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程平而制的,专门针对鞍然的毒药,不过现在若是程安身上有这个,他们的大夫一看便知,以后,这药就没用了。”顾仁心都痛了,绮罗的私房钱。刚刚才攒一点。准备买个小庄子的,现在好了,一下子没有了。

“唉唉唉,你们真是,有这么好的药,为何不说呢?”秦修跳着脚。

“谁没说。这是仁心堂的药,因为程家在我岳父那里治病。知道了,直接从兵部下单的。保心丸,您也可以由兵部下单,我们跟仁心堂签了单子,他们会通过长春堂,稳定的向兵部供给的。”顾仁果然啥时候也不忘记做生意。

“别担心了,护心丸是好药,他们学去了,虽说麻烦点,但是,仿的,总归不是真的。至于说解毒丸,这次破解了,下回还能破解,没事没事,段神医那么能干,再做也不难的。”秦大奶奶忙安慰着绮罗。

“玉门关是您家的,若是他们想要做保心丸,就得从咱们这儿进药材,你要不要请老公爷请奏圣上,贩卖药材出关者,以通敌卖国治罪?这样,无论是保心丸还是解毒丸,他们就算研究了方子,没有药材,他们还是白干。”

“就是说,什么药材也不许出关?”

“对,什么药材也不许出关,一两也不成。他们只有少量的草药,奉行的应该还是巫医,还有些汉人出关会带些药品,药材。所以这些东西,跟茶叶、铁器一样,在关外是很受他们重视的。掐住药材,至少能拖慢他们部族生命力一到两成。”绮罗想想说道。

“不止一两成。”秦老公爷从后头走了出来,虎目盯着绮罗看了一眼,“小姑娘不错,长得漂亮,脑子还好。难怪程安喜欢你了。”

“老公爷安!”顾仁和绮罗没接这话,直接起身问安。

“行了,虽说你这主意,为的是你们家的药方,不过倒是好法子。媳妇,留他们吃饭。”秦老公爷也不介意,手一挥,就大步跨了出去,显然,他是要进宫面圣了。

绮罗这还是第一次与秦老公爷正面相交,她对这位所有的理解,都是太君告诉她的,秦家和程家能在战场上平分秋色,必有其过人之处。太君晚年时,也说过,秦老爷子,除了睚眦必报之外,倒是心思慎密之人。绮罗现在想想,睚眦必报的人,当然得心思慎密,不然,真没这报的心眼。

程家想到了程安身上带着的药品吗?自己想不到是自然的,可是程家能想不到吗?自己让他们去找,其实,他们其实应该也去找了,毕竟那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一定不会放弃,可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也是,自己又不是他们什么人,不告诉自己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是,为什么不说,他身上有药的事?这个关系着很多东西啊!

绮罗他们并没留下吃饭,她们借口回家让父亲再研究一下药方,然后起身告辞,秦家也没拦着,他们刚刚试探了半天,一直说到药方时,这两口子才急了,其它时候就跟不关他们事样,这种态度他们是满意的,他们是商人,他们就是卖药的,所以程家能买的,他们秦家也能买,所以这些都不是段家与程家交好的铁证,显然,此时,长春堂也没这么想。倒是想收为心腹,而是,只要他们还保持着商人的追利之心,秦家就可以用他们。

绮罗他们也是直接回了仁心堂,但不是找程家人,而是真的找父亲。段鼎正在指点卢峻识药,讲着药理,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怎么又回来了。”

“有事!”绮罗笑了一下,看看卢峻,却没看到顾义,“我们家小叔叔呢?”

