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拍下她的手:“你要是想去见宁白他妈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她早就知道依依对林安心不是一般的好奇,从回来到现在能憋到今天才开口提出来,她已经觉得很是稀奇了。

袁依依嬉皮笑脸地打哈哈,然后尾随晏殊回晏家。

刚走进小院就被满目苍翠的繁荣景象惊愕得呆住了。她走上前去抚摸着吊兰直直垂落的枝条,哀恸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长得真好。”和以前一样。她还记得楚阿姨手握浇花壶微垂着眉眼的样子,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周身,金黄的光彩衬得她越发优雅美丽。

晏殊眨巴了一下眼睛,将眼中瞬间积聚的水气驱散,转而拉起袁依依的胳膊开门进屋。

屋子很干净,纤尘不染。林安心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袁依依唤道:“是林阿姨吗?我叫袁依依,是姝姝的好朋友。”晏殊站在一旁死命瞪着她:“你叫那么亲切干嘛!”

袁依依横了她一眼,讪讪地笑:“阿姨您别介意啊,姝姝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晏殊听了忍不住伸手掐她。

林安心笑笑,任由两人闹去。她从客厅展示柜旁边的小橱柜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黄色盒子,招呼道:“这是今天早上才从西点店买回来的年轮面包,我还没做饭呢,要是饿了就将就一下先垫垫。”而后落落转身,又走进了厨房。

“好嘞,谢谢阿姨。”袁依依应了一声,双手并用甩掉晏殊的不依不饶,跑上前双腿一弯跪坐在茶几底下的毛绒地毯上,将盒盖掀开,拿出一袋面包拆开封口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边吃边说:“你看,林阿姨对你多好啊,你爱吃什么给你买什么。”

晏殊走过去将自己扔进沙发,手枕在头下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有袁依依在,饭桌上自然不会冷清。她将林安心的厨艺夸得天花乱坠,惹得晏殊在一旁直翻白眼。而后她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将话锋一转,拐弯抹角道:“林阿姨,您女儿肯定也和您一样漂亮。”

晏殊一惊,饭刚送进嘴里就咯噔一下给咽了下去,一大团噎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的颇为难受。她瞪圆了眼睛看向袁依依,严肃的瞳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林安心伸向盘子夹菜的手顿住,只那么一瞬,立马又恢复了正常。她微低下头,温婉解释道:“我有个儿子,不是女儿。”

袁依依不顾晏殊的瞪视,佯装惊讶的样子:“哦?是个哥哥吗?”

“嗯,他今年17了。和你们一样是个高二的学生。”

“我也是17呢,看来他只能当姝姝一个人的哥哥了。”说完还不忘偷偷得意地冲着晏殊眨巴眨巴眼睛,哪有半分话语里惋惜不乐的样子。晏殊撇撇嘴,见她只是单纯在套话,便微微松了口气。

袁依依再接再厉,就像是娱乐记者咬死明星的某个秘密追着不放,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他在哪里上学?叫什么名字?阿姨和他不经常见面吗?”

林安心是个内敛的女人,晏殊是她第一个相处的小姑娘,不但倔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还对她充满敌意,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究竟是怎样的真实性情她一点也不了解,但是她从没接触过像袁依依这样不饶不休的孩子。面对她接二连三的询问,她有些招架不住。想了想,她慢慢开口道:“我儿子叫宁白,在一中念书,每个周日我们都会见一面。”她的语气淡淡的,但瓷白的脸上却渐渐升起了一丝愧然之色。

晏殊感到奇怪,他们每周都会见面?林安心周末除了出门买菜几乎足不出户,在那么短的时间草草地母子相聚?她忽然觉得,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

简单的一顿饭,各有各的思量。饭后,袁依依大喇喇地趴在晏殊房间里,扯过一边的抱枕垫在下巴底下,她点着脑袋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傲慢与偏见,懂不?你爸给你找的这个后妈温柔婉约,一点也没你说得那么恶劣。”

见晏殊靠在床头不吭声,她伸手拍过去:“哎,你听到没,你的那些偏见都是病,是病就要治。”

