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再下针。”顾仁喊了一声。

绮罗看了顾仁一眼,低头下针。

银镜看看绮罗,她又不傻,看绮罗的脸色,她怎么猜不出这个。想想也是,自己知道她和罗琪之间有绮罗时,就不再跟他说话了。那是心中的一根刺,怎么也拨不出来。对顾仁应该也是吧?对他来说,他们中间永远存在着程安。

“真的晚上就引产?”银镜看到绮罗额头都出汗了。

“是,可能会有点疼。不过,你受过那么多伤,那点疼应该不算什么吧?”绮罗想想自己那一次的疼,对她笑了笑。

“你受过伤吗?”

“没有。”绮罗头也不抬。

“所以你不会明白我有多能忍疼的。”银镜白了她一眼。

“能忍疼就好了。”绮罗还是酷酷的说道。

“你们家后来是不是很多兔子?”顾仁回头看看绮罗,找了一个话题。

“是啊,我家很多兔子,长得跟小狗一样大,肚子肥得要拖到地上。每天我女儿要追着兔子跑,让它们不要那么肥。”银镜想到胖乎乎的女儿把兔子抱出来,放到地上,让它们走路,还会好声好气的劝兔子们,认真的说自己也胖,这不对。

“你女儿真可爱。”顾仁望向了窗外,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打掉,现在是不是他们也有一个也许不聪明,却很乖的孩子。

“是很可爱。”银镜轻叹了一声。

“所以我说了,曾经你幸福过。子女双全,你的丈夫是敦厚的君子。晚年也不差,就算国破家亡,你带是能带着你的家财,还有子女逃出升天。过上平凡、安定的生活。然后看着子女长大、成亲、生子,至少你的命比绮娘强。”顾仁轻叹了一声。

“这一世,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随心而行,我很畅快。”银镜果然够聪明,马上明白了,畅快的一笑。

“是,你活得明白。”顾仁也笑了,他也开始有点喜欢银镜了,她活得没有绮罗那么纠结。她想太多,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就算真的想明白了,可是想明白与能不能做到,其实不是一回事。就像此时。他明明知道。绮罗和程安之间早就没了之前的感觉。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一样,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死时,就想见见绮罗,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长什么样,性子什么样。是不是也喜欢喂兔子,是不是天天就站在院里,晒药,切药,磨药。她会不会把兔子养得跟小狗一样大,肥得能把肚子拖在地上走…”

“师兄,派人去见见太君,加强防务。只怕要打最后一战了。”绮罗突然说道。

顾仁和银镜一块盯着绮罗,绮罗却没什么表情。抽出针,擦了一下银针,拉起银镜的手腕,号了一下脉。深吸了一口气。“争口气,我快没时间了。”

顾仁知道她的意思了,真的大战开始,她就得去医帐了,比较大多数人的命,那个比银镜的命重要得多。

他起身叫人去请老太君后,马上回来。号了一下脉,思索了一下,“赶也赶不了这会儿。”

“爹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绮罗盯着银镜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

“急什么?现在他们打过来了吗?”顾仁喝止着她。

“她要休养,你以为不要时间?”

“休养用不着你。我去准备药品,你看着她。”顾仁脸黑了,起身离开。

绮罗默默的低头看着银镜。

“你们怎么啦?”

“没事,说话伤神,你本就气不够。”绮罗白了她一眼。

“在想什么?”银镜看绮罗半天没说话,又碰了她一下。

“我会死吗?”银镜终于问出来了。

“不是不怕死吗?”绮罗没好气起来,她就是为了让她不死,才这么努力的。

“我怕死,我娘还要我照顾,我不能这么就死了。”银镜收回了刚刚的不正经,有些黯然了。

“是啊,我上一世最后悔的是,没好好照顾父母。”绮罗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样真的很像太君。”银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很少见她吗?为什么还这么讨厌她?”绮罗看着银镜。

“罗琪很想跟太君谈,想跟她忏悔,只是太君从来就没给过他机会。我去见过她一次,我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太君也不想跟我谈。只是对我笑笑,按着我,然后说,谢谢我救了他,然后这么深吸一口气,再笑笑,就离开了。从头到尾,她看着真的很温和,不过,她就是拒人与千里之外。”

“等一下,你是说,程安跟着牧民在草原上流浪了七八年?”绮罗突然跳起来。

“是啊!”银镜点头。

“你们的牧民是不是四处放牧,就连你们都找不到他们?”

