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针对的是顾仁还是秦修?顾仁此时的身份,可配不上用这只纯银箭。其实秦修也配不上,毕竟秦修虽说管着兵部,但他不掌兵,对鞍然人来说,杀死当朝太师之子,除了徒添仇恨来说,对鞍然没一点好处。谁不知道秦公爷最是护短,真的伤到秦修,秦公爷能不顾一切的倾秦家之力,把鞍然弄个灰头土脸。

她跟鞍然打了多年的仗,她深知,他们并不想问鼎中原大地,他们要的不过是金银财帛,明面上,他们与朝庭还是“兄弟之邦”,私下的小打小闹,不过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罢了。

朝庭正是因为这个,对鞍然才会百般的牵就。大有,只要你们不要打进京城,我都可以容忍。不过是点银钱布帛罢了。如此这般,其实边关的仗才难打,而鞍然也就越来越壮大。此时得罪秦家,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既然银镜动了顾仁,那么绮罗也就不管其它了。原本被顾仁打压的雄心,一下子又被激了出来。当然,越是这时,绮罗反而越发的冷静了。只是死死的盯着银箭,却没说话。

“这是谁的兵器?”段大夫赶来了,先检查了一下女婿,看到没事了,才看到女儿盯着那支银箭。一般兵器都是有主人特有的名号的,像程家使枪,而秦家用锏一般。看兵器,就能找出凶手来,更何况是这么明显的标记了。

“贵人吧!”绮罗能说这是银镜公主吗?她如何能知道,这是公主的兵器?一个小小的药铺少夫人!

“这箭不像是永安的东西。”段鼎盯着看了一会,好歹也是游历天下过,这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说完递给了亲家,顾老爷。

顾老爷也是走遍天下,黑着脸接过看了半天,就差没吞进去了,顾仁可是他的独子。前后的因果,他已经知道了,他又不能说顾仁不该救秦修的,平白的得罪人。于是满腔的怒火就在这凶手之上了。

边上的顾太太和段太太一块哭了出来,这算什么事,刚刚时亚被抓,段大娘就已经受了一回惊吓。还没安神,就接了消息,女婿被人当街行刺,段大娘纵是再是坚强,也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太太性子还不如段大娘,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早就眼泪涟涟,看段大娘这般也忍不住抽泣出声了。

“伤不重,哭什么。”顾老爷终是当家的人,马上吼道,但手上的青筋直现,也显出愤怒来。

“就是伤不重才忧心啊,这是人家在胁迫咱们呢!”顾太太哪里被顾老爷这般待过,也顾不得有亲家在,反吼道。

第二十四章 胸怀天下

“老爷,兵部来人了。”管家顾甲顾不得绮罗的规矩,在外头嚷了一声。

“出了什么事?”秦修也内疚,他不管人家针对的是不是他,可是顾仁推开他是事实,这份情他记下了。

“报,刚刚抓捕的犯人被人劫走了。”副将也在门外,口气之中还带着微喘,显是刚刚快马而来。

“时亚被劫走了?”段大夫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了,被人劫走,显是无性命之忧了,可是看看女婿这样,显是除了调虎离山,更重要的是报复了。

绮罗倒是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阿士亚进京,所图甚大。而银镜显然也是女中豪杰,她此时扔下程安,跟着一块策应,表明了这事对鞍然来说,也是重中之重了,只是为了药吗?

“是,大人刚走,一队人马冲入兵部,劫走了犯人。”副将也觉得很是没脸了,秦修差点被刺,而兵部大牢被人劫了,他们的脸一下子就丢光了。

“大人请回吧,正事重要。”绮罗从公公的手中取回了箭,双手奉给了秦修。

“顾夫人,抱歉。”秦修真的觉得抱歉了。

“哪里话,这原本就是草民等该做的。”绮罗低头再行了一礼,隐忍之态做到了十成。

秦修看了顾仁一眼,一跺脚就出去了。

绮罗慢慢的坐下,脸一下子就被抽光血色一般。

“你去歇会吧,晚上为父守着。”段鼎看女儿这样,也于心不忍起来,若不是时亚,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没事,师兄伤得不重,只是失血过多。要慢慢的修养。”绮罗对父亲笑了一下,看看公婆,“公公婆婆。请回去休息吧,真的没事。”

