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喜是自己来的,太君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程喜原本想着让绮罗送太君出城,但看绮罗这样,也知道,没用了。扔了湿帕,自己跑了回去。

太君回头看到他,笑了。并没开口问,叫人拿了张胡凳给自己,她稳稳的坐好。

“您知道绮娘姐不会走?”程喜有些郁闷了,他不能让老娘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他守在这儿。而绮娘不管怎么说,也只是来帮忙的,他觉得让他们先走是必须的。她们守到这份上,已经是仁之义尽了。结果,她们好像知道对方都不会离开,哪怕破城了,她们也会跟着将士们一块死守到最后一刻。

“她是军人。”太君轻叹了一声,看向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士,又看看天,突然豪气千云起来,“不管秦修来不来,我们拼一次吧!”

“杀出去?”程喜一怔,他们再守一会,也许秦修就来了。

“这么被动的守城,太辛苦。我有点不耐烦了。”太君把拐杖轻轻的推了地上,看样子,她准备出城迎战了。

“娘!”程喜跪到了母亲的面前。

“是男人,就死得轰轰烈烈,你不会连绮娘都不如吧!”太君厉声说道。

“不是,娘,我去,这城是我的!”程喜跪着云把拐杖捡回,恭敬的放回了母亲的手中,他还穿着盔甲,他不能行家礼,只能行军礼。很快站了起来,“儿郎们,跟我杀出去!”

杀红眼的将士们一声齐喝,他们已经守了几天了,身心俱疲,也许这一刻,对他们来说未偿不是一种解脱。

“程喜听令!”太君拿起令牌。

程喜再次单膝点地,等着母亲下令。

“你带右路从西门冲出,冲散东门贼寇。”

“接令!”程喜领了令牌点了人,冲下城墙。

“焦和听令!”

“属下在!”焦和跪下。

“你带左路人马,从南门冲出,接应雁门关将士,策应程喜。”

“接令。”焦和接了令牌,头也不回的带人冲出。

城墙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二,此时太君更显危险了。

“太君!”朝庭派的监军有点胆寒了,他是监军,不管如何,他好像都落不着好,简直都有想死的心了。他只寄望于秦修能快点来援。只是快两个时辰了,连鬼影也看不到一个,他心里痛骂了秦家一百万次,可是此时他最想看到的却也是秦家的帅旗。

“绮娘应该在撤离伤兵,请大人监管一二。”太君也知道这位想说什么,笑了一下,随意说道。

“正是、正是,在下这就去看看。”监军此时都恨自己少长了几条腿,几乎是跑下去的。

绮罗看到程喜来过之后,让军医们和轻伤的士兵一块都走,此时留下的,就是刚刚送来,行动不便的士兵了。大家听到绮罗下了撤离令,一个个都傻了眼。虽然知道也许会这样,但是,真的绮罗让他们离开时,大家还是红了眼眶。

“段大夫!”副医官上前一步,之前他都是叫她‘顾夫人’的。

“快走吧!”绮罗洗洗手,轻轻扫视了一下大家的脸,好一会儿,“谢谢!”

“段大夫…”副医官想说自己也留下,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些伤兵们也需要你们照顾,快去。别耽误时间了。”绮罗还在微笑。

“段大夫,你跟大夫们走吧,我们没事的。”一个伤了眼睛的伤兵吼着。

“行了,你们就别闹了。”绮罗笑了,像轰苍蝇一样,把副医官他们轰了出来。

“段大夫,我们还有力气,我们回去。”一个伤了手臂的士兵吼道。

其它的也跟着吼了起来,他们要重返战场。绮罗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境,正是他们,绮罗才真的爱上这些士兵,他们也许根本不是为国为家,他们来当兵,有时,只是为了吃饭。可是真的到了这儿,当面对敌寇时,他们却能暴发出最朴实的一面,他们要守住自己的岗位。他们活着就不能让敌寇踏进一步。

所以在刚刚顾仁说,她已经不是军人时,她拨开了他。她一日是军人,终身是军人。如果此时她在京城的顾家,她可能装做不知道。但此时,她不是,她在这儿,她就该与她的将士们在一起。