“听说他岳母和母亲又打起来了。”卢峻有点困惑,明明说想把那个表妹许给他亲戚的,怎么就许给顾义了,不过经过这一段的观察,他深深的觉得,也许不结这个亲是对的,不然自己家的表弟,真得被那丈母娘弄死。他对顾义表示了无比的同情。

“哦,今天没事,你早点回去歇了吧。你媳妇的药还得吃,她身上药毒有日子才能清得了,你也别再惹她生气,气大伤肝,越发影响毒素的排出。”段大夫瞟了女儿女婿一眼,转头对卢峻说道。

卢峻也知道只怕真是有事了,忙起身告退,做得一丝不乱。

“怎么啦?”等人走了,段鼎才看向了女儿,女婿。

“您说,蛮子有几成机会破解咱们的保心丸?”绮罗看向了父亲。

“你该知道,功夫若你,看看尝尝,仿制出七八成的样子,应该不难。”段鼎没正面回复。

“您呢?”

“我,*成吧!功效,也许我能做得更好点,毕竟若是用于打仗,你做的就温和了点,我可能直接用霸道的虎狼药。”段鼎深思了一下,慢慢的说道。

绮罗想吐槽了,自己当初做的就是虎狼药啊,只不过被老爷子改成这样的。不过也是,老爷子当时根本没用战争的思维想这个,若是平日里吃,谁会用那虎狼药。只求见效,不求长远。那会就是先要活命的。

“您说,能制毒的人,医术会不会差点?”顾仁脸黑了。

“又说蠢话,毒以医药为本,会使毒的,医术都是出神入化的。”段鼎对女婿向来不会客气,直接敲他了。

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所以,她刚刚让秦家封锁边关,就是釜底抽薪了。虽说没用了点,但这是她惟一能做的了。

“你担心程家老二被人从身上搜出药丸?”段大夫已经听说程安失踪的消息了,现在看女儿这样,显然,她不是担心程安,而是担心程安身上的药丸,虽说听着有点残酷,不过,细想想,万一真的被蛮子仿制出来了,他们猛将是有数的,死一个少一个,真的都被救活了,那么,对永安朝来说,就是灾难了。还有解毒丸,此消披长,他们会研究出更厉害的毒药,而这个,对永安将士来说,更加是灾难了。

“是,秦大奶奶今天提醒我了,我请老公爷封锁关隘,药材许进不许出。出一两也是通敌卖国,只希望,这能有所作用。”

段鼎想想点点头,目前,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控制源头,他们纵是解密了药丸,也是巧妇难为。

“希望程安能平安归来。”段鼎想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药已经被搜走了,人总该能回来吧。

绮罗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父亲,想想也是,父亲好像也没说错,不过,她压根也没这么想过。她心里竟然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程安死,二是程安降,好像真没想过他能回来的事。自己是不是有点定式了。

 

第七章 剜心之痛

禁药的圣旨很快通行天下,所有关隘都不许带药出关。这里说的不仅仅是药材,连成药也不许带出关了。长春堂每年还有一部分生意是做草原的,是人就会生病,草原上的人又没多个鼻子,多双眼,所以长春堂的成药,在草原上还是很有口碑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价格非常好,各地都有行会,都指定着价格,可是草原上没有,想怎么卖就什么卖。这么一禁,长春堂一个个都长吁短叹起来。绮罗还真没注意,他们竟然能把药卖到草原上,查了一下,瞪向了顾仁。顾仁忙举手,“真不知道卖药也算叛国,以后保证不会。”

不管如何,这禁令下了,绮罗却没有安下心来。程安那边没消息,而朝中对于这件事的处置也没消息。显然此时的静寂,代表着一场新风暴的形成。

“你说,会不会程家早知道程安没死呢?”顾仁突然抬头说道。

“为什么?”绮罗其实之前也想到这个了,程安是程家的亲儿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起码的。所以等把公主他们送回了关内,再折返去抢救程安,这是必须的。可人不见了,连关内的守将都在附近搜寻了很久,显然,程安是被打劫的那波人带走了。突然,她眯了一下眼,“那天,程平是不是跟我说,打劫的人是鞍然的长公主?”