“仁儿为什么今天要去兵部?”顾太太忍不住问道。

段大夫有点讪讪起来。却也觉得这事也不好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师兄师嫂,对不住,小弟真不知道那小子会是鞍然奸细。”最后,段鼎对顾老爷夫妇长揖在地。

“时亚那小子回来了?”顾老爷是认识时亚的,虽说十多年没有消息,但是对师弟这个得意门生。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小弟识人不明,教出了一个混账出来,累及宏毅,小弟真是…”段大夫真的快要哭出来了。这一天,他真的受到了刺激太多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师兄去找秦大人的…”绮罗灰着脸,她也想不到秦修会这么草率的就去拿人。若是他能妥当一点,暗中跟着阿士亚。一切都不会发生,说不定还得抓住银镜公主,那么秦家就是大功一件了。

“谁也没错,谁知道时亚那小子会这么卖国求荣。”顾老爷摆摆手,看了媳妇一眼。“你也没错,若是我,能想到的,也是找兵部了。我们没人没权,我们又能如何?”

“今年这是怎么啦?开年就不顺!”顾太太掩面哭泣起来,她不管外头的事,可是她真心的觉得,自从绮罗进门之后,家里就不断的在出事,小产,生病,现在儿子受伤。她不禁有些怨恨起来。

“好了,这还是祖宗、佛祖的保佑,总算不幸之大幸了。”顾老爷看段大娘不高兴了,忙喝止。

绮罗低头不语,难道自己真是不祥之人,嫁给程安三天,他就被俘投敌,而嫁入顾家,顾家虽说生意蒸蒸日上,行会上越来越受重视,但她与顾仁好像就没顺随过。

正想着,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抬眼,顾仁对她温柔的笑着。

“醒了?”绮罗忙跪步移到跟前。

“一直醒着,你手艺真好。”顾仁笑着,“一点也不疼。”

“我说过,这个我拿手。”绮罗笑了,但泪却滴到了顾仁的脸上。

“没事没事,我推了秦修一下,秦家会承我们的情。”顾仁对父母说道。

“是对你,还是对秦家?”顾老爷沉声问道。

“谁也不对,他们就是想趁乱,谁碰上谁倒霉。看我跟秦大爷说话,无论伤到谁都能引起前门的混乱,他们好去后院劫人,想来时师兄在鞍然绝非泛泛之辈了。”

“来救他的人,只怕地位不会低。”顾老爷思索了一下,“纯银箭!我听说他们的长公主无论首饰还是平日用的都是银器。”

顾仁笑了下,“所以更不会是针对我了,人家一国公主,认识我是谁啊。”

顾老爷点点头,看向段鼎,这时,师兄弟的感情又回来了,“你也别气了,那小子我当年就不喜欢。看眼睛就知道,那不是个省心的,也就你把他当宝。早早的打发了,就对了。看到没,真的传出去,这卖国贼子是你的徒弟,仁心堂的生意还能做吗?”

“这个你看看,若是合用,给宏毅补补身子。”段鼎的心结不是这么几句话能解的,从怀中掏出时亚送的药丸,递给了女儿。

绮罗打开了瓶子,闻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想想,“您吃过吗?”

“没有,我身子挺好的,没事吃它作甚。”段鼎摆摆手。

绮罗把药放进了袖子里,却没说话。

段鼎真的累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起身准备离开了。但刚刚准备出门,门外竟然跳下两个人来。

“段大夫,太师有命,顾掌柜危急,请段大夫这几日好生看顾。”

顾老爷和顾太太忙跟着跑出去看看,两位劲装的男子站在院中,显然,秦老公爷动作比秦修要快得多,这么会的功夫,他就已经找到核心所在了。

“那仁心堂!”段大夫有些惊慌了,毕竟时亚的事,给他是很大的压力的。

“段大夫放心,仁心没事,过会您的东西都会送来,断不会让您感到不适的。”劲装男子很客气,拱手说道。

顾老师忙扒开了段鼎,对着那位拱手,“谢谢军爷,这几日麻烦两位了。”