第四十章 生活

“跟医官们去吧,真的我死了,你们还得养好伤,回来替我报仇。”绮罗轻轻的拍拍那个小伙子,“照顾其它人,你伤不重,你有责任护住你的同袍。”

终于,人都被她送走了,她静静的回到诊室,平静的做自己的事。

“段大夫!别管我们了。”一个伤兵流起了泪。

“行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好好养着,我们不见得会输。”绮罗该包扎的包扎,该换药的换药,就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万一输了呢?”一个孩子哇哇的哭了起来,真的只是孩子,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希望。真的输了,到时再说好了。”绮罗笑了,一点也没表现出惊恐。

“段大夫你不怕吗?”那个小伙子抹了一下泪,看向了绮罗。

“没什么好怕的。”绮罗想想,她不怕,她只是遗憾。她还有话没对顾仁说,她还是没能好好照顾父母。自己不在了,他们应该会很可怜吧?

“我想我娘。”那小伙又哭了。

“是啊,我死了,我爹娘会很伤心吧。”绮罗轻叹了一声,但看向了他,“我担心我爹娘,但我不害怕。”

“为什么?”一个中年老兵沉思的问道。

“为什么要怕,我们死得其所啊。”绮罗继续笑着,想想又叹了一声,她还是没能跟顾仁说再见。刚刚让人把他绑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自己。万一真她死了,也许恨就对了吧。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他,不用再跟他解释为什么她要留下。

“段大夫,你真的不怕吗?”那个老兵看着绮罗。

“真的不怕。”绮罗轻叹了一下,“不过有些遗憾。我答应过爹娘我会回去;我都没跟夫婿说一声,也许我回不去了。”

怕和遗憾是两个概念,她之前听太君说,她怕了。她怕再不到太公,怕听不到小绮儿叫她奶奶。其实那不是怕,是遗憾。真是怕,就不会还站在城楼上了。

“段大夫,快走吧,你还有父母、夫君。”那中年老兵劝道。

绮罗笑了,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身边放着一个油灯。油灯里有一颗蜡丸,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士兵和自己。有尊严的死去。真的破城了。她还有时间把蜡丸捏碎。

而城墙上。太君默默的看着左右两翼人马冲进了联军的队伍,联军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本就不怕死了。反正不是战死,就可能会被病死。于是他们宁可战死,一时间血肉横飞,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太君没有动摇,冷冷的看着城下的动静。好一会,她突然伸手让人送上弓。手起箭飞,很快城下的一个走近程喜的蛮子倒下了。此时大家似乎才真的意识到,太君曾经也跃马扬鞭,叱咤风云过。

大家盯着城下的局面。此时还是觉得胜负依然是两两之数。甚至于,他们觉得也许输多赢少。对比那不要命的,永安兵士在气势上就有所欠缺了。

“太君,援军来了。”一个副将突然指向南边。

太君抬头,‘秦’字帅旗迎风飘扬。还有秦修那夸张的银盔,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太君真的松了一口气,城池保住了。

果然,因为一个有新的军队加入,一下子,整个战场的格局都不同了。原本气势上有所欠缺的永安将士,看到援军,一下子就精神一振,此消彼长,联军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感觉一下子,刚刚拼死的信心都没了。

“太君,顾掌柜要进城。”副将发现一骑单骑没跟着大军向联军冲去,反而直冲到城门口。定晴看去,竟是顾仁。

“去开门接应。”太君笑了,此时开门是不智的,但此时城楼之下,还有刚刚攻城的残军,若她不开门叫人出去接应,顾仁就得被那些残军砍死。但开门,万一残军冲进来,也麻烦得很。不过太君却没想那么多。她深知,真的顾仁出了事,绮罗得多么伤心了。

