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老师怎么知道宁白母亲的电话,难道是宁白自己打的?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宁白,可宁白别说理会他了,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林安心出现之后,他就一直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浑身散发着冷气。

蒋老师这下是越来越糊涂了,她干脆也跟着站起来。

“这位太太,您刚刚说您是宁白的母亲,可您又说是晏殊的家长。现在林秘书来了,我算是可以确定您的的确确是宁白的母亲了,那和晏殊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晏殊和宁白挨着最近,两人只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她早就被宁白自制的低压刺激得在心里长起了碧油油的青苔,毛毛的扰得她浑身难受。见蒋老师一副欲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她忍不住不耐烦地说:“老师你怎么那么笨,她是我后妈,我和宁白是异父异母的兄妹,现在明白了吗?”

蒋老师一听晏殊胆敢骂她笨正打算发火训斥,嗓子还没打开就被她后来蹦出来的话给怔愣得张着一张大嘴一动不动了。

原来是夫人的继女啊,林秘书忽然灵光一闪,两个月前宁白忽然要转学来立方,莫非正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在这里?

蒋老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顿觉这下更加不妙啊,咳了咳嗓子,一肚子的教诲又涌了上来:“这要是兄妹也不能如此亲密啊,倘若是同胞兄妹倒还好,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你们做家长的啊一定要多注意注意,这俩孩子可不能借着你们大人的这层关系谈起恋爱来,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不是乱、伦吗?”

呸,去你大爷的乱、伦!晏殊动了动胳膊碰了一下宁白,毒舌君,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杀千刀的蒋志芳又在往咱俩头上扣屎盆子了,比之前还要臭上千倍万倍唉。碰一下不成,改成拍,干脆把手掌摊开重重地拍了过去。可宁小白压根不为所动,她恨恨地看过去,玛丽隔壁,你那副视死如归的小揍样是做给谁看的啊,你再不反驳我们罪名就要坐死了…

晏殊暗骂一声倒霉,只好出声自我解救:“蒋老师,你一次又一次往我和宁白头上扣屎盆子真是有够枉为人师的,我们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要劳烦你如此煞费苦心地给我们戴高帽子?乱、伦?别说我和宁白之间水火不容,就算我们两个彼此看上了眼,没有血缘关系乱你妹的伦啊!”

林安心蹙眉:“小姝,不要这样和老师说话。”她满含歉意地看向已经气得发抖的蒋老师:“老师,小姝这孩子说的话您别介意,我向她替您道歉。您刚刚说的话,我们都记下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可以让孩子们去上课了吗?”

林秘书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蒋老师,孩子还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您的话我会如实向宁总传达的。还是先让两个孩子去上课吧,听课不能耽误啊。”

蒋老师死命压下胸口窜起的火气,做了个深呼吸,冲着宁白和晏殊粗声粗气地说:“回教室去吧。”

晏殊忍不住又翻白眼,倘若没有旁人,蒋志芳此刻一定会吼:“滚回教室去!”得了应许,她直接往门口走,可迈开步子却发现宁白动也没动还干巴巴地站着,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嚷嚷:“走啊,上课去。”然后也不管他是否听进去了,干脆拽着他的衣服往外走。

宁白把她的手拉下来:“我自己会走。”他走到林安心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郑重地说:“妈,对不起。”

儿子的身高已经快高出她一个头了,林安心表情依旧淡淡的,她伸手拍了拍宁白的肩膀:“去吧,回头给我电话。”

晏殊和宁白和进来的时候一样,出去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的队形。只不过,这次换做宁白走在前面。

从办公室到教室要穿过长长的一条走廊,晏殊见他一脸土色,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教室门口。宁白喊了声报告直接进去了。

这节是小孙老师的英语课,小孙老师并没有出口指责他没有课堂纪律,反而看见紧接着出现的晏殊,微笑地说:“进来吧,不用喊报告了。”

一路被所有同学目光洗礼,晏殊倒是无所谓,等到她坐下,袁依依拿着本英语书在身前挡着,悄悄回头问:“你们两个干嘛去了,这都半节课过去了才回来?”

