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小嘴一瘪,砸着两只绣花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怎么就这么坏啊!我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呵护着点,谦让着点,体贴着点啊?就你心眼最多了!”

小姑娘要是矫情起来,就如同火山爆发的岩浆,势如破竹,不小心哄着她开心,她准跟你没完没了。

宁白只是笑,他的笑容润润的,就像是夏夜里涌动的风,带着一股舒爽的清凉。他将她搂紧了,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浓密的眼睫在眨动间勾缠到了她的。鼻息相对,只听他情意绵绵地低喃:“晏姝,我的晏姝…”

天气渐渐转热,已经到了五月天。晏姝的生日快要到了。去年的生日,她正和林安心作对,每天花样迭出,哪有心思去理会什么生日不生日。晏亶要给她过,她不屑,最后还是晏爷爷和晏奶奶把她接去大院一起庆祝的。今年就不一样了,已经和林安心冰释前嫌,又有袁依依相伴左右,再来,宁白也总得送上礼物以表心意的啊。

晏姝生日这天正好是周末,一大早林安心就到菜市场买菜去了,晏亶去接晏爷爷和晏奶奶,晏姝还在屋里睡觉。

宁白敲响了阳台外面的门,她睡得沉,压根听不见。叹了口气,他只好喊她名字,连叫了十几声,在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才听见里面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起床声,窗帘被拉开,她睁着一双惺忪朦胧的睡眼,眼皮松松地垂着。

等她打开门,宁白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

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接过:“什么东西啊?”

“生日礼物。”

“废话。”她抱着盒子往里走,将之放在床上,打开,是一件粉色的衣服,抖出来呈在眼前,左右转圈看了看,原来是一条后开叉的蕾丝雪纺连衣裙。有些不解地扭头问他:“为什么送我裙子?”

宁白眉头微皱:“怎么,不喜欢?”

“没有啦,你眼光很好啊,这裙子挺好看的。可是…”她委屈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见我穿过裙子?”

宁白走过去,高举起连衣裙在晏姝身前比照了一下,随即挑眉:“今天就穿这件吧。”

晏姝嘟嘴:“不要,我很久没穿过裙子了,不习惯。”

放下手中的衣服,宁白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晏姝挣扎起来,嘴里嚷着:“我还没刷牙呢。”

轻轻松开她,笑着说:“接吻不是都习惯了么,穿个裙子而已,时间久了也会习惯的。”

晏姝叉腰瞪眼:“宁小白,大清早的你耍流氓!”

chapter 32

生日这天的晏姝很淑女,虽然换上裙子后躲在房间里站在穿衣镜前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怎么个别扭,但是粉色的连衣裙把她身上的那股女王的锐气冲淡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增添了一分女孩子家本该带有的娇柔。再加上她随意在头顶扎了一个花苞,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曲线,使得亭亭玉立的身姿越发显得清新脱俗。

有家人和朋友的祝福,晏姝的15岁生日被营造出了分外和谐的气氛。

晏爷爷和晏奶奶在晏家看见宁白后,只是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眼神虚晃了一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晏亶之所以亲自去接他们二老,就是为了提前告知他们宁白搬来的这件事,免得到时候老两口兴师问罪起来惹得场面尴尬。要怪罪的话,就在路上把牢骚全都发在他这个儿子身上就好,到了家,不愉快的事统统忘掉,一切以他们宝贝孙女的庆生为重。

和和美美地吃了午饭,老人家不时兴吹蜡烛吃蛋糕什么的,现在中老年人三高人士那么多,为了身体健康,他们忌甜食忌油腻。礼物送到,祝福送到,二老下午就被警卫员接回大院了。

等到了晚上,整个屋子的灯全部熄灭,在点点烛光中,晏姝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对着蛋糕许愿,暖黄的灼灼光斑将她瓷白的小脸沐浴上一片祥和与安宁,嘴角勾起的恬淡笑容似是能牵动人心。宁白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她,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里跳跃着细碎的银光。

晏姝深吸一口气去吹灭15根蜡烛,客厅的吊灯随即点亮,晏亶从距开关按钮最近的地方一步一步走上前,与大家一起鼓掌。袁依依紧紧抱住晏姝,大喊一声:“亲爱的,生日快乐!”