副将看到秦修大军,也是精神一振,也不劝太君慎重,带人下去。小心的开了一条城门的一条缝。冲出去接应顾仁。当然,顾仁进来时,还带着几个蛮子一块挤进了城门。

当然,就算挤进来了,也是死路一条。但文弱的顾仁也受了一点伤,谁让他一点功夫也不会,受点池鱼之殃,也是必然的。

“顾掌柜,快去找段医官看看吧。”副将看着顾仁满身血的样子,忍不住喷笑起来。他也久经沙场,自然知道顾仁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现在有援军了,他的心态也轻松下来了。

“她还在医帐?”顾仁以为此时绮罗应该陪在太君身边,她不是要和程家共存亡吗?这么危急的时候,她当然应该陪在太君的身边。

“当然!”副将觉得顾仁这话问得就奇怪了,段医官当然得在医帐啊!

顾仁看看自己满身血的样子,直接把外衣脱了,扔到地上,这会他才不会用这身血来吓绮罗呢。他的马刚被蛮子砍死了,随便拉了一匹马,自己快步上马。

副将也知道顾仁着急,这儿没人不知道顾掌柜夫妇的感情好,现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顾掌柜还敢回来,他深深的觉得,其实他是不是该找个媳妇了?

远远的听到马蹄声,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小兵又哭了起来,但是他却努力的移到了绮罗前头,“段大夫,这个给你。”

小兵给绮罗的是一小把匕首。

“给我自杀用?”

“我挡在你前面。”小兵一抹泪,脸上露出几许狰狞来。

其它人听了这话,也默默的用不便的身躯移了过来,都想挡在绮罗的前面。至少让绮罗有时间自杀。

绮罗哭了,她现在不遗憾了,因为她觉得很值得。把匕首还给了小兵,轻轻的拍拍他的脸。

“真是傻孩子,真的破城了,会只有一骑单骑来吗?”绮罗起身一个个的把他们移回了原处。待门外马蹄声停了,再是跑步声时,大家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齐盯着门口。

绮罗回过头来,也看向了门口,因为那个脚步声她非常熟悉。

“援军来了。”顾仁进门喘着气,靠着门口说道。

绮罗上下看看,“你受伤了。”

“没事,皮外伤。”顾仁看看肩膀上的伤,绮罗过去看了他一下。是皮外伤,拿布压住伤口,再包住。

“帮我去把副医官他们追回来,马上会有大批的伤员到。”

“段大夫。”那中年老兵看到这边,看绮罗这样,也知道来人不同了。

“我夫婿,所以跟你们说了,我们不一定会输。现在大家安心养病吧。我过会可没这么多时间来照顾你们了。”绮罗拉顾仁给大家看看,然后推了他一下,让他快去追人。

“段大夫,这回好了,你可以回家见父母,以后想跟夫婿说什么都可以了。”一个人笑道。

顾仁看着绮罗这么轻松的笑容,显然,她和这里的伤员们都很熟悉。

“还不快去,往北门去,他们目的地就在北关青城。”

“知道了。”顾仁转身准备出去了。

但又被绮罗拉住了。绮罗拿了一个披风给他系上。她注意到,顾仁此时穿的中衣。外头风挺大,她手头也没有衣服给他穿。只能拿个披风给他了。

顾仁默默的出去了,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他又说不清楚。一进医帐,就只有绮罗一个人,连医兵都没有。显然,此时所有人都被送走了。她一个人留下陪着这些伤兵们,因为他们走不了,所以作为大夫,她陪着他们一起面对死亡。这才是绮罗吧,她留下并不是因为太君,也不因为她是程家的人。而是因为她是军人,这是她的责任。

所以看到他,知道援军来了,她想的不是得救了,而是让他快去追撤退的军医们,一场大战来袭了,表示更多的伤兵会被送来,她要很多的帮手。

快马向北门奔去,看到北门有个面熟的兵士,忙跳下马,“军医与伤员们出去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那兵士说道。

“骑我的马快去追,跟他们说援军到了,段医官让他们快点回来。”顾仁把缰绳扔给了兵士。

兵士倒也听话,牵马快跑。顾仁跑回了医帐,他去追,绮罗就没人帮忙了。他也许不敢开方下针,但是他却可以帮忙包扎的。绮罗再能干,也只有一双手的。

回到诊室,绮罗已经把伤兵们归回原位,绮罗看到了顾仁一怔。

“我让兵士去追了,有什么要帮忙的。”