晏殊闷闷地说:“别提了,倒霉透了,赶回头再跟你说。”

袁依依吐了吐舌头,纳闷地瞅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宁白,然后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

下课铃声响,袁依依几乎是压着铃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不?”

“就是被蒋志芳叫去办公室了,放学再说。”

“哦。”应该是不方便在教室里说吧?究竟是什么隐晦的事情呢?她可越发好奇了。

晏殊挪了挪胳膊,用手肘碰了碰宁白:“哎。”

宁白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事?”

“你没事吧?不就是被你妈知道了吗?没关系的啦,知道了就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偏过头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带着薄薄一层的温度:“我们水火不容?嗯?”上扬的音调充满了骇人的压迫感,晏殊缩了缩脖子,辩解道:“以前的确水火不容啊,我也没说错。”

宁白嘴角扬起一丝笑,却并未因这丝笑意而收起凌厉的目光:“是吗?那我们恢复到以前的水火不容怎么样?”

晏殊心里一惊,却不期然地顿觉有些难过,她心慌了,忍不住将声音拔高吼道:“宁小白,你别欺人太甚!我不就用错了一个词吗,有你这么锱铢必较的吗?”

宁白沉默,直到上午放学都未再说一句话。

“什么?她诬赖你们两个早恋?”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袁依依瞪圆了眼睛。老班难道也和她一样独具慧眼可以察觉出这俩兄妹将来必有JQ?

晏殊抱着胸前的两个饭盒,闷闷地说:“是啊。”

“你怎么了,宁白心事重重我倒是能理解,他一直瞒着他妈转学的事,如果我是林阿姨肯定气死了。”

晏殊忍不住问:“你说林安心真的会生他的气吗?”

“那也不一定,林阿姨不像是那种暴跳如雷的人,不过越是这种温婉的人啊,生起气来越恐怖。冷暴力知道不?她能用冷气冻死你。”

晏殊闷着脑袋想,既然都让宁小白打电话过去了,那么应该不会不理他吧?

这边厢,宁白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妈妈。”

林安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我本来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您的。”

“阿宁。”林安心轻叹:“你为什么忽然转学到立方?是因为小姝吗?”

其实答案何其明显,只是,她还是想听儿子亲口说出来。

宁白微微低头看向脚下的塑胶跑道,疙疙瘩瘩的红色颗粒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安:“我想和晏殊打好关系,随时可以了解到您在他们家的状况。”

“阿宁,跟妈妈说实话。”

宁白眉心一紧,良久才开口说道:“我怕晏殊欺负您。”

“胡闹!”林安心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就欺负她?”她清清楚楚地听见小姝说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男孩子和女孩子毕竟力量悬殊,她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阿宁若是狠戾起来丝毫不会去顾忌对方的性别。小姝又是个倔脾气,两人真要闹起来,场面究竟会怎样的壮烈她连想都不敢想。

宁白安慰她:“没有。妈,您放心,我没有欺负她。”

“你记住,小姝还小,你比她大,要拿出做哥哥的样子来,知道吗?”

“嗯,我知道。”

林安心叹气:“关于你们两个早恋的事,你们班主任说的话我自然不会相信的,你爸那边,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宁白垂眸:“不用解释,随他怎么想。”

“阿宁,妈妈不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自己。”

“好,我知道。”

chapter 17

晏殊热好饭菜回来,宁白居然不见人影。她撇了撇嘴,坐下来打开属于自己的饭盒,今天的菜色一如既往的好,地三鲜、椒盐虾…等等,红烧肉哎,终于轮到了红烧肉。

晏殊埋着脑袋,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宁小白看到最爱吃的红烧肉,这下可以高兴一下了吧?