顾仁想想点点头,现在他已经能与绮罗心灵相通了,一下子明白了绮罗的想法,“他们根本就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营地,找到了对方人马的身份,所以程安的情况如何,他们是很清楚的。”

“再等等吧,看看程家怎么说。”绮罗笑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可以理解。那是亲儿子,知道他在哪,若是能带回来,自然要带回来的,若是真有什么事,倒不如把他扔在那儿。大家干净。”顾仁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绮罗有模糊的感受,但是。她依然不愿面对。

“像你说的,若是他已经投敌,作为战神的程家,怎么能有这样不肖的子弟?就算有,也不能让人知道。史书之中这种杀子的戏码又不是没有。杀了,比丢了家里的人强。可这是亲儿子,亲弟弟,真的杀了,怎么办?回头心里难受一辈子。不如跟他说。你一辈子别回来了,就在这儿待着吧。我们权当你死了!然后呢,各归各位。”顾仁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了还点了一下头,“若是我儿子,我也会这么做。走前,我还得把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他,让他好过点。”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世,程安回来求救时,太君第一句话是‘你回来做什么?’那时,绮罗心太乱。后来也没多想,而现在,她明白了,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于是才会如是说。不然,她该扑上去摸着儿子的脸说,‘你还活着?!’然后抱着他痛哭流泣,等程安说完别后种种之后,她才该发火,痛斥他的不忠不孝。

可是细想想,她没有,她说完了那句之种,就回头看自己,然后程安跪下诉说着他如何被鞍然打伤,如何被银镜公主救回去,他目睹父兄战死,实在无颜回家见母亲,弟妹。于是隐姓埋名,苟活至今…

绮罗也静静的听着,她没听到程安的忏悔中有自己的名字,原来他的心中,早就没自己了。听到他向太君痛哭着请她救救他的妻子、孩子时,绮罗不听了。因为也没什么可听的了。

当时她没想,而此时,她已经无比确定的知道,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所以当程安跪在她的面前时,她只是愤怒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让人知道,程家有投降蛮子的孽子…

那一刻,他们心里都没有自己,自己的十八年,不仅是一个笑话,更可恨的是,这是太君替她编织的大笑话。太君明明可以偷偷告诉她,程安没死,程安娶了蛮子的公主,让她回家,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的。

就算开头时,太君觉得她不可信任,不敢直言相告。那之后呢,她们相处了多年之后,为什么还是不说?只不过是看她有利用的价值,于是不愿放她离开了。是啊,她太有用,她比她的儿子有用多了,于是,她不愿放她走,让她没能送别父母,让她欠了顾仁一辈子。

绮罗没发觉自己此时全身颤抖着,她只是捂着胸口弯下了腰。她猛的觉得心痛难当,疼得她觉得即刻自己就要死了一般。

“绮娘!”顾仁看她都颤抖起来,忙放下笔,过去抱紧了她,慌手慌脚的给她号脉,但她颤抖得实在太厉害,根本没法子号。急得对外大叫了一声,“请亲家老爷快点来。”

绮罗还有意识,但是却说不出话,也控制不住身体,只能任由着顾仁抱她回到榻上。顾仁想安抚她,努力想让她开口让自己去拿药,他记得她的药匣里全是药,总有适用的吧。而绮罗她也想开口,却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顾仁快疯了,老话也说了,‘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是命长,终是废人’。绮罗本就小产后体弱多了,就算绮罗自己说,她身子很好,但顾仁是她的丈夫,他自然比绮罗明白。以前她身子虽然凉,但是在被子里睡一会儿,就能暖和过来,可是现在,就算已经四月的天气,睡到半夜时,她的双脚还会不禁伸到他身上,而他会凉的一惊。

所以这几个月,他小心的照顾着她,就算明明渴望着孩子,却根本不愿意让绮罗冒险。结果,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竟然吐血了。一时间,泪都下来了,“绮娘,绮娘…”