“准备药品,应该很快就会有伤员送来了。”绮罗打开一个新诊室,在诊室里放上药品、绷带。她在做迎接新伤员的准备。

顾仁看了一下绮罗准备的药品,然后开了一个新的诊室,自己去做准备。绮罗别看比顾仁瘦小,但动作却快很多,做得也更有条理。顾仁不时的偷看绮罗,她很沉默,但是做得真的利落。这就是她十八年的生活吗?

“以前你一直这么过吗?”顾仁终于开口了。

“什么?”绮罗正在看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你上世的生活?”顾仁看看诊室,再看看绑着袖子和镯子的绮罗。

第四十一章 军医

绮罗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诊室,再看看自己露出的半截手臂。还有用白带绑住的镯子。轻笑了一下,摇摇头。

“不是?”顾仁皱了一下眉。

“没怎么想过,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绮罗笑了笑,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若不是顾仁提出,她还真的没多想。

“像这样危急的时候多吗?”看绮罗这么熟练的做着这些,而自己刚刚急急的来报援军来了,她想的不是得救了,而是让自己快去叫医官们回来,因为大战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伤兵,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这才是她吧!

“当然,这是战场,各种情况都会出现的。”绮罗随意的说道,把药摆好,绷带放到最顺手的地方。

准备工作终于做完了,顾仁和绮罗坐在门廊上,绮罗给顾仁倒了一杯茶,看看他的伤,“你怎么样?”

“没事。”顾仁侧头瞟了一眼,绮罗包扎手法是一流的,又快又稳,这绝对的是身经百战那训练出来的。

“包扎会吗?”绮罗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跟顾仁说什么,自己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会一点,怎么了?”

“很快就有伤兵了,医官们还没有回来,到时你要帮忙。”绮罗笑了一下,又低下头。

“没话说?”顾仁看着她。

“不是,真的要你帮忙。就算医官们回来,人手也不够,你脉息好,到时可以帮忙分配病人。虽说以外伤为主。不过不排除受了内伤。”绮罗放下杯子,轻轻的说道。

“所以你要把病人分级,然后各顾一摊?”

“是!”绮罗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又把茶杯拿在手上。

顾仁也突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本来快马赶来时,他有很多话想跟绮罗说的,想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最后还要绑着他,把他送走。可是站在诊室里,看到绮罗一个人陪着那些重伤兵时,他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也许能做的,就是安静的让她坐一下。对她来说,片刻的安静是她最好的休息了。

果然,真的只是片刻的安静,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了,绮罗站起。却没有迎出去。顾仁看了她一眼。才想明白。她不会浪费一点时间。来回跑,只会浪费时间,对伤者没有一点的帮助。所以她真的是很专业的军医,她真的做得极好。

“绮娘姐。快,我二哥受伤了。”人没进,声先到。

顾仁听这话,脸又黑了。明明可以结束的,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侧头又看绮罗,绮罗很平静,还是站在原地。

门口一下子涌入一群人,抬着单架,而一脸黑汗加着血污的程喜奔了进来。绮罗移步看了一下单架上的人没穿盔甲趴在那儿,而后心深中一箭。号脉时,她看到后面还有一个单架,放回了那只手,去看后面那个。没看脸,光看伤,后面的这个是伤到了肩,不过跟顾仁那擦破皮比,要重得多,伤得深可见骨,若不是被挡一下,只怕就此劈开了。

“师兄,我先帮这个止血,你给程安吃保心丸。”绮罗叫人把第二副单架抬进屋,她直接吩咐着。

顾仁不相信绮罗此时是为了避嫌,当然,她也不会是因为恨程安而见死不救,只是因为,后一个只怕更容易救得活吧。对绮罗来说,先救程安,后面那个一定活不了,她一定得在这时做出准确的判断与取舍。

“绮…”程喜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让顾仁把程安送进了重诊室中。

顾仁只是不敢开药和下针,其它的他是会的,号了脉,剪开程安的衣服,看到那羽箭就快刺穿了程安的胸膛了,但是看脉相又还好,想想,还是拿了一颗保心丸,化在黄酒里,让人扶起程安,替他灌了下去。

“不能抽出箭吗?”