晏殊迎向窗外的青天白日扑面暖阳,分明感受到了来自胸腔里的强烈震动,有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心里悄悄地对她说,晏殊,给她个机会吧。

chapter 14

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教化学的张老师虽然不像苍蝇那般嗡嗡地追着臭味不放,但她那堪比X光射线的炯炯目光却时刻盯梢在有可能产生早恋倾向的男女同学身上。这位妄想症大妈极度敏感的神经本就对晏殊的长相过于排斥,结果5班又转来一个风姿卓然的宁白,这下好了,她在教师办公室里又有话要说了。

“蒋老师,先前我就跟你说,你让宁白和晏殊坐一起的这个做法欠妥当,我最近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你可得好好注意一下啊。异性相吸,这两个孩子再天天处在一块儿早晚会出事。”

蒋老师端着茶杯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她还未开口,小孙老师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歪着头轻笑:“张老师不觉得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吗?我瞧着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张老师不赞同地皱眉:“小孙你这话就说错了,这要真是谈起恋爱来,那俩孩子的未来可就彻底毁了,这还要不要考大学了?”现实就是这样,很多大人都将早恋视为洪水猛兽,只要一发现苗头,就会如临大敌。

小孙老师张张嘴,正要继续说话,蒋老师一边走回到办公桌前,拖出椅子坐下,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张老师你放心,我们班里的事自会有学生告诉我。你有所不知,我刚把他们安排成同桌的当天两人就干架了,后来据说仍是争吵不断,至于宁白是怎么把那个小祖宗给收服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就我个人认为啊,宁白是个傲气十足的男孩子,像晏殊这种毛躁任性的小丫头未必就会瞧得上眼。”

晏殊若是此刻站在门外,估计这次扔的就不是作业本了,而是蒋老师。

这厢,教语文的陈老师插嘴问道:“教育厅的厅长不就姓晏吗,晏殊和那位是什么关系?”

蒋老师应道:“晏厅长正是晏殊的父亲。”

众人的表情似是恍然大悟般。这时候张老师再次出声劝告:“蒋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啊都心性未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咱们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能轻易妄断呢?那俩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张老师已年逾半百,她是立方的老教师了,正所谓尊年尚齿,在座的年轻老师们平日里都对她尊之信之。蒋老师将她的话听在耳里,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天,晏殊的亲戚到访,她虽然没有疼到死去活来上吐下泻的地步,但是一时懒筋发作,为了躲避课间操,她故意趴在桌上装模作样得捂着肚子嗷嗷叫。

袁依依一看就心里明白了个大概,既然还有力气嚎出来那说明这厮压根就是在演戏。要知道晏殊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摔破磕疼瘪着嘴哀嚎的主,她一般都是闷着头不说话,皱着眉头瞪着俩眼睛一脸憋屈的大怂样。袁依依睨着眼睛瞧着她,得,配着这幅水灵灵的小样貌,哼得跟头母猪似的,三百六十度上下左右随便看,怎么看怎么一个违和。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follow heart ,一个字,怂!

宁白见她一副任人蹂躏的苦B脸,还期期艾艾叫得那么带劲,自然不能熟视无睹啊,他斜着眼问:“你怎么了?”

嚎了半天终于被旁边的这位“关心”了,晏殊嘴上喊着:“肚子疼。”心里却叫嚣着,你个黑心肝的臭混蛋,怎么这么半天才搭理我。

宁白活了一十七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女生肚子疼的原因通常有两种情况:一,大姨妈。二,拉肚子。要是后者,这丫头早就站起来要往厕所冲了。所以事实明摆着是人家小姑娘那个啥来了。他在心里微微叹气,正打算说句实际意义上的关怀话,一偏头,忽然注意到了袁依依一副不以为意漠不关心的表情,他眯起眼,心里渐渐有了几分了然。

正是下课时间,同学们已经纷纷从教室走出去前往操场了,宁白淡淡地笑道:“袁依依,晏殊肚子疼,就让她在教室里坐着休息,你先去上操吧。”

袁依依一愣,然后瞟了一眼还死赖在桌上挺尸的家伙,站起身:“好嘞 ,那我先走了。”

晏殊头枕在胳膊上,瞪着眼睛看着仍坐在旁边没有任何动静的宁白,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啊?再不走广播操就要开始了。”

宁白慢条斯理地从桌肚里抽出一本物理习题集,又抽出一支笔。

“没关系,我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晏殊赶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不用你陪。”

“一般我没事的潜台词都是我有大事。”他看着她:“晏殊,我是你哥哥,自然要在旁边守着。”

晏殊这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了,她一下子从桌上窜起身,划拉着手大声说道:“我不要你陪,真的真的,我真的没事。你赶紧走吧,快走快走。”一边说着,还一边站起来,提着他的胳膊就要把他给拽起来好推出去。

宁白笑出来,笑得很刻薄:“怎么?肚子不疼了,还有力气站起来?”