顾老爷和顾太太也听到信赶了过来,看到绮罗已经神智不清,嘴角还有血丝,而儿子身上一大片血迹,脸都黑了。

“才吃饭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做什么了!”顾老爷拍打着儿子。

顾仁能说自己好好的坐着跟她说话呢,她突然就这样了?说程家呢,她再关注程家的事,之前也谈过很多次了,这个能刺激到她这样吗?他真不敢信。

段大夫和段大娘一块赶来了,段大夫当即立断的给绮罗下了针,绮罗总算被扎晕了,当然,这个只是让她不再颤抖了,让段大夫能号脉。

“她怎么会这样?”段大娘眼都红了,不是伤心,而是愤怒。要知道绮罗从小就被训得有些清冷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就算是成亲非她所愿,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冷淡与茫然。后来成亲后,性子是好些了,但是就算是被逼着小产,她也只是冷冷的,并没有这般愤怒,气苦的时候。所以段大娘当然要愤怒的,她一心觉得,一定是夫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不然女儿不会气得吐血。

顾仁看绮罗终于平静下来,总算略略的安了一点心,轻轻的放下绮罗,想想又茫然了,他只能讷讷的看着岳父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段大夫看了顾仁身上的血迹一眼,又轻号了下女儿的脉像,开了方子,让人去煎,想想,“你们在说什么?”

“说程家的事,没有争执,只是一些猜想,说得好好的,她突然就这样了。”顾仁没法子,还是老实的说道。

“猜忌?”段鼎想岔了,觉得是不是女婿又猜忌女儿与程安之间有什么,不禁冷笑了起来。

“岳父,真不是。”顾仁上次之后也知道岳父的心思了,急急的拉住了他的手,“真不是,我们没谈儿女私情,我们谈的是程家知不知道程安身处何处的事。”

“别人的事,你们管来做甚?”顾老爷猛的拍着儿子的头。

“不过是夫妇闲聊罢了!”顾仁急红了眼,他哪里知道绮罗会一时气成这样。

“老爷,等绮娘醒了,自就明白了,这般吵闹,绮娘也不得安生。”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顾太太也知亲家夫妇的不满,只是此时,她不得不出来说一声。

顾老爷和段大夫一块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段鼎给绮罗开始用针炙过血,总不能真的干坐着,等药来吧。绮罗是急怒攻心,一下子心血上涌。而全身颤抖是心血断流,一时间控制不住罢了。而段大夫用针炙让那奔腾的血流各归其位,慢慢的绮罗的脸终于不是赤红,但却泛青了,那口心头血吐了出来,几乎就是伤了根本,连段大夫此时都神情凝重得让顾老爷他们想逃跑了。

药终于煎了来,顾仁忙过去抱起绮罗。段鼎正好拨了最后一针,绮罗悠悠转醒,看到父母公婆都在,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顾仁也忙按住她,“别说话,先喝药。”

绮罗对顾仁抱歉的一笑,小口小口的把药喝了进去。其实这也是保心丸的药剂版,不过汤药剂量更针对此时绮罗的身体状况,自然更加精准些。喝了,果然,心如火烧的感觉退了些。她刚刚的剜心之痛也没有了。不过就是全无力气了。

 

第八章 众怒

“爹!”再没力,也得说话,表明自己没事。先叫父亲,是父亲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没法先安抚公婆,生怕父母跟公婆再斗起来。

“别说话,伤神!”段大娘捂嘴又哭出声来,但不平之色又溢于言表了。

“这回只怕又得将养好些时日了。”段鼎不惯小儿女之态,纵是放软了声调,也颇为生硬。不过看女儿先叫自己,总算面色较缓。

“女儿没事,刚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了。对不起,师兄。也让公公、婆婆担心了,媳妇不孝!”绮罗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父母这说了,还有公婆呢。

“快歇着吧!刚刚真是吓…煞人了。”顾太太看绮罗这样,还真不好说什么,轻轻按了她一下。

“放心,放心,仁儿若是对你不住,公公定不会轻饶于他。”顾老爷赶忙说道,他真不是想此时为儿子洗白,只是这会不说,儿子今天晚上得被师弟夫妇活剥了。

“师兄没有对不起我,正好好说话呢,猛的就心疼起来,只怕是晚上贪凉,在外多走了几步,怕是着了风。”绮罗笑了,随口说道。

“怕是虚症,看来,真得小心了。”段大夫怎么不知女儿是胡说的,着风会心疼吐血?只是看他们小俩口那亲密的样子,却不似作伪,想来,只怕顾仁说的是实话,说程家的事,触了女儿的心思,一时没能抑住,吐了血。只是这话。也不好跟顾家的二老说,只能跟着说道。