“不能,抽出来就死了。”顾仁摇头,再号了一下脉,好像能做的也不多,对程喜笑了一下,起身去了绮罗那间。

绮罗已经在清洗伤口了,顾仁看到伤者身上的盔甲和衣服都被扔到了一边,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躯干,而此时,绮罗清洗的血口,让顾仁都觉得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

“还愣着,帮忙。”绮罗看到顾仁,沉声叫道。

顾仁上前绮罗把药水盆递给他,意思很明白,他来清洗,她要做别的。顾仁虽然没帮人做过这个,但刚看了,做得虽然笨拙了一点,但总算能做。

绮罗没时间关注他能不能做得好,拿出针灸,开始封穴止疼。顾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刚刚只是封穴止血,而此时为何要止疼?

绮罗没空跟顾仁解释,又拿出针线来,竟然对着伤兵的肩膀封了起来。

“绮娘!”顾仁大吃一惊,他没想过人也可以缝的。

“华佗曾提出换脑之术,以针线缝之。我不敢把人的脑袋切下来,但是想想,若是受了很重的外伤,伤口太大,根本包不住时,是不是也能用针线缝之?我在家用兔子试过,可行。”绮罗边专心的缝着伤口,边解释着。

“这也是你第一次做吗?”

“是,人总该一点点的进步。”绮罗笑了,她能说,她是在给自己锁盖头边时,想到的伤口缝合的问题吗?而她的针法,也就能缝伤口了,真的做手工,就没法看了。

伤口终于缝完了,绮罗把止血散在伤口之上,再包紧,顺便把人都绑住,就怕病人乱动,挣裂了伤口。

做完这些,顾仁才发现,绮罗的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正想洗了手给她擦汗,她却疾步向外奔去。顾仁明白,她要去看程安。他默默的洗了手,跟了过去。

绮罗跪坐在程安的边上,又号了一下脉,再看看箭把,眉头深锁。

“绮娘姐,焦和怎么样?”程喜湊过来。

绮罗怔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哦,没事了,伤口太深,太大,这些天派人盯着他,不乱动就可以。”顾仁马上说道。

绮罗总算想明白,刚刚那个是焦和。所以她去救时,程喜怎么也说不出口让她先救程安,当然,真的换个人,程喜应该也说不出口的,他是主帅,却公私不分,会让属下心寒的。

顾仁帮她解释了,她正好专心看那把箭,这个她该怎么办?

“绮娘姐,我二哥…”程喜知道焦和没事,松了一口气,忙又问道,“他是为了救我,扑过来帮我挡的。你一定要救他,他还没见过小绮儿呢。”

绮罗抬头瞪着程喜,“闭嘴。”

程喜一怔,这是啥意思,除了父母还没人叫他闭嘴过,不过他还是闭嘴了。

“程将军,你要不去城外看看,想来此时战事正紧,您在这儿也帮不上忙。”顾仁对程喜笑了一下,拱手轻轻的说道。

程喜也知道,他在这儿没用,只会让大夫有压力,他自己也难受,咬了一下牙,拉着顾仁的手说道,“顾大哥,拜托了。”

顾仁一怔,秦修叫他一声顾兄,他从来就没有应过。再说了,顾兄可以是个敬语,跟被叫顾大哥可是两码事。程家人还真都是一个样,给个杆子,就往上爬,一点也不顾及别人要不要当他们的大哥,姐姐。

程喜带人走了,诊室里又只有他们夫妇了,绮罗没碰程安,但眼睛却没离开过那把箭。

“怎么办?”顾仁也想不出能怎么办,自己上次中箭是在腹腔内,没有重要的脏器,也很幸运的,没有伤到肾与脾脏。这才让绮罗轻松的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