宁白从外面回来,刚坐下板凳,就见晏殊邀功似的一手捧上饭盒,一手掀开盒盖,笑嘻嘻地说:“当、当、当、当,你快看,你快看,红烧肉哦。”

亮晶晶的眸子,白皙的瓜子脸,加上这一副献宝的模样,宁白心里漏跳了一拍,耳边倏地响起母亲刚刚说的话。

“你记住,小姝还小,你比她大,要拿出做哥哥的样子来。”

哥哥的样子?他看着晏殊,带上习惯性的嘴角轻扬的笑容,伸手接过饭盒,目光真挚得一下子就震撼到了晏殊砰砰直跳的小心脏。

他认真地说:“晏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妹。”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但把晏殊搞得怔愣住了,而且就连袁依依都猛地抬起头转过身去看他。他也不多做解释,拿过筷子默默吃饭。

晏殊和袁依依对视一眼,两人得出一致结论,宁小白脑子抽了,她不一直都是他妹妹吗?

下午放学,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校门。一辆辆私家车早已停驻在门外的马路边随时待命。宁白从人流如织的潮涌中冒出了头,几个阔步走到胡同口,上了一辆白色宝马。

司机小张本就是倒车进的胡同,等到宁白一系好安全带,立马利索地旋转钥匙,踩上油门,银白的车身一个转弯就轻快地驶上了大街。

宁家三代经商,从宁白曾祖父那一辈起便开始走上了发家致富之路,到了他爸爸宁青当家,更是将家族企业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A市的富人聚集地在城东的明阳区,绿草地,宽马路,欧陆风情的别墅洋房比比皆是。宁家大宅就坐落在其中。

铁门打开,车子驶入,一路绿树繁花。

到了别墅前,宁白从车上下来,老张正在给花圃里的菊花和月季浇水。看见宁白后,热情地喊道:“阿宁回来了。你爸在书房呢,让你回来后直接去找他。”

老张和张婶这对夫妻是跟着宁白爷爷一路走过来的老家仆了,从小看着宁青长大,宁白作为更小的晚辈自是在心里尊敬着的。他应了一声,走进屋里,在楼梯口碰到了张婶,打了个招呼后便上楼先把书包撂到卧室,再几步出来,前往了书房。

他没有敲门,直接转动门柄走了进去。

宁青依旧穿着白天的黑色西装,此刻正在翻阅文件。听见声响,他下意识地皱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进来的时候要敲门。”

宁白走上前,拖动桌前的红木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

宁青抬起头,双手交握随意地搭在桌上,身子向后一靠,剑眉入鬓,棱角分明,已经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却时刻在一举一动中尽情彰显着成熟魅力,这也难怪那么年轻貌美的女人前仆后继地都要爬上他的床。

宁白不喜他这个父亲,长期以来对他的态度除了敷衍还是敷衍。

宁青对着儿子笑得吊儿郎当,一点也没有身为人父的威严和气势:“你小子可以啊,先前忽然要转学我就感到奇怪,还好生纳闷你在一中呆的好好的怎么非要去立方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爷爷当年也想把我往那地儿送,硬是把你奶奶心疼得直抹眼泪。没想到老子没去成,小子倒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怎么,就为了能跟你妈套近乎,所以主动跑去勾搭晏家那小丫头?”

宁白不吭声,这世上除了爷爷宁宏,最了解他爸的人就是他了。你越搭理他,他越觉得你是在心虚狡辩,唯有默不作声才能让他以为他猜对了,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

宁青见他又板着张死人脸,心里那叫一个气。他就搞不明白了,明明是他宁青的种,怎么对着他的时候就是个闷葫芦,对着林安心的时候不是有说有笑挺正常的吗?一想到林安心,宁青的神色暗了暗,阴郁的表情就跟夏天的雷阵雨似的说来就来。

他拧着眉,堵着气说道:“你要是真看上了晏家那丫头,爸全力支持。她老子抢了我老婆,就不许我儿子去拐带他女儿?”