“想是婆家太舒坦,把女儿娇惯了。”绮罗笑着跟母亲撒了个小娇,顺便捧了公婆。

“你啊!”段大娘也不好太过。只能恨铁不成钢般拍了女儿的手臂一下,但泪却还是下来了,女儿在娘家好好的,结果到了婆家,就没断了毛病,想着就有气了。

绮罗便只是微笑,却说不出话来了,刚刚解释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行了,别说了。”顾仁放下碗。把她扶起轻轻的扶了一会她的背,让药下去,此时放倒她,说不得过会就得把药再吐了。

这回段鼎夫妇倒是看顾仁顺眼多了,心里也安了些。

绮罗这回算是大病了,段大夫夫妇在顾家的客房里生生的住了五天才回去,当然在绮罗病后第二天一早,段大夫就送信回去给老太公,请他回府,按方吃药即可。不用再在仁心堂了。

当然这也不失为段鼎夫妇最后的耐心了,他们实不想看到程家人再出出进进,他们这些天也看出来了,女儿夫妇感情甚好,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程安,心中就越发的腻味起来。

当初的事,他们心里都有数,而女儿上轿的不情不愿,此时在他们心里就成了。女儿其实对程安并非毫无份量。此时程安生死未卜,想来女儿是因为担心程安。才一时情急之下,吐血的。这种猜想之下,他们对程家人有好脸就怪了。生生的觉得。这都是程家的问题,心里不禁都想着,程安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仁其实心里未曾不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绮罗,又压了下去,他有些不敢问了。问什么?你心念程安?这种试探,其实他之前又何尝没有做过,那时绮罗已经明白的说了,她对程安无感。再试探,弄不好,还得破坏了他们夫妇之情。

只是世间的事,总是这样,越想按着,却越发的要冒出来,短短的五日,顾仁都瘦了一圈。除了跟绮罗一块时,其它时候,都是黑着一张脸,一付生人勿近的样子。

铺子的伙计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了,而天天吵架的顾姑妈和顾二婶也不敢来烦他们了。宗妇又病了,还是半夜请了亲家公来。虽说没人敢问哪出了问题,之前请亲家公,可是因为宗妇小产。总不至于又小产了吧?

大家倒是想问,不过谁敢啊。不过,他们也不是没办法。他们家开的药铺呢,绮罗的药中有几味,内堂是没有的,自然会到外头铺上配齐了,毕竟,天天好几付,想知道药方,又不是什么难事。

顾义虽说学得不怎么样,也知道这是补血,调和之药,是治心悸的,再多就看不出来了。柳大夫比顾义看得多点,好歹也是真的当了那么多年大夫,平庸又不是他的错,细看看,觉得宗妇不会年轻轻的,就气伤五脏吧?这可是可大可小的病症,就算好好养着,一两年内也都别想下床。若中间,再出点什么事,极可能就那么去了。

柳大夫看看大家的眼睛,最终他没说实话,“怕是小产体弱,伤得狠了。”

“跟谁没小产过一般,我娘当年就说了,她看着就不像有福的。”顾姑姑马上哼了一下,表达了对绮罗的不满。

“能生孩子吗?”顾二叔忙问道。

“这一两年应该不行,她得好好养着。”柳大夫笑了一下。

“你们还折腾什么?快定日子,让他们成亲啊。”顾二叔瞪着自己的太太。

这会子,大家都明白是啥意思了,说不定如此病弱的绮罗就没法生孩子了,她说得强硬,不会选顾家的子弟为嗣子,但是,顾义和宜兰的孩子,可是宗家最纯净的血缘,即便是大哥只怕也不能阻止吧?

