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城,娘看到你会开心的。”程平让人把车套上,让绮罗上车,护送她进城。

老太君住在城里的守将府。此时是平静期,程家人还能住在房子里。

绮罗此时无心见老太君,不过,却不得能不见。走进守将府,太君已经等在二门口了,看到绮罗一身装束,点点头,“回来就好。”

“蒙老夫人挂心,民妇惶恐。”绮罗依礼下拜。

太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去梳洗一下,这身出去不好。”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师兄还在等我。”绮罗没动,对太君说道。

太君看向程平,程平低头不语。

“程安正在赶来。他知道你被绑了,要自己去换你。”太君沉声说道。

“我爹娘也知道了?”绮罗不关心程安,她只关心父母是不是知道了。

“绮娘!”程喜可不像程平那么了解绮罗,直接跳了起来,“我二哥病成那样,你你你…”

“我什么啊,我不关心我自己的爹娘,关心外人吗?对了,太君恭喜你,快有孙儿了。不过真的鞍然人跟西边的蛮子打起来,孙子保不保得住,我就不能保证了。”绮*笑了一下,回头瞪着程平,“你送不送我?”

“车在外头,我派两个家将给你。”程平还算是比较了解绮罗的,于是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

“谢谢,如果鞍然人把银镜公主送来,麻烦给我送去,她是我的病人。”绮罗也板着脸,说完话,提着裙子就出去了,出去前并没有跟太君告罪,她现在快要气疯了,程家怎么做事的,竟然连这点事都瞒不住,父母这么大岁数了,千里奔波,只为了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她要马上见到顾仁,看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绮罗离开,程家三人一块都呆了一呆,一个孙子,在银镜的肚子里。太君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这是好时机吗?程平和程喜也不敢说话了,和番邦公主有孩子,那程家还能保得住程安吗?

从关内走去雁门关比从关外走要快得多,更何况绮罗的车上还挂着程家的家徽,自然也无人阻拦,一路官道,飞驰而去,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雁门关。

秦修正和顾仁段鼎夫妇正在飞奔而来的事,结果外头人报,程家送人来了,顾夫人回来了。

顾仁一怔,前几天才传过消息,结果,绮罗怎么回来了。他没有怔多久,忙冲了出去,绮罗一身胡装,俏生生的站在院里,顾仁的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一个箭步上前,把绮罗抱进了怀中。

“快放下,你个笨蛋,你怎么会让我爹娘知道我被绑了?”绮罗可没空跟他叙离愁,使劲的拍着他的肩膀,但是不自觉中,她的泪也滴了下来,“笨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第十章 重聚

秦修一直知道这小俩口情深意笃,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倒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了。其实他和崔氏感情也不错,只是好像就没这种感情一般。见不着,心急如焚,之前瘟疫村时,他就感受过一回了,现在可好,顾仁绝对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而那平日看来有些冷淡的顾娘子,此时再看,却另有一翻感触了。显然,在顾娘子的心里,谁也不如她面前的这个男人重要。虽说顾念的父母,但是她此时的眼中,却只有顾仁而已。

清清嗓子,两个就差没抱头痛哭的人,终于分开了。秦修点点头,打量了绮罗下,“嫂夫人穿上胡装,倒更添风致了。”

顾仁这才注意到绮罗身上的衣服,绮罗不喜欢艳色,也就新婚时,着过大红,之后,虽说注意,但她的服饰还以清淡为主。此时的胡装,色彩颇为浓烈,看上去,给平日有些柔弱的绮罗凭添了几分英气。

“银镜公主的,来时啥也没带,我穿的都是她的。”绮罗呵呵的一笑,来时,她除了药箱,啥也没带,现在好了,回来倒是带了一堆东西。那位鞍然下女知道她要走,于是把她在公主府用的东西全打包,让她带回来。也是,她用过了,公主自然不能再用了。

“挺好看。”顾仁点头,不过他还是回头吩咐人去市集找裁缝,赶紧给她缝制新衣。

绮罗也顾不上其它,忙把鞍然现状一说,深深的看着秦修,“她深夜送我出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谢言呢?”顾仁只是看着她。

“我没见他,走的极匆忙,银镜派她的四大护卫连夜急奔,让他们送我来雁门关的,但四大护卫护主心切。把我放在程家的关隘前就回去了,来回能省上一天。显是情况危急了!”

