚静乔、石清妍这话,就微微蹙眉,“咱们不是应该带了礼物然后遇上海外小国就送给人家然后结为邦国吗?”

“……父王,女儿明儿个跟必信干叔、还有西院猛士叔叔们好好商议商议。”楚静乔决心不搭理何必说了,若是海外当真如书上记载有小国,那小国的造船技术定然差的不是一截半截,既然如此,过去了,送了礼物给他们,他们也没厚礼还回来,要跟他们来往,还得教他们造船,除了了番邦友国的名头,啥都没有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有那糊涂念头,这宽仁的面子朝廷要,他们才不要。

“公主,”何必说心想自己有那么差嘛,一个两个有话都不肯跟他说,“还请您慢慢指点比说。”

石清妍含笑看向何必说,暗道这送出海外的必须得是胆大包天的人,若是送出去的都是何必说这样讲究礼仪的读书人,还不如不送人出海呢,这得亏多少,“小探花,你就等着安静地听公主跟你必信哥哥说话吧。这许多念头,不是你一时半会就能拐过弯来的。那结为友邦的事,就交给皇帝了,我们这藩王不敢逾越。你到了外头呀,瞧见哪个国内动乱了,你就不要大意地帮着正义的那一边,然后不要推辞地接纳人家送你的‘谢礼’,这谢礼里要是有地呀,有矿藏呀,你千万别觉得礼太轻不好意思收。”

何必说长长地哦了一声,深深地点头,终于摸清楚了楚律、石清妍、楚静乔的想法,这一家子都是实惠至上、对外人绝不手软的人,那万国来朝的虚套他们不稀罕,自己出海一遭,若是带了厚礼出去,回来时只带了几箱子各地的土物作为贡品,几箱子各国递上来邦交书,到了楚徊那边会被满朝文武称赞夸奖,楚徊会被捧成一代明君;到了益阳府,就要被这姓楚的一家子一人打一耳光,然后贬低得一无是处,楚律也会被下头的人,如何必问、贺兰辞嘲讽用人不当、有眼无珠,“王爷、王妃、公主,下官明白了,下官此次出去绝对不会去做亏本的买卖。”

楚律不信这一会子的功夫何必说就想明白,说道:“天晚了,探花郎回去吧日后也别没事这么晚还赖在王府里。”

“天晚了,下官留在留客天吧。”何必说忙道。

“留客天里还有你的屋子?”楚律暗道这下人怎么办事的?“还是回你自己个家吧。”

“是。”何必说不敢勉强,又看了楚静乔一眼,便顶着楚律的目光向外头去。

楚律见何必说走了,就拿了手拍在楚静乔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白菜,父王收回那叫你面首三千的话,若是当真面首三千,先迷失的就是自己的心。”手又在楚静乔的肩头拍了拍。

“父王?”楚静乔抬头看着楚律,她就没想面首三千过,只是楚律肯这么跟她交心一般地教导她,叫她心里十分满足,“父王看上干叔了?”

“谁看上那小子了,”楚律不屑道,“等小探花一走,本王就给你挑女婿。府里地方大,就不建那什么公主府了。”

“这么快?女儿还有很多事没干呢!”楚静乔见楚律这般心急,就忙说道。

楚律沉吟道:“不快,你也大了,该早些定下来,免得那群狂蜂浪蝶个个以为自己有机可趁。”

“他们不觉得自己有机可趁,女儿怎么迷惑得他们不拿钱白干活?”楚静乔脱口道,随后忙捂住嘴。

石清妍在一旁听着,心想楚静乔这一点像楚徊。

楚律目瞪口呆地看向楚静乔,心想这是他失职了?咬牙道:“本王定下来了,等小探花一走,你就……”