一个病弱的宗妇,谁知道活不活得过去?不对,她不能死,她死了,就会娶新的宗妇进门,那么一切就白搭了。大家各怀心思的分开,而第二天,除了加快顾义他们婚事的进程,都不约而同的送来了补品,等顾太太让顾姑姑和顾二婶去看绮罗时,包括宜兰对绮罗都笑颜如花,轻言细语。若不是绮罗也是经过事的,只怕这样,吓都被她们吓死了。

当然了,那时,她的身体也真不好。说着话,就睡过去了。这把顾二婶和顾姑姑也吓着了,真没想到一下子就病成这样了。回家对视一眼,觉得他们真得加快进程了,现在不是为了快点让他们生孩子,而是,觉得万一绮罗这么就去了,作为堂弟也得服九个月小功,宜兰可真不小了,真不能再拖了。

于是,第二天,顾二叔跟顾老爷说,决定快点给孩子们办喜事,好给侄媳妇冲喜,气得顾老爷和顾仁一块把顾二叔赶出门去,顾老爷还觉得不解气,原本准备了一箱子的添妆,又让人拿了回去,不给了。

顾仁根本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又深恨他们如此时候还添这些心思,更不会管了。

顾姑母倒是来闹过,也被顾太太和段大娘一块泼辣的骂了出去,倒是让人看了一场热闹,很快京中便传出了,长春堂宗妇急病,而二房争产的八卦了。

所以对民众来说,国家大事虽说也挺爱八卦的,可是他们更爱这些家长里短的。于是很快,绮罗病重,顾家二房想联合姑太太,一块逼迫他们的消息的传到各家。

本就是三人成虎的事,说到后来,绮罗就被传得跟快死了一般,连柴御医听说,都赶来看了一眼,当然,虽说吧,是挺严重的,但离死还差得远吧?况且段鼎一直守着,阎王要他的女儿,也得看人答不答应吧。柴御医连方都不看,直接就走了,让顾老爷好生遗憾,多好的机会,给长春堂写个匾就好了。

当然这事,倒是给长春堂及大的面子。绮罗自从帮秦大奶奶接生了宝宝之后,秦大奶奶又把娘家的嫂子介绍给她,人娘家嫂子也有娘家,于是,京里数得着的几大世家的当家奶奶,在这几个月里,全成了绮罗的病人,不管有病没病,大家就请绮罗过去坐坐,合着就当她是符咒一般,有病看病,没病防身一般。

其实绮罗也明白,这些当家奶奶,要的就是个安心,找个稳当,医术好的女医,对她们来说,就是生的保障。无论什么病,女医总比太医,比御医更好说话不是。

所以人家对绮罗真的挺客气,这回传出去,绮罗不行了,把这些贵妇人都急着了,好容易才下了本钱,牵了线,结果好了,人自己病得快死了,不是白干了吗?于是不管是真是假,这些夫人们派着各家的心腹奴才送来名贵的药材,一个个的在门口排着队来看绮罗,主要是看看绮罗这病会怎么样。

人家上门自然要递的是家主的帖子,所以想想看,这么些数得着的人家都上杆子的上门来送礼,这本身就是无比的荣誉了。于是又有了新的八卦,段神医的女儿小顾夫人也是位女神医。于是京城之中,大家都对小顾夫人的病情大为关切起来,深深的觉得,小顾夫人可不能死啊,让坏人如了愿,那不是天理不容吗?