“顾老爷客气了。”接话的人点点头,跳上了屋顶。顾老爷忙把段鼎拉回了屋里。

“老爷!”顾太太有点害怕了。

“这是保护,显是时亚的事,老公爷只怕是怕再出事,放在一块,更利于保护。”顾老爷在处理这些事比段大夫不知道强到哪去了。

“爹,就住下吧。时师兄回来,只怕也是冲着药方,您回去是挺凶险的。”绮罗对父亲笑了一下。

“不是药方,是杀人。”顾老爷摇摇头。

绮罗低下了头,是啊,不是药方,是要杀人。他们要确定,这方子是谁做的,知道这方子的有几个人,然后呢。只要杀了懂这方子的人,于是,他们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只不过,这回他们碰上的人,是十分了解他们的自己。回头对顾仁笑了一下,轻轻的给他擦了一下汗。就好像与她无关一般。

段鼎的脸色就更差了,绮罗对父母还是关切的,还是叫来了管家顾甲,让他带父母去休息。顾老爷也知道,此时自己和太太还留下,就是不让儿子休息,也拉着顾太太跟着段鼎夫妇一块出去了。

绮罗送他们出来,并让人送上温水,她要给顾仁擦身更衣,让他能舒服点。

顾太太听到这个,脸色才好一点。至少,媳妇对儿子还是上心的。

绮罗给顾仁擦了身,更了衣,才轻轻的给他盖住。

“真的不是针对你吗?”等人端水出去了,绮罗才看向了顾仁。

“那药是不是有问题?时亚也给了我一瓶,我觉得很好闻,就放在荷包里。”顾仁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题外话。

“是**草,鞍然的特产,能镇痛消炎,不过会迷人心智,长期服用,会成瘾。”绮罗轻叹了一声,把药拿出来,放到药碗里,加入其它的几味药,轻轻的敷在了顾仁的伤处。果然,顾仁就明显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真的没那么痛了。

“很好的药。”

“是,他们后来用这个训练了一批药人,不会中毒,甚至不会痛,怎么也打不死。让这批人做前锋,他们只会拼命的往前冲,你就可能想像得到战场上的惨烈了。我们的血肉之躯,对敌的是一群连恐惧都没有的…东西。那是我平生输过最惨的一仗。连程喜都肩头中了一箭。就是你中的这种箭。”

“所以,时亚对岳父也不怀好意。”顾仁轻叹了一声,分别送他们这个,就表明,时亚一早就知道,杀他们父女是下下策,控制他们才是他们一开始想做的。

“杀了你,我会怎么做?”绮罗轻轻的闭上眼,给他们父女下毒,然后这边杀了顾仁,她不相信中间没有关联。

“是杀了我,你会怎么样?按正常永安朝的做法,我死了,你又无子,岳父自然不会让你做寡妇,一定会带你回家。然后呢,控制你们,把你们带回鞍然。你们无亲无故,真的不见了,人家也只会以为你新寡忧郁,岳父母带你出门散心,或者换个地方,好给你另择佳婿,反正不会引人怀疑。所以长公主的所图,从来就跟鞍然大多数人不同的,鞍然人之前也许想的偏居一隅,自由自在,而这位长公主,果真胸怀天下了。”顾仁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结果

“你不信我会为你守寡吗?”再冷静也是女人,永远不会跟着正常的思维走。绮罗也不能免俗,质问道。

“我信,但是我不要。我不会半道扔下你的,我会一定陪你。上一世我都没放弃,这一世我更不会放弃。”顾仁拉紧了绮罗的手,说得很平静却坚定。

绮罗笑了,只是轻轻的拉住顾仁的手,不舍移开一会。若是一般人,会不会说,‘若我死你前头,你一定要幸福’的话。其实说这话都挺假的,她喜欢此时顾仁这么紧紧的拉她的手的样子,坚决的告诉她,他不会放开。她要的不就只是这样吗?无论何时,顾仁都不会抛下她,都会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三天后,顾仁就能坐起了,顾太太看顾仁这样,才真的相信,儿子没事。又抱着儿子哭了一场,看绮罗的脸色也终于好点了。知道若不是绮罗的抢救,还有这几天的照顾,儿子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当然芥蒂却存留下来了。