感觉到放在自己上臂的手猛地一僵,他自发站起身,噙着笑的嘴角慢慢抚平,双手分别放置在前后两张桌子的边缘上,待逼得晏殊慢慢后退,再将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无形地将晏殊包进了他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低着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晏殊后背紧贴着墙,心里感觉到极度不安。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地攫住了她,她心里突突直跳,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你…你干…干嘛啊,别离我这么近,滚开,快滚开…”她伸手推搡着他,两只小手抵在宁白的胸前,使足了力气,却未能撼动分毫。

宁白高深莫测地展颜一笑,嘴角的弧度清晰,蜜色的唇忽而张开,露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齿。

晏殊仰着头,注意力全被他的嘴巴给吸引住了,这混蛋的唇形真漂亮。耳旁只听见他说:“晏殊啊,你这般做戏是为哪般呢?你去不去做操,我…”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熟悉的暴怒女声倏地从门口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却见蒋老师叉腰站在门前,胸口上下起伏得剧烈,表情可谓是狰狞。

“还不赶快分开,都给我到办公室来!”说完,气势汹汹地走出了教室。

宁白回过神来头一次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往日自信满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将撑在墙壁上的手收回,瞄了一眼已经呆傻的晏殊,无奈地轻笑:“只是想要吓吓你,没想到反倒给自己添了个大麻烦。”他的声音低低的,似是在轻叹。

他碰了一下晏殊的手臂,说:“走吧,一起去接受审判。”

晏殊一个激灵,呆滞的目光终于渐渐有了焦距,她恨恨地看向宁白,忽而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挥舞拳头:“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这下好了,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犹记得那次在办公室门外听到的对话,记忆如此清晰,就似时光从未走远般声声在耳。

“你们班的晏殊你要好好注意注意啊,这孩子生得太好,恐怕会早恋。”

“我一直在盯着她呢,就怕她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晏殊只觉得口干舌燥,胸腔就要炸开。

宁白强制按压住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女孩,扶着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地与她对视,缓缓开口,似能在瞬间带给她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你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你咬死不承认,她还能随便往我们头上乱安罪名不成?”

晏殊猛地揪上他的衣领:“宁小白你这个混蛋,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说完,推开他,气鼓鼓地站在了走道上。她吼道:“走啊,去找蒋志芳!”

宁白握了握拳头,表情一忍再忍,毕竟是他惹的祸,她生气是应该的。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往办公室走去。

chapter 15

蒋老师只是突击检查,在经过教室的时候顺便看一下有谁没有去做操。当老师也有小二十年了,板起脸来批评学生压根不用提前想词就能顺手拈来。等到了门口,她远远看到班里有人影晃动还兀自高兴,想着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来了个趁人不备,抓了个措手不及。却万万不曾料想,偷懒的学生是逮到了,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她只恨当初自作聪明地认为宁白压根瞧不上晏殊,自以为是地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可好,两个孩子明目张胆地在教室里谈起恋爱,这要不是恰巧被她给撞见了,这俩人是不是就要亲上了…蒋老师顿觉人生惨淡,自作自受自诒伊戚自讨苦吃自食其果自取灭亡…

她还在愁眉苦脸做自我检讨呢,就见那两个倒霉孩子轻叩门扉,然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嘿,你还别说,小孙老师说得对啊,俩孩子都长得俊,站一块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想到自己家那个膀大腰圆的儿子,蒋老师就心里直泛酸,好歹来个基因突变啊,让他们老杨家也能养出个此等姿色的漂亮娃子。

酸水吐了吐泡后,她看着已经站在自己办公桌旁安静立定的俩孩子,又开始止不住地膈应了。风景线你也要对得起你那张脸啊,你得让我们瞧着顺心顺眼啊,别一回头俩人就偷偷亲上闪瞎老娘的眼啊。蒋老师想着之前正好撞见的一幕,纠结着是早已亲过食髓知味呢,还是第一次亲冲动未遂呢…

张老师瞧见她长期关注的两个学生同时出现在办公室里,顿觉蹊跷。在座的几个老师都眼巴巴等着蒋老师开口训话呢,他们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劳什子的事儿。

晏殊咬着内唇,宁白紧抿着唇线,两个人倒是心照不宣似的地和蒋老师耗上了,蒋老师不吭声,他们也跟着闷不作声。一个是和老师抗争惯了的,一个则是个性使然。

过了半晌,只听蒋老师指着摆放在桌上的座机说:“给你们父母打电话,叫他们无论如何来趟学校。”

晏殊心里冷嗤了一声,老师一和学生磕上,除了请家长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必杀技?