“我看上小篾片了,非他不嫁。”人都有个得寸进尺的心思,楚静乔瞧见楚律跟她交心,立时便耍赖地说道,心想楚律不是看不上耿业嘛,但看他敢不敢将自己嫁给耿业;如今自己尝到跳出规矩外的滋味,楚律就叫她嫁人,虽说是招赘,但她也不乐意。

楚律如同被雷劈了,讷讷地不说话,随即怒道:“跪下。”

楚静乔噗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地看向石清妍,求石清妍快点劝说楚律。

石清妍心想楚静乔这是恋父期没过,就进入叛逆期了?笑道:“王爷,静乔不爱早嫁,那就再由着她两年就是了。嫁得早没好处,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哪里能有心照看好小小孩。”

楚律想起石清妍给那谁点胭脂的事,便点了点头,又蹙眉问楚静乔吗,“你不是为等小探花吧?”

“女儿对天发誓不是。”楚静乔肯定地仰头发誓道。

楚律松了口气,他最看不得楚静乔跟耿氏一样没事为了个不堪的男人自苦了,“那就再过两年吧。”

“哎。”楚静乔欢快地答应,又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想原来楚律是怕她惦记着何必说折腾自己呢,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苦口婆心?

“行了,回去歇着吧。”石清妍心想该将后院改一改了,这得给楚静乔留好她成亲后的院子了。

一夜无话,隔日,石清妍便去何家跟何家众人说话,楚静乔便随着楚律去跟跟何必信、何必说说话。

不过几日,众人家知道出海一事,便纷纷向锦王府、何家举荐自家的子弟,考量到海外言语不通,是以那些所谓出口成章的酸儒一概不要,满口仁义道德的也不行,只挑选了一些彪悍的子弟这么着挑选了一些往日里在世人眼中只会逞勇斗狠、斗鸡遛狗却不稀罕外城墙里那温柔乡、销金窟的子弟,越发叫人相信不受外城里头花花世界的诱惑,进了内城墙里就能飞黄腾达的话,如此早先因外城墙里遍地都是勾栏屡屡对楚律进行劝说的人终于不再提了。

西院猛士里除了蕴庭猛士、泠月猛士、舒隽猛士,其他五人都要去;贺兰家挑出几个子弟,石家挑来挑去,只去了滑头的四少爷石澹风。

于是将人都挑好了,楚律、石清妍送了何必问、何必提等人去亘州府,便又去跟楚恒说话。

楚恒言而有信,便去想法子劝说钟老将军让出燕回关一半,钟老将军先是顾虑重重,随后见钟侧妃生下一位小公子,料到水氏、楚飒枫、楚飒杨气数已尽,日后楚恒所有都是钟侧妃之子的,于是便大度地让出一半,由着楚律叫余大将军父子前去看守;楚恒听闻益阳府要叫人出海,便与部下商议一通,也有部下生怕楚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假意出海实际叫人埋伏在楚恒藩地边上,于是劝说楚恒不要答应的,楚恒思量一番,终归还是决心信守诺言,于是就与楚律商议两府各出一半挖运河的银子,将运河一路挖到海边去。

楚律这边答应出银子,那边楚恒便叫人来说已经在海边选好了地,等何必信、何比说等人过去,便可以搭码头、造船只,训练出海之人。

何家原就有偷偷犯禁出海的船只,因此对航海也不陌生,分工明确地安排每一个人该做的事,便去了楚恒藩地去准备出海。

果然如楚律所说,这准备出海就足足准备了两年又八个月,当何必说、何必信、石澹风等人来信说终于要出海了,益阳府、亘州府也早已经焕然一新,水旱两路四通八达,商贾如云,举子满街。