“照理说,西边几部遭遇大灾,现在急于找粮时,不见得是鞍然的对手,银镜公主乃女中豪杰,万不会如此啊!”秦修有点困惑了。军事上,这里三人,也就他强点了。绮罗有点后悔了,应该在关隘留一下。和太君谈谈了。不过。后悔药没地找去。总不能现在跑去问吧。

“她说把我送回来,就是让你们别趁火打劫。虽说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样也用不着星夜偷出?还要派四大护卫出马?我怎么想都觉得后悔。早知道我该刺晕了她,带她一块走的。”

“别傻了,她是长公主,她享受着无尚的荣誉时,同时也负担着重大的责任,当国家有事时,她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位置,让人知道,她不负公主之名。”顾仁轻拍了绮罗的额头一下。之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手,没想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竟然还能生出这般感情来了。想来,银镜真的对绮罗很好了。

“我们不会趁火打劫对不对?”绮罗看着秦修。

秦修怔了一下,看向了顾仁。这是啥意思?

“秦大人只是奉旨巡边,没有处置之权的。蛮部内乱,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若真的插手,才是错的。”顾仁笑了一下。其实凡事都是辩出来的,顾仁此时是知道绮罗不愿秦修出兵,给鞍然两面夹击之势。顾仁本人对蛮人没多少认知,对他说,这些人之前可以跟他买药,现在连买药的都不是了,于是谁打谁,他还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只要不打到自己的身上就成了。

现在绮罗不想银镜输,那么就有输的说法。反正绮罗跟才是老对手,现在阿士亚死了,鞍然主将的性格绮罗都清楚,万一他们缓过来了,再卷土重来,绮罗再战也可以。真的换上西边几部,只怕还麻烦,又得重新适应。所以啥时候,顾仁都能马上站在绮罗的立场上,让这事变得正常起来。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以勤公主之玉驾,乃我辈之责!”秦修指着顾仁,真是手指都在抖了,深深觉得这人实在太诡辩了。

“刚才我以为我媳妇还在里头呢,救公主,顺便把我媳妇捞出来,不成啊?现在我媳妇出来了,你还是别给你爹惹事了。万一你真的想立个小功,就等等看,说不定,公主会写信来,这样你就师出有名了,顺便把银镜救救。”顾仁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非常之意正言辞。

绮罗都喷笑了,看看他说的顺便这两事,先打着公主的名义,“顺便”救自己,现在知道自己不舍银镜,于是让秦修“顺便”救银镜。这人真的太像生意人了,说得跟买菜搭颗葱一样。不过顺便是谁,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人…这人…”秦修真心觉得自己看错了顾仁,之前那个温文而雅,成熟稳重的顾掌柜哪去了?再看看,这小俩口从头到尾,两人的手都紧紧的牵在一块。罢罢罢,合着顾仁是嫌自己碍事了。

“行了,我去巡边,外头乱,只怕边民会大批涌入,我得去安排一下。”秦修决定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妇。

“对了,羊瘟,你放人进来可以,但人可以进,牲畜不能进。”绮罗忙放开了丈夫,赶紧说道。

“不是在鞍然就禁住了吗?”

“这事谁说得准,我之前还在跟银镜说,让她防着牧民跟着发生病变。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越到后来,越麻烦。所以一定要死守关隘,进来的边民也不能随意走动,你最好先划出一块地方出来,让他们进来就没澡消毒,住几天,没事了,才许他们进城。”

秦修不笑了,看绮罗那严肃的脸,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她说得是真的。点点头,想想,又觉得头大,“你给教程太君写封信,我说的,他们程家不会听,其它几处关隘我会马上派人去的。”

绮罗也明白程秦两家的心结,想好措词,默默的写上一封长信,细数了羊瘟之害,并且及有可能传染给人,请她按雁门关一般处置逃难之边民,以策永安百姓之安全。

写完了,又看了一次,确定这是太君能接受的口吻之后,才轻轻的封了信,递给了秦修。这是大事,不能有万一。

“你和程家的关系还真是怪,说有关系,其实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可是说没关系,你被绑了,老太君亲来,不管帮不帮得上忙,这份心就不易。”秦修摇摇头,看看绮罗,突然想到了折信法,那可不是一般二般能学得会的,那得多亲密,人家才会教啊!而且一个教一个学,又得用多少时间?他都有些同情顾仁了,却还是忍不住八卦,“你和程安…”

绮罗瞪了秦修一眼,有当着人家丈夫问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怎么回事的吗?这人脑子没事吧!