晏姝伸手托住她的脑袋,对着她的嘴巴狠狠亲了一口,不顾袁依依的瞠目结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亲爱的,你送给我一只接吻鱼,不就是暗示我要赏你一个吻么?”

袁依依鼓着腮帮子追着她讨打:“占我便宜还有理了你!”

巧克力蛋糕是提前两天订好的,对于晏姝的喜好,林安心是越来越娴熟深谙了。晏姝和袁依依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瞎闹腾,两个人非要在彼此的脸上抹上奶油,不饶不休地在沙发上打滚嬉笑。

反观宁白,他坐在一旁托着纸盘捏着叉子,一切都显得慢条斯理。明明在看电视,却时不时地将视线转移到晏姝早已皱巴巴的裙子上,他好看的眉轻轻皱起,又在转瞬间抚平。

九点多的时候,晏亶开车送袁依依回家。林安心从茶几上抽出纸巾去擦沙发上被两人玩闹间沾上的巧克力奶油,然后又去卫生间拿出一块干净的干布和一瓶溶剂清洁剂。晏姝刚好在楼下的卫生间洗脸,从她手里抢过这两样东西,笑着说:“阿姨,我来吧。”

林安心轻轻摇着头笑:“今天寿星最大,你快上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她略带无奈的眼神从晏姝的头顶扫到小腿,原本干净利落的裙子已经变得不成形状,尤其是胸口那块布料上的大片污渍,和她上午刚从楼上下来时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还有那乱糟糟的头发,花苞早已打散,一绺绺长发调皮地散落在肩上。

晏姝低头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裙子,是挺狼狈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东西重新放回林安心手上:“那我上去了哈,您也早点睡。”

“去吧。”

刚拐过楼梯口,走过二楼起居室的时候,远远看见宁白两手插兜斜靠在卧室的门口。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向她,招招手道:“过来。”

晏姝的两只眼睛视力都是1.5,而她又向来知道察言观色,瞥见宁白脸色不对,心里立即一咯噔,顿住步子不敢再向前。

宁白依旧面无表情:“好话不说三遍。”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开始没话找话说:“你哪里有说什么好话,不就是叫我过来么,这也算是好话?”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摸上门柄,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屋内。

正要拧开,宁白便将自己的手覆了过来,握着她的手打开房门,半拥着她进了房间。

顺手打开灯,漆黑的屋子陷入骤然的光亮里,晏姝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既然逃不掉,就要去面对,她硬着头皮转过身询问:“我又怎么招你了?说吧,我听着。”

宁白抽出一张椅子坐下,乌黑深沉的眸子盯着她,带着嫌弃的口吻啧啧感叹:“真脏。”

晏姝翻了个白眼,走到镜子前照了照:“是挺脏的。”转而又嬉皮笑脸起来:“我还算好的啦,依依衣服上比我脏多了。”

“是啊,你真有本事。”

晏姝斜睨着眼睛回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讽刺我!”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是么?我只是觉得你能把这条裙子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穿成这副模样,也的确是挺有本事。”

晏姝眨巴眨巴眼睛,扭头朝镜中再次看了一眼脏兮兮的连衣裙,小心肝猛地一抖。她怎么就忘了这条粉萌粉萌的裙子是宁小白早上才送她的生日礼物啊?

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从头到脚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淋浴后,她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十点了。在胸前对着手指,心里琢磨着,是做会儿题呢,还是上会儿网呢?