“没事找他们做什么,我们又不交税,他们逐牧草而居,哪里有牧草,哪儿就是他们的家。怎么啦?”

“如果说,太君要找程安,是不是很难?”

“是,因为她不可能派人走遍草原,去找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人。”银镜明白了绮罗的意思,点点头。

第三十五章 女儿

“谢谢你!”这回绮罗真的松了一口气,对银镜真的笑了。

银镜真的无语了,这位竟然为了这个,谢谢自己。她眯眼看着绮罗,好一会儿,“在你心里,程安不如程家重要?”

“应该说不如太君重要!我当太君是我娘,我常说,陪了她十八年。可是,又何尝不是她陪了我十八年。我们就是这么一路,相扶相守过来的。我死时,我什么也没说,就叫了她一声‘娘’。是,我当她是我娘的。所以只要证明,她没有利用我,她对我疼爱,只是因为疼爱。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绮罗真心的松了一口气。

银镜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摇摇头,闭上了眼。这回她真的不说话了。傻子也看出来了,对绮罗来说,程安真的已经成了过去式了。自己说再多,对她来说都没用。她有爱人了,所以前世那虚无飘渺的爱,打动不了她。相反,对她来说,太君对她的疼爱,她十八年在程家的生活,更加真实,也更加重要。

绮罗重新开了药,让青儿去熬,自己小心的给银镜引产做着准备,胎儿的胎位被矫正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银镜吃药,等着催产。

“把孩子拿出来后,让我好好睡几天。”银镜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

绮罗知道她的意思,大战将即,银镜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了,真的大战开始了,她站哪边?也许这样最好,大家都干净了。

太君很快过来了,而段鼎只比他早一步。正和绮罗一起做最后的准备。绮罗看到了太君,对她笑了一下,却没过去,专心的坐自己的事。

太君就让人在院里摆了一张胡凳,默默坐在那儿。

顾仁开始调货,然后也派人传信给秦修,让他也做好准备。最后一役。虽然他没有亲历,但是绮罗那紧张的态度,他明白,她真的害怕了。不然连两天的时间她都等不了,急急要先处理银镜,好能专心处理大战。准备好一切,回到家,结果看到太君坐在院里,怔了一下。

“老夫人,去厢房坐会吧。”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让太君坐在院子里的。边关可比京城风大。更何况,又快到晚上了,更凉。

“没事,我就在这儿。”太君动也不动。

顾仁无奈。只能让人拿来火盆,并找来屏风,把太君围住。

太君和顾仁没什么话说,顾仁也对太君没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太君的边上,安静的等待着。

银镜的引产比绮罗难得多,其实这跟生孩子没什么两样,或者说,这就是生孩子。参汤都送了两回了。房间里就只传来银镜那隐忍的呻吟,还有绮罗和段鼎相互的指示。从他们的声音中,能听得出,情况非常凶险。

顾仁当然知道凶险,银镜身体太弱。此时对她来说,催产跟要命一样。只是不催产,其实也是让孩子吸干银镜,还是要银镜的命。每当这时,顾仁就十分的纠结,他正是做不到这种决断,于是他只能做一个药铺的少东,却不能是一个大夫。

时间好像变得漫长,天也越来越黑了。银镜的呻吟声越来越虚弱了。太君握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了。顾仁好像看到了她手上的青筋在暴出。

“没事的,绮娘已经把孩子的胎位摆正了,只要她能使劲。”顾仁干笑了一下,安慰了太君一下。

“孩子还是活的?”太君磨着牙,月份这么大了,昨天就听绮罗的意思,这孩子是活的,所以绮罗才会说孩子生了,会交给她。绮罗他们都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是!”

“会健康吗?”