顾二叔和顾姑姑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惹了众怒,而最倒霉的说起来还要说是顾义了。人家也知道,顾义还在段大夫座下学医,这还没学成呢,就巴望着嫂子去死,好承袭家业,这是什么人品啊!于是,顾义这名声算是再也翻不了身了,顾义还没法怪任何人,因为大嫂是危险了,而大伯和大哥真没功夫管外头的事,说来说去,若不是父亲得意忘形,其实这事也不会这么麻烦,可是他能怪父亲吗?不能,于是,顾义就只能忍着了。

第九章 恩将仇报

要说来看绮罗到得最早的,还得说是卢家。段鼎半夜被叫走,第二天只顾通知程家快点把老公爷接回去,一时就忘记了通知卢峻回家自习了。

等卢峻到了,看师父不在,小童自然要说大姑娘半夜急病,姑爷急请先生去了。先生传话了,请老公爷回程家休养。这些日子先生和大娘都不回来了。

卢峻想想,虽说见绮罗机会不多,但他对自己这师妹还是挺尊敬的。若没她,妻子就可能被逼成,而自己也许将来就成了笑柄。本来第一次见绮罗时,他是长揖及地,尊称为师姐的。倒是把绮罗给逗乐了。

基本上,她就没当过谁的师姐。谁让她是段鼎的女儿,不占排行,得按岁数来。于是年长于绮罗的卢峻,一下子就成师兄了。于是被师兄的卢峻表示压力有点大。而边上顾义更悲剧,其实也比绮罗大,但问题是,顾义是小叔子,还真不敢叫绮罗师妹,于是,他就成了小师弟。

习惯是养成的,所以现在卢峻也就习惯了,找师父,万一师父在忙怎么办,于是他直接找了顾义。反正顾义也算是挂名的师弟,也就到了长春堂,见顾义。

顾义忙把绮罗的方子给卢峻看,卢峻学得可比顾义强多了,加之卢峻本人很爱读书,如今学医了,家中藏书丰富,于是各种杂方医卜的他也会看看。人本就刀不割到自己肉上,永远不知道疼的。卢峻就是那被割的,于是他学习态度端正太多了。不然,段大夫怎么会觉得他不错了,更加着意教导。

所以现在卢峻也许自己还不能号脉,开方。但是看方却非顾义能比的。他又很了解师父用药的习惯。看到这方子,心都凉了半截。

前几天还好好的师妹,怎么就成这样了。也不说啥,就回去了。催着媳妇过来看绮罗。卢大奶奶看丈夫这样。也知道不好了。卢峻不理妻子,自己默了方子,去书房翻起书来。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法子,帮帮师父。

卢大奶奶又不是那能自作主张的,她要出门去看平民医女,就算是那是卢峻师父的亲家,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得婆婆答应,于是只能先去请示卢夫人。

卢夫人性子是烈点,但说实话。真不是坏人。其实她心里挺感激绮罗的。只不过拉不下这面子跟她道谢。又看秦大奶奶在绮罗的帮助下。生了龙凤双胎,她也去看过,眼热不已。对绮罗之前无礼的不满倒也去了几分。现在一听说她病重,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人拿了库存的老参。让媳妇给绮罗送去。卢大奶奶也知道,这是婆婆心软的表现,也不敢多说什么,自己配了几色礼品,又选了些珍贵的补品,亲自过府来了。

正好,绮罗刚吃了药,趁精神好时,跟她说,‘别传出去,又不是好事。’

绮罗的意思是,真得让那些贵妇人们,都派人送礼来,她还真觉得没必要。卢大奶奶算是师嫂,亲自来看看她,也说得过去,但其它的贵妇人,看卢大奶奶亲来了,他们来不来其实都是问题。来了,长春堂真没这个脸面。而不来,又怕段家挑理,要知道,一个好的女大夫不容易,她们不是请不起好大夫,可是这是一个女大夫。可以进内堂,方便很多的。

绮罗深知这点,才不让卢大奶奶说。卢大奶奶在婆家受了几年夹磨,自然也深谙其理,赶忙应了。

若不是被顾二叔,顾姑姑这么一闹腾,原本绮罗是可以好好休养的,这么一闹腾,那些平日与绮罗交好之家,还真不能装不知道。其它家还算了,毕竟来往有限,派人送了礼,也就算了。程秦两家就犯了难。