烦躁地抓了抓湿哒哒的头发,晏姝有些坐不住了。

宁小白生气可大可小,刚刚没有给她施加冷暴力,说明这厮只是单纯地在闹别扭而已。究竟要不要去哄他呢?

晏姝咬了咬牙,哄。

瞄了一眼吹风机,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

蹬蹬蹬跑到阳台。窗帘没拉,宁白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她推开了门,走上前去,将吹风机递过去:“帮我吹一下头。”

宁白和她一样已经洗好了澡,换上了睡衣。他摁着遥控器随意地调着台:“没空。”

晏姝将吹风机放到他床上,微低下头,两只手作势要去拧头发上的水:“你吹不吹,不吹我把你床单弄湿!”

宁白坐起身:“威胁我没用。”

他的嘴角缓缓往上倾斜:“有什么好处么?”

“好处?”晏姝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双脚往后退了一步:“找你帮忙是看得起你,想要好处,连门都没有。”

他皱眉,又轻轻摇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那就算了。”

晏姝顿时就颓了,耷拉着脸上前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宁小白,你怎么那么难哄呢?我不就是把衣服穿脏了么,又不是故意的。”

或许她自己感觉不到,不过这软绵绵的音调听在宁白耳里就显然像是在撒娇了。按住遥控器按钮将电视关掉,拉着她坐在床沿,他从后面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如暮春晚风般温柔动人:“晏姝,你变了。”

她不解:“哪里变了?”

“肯在我面前放低姿态自然是变了。”

“是么?”晏姝笃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来,给你吹头发。”宁白松开她,从床上起身,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他站在她身后,一手握着吹风机,一手摊开她的长发,挑起一束,再挑起另一束。晏姝被温热的风熏得迷迷糊糊犯起困来。等到头发吹到半干不干的时候,耳边嗡嗡直吹的风声顿消,晏姝半垂着眼帘,扭头看他将插销拔掉。

“你什么时候睡啊?”声音憨憨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困了?”

“嗯,有点。”

宁白揉了揉她的发心:“你先去睡吧,我大概会晚一点。”

晏姝答应着,倏尔站起身,刚迈开一步就被他拽住。

“怎么了?”

宁白挑眉,正儿八经地要求:“晚安吻。”

晏姝怔了怔,微叹口气,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将唇印了上去。这种事只要略表心意就好,轻轻一碰就抽开了身。

宁白也没再勉强,终于肯放人回了:“晚安,去睡吧。”

chapter 33

晏姝现在的成绩已经逐步保持在了年级前20名,期末考一晃而过,她看了眼成绩单,是和上次月考分毫不差的名次。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终于和宁小白一样稳定了,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车上的冷气开得很足,大热天被蒸出来的湿汗逐渐风干。袁依依一拍手掌,大谈自己的假期计划:“我和逸舟订了后天的火车票去西藏,A市这么热,去那里玩就当是避暑好了。”

晏姝胳膊肘支在车门上,歪着脑袋表示质疑:“那你直接去避暑山庄得了。”

“你懂什么!拉萨白天的气温都不会超过30度,特别是晚上,才10度左右。你说这么好的天气难道不是专门为旅行准备的么?!”

宁白微偏过头颅瞥了晏姝一眼,很合时宜地给袁依依助阵:“西藏现在是雨季,晚上一般会下雨,不过白天晴朗,不会影响到出行观景。而且,这时候的空气含氧量非常高,湿度相对其他月份也大得多。”

晏姝撇嘴:“别忘了我们只有二十多天的假期。”已经是准高考生了,学校几乎是极尽所能地强行占用他们的休息时间,八月初就要开学补课。

袁依依斜睨着她:“我们又不是一呆就两个月,顶多两个星期就回来了。姝姝,你要是不赞成我去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

晏姝冷哼:“孤男寡女的,你也不怕出事?”