不过,这招对她明显没用,她一点也不怕晏亶。倒是宁小白,他是跟着他爸过的,他会不会有事?

晏殊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探寻宁白的神态,却好巧不巧地被蒋老师瞧见了她那两颗转来转去的眼珠子,蒋老师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招,点名喊她:“晏殊,你先打。”

晏殊站着没动,她面无表情地和蒋老师对视,表情一如既往的一脸无畏。

蒋老师深吸一口气,火气蹭蹭往上冒,她刷地一下拉开抽屉,在一叠文件中翻找,最后抽出一张表格。

“我叫你自己打电话是顾及你面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电话号码。”

晏殊偷偷递过去一个大大的卫生球,还顾及面子,说得真好听,若是真的顾及她的面子,有问题就私下解决,请家长使绊子算什么本事。

正当蒋老师找到号码拿起听筒的时候,宁白缓缓开口:“老师,您这样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别说我和晏殊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有什么,依我和晏殊的性子,您把我们的父母叫来只会徒增我们的逆反心理,您越不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偏会去做。”

晏殊微嘟着嘴竖着眼睛表示惊叹,宁小白这是在公然反抗?

蒋老师欲要拨号的手顿住,瞬间变了脸色:“宁白!你这是在威胁老师吗?”

宁白回视:“没有,我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这话说得可真无辜。晏殊看蒋老师那张老脸五颜六色的都快成了调色盘,心里大叫痛快。宁小白的毒舌她可是经常领教的,这厮就是有这个本事,可以在搅得人怒气横生之后不痛不痒地再在你心里头挠一下。

蒋老师怒极反笑:“行啊你宁白,看来老师以前是小瞧了你了,你不是朵小白花,倒是枝带刺的红玫瑰啊。”

这话听着挺讽刺的,晏殊咋舌,蒋志芳你人才啊。

她正等着宁白不甘受辱反唇相讥呢,蒋老师已经拨通了电话。

“喂,您好,是晏厅长吗…我是晏殊的班主任…是这样的,我想请您来学校一趟…对,是关于她的问题…哦,您现在在B市…这事是挺急的…好,我知道了,谢谢您的配合…好,再见…”

晏亶去B市了?晏殊心里轻轻生出了一丝难过,她这个做女儿的现在连父亲的行踪都不知道。

蒋老师瞅了一眼晏殊,又睨向宁白,两个人都垂着眼看不见表情,她继续拨打下一通电话。当初宁白个人资料上的通讯方式是给他办入学手续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填的,小伙子自称是他父亲的秘书。

“喂,您好,是宁白的父亲吗…哦,是林秘书啊…是这样的,我是宁白的班主任,麻烦您转告他父亲,如果现在有时间的话能否来学校一趟,我办公室您还记得吧,在B楼209…好,那就谢谢您了…再见…”

秘书?晏殊闷着脑袋听着,不知道这个有钱男人究竟长什么样。她按照宁白的模样在心里和林安心做着比较,从而去刻画他父亲的样貌。轮廓渐渐成型,却也渐渐对宁小白的爹、林安心的前夫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不知道晏亶会不会从B市赶过来,如果他来了,岂不是要和宁白他爸打个照面?她心里的小恶魔突然冒出来打起了小九九:前任丈夫和现任丈夫的PK?林安心若是事后知晓会不会吓得厥过去呢?

晏殊下意识地再次去看宁白,眼尾只能扫到他此刻的一脸阴沉。她暗叫不好,如果晏亶来了,那林安心不就间接知道宁小白转学来立方了吗?还有啊还有,宁白他爸知不知道宁小白和她不但同班还同桌?他转学是他爸默许的吗?晏殊忽然迷惑了,她好像从没想到过这么多背后隐藏的问题,更别提向宁白询问了。

众老师看了一会儿热闹,依旧没琢磨出事情原委。张老师耐不下了,出声问道:“蒋老师,这俩孩子犯了什么事了,居然要同时请家长?”