依着程家大奶奶卢氏的意思,她自然要去探望的,卢氏的性子跟卢太太一般无二,很是恩怨分明的主。绮罗对她来说,是有大恩的人,救了她的丈夫,帮了她大哥,而段大夫当年也救过她的命。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她要亲去探望的,而程平默不作声,程老公爷和太君也默默的坐在上首,跟没听见一般。

卢大奶奶一怔,突然想到,公公那天回家,只说段大夫有事,但是没说什么事,现在想想,公公那天就知道绮罗病重了,但是公婆竟然一声没吭,这是什么意思?不说绮罗,就说段家对程家也是帮过大忙的,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不去,传出去也不好听。”太君想想还是对长媳说道。

卢氏有疑问自然不能问婆婆,只能应了,回头吩咐人准备礼品,自己回房换衣裳,顺便拉上了程平。不能问婆婆,问自己的丈夫总不碍着谁吧。

“老二出事,绮娘回家就病重,我们再去了,不是添事吗?”程家人还真的容易脑补,不过呢,连段大夫夫妇都这么想了,也不怪程家人这么想了。

卢氏想想轻轻叹息了一声,“之前我就说他们只怕郎情妾意,只是礼法不容。原本想着,她得一佳婿,这事儿原本就该这么了断才好,又出这事。那个…二叔叔真的…”

“在做第二次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程平淡淡的说道,好在程平的脸其实算是毁容了,就算死皮去了,但一边脸颊的肉全没了,再长出来其实也不可能真的跟以前一般,就算不说话,两边看着都不平衡,一说话,就直接嘴有点歪了,于是笑与不笑也都看不出来,真应了那句老话,‘笑比哭还难看。’所以现在在外头,程平是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就算在内室里,对着媳妇儿,他其实也是能少说就少说,更何况,这事,他根本就不想说。

“万一绮娘问起来呢?我也这么答?”

“她怎么会问?会问,她也不会才病倒了。”

“一定是被憋闷的,不然。我还是跟她说说吧。怎么说,也不能让她这样下去。”卢氏觉得自己不能让绮罗只留下一腔余恨吧。

“又没消息,你说了也是让她凭添愁绪,病得更重怎么办?还是看看就走。别再惹事了。”

卢氏想想也是,总不能说,找到了,或者说还活着吧。这话不好说的。毕竟,这事牵扯很大,真的有什么,程家也担不起不是。

卢氏满腹心事的去了长春堂,她运气没有卢大奶奶好,绮罗正好睡了,她本就是激愤呕血,最重的就是多睡,少思。少忧。以养心血。所以段大夫这几日除了每日用针之外。在药中特意加入了安神的药,所以开头几天,绮罗每天真是睡的时间比醒得时候多。当然。顾仁出来迎时,直接说。绮罗睡了,卢氏本就觉得无法说啥,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段大夫在门外自己煎药。

“段大夫,您怎么自己煎药?”卢氏可是非常敬重这位神医的。

“哦,程夫人!”段鼎对卢氏拱了一下手,但是人没起身,双眼还盯着药罐,片刻不敢转神。

“这付药很重要,岳父不放心任何人。”顾仁轻轻的解释了一下。

“凶险吗?”

“人已经救回来了,程夫人请放心。”顾仁心里真的挺烦程家人的,但是面上还真的不能说啥,只能拱手小心的说道。

“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老夫人本想亲来,只是公爷回府,家中琐事纷杂,太君分|身乏数,所以请段大夫见谅。”卢氏该说的还得说,陪着笑脸对段鼎说道。

“程夫人,岳父不能分神,贵府心意,在下心领了,要不在下送夫人出去?”顾仁只能再下逐客令。

卢氏也无奈,想想,总不能看都不看一眼不是,便在门口看了一眼,顾太太和段大娘都守在榻前,而远远的,绮罗静静的平躺着,头发散落在枕边,那小脸如蛋清一般,而脸上之前因小产恶补出来的一点小肉肉,这会跟丈夫的那被吸干了的半边脸一样。

“这才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卢氏眼圈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