不过绮罗本就跟一般人不同,她上辈子伺候太君,开始是为了躲事,慢慢的又真的跟太君培养出了感情,才会真心实意的伺候。面对顾太太,她真的还没法子这样。而她也做不出刻章讨好的举动,若是顾太太近一步,她也能进一步,若顾太太退了,她也不会上前,她就在原地。所以顾太太其实对她有没有芥蒂,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她关注的重点从来就是顾仁而已。

顾仁体质本就不错,加之绮罗的专业,他恢复很快。看老娘和媳妇那样,他倒也不很急,他现在倒是越发的了解自己的媳妇了,若自己不在了,媳妇一定能好好伺候他们到老。但是让她真的做出刻章巴结的姿态,她一定做不出来。他也就不强求了。当然,他也知道,感情这东西,还真强求不来的。只能顺其自然。

趁着顾仁养伤的工夫,他们夫妇的感情倒又更进一步了。此时的他们。似乎也都没有任何的隔膜了。像之前绮罗小产时,顾仁帮她擦身,绮罗会羞涩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她又大病时,顾仁再这么伺候她时,她就坦然了,有时还会逗一下顾仁,气得顾仁直跳脚。

而此时顾仁伤了,绮罗异地而处,做得却比之前顾仁照顾她来得熟练多了,问她,她直翻了一个白眼。军医总管也是军医,没人时,总管也得出来干活的。顾仁那叫一个气啊,合着这位真把自己当成了那些伤兵了。

不过由此,顾仁也就真的慢慢体会到,绮罗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做一个军医。如果开始时。她做军医是找点事做,而后来,她应该是热爱了。因为没有爱,无论什么事都坚持不了十八年。

只是热爱也没用,她不可能在此生达成梦想了。顾仁只能叹息了。有点觉得对不起绮罗了。

绮罗的心并不静,她其实在等待,等待着秦家的到来。毕竟她不能上门问,人抓回来没有,事情怎么样了。弄不好,会被人觉得她在质问兵部,质问秦家。顾仁的伤也就白受了,可是外头各种传言,顾仁受伤,相熟的各家,也派人送点补品过来,主家没一个露面的。这一切都让绮罗有些烦躁,结果,她要一个结果。

终于秦修夫妇一齐来的,在顾仁受伤的第十天。而这回他们没带孩子。秦大奶奶一看到绮罗,就拉住了她的手,“又瘦了,这回吓着了吧!”

“还好,怎么一块过来了。”绮罗行完礼,请他们进屋坐下,心里再急,她也不能说。

“原本早该来的,但总得有个结果才好来,不然,不好交待。”秦大奶奶果然快人快语,说得非常直白。

“看您说的,那就是意外。”顾仁摆摆手,他比绮罗更清楚,此时更不居功了。

“不是说你救没救我的话,就凭你推我,你就是我兄弟。”秦修不玩那虚的,直接锤锤顾仁的肩膀,他也是爽快人,他是学武之人,自然知道,就算那箭射向的人是他,他也死不了,那就不是针对要害的角度,但顾仁第一时间推开他,想也不想的这种态度,就能说明顾仁的人品了,所以才会有此一说,“放心,我断不是那恩将仇报之人。”

“唉,没伤被你打伤了。”顾仁故意的一笑,他又不能说不敢当,也不能坦然的说接受,这都是错的,只能笑着打混过去,不想接话。

绮罗忙让人送茶,拿点心,总算把这个话给撇开了。

顾仁此时穿上外衣,根本看不出他受伤了。当然除了没系腰带,但这般却添了一丝儒雅了。当然,刚刚落坐时,腰部还是生硬的挺了一下。秦修伸手还是扶了他一把,顾仁对他再次笑了笑。