扑哧一声笑出来:“不怕,我信任他。”袁依依拍拍晏姝的脑袋,就像在安抚家里养的那只萨摩耶:“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昂,姐姐我自有分寸。”

宁白将视线逡巡过去,看到晏姝一脸菜色,微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和往常一样,将袁依依送回家后,车子这才一个转弯打道回府。小张是个心眼明亮的人,之所以见他小张,是相对于他父亲老张而言的。他的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了,宁白一直以来都管他叫张叔。宁白与晏姝在他面前向来不会表现得多亲密,不过,即使这两人一个坐前一个坐后,一路驶来总是静默无言,他也能隐隐嗅出密闭空间内那股暧昧难说的味道。

透过车内的平面镜,小姑娘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发什么愁,又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白,大少爷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她两眼。小张轻轻摇头,顿觉好笑,不由得想起了与自家媳妇谈恋爱那会的一幕幕往事。

至于袁依依在旅行途中有没有和秦逸舟发生点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晏姝是不得而知的。这是人家的秘密,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会有不得不说的那点事。

这个短暂的暑假,之于晏姝而言,印象最深的,便是某个夜晚,由一只蟑螂引发的“血案”。

夏日的夜空很美,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晏姝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学会的第一首儿歌便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眼睛。她和宁白站在阳台,双手很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她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星,歪着脑袋怂恿宁白唱歌。

“我也不勉强你,给你来个低点的难度,就唱《小星星》吧。”

宁白一听就笑了,眼角眉梢都微微弯起:“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

脖子一扬:“那是!上哪儿去找我这么深明大义的人!”

他身子微倾,温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扑在她的脸颊上:“看在我家晏姝如此深明大义的份上,我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你?”话一落音,薄唇便径直对上了她的。

晏姝瞪圆了眼睛,脑袋微微后仰,皱着鼻子指责他:“宁小白,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人!”

“谁说我无耻,来,让我牙齿和你打个招呼。”他伸出手一把按住晏姝的后脑,将自己的唇再次落下,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有齿还是无齿?”

“无…”

“耻”字还没有发出,他的舌头便趁机钻了进去。晏姝四处躲闪着舌头不让他碰到,可口腔空间就那么丁点大,不到一会儿就被他狠狠地擒住了。灼热的呼吸彼此交织,她渐渐沉沦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中,原本抵抗在胸口的手也慢慢勾在了他的脖子上。

等到两人分开,晏姝的胸腔上下起伏得厉害,她将两只手逐渐上移到宁白的脸上,捏着他的两颊,捣腾出两团肉,咬牙切齿道:“没脸没皮!”

宁白笑意沉沉,一手扯下两只作恶的爪子,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是是是,这样贴上,你是没有脸,我是二皮脸。”

晏姝气得够呛,狠狠踩了他一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要往屋里走。

刚一转身,被门口快速窜动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一只蟑螂,立马脱下一只拖鞋,光着脚拍过去。

哪只那小东西还挺机灵,跑得特别快,晏姝半蹲着追过去,一手扬起,正要拍下,宁白轻轻一伸腿,就将它给踩蔫了。

晏姝心里很不服气,凭什么她成绩比不过他,连打个蟑螂都比他慢一拍啊?

她龇出一口白牙,从地上一跳而起,正打算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别闲的没事跟她抢活,多打击她的自尊心啊!可她忘了,她追着蟑螂一路到了门边,此刻不仅紧挨着门槛而且还正对着门面,她这一猛地起身,小脑门正好一头撞在了玻璃上。砰地一声闷响,她顿时头晕眼花起来,睁着一双因疼痛而瞳孔大张的眸子,摁着额头又蹲了下去。

宁白将手覆在她的发心,高大的身形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抬起她的下巴,手轻轻抚上去,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心疼,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大中听:“你怎么那么笨,这样也能撞到!”

晏姝鼓着腮帮子那叫一个气哟:“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就不能说点人话么?”