“身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顾仁迟疑了一下。

他是给银镜号过脉的,如果不是孩子太强,银镜就不会这么虚弱了。所以,他能肯定,这个孩子身体上很健康。只是谁也不能肯定,那会不会是个聪明的孩子罢了。

他突然想到下午自己的后悔,是,自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理性,把那个孩子打掉。一切只是万一,都没有肯定。一个不聪明的孩子,除了不能做家族的继承人之外,没有一点坏处。如果他和绮罗有孩子,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绮娘说可能不会聪明。”

“二夫人说,如果是女儿,请太君抚养。”顾仁看看屋里,磨着牙。

“希望是女儿!”太君怔了一下,但马上坐好,她马上明白了银镜的意思,如果是女儿,没有家族传承的压力下。那么这就可以赌一把了。

他们又没话可说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安静的等待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连段大娘都不时的过来看看,或者送点什么点心给太君和顾仁。顾仁明白,段大娘是担心里面的段鼎父女都没吃上东西,却一直在忙碌着。只能用忙碌,来安抚她不安的心。其实她也纠结,既希望那个孩子的诞生,又害怕,只能转得陀螺一样。

终于,内室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听这声音,完全不像是早产的婴儿。段大娘不禁双手合拾,“菩萨保佑。”

顾仁听到婴儿的啼哭,心抽了一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生命力强大的孩子。只是等待他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太君和顾仁都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待着,就好像等待着一个判决一样。

似乎这一刻比刚刚的等待更加漫长,他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绮罗和段鼎才慢慢的出来,绮罗手上抱着已经洗干净,并且,抱得紧紧的婴儿。

“怎么样?”顾仁还是没有太君定力,他还是抢先问道。

“太君,您的孙女很漂亮。”绮罗对顾仁笑了,但是把手中的婴儿轻轻的放到了太君的手中。

太君迟疑了一下,把拐杖放到了一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接过孩子,顾仁忙举过火把,让火光能照到孩子的脸。

“真的很漂亮。”顾仁都忍不住叹道。

这是一个非常干净漂亮的脸,没有一丝一毫初生儿该有的皱纹,还有脱皮的现像。眼线极长,小脸红朴朴的。可以想像,这将来会有多么漂亮了。

“是很漂亮。”太君笑了,看了绮罗一眼,“银镜怎么样?”

“睡着了,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好的补药了。”段鼎也很高兴,轻轻的用指腹抚摸了一下孩子细嫩的肌肤,“真好,真好。”

“谢谢你,段大夫;谢谢你,绮娘。”太君抱紧了孩子,对着段鼎和绮罗笑道。

“我该做的,这个结局真的太好了。”绮罗也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笑了,是啊,这个结局真的太好了。

“是你救了她,她以后也叫绮娘,程绮。”太君轻轻的吻了吻孙女儿,轻轻的说道。

“好,正好我有礼物给她,回京城给。”绮罗怔了一下,她心里有点别扭,自己的名字凭什么给程安的女儿当名字,这让顾仁听到,得多别扭。看了顾仁一眼,对太君还是笑了笑,顺嘴说道。

顾仁心里是有点别扭,不过没绮罗想得那么糟。以恩人之名命名小孩子,自古有之,他还没那么小器。他也知绮罗要送给这孩子的礼物是什么,就是那块刻着‘绮’字的玉佩。总算派上用偿了,也顺便物归原主,省得他们两口子看着都难受。他看看这个孩子,也轻叹了一声。此时,他也有了一种生的喜悦。只是,他更看得出,绮罗对太君的态度不同了。

婴儿再一次啼哭起来了,太君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虽说生了四个孩子,但真的是只管生,不管养的。

段大娘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扒开众人,从太君手里接过了孩子,一边哄孩子,一边对着顾仁吼了一声,“还不快去找奶娘。”

顾仁一怔,看看大家,好像只能自己出去找了。只能跑了出去,但是问题是,他去哪找?

段大娘可不管那么许多,自己抱着婴儿去找米汤了。大家哑然失笑,太君看着空空的手臂,轻叹了一声,“果然我不是好娘,这些事,我都不会。”

“二夫人说,您能把小绮儿带得很好。”绮罗笑了,轻轻的扶起太君,让她进厢房,那里至少暖和多了。

大家重新坐好,青儿忙送上热汤和点心,段鼎和绮罗都饿了,但绮罗还是在太君的面前也放了一份,并且跟之前一样,按着她的习惯摆上碗筷和汤匙。

段大娘没一会儿也进来了,抱着婴儿拿着小汤匙喂着她,边喂边笑着逗着她,绮罗看着母亲这样,深深的觉得母亲得多喜欢小孩,才会这样。

“你快吃,累坏了吧。”太君看了一眼段大娘,对绮罗笑了笑,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示意绮罗可以吃了。