秦修举手投降,拿着信出去了,被绮罗一说,原本刚刚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现在看来,都满是问题了。秦修猛的觉得自己果然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了。

绮罗回头看着顾仁,顾仁对她笑了,伸手拉她回了自己暂居的小院。房间里除了榻上的被子、枕头,边上一个长几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顾仁的行李也就两件换洗衣裳而已。比起刚刚从车里搬下来绮罗在公主府用过的东西,简直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这里都这样,秦修那儿也不比我这儿好多少。”顾仁看得出绮罗心疼了,忙笑道。

“怎么也不让自己舒服一点?”绮罗也知道,边关就是这个条件,有钱都没用。

“行了,总算你运气不错,不然,我真被你吓死了。”顾仁把绮罗再抱进怀中,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了,没人会来打扰他们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银镜是那样的女子。我果然不会看人。”绮罗轻叹了一声,回抱着顾仁,真的重新回到顾仁的怀中,她才真的觉得,自己安全了。

就算银镜对她是不错,但是她在银镜的公主府里,却依然小心翼翼,她也是做过十八年军人的人,她不可能被人迷惑住。不然,她明明内心纠结,却也没拉着银镜跟她一起走,只是送她一瓶保心丸。银镜放她一马,她有机会,救她一命,这是可以的。但是让她完全的信任,却不可能。至少,此时她不可能。所以在银镜府中她又怎么能安心的吃饭睡觉呢,她的淡定不过是装给人看罢了。

重回了顾仁的怀抱,心却不能抽回,想到最后银镜那憔悴的脸,她又纠结了,把下巴搁在顾仁的肩膀上,“师兄。”

“什么?”顾仁正温情满满呢,结果被她叫得有点让人害怕了。

“银镜怀孕了,五个月了。”绮罗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程安的?”顾仁抬头有点不可思议。

“应该吧,虽然担心那孩子可能不会健康,不过我现在更担心银镜,怀着孩子,还要带着兵,守着城,这算什么事啊?”绮罗愤愤不平的说道,“所以程安就是渣,他就不可能带给女人幸福。看看上一世银镜跟他就没落着好,这一世就更差了。”

顾仁盯着绮罗,好半天,忽的大笑起来。

“跟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绮罗气愤了,拍了顾仁一下,这人实在太不靠谱了,自己正伤感呢,怎么这位竟然在这时大笑。太讨厌了!

 

第十一章 重聚II

其实绮罗也知道顾仁在笑什么,自己此时的状态真不像和程安有什么的人。她是真的知道自己放下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能放下得这么彻底罢了。

此时她气只是站在同为女人的银镜那边,男人指不上,家里就靠她撑着,她心里的苦又向谁述。其实真的站在银镜的立场上,真不见得比银镜强。上一世的自己,在鞍然人的眼中,只怕也是如阎罗一般的存在吧。人其实就是立场问题,真的不存在对错。

“都生孩子了,安澜也怀孕了。”绮罗偎着顾仁伤感了一下。太受刺激了,身边的人好像都怀孕了,这回她真受刺激了。明明自己能穿银镜的衣服,表示自己其实现在身材是银镜相同的。可是银镜看上去却壮多了。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根本不在身材上,只是郁闷罢了。

“那又怎么样?”顾仁知道,这位又静极思动了。想想看她们是成亲最早的,结果人家都有孩子了,连程安那样都有孩子了,他们还在找时机,想想是挺郁闷的。不过想到绮罗的身体,顾仁还是算了。想都不想,直接故意反问。