浅浅的一声叹息,宁白弯腰,手从晏姝的腋下穿过,一把将她捞起,推开门,一路抱着她把她送到床上。

这是晏殊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来得这样突然,让她的小心肝一路抖到了屁股落床。明明小脸都快红了,偏要撅着嘴哼哼:“我又不是腿摔了,你抱我干嘛?”

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宁白没理她,一声不吭地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冰,走进卫生间,用干毛巾包住,拿出来敷在晏姝额头的那块红肿处。

“还疼么?”

他的动作轻而柔和,冰凉的触感一压过来,晏姝就觉得脑袋上的那股热痛减轻了不少。她半眯着眼睛又开始哼哼:“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

宁白不以为忤,反倒笑容可掬起来:“我从来不讨好白眼狼。”

“你…嘶…”用力一抬头,重重地抵上被按在额头上的冰块,疼得晏姝再也说不出话。

 

chapter 34

在家呆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补起课来,整个八月漫长得让人咋舌。六十几个人同呼吸在一间教室,即使开了两台挂式空调,也压不下燥热沉闷的空气。

小孙老师坐在讲台上备课,偶尔抬起头往底下扫上一圈。

晏姝趴在桌上,没精打采地做着英语单选专项练习,握着笔ABCD一题一题地勾选。

所谓的黑色高三,她倒没觉得有多难熬,只是对未来越来越迷茫。楚曼婷活着的时候,希望她能上本地的大学,而A市最好的大学无非是A大这所百年名校。她的人生轨迹会按照她妈妈原先安排好的路线去走,这不是按部就班的死脑筋,而是出于对母亲的思念和尊重。即使楚曼婷已经不在人世,她肯定还是一如既往地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生活在晏亶的羽翼下,过最顺风顺水的生活。

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最大程度上就是体现在出身这一点。晏姝没出息,她没有多大的抱负,对自己的人生也没有什么规划和远见。她一直是这种随性而为的人,在心里面不会有什么可为和不可为的区分。她的生活态度永远都只有一点,那就是舒服。自己舒服,大家舒服,这样就符合她的完美主义。楚曼婷希望她弹钢琴跳芭蕾,那么她就去学,学好了妈妈高兴,爸爸欢喜,他们开心了自己也会跟着开心。过去的乖巧便是建立在这种思想之上。

现在的她,从楚曼婷过世的阴影中逐渐走了出来,至于有关晏亶再娶的那个心结,其本身只是一个活扣,如今被缓慢地拆散了一道绳,完全解开仅仅是时间的问题。可以说,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她可以快乐无忧地继续过自己最舒坦的小日子。不过可惜,这个论断有个假设的前提,前提就是,如果没有宁白的话。

从水火不容到冰释前嫌,从相识到相恋,晏姝和宁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过了一个年头。倘若一年前有人问她,相不相信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喜欢上一个人,她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相信。就像一开始她质疑宁白向她表白的意图一样,喜欢这个词口说无凭,这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苍白无力的感情。

但是现在,她的立场已经不如过去那么坚定了。尽管宁白毒舌,尽管宁白不温柔不体贴,尽管宁白总是莫名其妙地闹情绪,可是她也同样脾气不好,性格不好,态度不好。在晏姝看来,他们两个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不分上下,各有所失。因此,宁白的种种德性都不妨碍她渐渐喜欢上他。这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就像习惯是可以养成的一样,和他之间的亲昵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浓缩为生活的一部分。

高三了,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了,如果她报考了A大,那他还会不会寻觅她的足迹跟随而至?晏姝不想那么自私,以他的能力,足以匹配更好的大学。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晏姝问他:“你理想中的大学是清华还是北大?”

宁白说:“清华也好,北大也好,最终的目标无非是拿到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你要攻读MBA?”

“嗯。”

晏姝心里一抽,鼻酸地想落泪。工商硕是商业界普遍认为的可以晋身管理阶层的一块垫脚石,据她了解,MBA诞生于美国,那他极有可能会出国的吧?

距离高考还有5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