宁白攒着眉心,冷嗤一声:“幼稚。”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走了出去。

晏殊回到家,看见林安心竟不由自主地有些尴尬。她把书包放下,端着空饭盒跟着林安心进了厨房。林安心打开柜橱从里面拿出一小捆的细面,微笑地问她:“今晚下面条吃怎么样?今天买了新鲜的青菜。”

晏殊将饭盒放在流理台上,挠了挠后脑勺,不自在地回话:“随便,吃什么你做主吧。”

她看着林安心旁若无人地洗菜,想起袁依依中午说的话,心里大为赞同。越是这种温婉贤淑的女人越是杀人不见血。她肯定知道自己欲言又止的话是关于什么的内容,可是她就是不直接点破,就是能够若无其事地等着你自己主动开口。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晏殊敛眉,说:“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知道宁白和你的关系的。他对我也还好啦,不算太坏,就是性格不怎么讨喜,忽冷忽热的。我跟他没有水火不容,真的。我当时只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林安心关掉水龙头,撩起围裙的下摆擦了擦手。她正视着晏殊,一脸严肃地问:“是阿宁让你这么说的?”

阿宁?晏殊脑袋一蒙,脱口而出道:“阿宁是谁?”

“宁白的小名,他这个‘白’字不好用作平时的称呼,所以他爷爷当年就当机立断地取了姓氏为名。”想到宁家的老爷子,林安心心里还是很温暖的,那个老顽童和阿宁他奶奶,两个人结伴环球旅行去了,前两天通过阿宁打电话来说刚到了澳洲,还责怪她再婚这么大个事都不跟他们老两口商量。她心里难过,这婚结得突然,远隔千山万水,又怎么能商量得上?

晏殊在舌尖上绕着“阿宁”这两个字,没想到毒舌男还能有如此娴静淡雅的名字。不过也是,他家里人总不能和她一样管他叫小白吧,她敢说,这名字一旦喊出去,满条街的狗狗十只有九只会立马叫出声来回应你。

晏殊忍不住偷笑,忽又想到目前还有正话要说,立马打住胡思乱想:“那个什么,不是他指使我说的啦,他怎么可能有本事能指使得动我啊。”

虽是不屑一顾的语气,但是倒实打实地让林安心放宽了心。

林安心宽慰道:“不是就好。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我就放心了。”她将视线转向叠加在一处的乳白色饭盒,问:“这饭菜是给阿宁带的吧?蒋老师说你们是同桌,那么先前给你补课的也是他吧?

“嗯,是他。”咬了下嘴唇,她说:“宁白喜欢吃你做的红烧肉,可惜这么久以来只有今天有肉吃。”

林安心笑笑,不过笑得有些酸楚。

晏殊见她又继续转过身去洗菜,自己处在厨房也挺碍手碍脚的,就很自觉地出去了。

晏亶风尘仆仆从B市赶回家,彼时已是华灯初上。晏殊窝在楼下起居室的沙发上看电视。一曲“你是疯儿我是傻,缠缠绵绵到天涯…”唱得晏殊肝也疼胃也酸。

她捧着手里的薯片嘎吱嘎吱地嚼,啐道:“装疯可以原谅,卖傻就有点太讨厌了,不争气。”

晏亶甫一进门,听见这话忍不住问道:“什么人不争气了?”

晏殊没理他,林安心正坐在一旁织毛衣,她笑着说:“没什么,这孩子在自言自语。”

她坐的位置有点偏,被身后镂空的屏风正好遮住了整个身体。晏亶走过屏风,循声望去,待看见两人和谐相处的画面,既惊又喜。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坐到晏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晏亶想起上午的事,忙问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我今天在B市视察脱不开身,就麻烦你林阿姨代跑了一趟。究竟出了什么事,以前蒋老师不都是打电话跟我说吗,怎么今天忽然要当面谈?”

晏殊翻了个白眼,倾身向前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心不在焉地调换起频道。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何必去磨破唇舌?潜意识里她相信林安心会替她把一切原委都说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笃定,但就是忽然之间想信任她一次。

林安心放下手中的毛衣,将外露的毛线重新缠绕在米色的线团上,然后一起装入脚边的手工竹篮里。她站起身,走过去,隔着茶几坐到晏亶对面,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一脸歉意地说:“老晏,这事不怪小姝,是我儿子的错。”

也不等他继续发问,直接干脆了当地点明事情真相:“我儿子阿宁,你先前见过的。”见他点头,继续说:“他不了解我现在的生活状况,所以转学到立方故意接近小姝。两个孩子成了同桌,关系亲密了一点,老师疑心他俩早恋,所以就通知了我们做家长的。”

晏亶凝眉,沉思了一会后,问晏殊:“你早就知道阿宁是你林阿姨的儿子?”