“你猜那箭是谁的?”秦大奶奶坐下后,忙对绮罗说道。

“我公公之前跟鞍然人做过生意,听说他们的公主爱使银器,会是她吗?”绮罗专心的在磨茶,秦大奶奶喜欢喝茉茶,而绮罗也是受过训练的。姿态上也许没有秦大奶奶那么浑然天成,但也很有看头的。边磨边说,看着倒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了。

“你公公真是见多识广,正是那位银镜公主,其实她不仅喜欢银器,而是他喜欢银色闪亮的东西。所以用的兵器都是闪闪发光的。”秦大奶奶轻蔑的一笑。

绮罗也笑了。她能明白秦大奶奶在笑什么,在这些世家女们看来,喜欢把自己打扮得闪闪发光的,就是落了下乘。之前,卢氏也这么百般瞧不上安澜郡主的。

“堂堂一国之公主,偷入永安如过无人之境,还当街杀人劫狱,这好吗?”绮罗终于把茶沏好了,双手捧给了众人后,才轻轻的问道。

她很懂分寸,质问朝庭为何不抓人?为何任由鞍然作恶?她十分明白,这不是她一个小小药铺的老板娘能问的。她只能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外国人,在京城里能这么狂放?当街杀人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公然劫狱就是大不违了,有点羞耻之心,就不能忍吧。

“别提了,朝中那些人,非说这是栽脏嫁祸,是有人想挑唆永安与鞍然的关系,想坐收渔人之利。就凭一个支银箭,怎么能确定那是银镜公主?想打银箭还不容易,随手就能打个十几二十支出来。以后难不成,只要被银箭所伤,就是银镜公主杀人?至于说劫狱之事,被抓的是仁心堂的长徒,说不定是仁心堂不满兵部,于是自己找人劫的。”秦大奶奶呵呵的笑着,轻描淡写的说道。她能这会这么说了,表示这事他们已经解决了,但说完了,那嘴角一丝愤恨,却也能说明问题。

“说得不错。”绮罗也笑了,态度比秦大奶奶还正常。不过心跟火烧一样。

果然文臣有“风骨”,看看这编故事的能力!上一世,太君在这些人手上没少吃亏,快七十了,还拄拐守在边关,就算她为的是程家的名声,但是她至少做到了武将不怕死这点。可是就算这样,他们这些人,在那些监军的眼睛里,就是百般的问题,就差没扣上一个拥兵自重的罪名。

所以文臣武将之间,其实是有着根本的矛盾的。别看秦公爷现在也是文臣,但是,人家也不把他当文臣看的。他自己也没把自己归到那头,秦家现在包括秦大奶奶,其实都是看那些人,没一点顺眼的地方了。

而绮罗此时的心态,真不好用语言来形容了。她上一世到这一世,恨的人或者事,其实真不多。

与程家说穿了,其实还只是私怨,恨什么说得其实有点严重,再怎么说,那还是占了一个‘私’字,谈仇真的说不上,更多的是怨。

对鞍然,就是仇了,国仇家恨用在鞍然的身上,真一点也不带假的。所以她对毒杀鞍然人,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这就是她该做的事。

最后就是这些文人,他们在流血,而这些人却还踩着他们的血泪,然后他们只会满口酸话,寻机再补上一刀。可是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一口气就堵在人心里,吐又吐不出来,发又发不出去,只能生受着的那种无奈,生生的能把人逼疯。

“你理他们做甚?有我爹在,他们也不过是胡咧咧。”秦修看顾仁的脸色也不好,忙制止了一下秦大奶奶,补救着。其实依着秦修,这些话就不该说,何苦让他们知道。不过想想秦大奶奶说得也对,这些话得让他们知道,总得有个防范。

“放心,毕竟兵部乃国之重地,岂容他人贱踏,那只银箭已经派使臣送往鞍然了,不管是不是鞍然长公主所为,他们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的。虽说还是对不起你们,不过,你也得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扛得起的。”秦大奶奶放下茶碗,轻轻的拉住了绮罗的手,轻轻的把结果说了。