“师兄…”绮罗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明明不肯让父母担心的是自己,但现在自己又觉得纠结。只能跟着撒娇了。

“岳母和岳父快到了。”顾仁决定换话题了,在边关,时刻会暴发战争的地方,跟她谈生孩子,他觉得这是他们最不正确的时机了。

“对了,爹娘怎么会知道?”果然,绮罗不想孩子了,爹娘来了,她想生也没得生了,老娘的眼泪都能把她弄死。还是问一点有建设性的算了。

“我的错。”顾仁松了一口气,“当初我太急。铺子的事,还有族里的事一大堆,我又跟着秦修出征,实在时间不够。我跟家里说你去给岳父帮忙了;在岳父那边,自然更不能让他们为你担心了。我只让卫槐好好照顾岳父、岳母,一定要瞒好了。但我还是忘记了,岳父隔几天就会给你送脉案的。然后卫槐还是聪明,没把信送出来,但是你没回信,岳父自然会觉得奇怪的。想去找你。卫槐当然明白。万一老爷子去了长春堂。让人知道你被人绑了,卫槐又找不到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然后呢?我爹决定拿程安来换我?”绮罗盯着丈夫。父母带着程安千里而来,定然不是只是为了陪着顾仁救自己。所以想也不用想,一定是用人换人的把戏了。不过父亲会这么做?太让人惊讶了。

“这不是必须的吗?”说实话,顾仁当时知道这个时,他其实也傻了一下,这是岳父干的事?他坚持了一辈子的医德,这会子就不要了。不过他当然不会跟妻子说,他也觉得不正常,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我这么干,可能算是正常的。可是我爹呢?没拿我去换病人。我就很感谢了,现在他会拿他的病人换我!”绮罗真的乱感动,虽说自己在父母亲的心里挺重要的,可是真的重到这步,她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挺对不起父母了。

“你才是他亲生的。拿全天下跟他换,你看他们换不换。再说,人家要的是程安,又不是你。他带着程安来,劝说银镜让程安跟他好好治病,不然,她把他带回去,也没有用的。这种处理方式是对的,毕竟让他们相互面对,不能让我们这样治病救人的大夫,跟着倒霉对不对?”顾仁虽然对岳父这回的决定有些愕然,但是这个决定,在他看来,是对的。若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也成!”绮罗喜欢顾仁的态度,轻轻的捧着他的脸,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了,顾仁真的瘦了很多,因为瘦了,整个人都黑了。

“对不起,好像我事太多了,让你跟着我疲于奔命。”绮罗轻轻的叹息一声。自己和顾仁成亲之后,真的就没安生过。想想,自己将来真的娶这样的媳妇,自己只怕也要吐血的。所以婆婆不喜欢自己绝对的有道理,自己现在都有点觉得对不起顾仁。

“你躲在家里,都被人绑了,我能怎么办?以后,我总不能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吧?”顾仁其实也郁闷,绮罗这些日子挺乖的,这回真的算是祸从降了。所以这回怪谁?好像都要怪,也都怪不着吧。

“我真想你。”绮罗笑了,看丈夫这郁闷的样子,心情都好多了。捧着他的脸,重重的亲了他一下。

“那这个呢?为什么把它留下,你答应过我的,你会一直戴着。”顾仁从怀中掏了那对玉镯。这是他一直想问的。当绮罗拿到这镯子时,她对自己说过,她会好好珍惜的。结果现在镯子却在自己怀里,睡了一个多月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不过后来我后悔了,这是我的东西,回头,你找了新的女人,再让她来戴,我真的到了地下都会不安心了。”绮罗伸出手,示意顾仁帮她戴上。显然她不想谈,于是故意呵呵笑。

顾仁轻拍了她的手一下,表示自己不会被她糊弄,“为什么留下?”

绮罗没说话,吐了一个蜡丸出来,轻轻放回了药瓶之中。一直到这会,她才能放心的吐出来。

顾仁不用她解释了,她嘴里留着蜡丸,就是随时准备死了。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保留自己的尸首,所以最终,她把镯子留下了,她不能让顾家的传家宝流落在外,她得保证万无一失。把她拉进怀里,给她重亲戴上玉镯。

“这回是我亲自给你戴上的,再不要摘了。你也说了,你不能让别的女人戴的,所以,自己好好保管。”

绮罗看着顾仁,好半天才轻叹了一声,“我啥时候能听你说说贴心话?”