蒋老师脸开始发讪,她总不能说,您老真是未雨绸缪,真是料事如神,两个小混球早恋了,被您一语成谶了吧?

她暗自咬牙,扶额叹道:“都怪我没听您的话,把他们安排坐一起,反倒方便他俩谈恋爱了。”

老师们瞬间沸腾了,除了小孙老师,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出口帮助蒋老师教训宁白和晏殊。

教化学的张老师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嘛,这俩孩子压根不能安排到一起,现在出事了吧。宁白你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一谈恋爱啊这学习成绩早晚得一落千丈。”

教物理的刘老师说:“可不是嘛。还有你啊晏殊,成绩才刚上来,现在就和人处对象了,女孩子家的要懂得自爱。”

教语文的陈老师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即使你们恋得你死我活,最后也未必能捞到个好结果。”

晏殊握着拳头在心里一遍遍骂着玛丽隔壁。这就是教她的老师,一群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妇男妇女,什么情况也没有深入了解,就开始往她和宁白头上乱扣屎盆子。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却冷不丁地听见宁白铿锵有力的声音。

他说:“老师,您们给我们盖的大帽我和晏殊都戴不起,事实讲求证据,仅凭蒋老师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我们两个早恋。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

他说话的声音不急不慢,晏殊只觉得胸腔处积攒的闷气渐渐压下,等到他把话说完,她气也跟着顺了。

不过那边厢的老师们可就恰恰相反了。

蒋老师的俩小眼睛瞪成了绿豆:“你又凭什么说我是一面之词,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在教室里卿卿我我!”

“是吗?如果老师真的看见我们是在亲热,那么我个人觉得,老师应该早点去医院的眼科看看大夫。”

“你…”这下,蒋老师的眼睛由绿豆瞪成了黄豆了。是谁把他当花瓶想要摆在教室最前面的位置天天看上几眼的,她绝对是眼瞎了眼瞎了。老师,你这是在认同宁小白说的话么

谁都没料到这么一个成绩优异长相清俊表现良好的男孩子有一天会有如此强势的攻击力度,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顿时消了音。

晏殊简直要用崇拜的目光去敬仰身边这位大神了,他的形象立马在晏殊心中高大威猛了起来。真不愧是宁小白啊,不费吹灰之力动一动嘴皮子就能立马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把这群恃才傲物的牛鼻子整治得一愣一愣的。

她埋着头偷笑,混蛋,果然是个混蛋。

这时候,有人敲门,一道温婉和善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蒋老师在吗?我是晏殊的家长,可以进来吗?”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每天不厌其烦地问她,想吃什么,要不要喝水,需要洗什么衣服…

晏殊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扭头看向宁白。他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只是此刻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一双魅人心神的丹凤眼幽邃深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晏殊惊讶地发现,自己胸口竟然有些微微的疼。

chapter 16

晏殊怎么也想不到林安心会以她家长的身份出现在教师办公室,就像林安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宁白居然会和晏殊站在一起一样。

课间操已经结束,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各司其职去上课了,蒋老师和林安心各坐一隅开始交谈。

“您是晏殊的母亲吧?”

林安心将一直注视在两个孩子身上的目光收回,淡淡地回道:“不,我是宁白的母亲。”

蒋老师错愕了:“您刚刚不是说是晏殊的家长吗?”

“是,我是晏殊的家长,可同时也是宁白的母亲。”

“您把我弄糊涂了。”她一脸困惑地问旁边站着两个人:“你们谁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木门再次被敲响,而后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

“蒋老师,宁总有会要开,所以派我过来了。”他瞅了一眼宁白,问:“不知道宁白闯了什么祸让您如此大动干戈?”

他跟了宁总多年,自知宁家这位小少爷虽然脾气不见得多古怪,但至少是惹不得的。不过,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平时表现,他都是一等一的好。从自己大学刚毕业进入宁氏集团开始在公司和宁家大宅忙进忙出的时候起,他就从没见过这小子让宁总操过心。这次忽然被老师一个电话请过来,着实吓了他一跳。

宁白身边站着个小姑娘,模样倒是不错,莫非和她有关?再将视线移动一下,咦,这不是…

“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林安心在心里微叹口气,站起身,点头打了个招呼:“我也算是被老师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