先说文臣们的态度,再说这个结果,她无非是让绮罗明白,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努力了,只是有些事,不是真的人家打了我们一拳,我们就能把对方踹上一脚的。

第二十六章 报复

绮罗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秦公爷真的不依不饶,把人逼急了,就真的把仁心堂给捎带上了。想把仁心堂摘出来,就只能这么办,大家都不要追究。

“民妇替父母谢老公爷大恩!”绮罗收回手,认真的对秦氏夫妇磕了一个头。他们过了十天才来,还一直派人守在长春堂,没让父母离开,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父女的人品,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真的让人往你们身上泼了脏水,我们秦家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秦修摆摆手,秦大奶奶给了丈夫一个白眼,侧身扶起了绮罗,绮罗那个头是对老公爷的,她不能叫免礼,只能避开。

“银镜他们已经全部撤离京城了,想来也知道,再不好得手,虽说仁心堂和顾掌柜受了些委曲,不过总算你们机警,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但圣上和公爷也知道你们的忠心,你明白就成了。”秦大奶奶暗示着。

绮罗点头,只能再说谢谢,她这会也找不出其它的话了。心里也带过几许悲凉,成为一界平民之后,第一次,她深深为自己的身份而悲哀了。

秦修夫妇来是大张其鼓来的,除了透话,主要是给长春堂撑腰,秦家夫妇好人做到底,还特意请段大夫夫妇一块上车,他们夫妇亲送他们回家。由此,仁心堂一些不好的传闻,也就此烟消云散了。毕竟那些文臣也有家人,家人也会生病,并不是人人请得动太医,一个民间神医,就算文臣,其实也不太想得罪,看秦家没死盯着鞍然,战事就不会起来。那么他们自然也不会死盯一个小小的医馆不放。

事情是结束了,世人皆知,顾仁为救秦家大爷而受伤,那么长春堂在兵部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了,同行们自然也不敢造次,顾家宗族更加喜出望外,除了顾老爷夫妇和绮罗,没人为顾仁担过半点之心,还不知死活的对顾老爷说,这回顾仁伤得好。伤得妙。气得顾老爷把说话的。直接打了出去。

顾老爷夫妇虽然对顾仁的伤很是担忧。但是看到事情解决的圆满,也就没什么了。惟有绮罗心里那口气却怎么也按不下来,可又无从发泄,一整天。就死盯着医书,却没翻动一页。

“这是最好的结局,你该知道。”顾仁虽说白天没说什么话,但是他却也是明白人,他推秦修,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真不是救了他。因为他很清楚,人家是针对他的。但秦家却为此保住了仁心堂,又给了长春堂脸面。他真的觉得,这很值得。

“是啊,他们常说要有大局观,之前,我听太君说时。我只能默认,我有时想着,能不打仗当然最好,现在只是一家人受点委屈,至少保住了大多数人。但现在,我是那个一家人时,我怎么那么难受?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就该我们老百姓来牺牲?”绮罗看着丈夫。

“你也说了,我们学医的第一课就是如何选择。我没通过,做得最好的就是时师兄,现在他投敌了。而你是中庸之道,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我根本不敢选。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顾仁笑着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或者都是对的。”绮罗终于在顾仁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不是都是对的,或者都是错的,其实真就是人心了。

“对,成王败宼,若真的鞍然入主中原,他又何尝不是开国之功臣,供后世所景仰,而说不得,你我就是陷害忠良,忌贤妒能的坏师弟坏师妹的典型了。”顾仁笑了。

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她刚刚的问题是无解的,正是无解,才让人觉得憋闷,而现在顾仁其实也没真的给她答案,因为这个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解的。