绮罗这才拿起汤匙,默默的喝起汤来。段鼎看着他们,竟然有了一种错觉,绮罗竟然和太君更像是一家人,她们举动几乎一模一样。

“爹,你也快吃。”绮罗看到了父亲的诧异,忙对父亲说道。

段大夫忙点点头,低头吃起点心来。

第三十六章 承认

奶娘倒也好找,只要找地方官,问问最近谁家来报户籍,就知道谁家刚生了宝宝。再按着地址去找,总能找到帮忙的。

想到人家也有自己的孩子,于是顾仁还挺大方,反正也不是他花钱,于是他跟几家媳妇都说好,大家轮留喂,这样,不耽误他们喂自己的孩子,也能保证小绮儿能吃饱。

顾仁边说,边逗了一下小绮儿。小绮儿正喝米汤呢,很不耐烦,伸出小手不耐烦的乱舞着,看样子就知道,这位的脾气不太好了,

“我觉得小绮儿很聪明呢!”顾仁眼睛亮亮的抬头看着众人。

“你选男人的眼光不错。”太君看看绮罗笑着,绮罗也就刚刚把小绮儿抱出来,但是那是大夫该做的,之后,她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对孩子表示出亲近之意,这也是对的,她就算对程安和银镜没什么怨念了,但不表示,她能真的去喜欢他们的孩子。而顾仁也许对程家的芥蒂,他却真的喜欢孩子,不管那个孩子是谁的。

“太君,可能会有大仗,要准备了。”绮罗没接话,对太君说道。

“知道了!你也准备起来了。”太君并不在意,摆摆手,倒是看了绮罗一下。

“是!”绮罗收回了笑容,对太君点点头。

太君起身轻轻的拍拍绮罗的手背,再看看顾仁,最终看向了宝宝,带她走,好像自己也照顾不了。她出征不会带贴身的侍女,此时跟着她的,是边城将军府的人。把孩子交给他们,她并不放心。

“段夫人,小绮儿能不能先放在您这儿,等仗打完了,我们再来接她。”太君不好意思的看着段大娘。

“好啊、好啊,你们哪里能照顾小孩子,等她娘醒了,难不成还得去程府抱她。你们忙你们的。”段大娘马上抱紧宝宝。看那样子就知道就算现在太君要抱走宝宝,她也不会放的。

太君再看看孙女儿,刚刚都没有认真看,轻轻的用手指戳戳孙女儿的小脸。太君可是有指甲的,于是,小绮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吼得头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小脸更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么一粒粒的滚下来了。

绮罗瞪着小绮儿,好半天才说道,“她脾气很坏呢?”

“你以为你好。小时候比她还坏。走开!”段大娘不能对太君发脾气。只能对着绮罗吼了一声。把孩子抱开。边走边嘟囔着,不用听也知道她在吐槽太君。

太君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扶着下人的手离开了。

“银镜没事吧?”顾仁长叹了一声,看看绮罗。她应该真的很累了。就算结果不错,但这一天,对大家来说,都是慢长的。

“是,不过,今晚我要守着她。”绮罗想想说道,她不是躲着顾仁,而是刚生完孩子的银镜,真的需要人守的。

“知道了。”顾仁点点头。旧事已经都知道了,她对太君好像不同了。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事,于是她对程家更加无法割裂了吗?

“师兄!”绮罗叫住了他,她想告诉他,太君没有欺骗她。可是看到顾仁的脸,她又说不出来了。他不喜欢太君,更不喜欢自己和程家交往太深,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了下去,生生的转成,“天凉,小心些。”

“你也是。”顾仁也不知道期待绮罗会跟自己说什么,但没等到时,又有些失望。只能对她笑了笑,默默的离开了小院。

段鼎默默的看着他们,想说什么,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背着手离开了。

绮罗叫青儿打水,给自己洗了一个脸,才回到银镜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依然浮肿的银镜,绮罗竟然有些羡慕了。正如顾仁说的,她的命其实比自己好。上一世她就有很可爱的孩子,而这一世,她还是运气好到,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不管聪不聪明,这已经让人很羡慕了。

第二天,银镜还是醒了,不过也是,银镜虽说让绮罗把她弄晕,但是战事未起,此时把她弄晕根本没有必要,更何况,刚生完孩子,她身体也不好,要吃药的。晕了,怎么治疗。

“孩子怎么样?”果然,银镜还是普通的母亲,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昨天生完孩子,她就晕了,根本就来不及问。