顾仁直接把她按在了榻上,顾仁从来就不很擅言辞,对他来说,此情此景,真的把时间浪费在说话上就真的是浪费了。

 

第十二章 父母

段鼎夫妇还真是孝女典范了,绮罗没回来两天,老爷子他们就到了,他们这样,带个病人,竟然还能这么快赶到。段大娘一下车,看到一身粗布衣裳的绮罗,马上就嚎了起来。

“怎么会瘦成这样?连衣服都不给件好的!”

绮罗望天,自己瘦了?!那个自己穿粗布,是因为新订的衣服,还没做好。她总不能在汉人的地方,穿着胡装招摇过市吧?身上这件,已经是她能在成衣铺子里找到最合身的一件了。

段鼎看到女儿,眼眶也红了,好在他隐忍惯了,对着抱头痛哭的母女,隔一人站着,用袖子按着眼睛,显是他们都受了大惊吓的。好在顾仁很靠谱,一接到了绮罗,马上让秦修派人去迎段鼎夫妇,让他们别急,人已经安全回了。没受伤,没受苦,一切都好好的,不过,对老俩口而言,再怎么解释都没用,看不到人,他们就不会放心。当然,看到人了,他们还是觉得女儿受了大苦,一定是不舍他们难过,才假装的笑脸。

程安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比上次绮罗见他时,真的好了很多。只是精神上还是有些萎靡,看到段大娘抱着绮罗大哭的样子,他退了一步,靠着车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好了,我真的没事。银镜公主对我很客气,真的一点苦都没受。”绮罗轻轻的拍着母亲,眼睛却看着程安,程安果然抬起了眼睛,看到绮罗也盯着他,他侧头回避了绮罗的目光。

“岳父,岳母,进屋休息一下吧!绮娘真的没事,不信岳父给号个脉,这些日子,她吃了些肉。小婿倒是觉得壮实了些。”顾仁对岳父母陪着笑脸。

绮罗不爱吃肉,其实也不是不爱,而是她也没什么东西是爱的,段大夫认为有益的,才会让段大娘做给她吃,里面必然有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就算段大娘手艺高超,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于是绮罗从小的胃口就不开,于是让人觉得她不怎么爱吃肉。其实她啥也吃得少。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而这段时间,鞍然能有什么?青菜人家没有。于是每日里。酪子。酥油茶喝着,羊肉汤,手抓羊肉饭吃着,其实绮罗是胖了一点的。不过父母从来就不会觉得亲女儿胖的,只要一眼看不到,就会觉得女儿瘦了,得进补。但段大夫是大夫,他一号脉就知道,羊肉本就是温补补之物,而牛,羊乳做的酥油茶,各种酪子。其实这些都是顶有营养,又是极易被吸收之物。绮罗被迫的吃了一段时间,其实身体真的壮实了一点的。

“真的,真的,公主府的厨子可好了。让我点菜。除了正餐,一天还点心不断,只要我想吃,他们就给做,特别特别好。”绮罗快被母亲的眼泪逼哭了。

“行了,再好,也是把你绑过去的。真是蛮子!”段大夫哼了一声,背手进去。

“就是、就是,请大夫不能好好的请啊。非要劫人!”段大娘愤愤的说道。

“爹,大师兄去世了。”绮罗还是决定不提自己了,一进屋,赶紧让老爹换话题。

“为什么?”段鼎觉得胸口一闷,顾仁忙扶住了岳父,对绮罗摆了一下手,先请岳父坐下后,才笑了笑。

“听说是被人刺杀了。那时公主在中原。还怀疑是我们动的手,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想来,也是师兄只怕得罪了人,于是有些一难。”顾仁替绮罗解释道。