晏殊这回不好再做哑巴了,点了点头:“知道,他自己跟我说的。”

毕竟是在权力圈子里长大的,又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晏亶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他自然能够猜想到其中必有一番起伏波折,哪有林安心和晏殊此刻说得这么轻巧。不过,他把疑惑都一一装在了心里,并没有问出来。

沉默了几秒钟,晏亶挑着眉说:“既然你和阿宁都认识了,改天带他来家里吃饭,你林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母子两个平常又见不着面。你跟阿宁说,让他常来咱家坐坐,就说是我的意思。”

“老晏,这样不太好…”

她话没说完就被晏亶打断:“安心,你什么时候能像你的名字一样把一颗心装进肚子里,安安心心地别总顾忌这个考虑那个的,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打情骂俏?晏殊原本自然垂落在沙发上的手渐渐收紧,她猛地站起身,阴着一张脸跑上了楼。

直到听到“啪”地一下房门闭合的声音,晏亶才满含歉意地对林安心说:“小姝什么也不知道,她怨恨我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林安心同样是一脸愧疚:“你别这么说,是我拖累了你才对。破坏了你和小姝之间的父女感情,还影响了你和小姝外公那边的家庭和睦。应该我跟你道歉。”顿了顿,她看向他,恳切地说:“要不,你把事情都告诉他们吧。”

晏亶笑了,笑容里掺杂了浓浓的苦涩:“你的事不便与他们说,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可是现在,你因为我受到了牵连,我如果继续坐视不管就罪无可恕了。”

晏亶神情坚定,他迎向林安心的目光:“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没必要把它说出来。你放心吧,我一切安好。”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开口问道:“今天有没有和他撞上?没事吧?”

林安心心口一缩:“没事,他没有去。就算是遇见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晏亶点点头:“那就好。”

晏殊回到屋里,面无表情地死咬着嘴唇,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镶着金属边框的相册,靠坐在床头,一页一页地翻看。纤细的手指抚过相片上女人灿烂的笑脸,泪水滴答滴答掉落在了表面的那层塑料膜上。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慢慢接受林安心了,可是还是无法面对她和晏亶之间的夫妻关系,即使两人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得多么亲昵,可是,哪怕就像刚才那样随性的谈话她也无法平静地去聆听。

晏殊悲哀地想,她怕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了,见不得人家夫妻俩恩爱。

chapter 18

即便是已经透露了身份,宁白和晏殊之间的主仆关系依然延续。每天的一百块钱,每天的早餐和午饭,每天的跑腿和打杂。晏殊早上起床后数了数钱,将6张还没有打散的粉红毛爷爷装进一个牛皮信封,再把剩下的一些零钱抄入口袋,吃过早饭她就上学去了。

将肉夹馍递给宁白,她把书包塞入抽屉后,瘪着嘴说:“我就搞不明白了,明明你到校比我早,经过校门口的时候自己就可以买早点啊,干嘛非要让我帮你带?”

宁白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怎么?想罢工?”

晏殊叹了口气,伸手道:“今天的工钱呢?”

“小财迷。”轻叹一声,宁白掏出皮夹抽出钱给她。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每天轻而易举地就能赚到一百块钱,晏殊心里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好像第一次作案的小偷,拿了不义之财后提心吊胆地害怕被警察逮捕。虽然这么形容自己有点过了头,但晏殊就是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

她想了想,问他:“我爸说,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去我家坐坐,留下来吃个便饭。”这声爸爸叫出来感觉挺拗口的,她在心里唏嘘不已,自己有多久没这样称呼过他了?

宁白咬了一口肉夹馍,没有吭声,等到咽下去之后,问:“我妈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