“很漂亮的女儿,你运气真好。”绮罗笑着打了一个趣。号了一下脉,休息了一夜,孩子也拿出来了,她马上就好多了。

“会有问题吗?”银镜不关心自己,她还是担心孩子。

“不知道。之前我就对你说过,这个孩子不会很健康,因为程安的身体那时不好。不过呢,你运气好在,你身体很好。而你感染病毒时,孩子已经七个月了。我们很快就把孩子催产出来,原则上,孩子受伤的机率比较小。我不是说没有,只能说,孩子如何,得看将来。现在看,孩子还可以。”绮罗昨天就想了,生下来,孩子中气十足,看上去不错,但她是大夫,她不能说满,只能字斟句酌,留有余地。

“会聪明吗?”果然*是无止尽的,之前只求是女儿,只要健康,现在看着都好了,就又期望着她能聪明活泼了。

“这个更说不准了。我只能说,目前,四肢很健康,现在要看的,就是五官。看看她几个月,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见。”绮罗真的是故意的,真是看不得之前说不在意的银镜,现在又事事求全。真的想十全十美吗?

“会吗?”银镜果然不经吓,或者说,对孩子的事,做母亲的,都不可能经吓。

“我说了,这说不准。”绮罗手一摊。

“又胡说八道,小绮儿好着呢。”段大娘正好抱着宝宝进来,立即吼了一声。马上怀里的婴儿大哭起来,显然,段大娘那声吼吓到她了。

“好了,她听得见。”绮罗对银镜再假笑了一下。

“你别听她的,她爹昨儿给小绮儿看过了,说孩子好得很。她昨天睁眼了,眼睛黑着呢,而且会找蜡烛,眼睛没问题。”段大娘没手打绮罗,只能踹了绮罗一下,小心的抱着小绮儿跪坐在榻边,把小绮儿轻轻的放到了银镜怀里,“长得漂亮吧?我好些年没看过这么整齐的闺女了,一定没事。”

“秦家的小妞妞比她还漂亮。”绮罗忍不住说道。其实说这话有点亏心,秦家的小妞妞生时比小绮儿个头小得多,真没有此时的小绮儿长得整齐。至于说漂亮不漂亮的话,这个还是有些主观的,绮罗是喜欢小妞妞,于是觉得小妞妞长得漂亮。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去喜欢程安和银镜的女儿,她能救她就不错了。

“快去睡觉去,你爹马上过来。”段大娘这儿,绮罗已经失宠了,直接被嫌弃。

“嗯,我开了药,已经让青儿去煎了,你喝了也睡一下。”绮罗真累了,守了银镜一夜,此时也没什么事了,她真的该去睡一下。过几天真的大战来临,她又得忙了,不休息好,她会撑不住的。

“她叫什么?”银镜看段大娘果然亲切多了,第一次怀抱女儿,她真的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段大娘叫宝宝为‘小琪儿’,这是绮罗取的,还是什么?

“哦,太君取的,用我的‘绮’字。当然如果你介意,让太君改。”绮罗笑了一下,不在意的摆摆手,又打了一个呵欠,起身欲走。

“程绮吗?”银镜看着绮罗,问了一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话。

“那当然。”段大娘马上接口。

绮罗本要走了,想想看看银镜,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当然姓程,不姓程,还能姓什么?突然想起昨天银镜说的,上一世,她的孩子们都姓罗,太君不许他们再姓程,程家没有他们。定定神,对她笑了一下,“太君很喜欢小绮儿,她出征从不带侍女,所以怕没人照顾,才托给我娘的。说打完了仗,她会带她回去。”

银镜低头看着小绮儿,没说话。

绮罗也不知道再说什么,默默的走了出去。

所以这就是银镜重生的意义吗?她终于得到了程家的承认。或者说,她的孩子终于得到了程家的承认,她的孩子可以姓程了。也许上一世的银镜不见得真的介意。但是真的生活在了永安里,在汉人的世界中,他们如无主的孤魂一般,过没人承认的人生,那应该才是银镜心中永远的痛吧?

想到这儿,她又想到了顾仁,这就是顾仁一直守护家族的原由吗?在自己看来,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真的没有家族,宗家又算什么?那应该才是顾仁人生的意义所在吧?所以自己是不是一直太过自私?她漠视着顾氏家族,甚至有时,会为顾仁在她与家族之间,首选她而沾沾自喜。她是不是没有顾念过顾仁的心?

到自己院门口,她又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进去了。也许她做不到忏悔,但是总能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