楚律、石清妍、楚静乔等人收到信,因心觉益阳府、亘州府内无事,又觉得“宁上刀山,不下火海”,出海更凶险一些,便丢下益阳府的事,准备亲自去海边给何必说等人送别。

这一行人准备出行又准备了半个月,然后才出了家门。

“陆娘子去就罢了,陆参在那边帮着造船,孙姑娘、窦姑娘跟着做什么去?”旅途疲惫,没事凑在一起说话,同去的其他人家女人们便对石清妍、楚静乔嘀咕,眼神里对花蝴蝶一样的孙兰芝、窦玉芬表示不屑,不是嫌弃她们见的外男多,就是说她们晒得黑不溜秋,心里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艳羡,安慰自己女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石清妍抱着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用拳头证明自己不是女孩子的那谁,两只手握着他攥得紧紧的肉呼呼的小拳头,觑了眼那两个她原以为离开锦王府就会改嫁,此时却无心嫁人,只会游山玩水,越活越滋润的两个女人,笑道:“来显摆的。”

 

161人人都爱小篾片七

不管是玩什么,人多才玩得开,于是这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光听闲话就能听得津津有味,等进了中洲府,楚恒便又亲自来接。

楚恒领着楚飒枫、楚飒杨兄弟过来,因同要去海边,便没有去瑞王府,在驿站上相见,见楚律、石清妍将那谁领了过来,贤淑、贤惠留给贺兰淳带着,心里不禁有些艳羡,暗道他尚且不敢将楚飒枫、楚飒杨留在自家王府里交给侧妃呢,楚律就敢将贤淑、贤惠送到旁人家里养着,打量着那谁,瞧见那谁穿着一身玉色小袍子,腰上勒着根小腰带,一张跟石清妍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脸孔,就似个娇俏可爱女扮男装的小女儿,于是便笑道:“那谁瞧着真是俊俏,就跟个……”

楚律忙嘘了一声,示意楚恒别提那谁就跟个小姑娘一样的话。

楚恒有些不明所以,就纳闷地看向那谁,只见那谁紧紧地握着拳头,一双眼睛睁大了看向他,待要以为那谁会握着拳头向自己扑来,就见那谁眼睛一闭,深吸了一口气,就跟要摔倒了一样歪着身子闭着眼睛打起了醉拳。

“不惊好有男子汉气概!”这是干爹何必问说的,语气极尽谄媚。

何必问叫石清妍失望了一场,他去亘州府一趟,竟然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修城墙、挖运河、盖铺子、赚银子,据王钰、贺兰辞佐证,何必问就连亘州府的花楼都没去过一回。

“不愧是本王的儿子,很是英武不凡。”这是亲爹楚律的话,有道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这话当真不假。那会子贤淑、贤惠、那谁三个同时听说他们要认何必问做干爹,贤淑、贤惠都是乖乖地喊声干爹,唯独那谁鬼机灵地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纠结烦恼了半天,才开口喊何必问干爹,喊他亲爹。日后每每那谁当着外人的面喊他亲爹,都有人以为那谁的身世另有蹊跷,喊他“亲爹”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那谁好样的。”石清妍也跟着喝彩。

“一点不像小姑娘了!”

一声响亮的叫声响起来,那谁小小的身子板一晃,嗷地叫了一声,顾不得风度,便向那敢喊出这话的真正的小姑娘扑去。

“快拦着他!”楚律忙喊道。

“王爷放心,欣儿吃不了亏。”贺兰辞、闻天歌镇定地说道,他们家女儿比那谁小得多了,才两岁,但不知是贺兰夫人太闲了,还是贺兰淳太宠着了,自打能吃饭后,贺兰欣那张小嘴就没闲着过,总会被人塞上点什么东西,再加上贺兰辞、闻天歌的个头都十分出众,于是,他们家贺兰欣长得,十分扎实,两岁就跟那谁一样的个头,论起重量来,还要甩那谁一大截。

我们家那谁会吃亏!那套醉拳就是个花样子!楚律心里着急,但为了那谁的面子不能说出来,身为一个大人,又不好帮着那谁去打贺兰欣,只能在心里着急地为那谁加油。

石清妍有意对何必问说道:“知己,你看你看,再过两年那谁跟欣儿就是青梅竹马了,那谁就成贺兰家的了。”

贺兰辞也想叫何必问成亲,于是便也有意说道:“正是,我早瞧好了那谁,就等着他嫁过来呢。”

何必问看了眼贺兰辞,见那谁听到贺兰辞的话后,越发恼羞成怒地跟贺兰欣厮打,只是贺兰欣一个轻轻巧巧的泰山压顶,就将那谁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就笑道:“确定是青梅竹马不是好兄弟?”