“她为什么没对着你的要害?明明可以一箭毙命的。”绮罗决定换一个话题,银镜为什么不杀顾仁。

“你希望她这样做?”顾仁故意瞪着她。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绮罗嗔怪道。

“是啊,我也在想,为什么?不过,我想不出来。”顾仁实话实说,那位长公主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顾仁知道绮罗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他也疑惑,他很清楚,那是针对他的箭,还上的全银箭,以银镜的脾气,表明,她当时是很深思熟虑的,而不仅仅只是想造成一个小小混乱。他们也谈过,若是自己死了,绮罗就可能离开顾家,那么他们绑人的计划,也更容易实施,就算这回没时间,只要他们一放松警惕,等风头过了,绑两个人离开京师,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可是自己若不死,绮罗就不会离开这么热闹的长春堂,真有点什么事,一定满城皆知了。

“她已经知道程安的身份了,程安家在京师,却有家不能归。回来其实也是死路一条,秦家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现在秦家安然的退出来了,程安再蠢也知道,程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他回来,就是给程家雪上加霜,现在程家可没有一个皇家的郡主撑门面。两个虚爵,一个五品守将之职,就是现在程家全部的筹码。他回来,谁也保不住他,更别说他实际还会累及父母兄弟。如此这般,他还会跟仇人一样的银镜在一起吗?”绮罗突然说道。

“怎么想起他了?”提到程安,顾仁还是有点不快的。

“假公主已经嫁了,现在可是鞍然的汗王妃。长公主像你说的,是胸怀天下的女子,她对程家,除了对英雄的爱慕之外,真的就没有其它?”绮罗撑着脑袋,顺着思路在想。

“你想救程安?”顾仁怎么说也是绮罗的枕边人,他很明白此时绮罗在想什么了。

他听绮罗说过,程安对太君说过,他是隐姓埋名与公主成的亲,公主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那时,公主选择程安,也许就是真的有缘千里了,程安与公主之间,算得上一片真情了。

而现在却不同了。他们其实都知道,与对方的仇怨是不死不休的,他们还能放下芥蒂,在一起吗?与和亲的假公主联合,救程安,说不定还能行刺银镜,让程安立得大功,风光回京,顺便,自己被银镜设计的这一箭之仇,也就报了。所以绮罗心心念念的不是程安,而是如何自己来报这一箭之仇。

“可行吗?”绮罗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丈夫,期待着他点头。她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她真咽不下这口气,朝臣她是没法,那么她一腔愤慨只能朝着鞍然使了。

“不可行,假公主凭什么信你?就算安澜愿意帮我们,让假公主相信我们。但假公主她刚去,只怕还没站稳脚跟呢。你让她怎么帮我们?再说,我们只是小小的药铺,我们凭什么去做这样的事?”顾仁啥时候都会表现出他超强的冷静。

“是啊,我不是段将军了。”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若她还是段将军,若她还是太君信任的儿媳,这计划,她只用提,其它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她来费心的。太君会去计划,会好好实施。她只用看结果。而现在,她啥也不是,仁心堂差点被时亚所累,而此一事,对父亲的打击也甚大,只怕短时间都不会恢复。所以,此时她竟然真的束手无策了。

“只是想刺杀银镜吗?”顾仁搓着下巴,他看不得绮罗失望的样子。

“什么意思?”

“刺杀她其实不难的,她功夫再强,也就是战场上的,单打独斗,江湖中连三流也算不上。给钱,找人,加个国之大义,刺杀她玩似的,你以为,鞍然的防卫能跟咱们的大皇宫似的?只是这么做没什么意思。”顾仁摇摇头,表示刺杀一个银镜,用不着绕太远的路,有时真就是捷径了。

“那什么有意思?”

“上一世其实你就干得不错,用十八年的时间证明,你比她强。你一点点的消耗了她的族人,你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国一败图地,最后,还是你的药救了他们母子。然后呢,一国之长公主,手握生杀大权,在程家连你这个死了的二奶奶都不如,虽说你不知情,其实,你早就大仇得报了,一点点的抢去她所有的东西,而最后也证明,她挑的那个男人,都不是她赢去的,只是那男人的骨头太软罢了。”

绮罗大笑起来,忍不住在顾仁的唇上亲了一下,目光迷醉,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银镜上一世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仇人。但这一世是,她要杀了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