“多行不义,才会有今天吧。”段鼎长叹了一声,他再难过,却也知道,阿士亚实在不算是好人,有今天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公主人不错,听说厚葬了。您也别难过,鞍然正打仗呢!真的等到现在,说不得,大师兄也落不着好。”绮罗看了丈夫一眼,也陪了一下笑脸。

“算了吧!说不定绑你就是他的主意,幸亏之前被杀了,真的活着,你在鞍然只怕也难了。”段大娘是直肠子,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阿士亚。当然,阿士亚也不喜欢她。本就是两看相厌,现在人死了,看丈夫现在这死样,马上愤怒了。

“有可能!”顾仁想想,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之前没想过,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就想要弄死阿士亚的。但顺着段大娘的思路来看,银镜去劫绮罗之前,阿士亚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也是那个阿士亚在挑唆的,毕竟阿士亚想要药方这事,上回就已经很明确了,自己都觉得很庆幸了。时机太好了,真的让阿士亚活着碰上绮罗了,真的可能很可怕了。

绮罗看了程安一眼,他一直安静的在门边的一角,大家都不理他,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起身过去,给他号了一下脉,看看他的舌苔,显然,这段时间父亲的成效不错。她对他笑了一下,“最近不错。银镜和孩子也还好,看看战事完了,让她来看你。”

“孩子?”程安终于开口了。

“已经五个月了,目前看,脉象还可以。”绮罗柔声说道。

程安怔怔的坐在那儿,没有开心,或者不开心,就好像一下子,神飞天外了。

“太君在前关,让她来看你吗?”绮罗其实也明白,此时程安复杂的心绪,他和银镜这一世的纠葛,她还是知道的,他们这一世是没深厚的感情的,结果现在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他复杂的情绪,绮罗是明白,但她此时这么说,其实也是想让程安明白,不管如何,他们有孩子了,再怎么样他们也该为将来打算一下,至少为了孩子也该努力一下。不过看他这样,又于心不忍,只能转了一下,至少让太君来看他,也许对他是个很大的安慰。

“他现在很累了,宏毅,准备了房间没。还有药房。”段鼎在不和女儿冲突的情况下,对自己的病人还是很关心的,现在女儿没事,自然把病人放在第一位了。忙对顾仁说道。

“是,绮娘亲自准备的,之前的脉案她已经看过了,药什么的,也都准备了,既然目前回不去,正好她也能跟您学点东西。”顾仁此时真不会吃醋了,忙对岳父笑道。

“身子不好,管这些事做什么。好好歇着!”段大娘则起来,一挽袖子,“宏毅,厨房在哪,我去看看。”

绮罗无语了,长途跋涉的,母亲也不年轻了,却还想着为自己做饭,不管吃不吃,其实心都满了。挽着母亲笑了,却也不好阻止母亲,只是陪着母亲从屋里出来,正好,第二辆车也进来了。第二辆车里坐的是青儿和卫槐,他们正在搬东西,青儿看到了绮罗,忙跑了过来。

“奶奶!”

“放心,我没事。这些日子辛苦了。”绮罗看着青儿的眼眶都陷下去了,脸色也发青。显然这一段日子,她过得不好。

青儿忙摇头,却又说不出什么。只是未语泪先流。

“好了、好了,大家都会没事的。”绮罗轻轻的拍了她一下,连‘不累’这话都说不出来。显然,这一段时间,对她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巨大的折磨了。

“奶奶,您气色真好。”卫槐也过来,他是老实人,忙陪着笑脸,问好。

“你也辛苦了,回头,等程二爷的事完了,你们回家歇几个月,真的辛苦了。”绮罗真心的感动,卫槐都是又黑又瘦,如果他们都这样了,父母只怕不轻松吧。细看看母亲,她的白发都多了出来。

“你啊,就是这样,自己苦得要死,还顾别人!”段大娘等背了人,对着绮罗一撇嘴。

“谁是别人?您是我娘,他们一个是师兄的小厮,一个是我的管家娘子,关心他们不对吗?”绮罗笑着对母亲说道。

“程安不是别人吗?你也顾忌些,让宏毅看到,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的。”段大娘看看外面,轻轻的说道。