“何大哥你什么意思?”闻天歌皱着眉头问,这贺兰欣可是她亲生的,要是她眼里能看出贺兰欣的缺点那才奇了怪了。

“夸欣儿呢。”何必问目光盯着那谁看,暗道别看那谁个头小,过几年这么个美男子能迷得贺兰欣七荤八素。

“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贺兰欣奶声奶气地连声问着那谁,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跟块头神态一点不搭配。

“那谁,好汉不吃眼前亏。”楚律想教导那谁何为识时务为俊杰,想再教那谁好男不跟女斗,看看贺兰欣那敦实模样,就住了口,心想那谁倒是揪头发、撕脸皮呀,跟贺兰欣客气什么,把她当兄弟得了。

石清妍瞧着那被贺兰淳夫妇养的全然看不出贺兰辞的优雅、闻天歌的美艳的贺兰欣小胖墩,笑道:“欣儿的气势越来越大了。”

“是呀,将来个头都能顶上王钰了。”楚律见那谁吃亏了,终于说出了一句很不厚道的话。

贺兰辞见女儿被讽刺将来块头大,镇定地回楚律道:“是呀,将来那谁站在欣儿身边,只怕还跟现在一样娇小玲珑。”

楚律心里一刺,便对上贺兰辞那挑衅的眼神。

楚恒隔了几步在一旁看着,后知后觉想:莫非这对素来和睦的君臣终于要因为儿女之事结仇了?然后他就有机可趁了?想起钟侧妃盘算过将给儿子定下贺兰欣,长叹一口气,心说自己还是劝钟侧妃打消念头吧,贺兰辞这么大岁数才成亲,生下来的女儿在贺兰家里金贵的很,只怕将来真会如楚律所说也是个膀大腰圆的,他儿子是无福消受了,就让给那谁了。

看瞅着那谁强撑着不哭出来,石清妍、楚律忙去将贺兰欣拉开。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谁好样的,都没哭出来。”楚律忙去安慰那谁。

“亲爹,我不跟胖丫头玩了。”那谁板着小脸说道。

听到亲爹二字,贺兰辞忽略了胖丫头三个字,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了,心想可惜王钰留在亘州府没过来,不然叫他看见那谁喊楚律亲爹,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这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明摆着那谁的亲爹还另有其人。

楚律的笑脸一滞,只能忍辱负重地继续安慰那谁。

楚恒看着笑了半日,瞧见自从得知自己有病后就郁郁寡欢的两个儿子也笑了,便也觉得欣慰,忙跟锦王府那边互相交换了见面礼,之后,便又在驿站设宴与众人同乐。

酒过三巡,女人还有孩子们便都去歇着了,贺兰辞见许久不曾见面的楚家兄弟要说话,便也识趣地让开。

楚律、楚恒兄弟二人在驿站院子里对饮,恰此时月光明媚,又才过先帝孝期,这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起先帝来。

“父皇一次去上书房考校我们读书,偷偷用帕子裹着塞给你一块月饼,后头你虽分了我一半,但也叫我嫉妒了许久。”楚律坦诚心扉,身为皇子不缺吃的,但上书房不是寻常地方,规矩严的很,没到时候是不许吃东西的,但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哪里忍得住饿。于是先帝假借考校楚恒功课,塞给楚恒月饼,这事就叫他跟楚徊羡慕得了不得,据说楚徊为此气得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吃月饼。

楚恒不禁笑了,说道:“父皇又不是只塞给我那一次,只是以往都是瞒着你们罢了,若是知道父皇塞给我什么,四哥便不吃什么,我就样样都当着他的面吃。”

楚律摇了摇头,回头再看,不似早先那般在意先帝的宠爱,看淡了,竟觉得那事有趣的很,笑道:“你知道父皇葬在哪里吗?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我这心里不踏实。”

楚恒点了点头,楚律不禁又心酸起来,心想先帝到底最疼楚恒,这都告诉他,“难怪你听说太后闹着要跟父皇合葬也不着急。”

“三哥要知道父皇在哪里吗?”

楚律稍稍犹豫,便点了点头。

“在前朝皇陵里。”楚恒淡笑道。

“怎么会?”楚律诧异道,挫骨扬灰,总是有损阴德的事,先帝开国之后,依旧叫人看着前朝的皇陵,不叫人毁了它。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曾想先帝会将自己葬在前朝皇陵里,毕竟先帝可是夺了人家的江山,逼死了人家的最后一个皇帝。

楚恒端着酒杯,眯着眼,笑道:“那会子淑妃早没了,母妃又不是肯与父皇饮酒嬉戏的人,父皇抱着我在中秋晚上赏月,我听他吃醉了酒之后低声地呓语‘父皇’二字。”

“这怎么可能?”先帝的父亲那皇帝称号都是追封的,先帝喊父皇在喊谁呢?

楚律目瞪口呆,心想自己错了,自己还没看淡呢,怎地这些事楚恒都知道,自己却一无所知?

楚恒嗤嗤地笑了,“父皇临终的时候告诉我,他是前朝皇帝留在民间的骨血,自幼养在官宦人家,不知自己的身世,一心做官,再无他求。他那官做得也好,娶回来的女人容貌也好,日子逍遥又知足。直到一日,他养父领着他见了一个人,那人一看便是沉迷于酒色已久,身子骨已经被掏空的。那人面无表情地见到了父皇,打量了他一番,便无波无澜地将父皇的身世告诉他,最后给了父皇一副名册,告诉父皇:‘朕腻了。’”

“只是三个字?”楚律有些醉了,心想竟然会有昏君腻歪了醉生梦死的日子,也是,前朝皇帝膝下几个儿子俱不成器且病弱不堪,那会子因他沉迷酒色耽误政事,民间怨声载道,早在先帝之前就有不少人揭竿而起,亡国是迟早的事,前朝皇帝宁肯在醉生梦死里死,也不肯发愤图强,先帝有了那名册,想来先帝笼络人更加便宜,也难怪先帝没有根基的人,那般年轻就得了天下。

“父子一场,只见了两次面,第一次只说他腻了,第二次便是打进宫中逼着他吊死在梁上。父皇说,那前朝皇帝怕留下余孽阻拦他开创太平盛世,就在他打进宫之前将其他的皇族人全叫进宫里一股脑儿毒杀了。父皇说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养你们四个,直到我出来,他就想反正我是老小,宠就宠着吧。”楚恒很是自得又无奈地说道,先帝可是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将大统交到他手上,这事无论如何都叫他郁闷的很。

楚律一噎,心里大抵也明白了先帝为何郁郁寡欢,行事跳脱,虽是前朝皇帝逼着先帝下的手,但到底是先帝将自己的生父逼死,又眼睁睁看着他那生父为了所谓的盛世将其他跟他有血亲的人全部毒死,想来先帝心里也不好受吧。想着,忽地听到噔噔的脚步声,就见那谁跑过来挤到他怀中坐着,于是下巴顶在那谁头上,闻着那谁身上还没褪去的奶味,笑道:“你母妃睡了?”

“嗯,我要跟亲爹一起睡,跟母妃一起睡叫胖丫头笑话。”那谁搂着楚律的脖子说道,又仰着头对楚律道:“我以后也要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