“知道、知道,娘,我想吃炒饼,我来揉面,您过会调味就好。”绮罗忙扶母亲坐下,叫人进来准备,自己拿了一个瓦盆,倒了些面粉,自己揉起面来,炒饼是段大娘拿手的,而段大夫最爱吃的,顾仁也喜欢吃。做这个,其实也挺麻烦,面揉成团,煮锅水,把面团拿在手上,用小刀飞快的削面入滚水,再把成型的面捞去,浸冷水,把水控干。另头,把锅烧热,下油,把蒜苔爆香,下各种调味料后,最后才放面饼。

绮罗也知道,其实挑简单的也可以,但真的挑简单了,母亲一定知道,自己又在敷衍她,其实有时孝顺就是让母亲觉得自己离不开她,为了自己,她也会努力活着,这是一种信念。

自己上一世,太过独立,凡事都不让母亲看到,结果母亲反而更担心,更抑郁了,最终导致早逝。这是绮罗上一世心中最大的痛,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重演了。虽说这一世,她也让母亲操心,但是母亲却一再为了保护她而努力着,精神头跟上一世不同了。刚刚她也偷偷跟母亲号过脉,她虽说有些疲惫,但是身体却未受损,这也是她放心让母亲进厨房的原因,既讨了母亲的欢喜,又不让母亲太过劳累。

第十三章 八字不合

晚饭后,绮罗请父母去休息,程安的治疗由她来做,病室已经布置出来了。若是一般的病室,其实根本不用布置什么。但程安这个就得改装了。

好在这里有秦修,秦修下头有工匠。秦修很帮忙的在病室里,帮着她弄了四个大铜环。铜环是可以打开的,包上了柔软的皮毛,这是用来固定手脚的。而铺盖的两边也有五寸高的铜拦杆固定榻上。这是用来绑身的。人躺进去,在上扣上牛筋带,这样里面的人,不会觉得太紧,又不能真的挣脱。

程安大部分时间可以被固定在这里面。像此时精神好一点了,可以放他出来走走,活动一下筋骨。这一切都是为程安特别设计的,这也可以大大的减轻医者和侍者的劳动量。现在绮罗真的觉得自己设计得太好了,看青儿和卫槐累成那样,显然这几月,他们真的被折腾得够戗了。现在他们总算能轻松一点了。

程安很沉默,看到这四个铜环,铜拦杆,脸色一暗,他是被绑过的,而且一直被绑过,他一眼就能明白,这是为自己特制的。只是当着绮罗的面,他觉得羞愧难当。但是还是默默的躺好,由着绮罗把他锁住。

顾仁没跟着进来,他很明白,这会,程安不想见他,当然更不想见绮罗。只是,一路赶来,他也明白,段鼎夫妇真的都累极了,除非自己不想治,不然就只能让绮罗来治。

绮罗轻号了一下脉,父亲的疗法是适应法,就是把他的药慢慢的一点点的减轻*草的份量,加入强身健体的药物,虽然很慢,但是可以逐渐让他的身体变好,也慢慢的减轻对药物的依赖。显然,这种方法虽然很麻烦,但显明的。效果是不错的,至少现在程安虽然精神不好,但是至少还像是个正常人。但是,绮罗却在他的身上看不到精气神。曾经那个神彩飞扬,无所畏惧的少年去哪了?

“从明天开始,要不要试着开始练练拳?”绮罗号完脉,给他一颗保心丸后,笑着说道。

“你现在对我温和多了。”程安闭着眼,答非所问。

“不是同情你,而是觉得有些事。我不能太执着了。”绮罗笑了一下。想开之后。她对程安没那么多怨恨了,而现在,因为银镜,她其实已经可以把程安当作一个平常病人了。对于一个平常的病人,她还真的没什么可以纠结的。

“执着什么?”程安迟疑了一下。

“没什么,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这样挺好不是吗?”绮罗笑了一下,现在她其实没什么事做了。不过她没离开,帮他盖上被子。再才在铜拦杆上系上了猴皮筋。

“去休息吧,我现在犯病时候不多,自己忍忍也能过去。”程安说道。

“所以,明天开始练练拳吧!身体又没什么事,总得把功夫再捡起来。”绮罗还是劝着。

“真的能捡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