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出了二长老花掩月,一众弟子很快信服。

游子疏看着她,问道:“你是说,镇中的所有人,都是活死人。”

他这话音一落,弟子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可若他们都是没有生机的死人,又为何求助我们,要我们帮他们抓住夜哭郎?”

发出疑问的是星洲,众人侧头看他,他身侧的易图道:“或许……根本没有夜哭郎,他们求助的目的,就是我们。”

“他们想要我们身上的生机!”

冷慕诗却摇头,见这个时机正好,她从储物袋里面取出了盛装着夜哭郎的聚魂袋。

“夜哭郎在这里,”冷慕诗说着,将袋子变大,展开袋口,让所有人看。

同时说,“但是,他非鬼,他确实是怨气所化,只是他亦非死鬼的怨气所化,而是活人的怨气。”

游子疏和其他高阶弟子都看了夜哭郎,低阶弟子们胆子大一些的,也都凑近看。

在所有人都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冷慕诗这才说:“整个镇子,唯有这一缕怨气所凝的夜哭郎,是有一丝生机尚存的。”

冷慕诗说完,众人沉默片刻,游子疏说:“这个夜哭郎还活着,我们应该去救他。”

游子疏从来冷静,“可我们不能对凡人使用灵力,否则算作触犯禁制,那些镇民不知道为何知道了这禁忌,蓄意杀害窥破他们吸阳气一事的弟子们,这已经是超出了新入门弟子能够对付的邪祟的范畴。”

星洲说:“大师兄,我们要通知门中,还要与其他的低阶弟子联系,这明显是个圈套,说不定另一批弟子也会遇见。”

游子疏点头,他看了冷慕诗一眼。

而后道,“对,我这便去联系门中。”游子疏说完,拿出通信玉佩走向无人处。

众人继续分析这群活死人镇民的目的。

游子疏很快回来,对众人说:“刑罚殿弟子带的弟子们,就在距离我们三百里外的一处城镇,我们可以和他们汇合,直接去魔族遗境,这里会有高阶弟子来接手。”

“来不及了。”冷慕诗突然说。

众人都看向她,冷慕诗把再度变小的夜哭郎捧在手上,对着游子疏说:“他的生机越来越稀薄,等到高阶弟子来了,怕是就晚了。”

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

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场历练,本该是没有任何危险的,这只是新入门弟子的一个测试而已。

可是低阶的看上去没有任何风险的任务里面,他们中间惨死了好几人,整个镇子都是活死人,这即便是高阶弟子出门除祟,也鲜少会碰到。

“我会回去。”冷慕诗说,“我答应了他要帮他找到娘亲。”

“我跟你一起。”萧勉立刻说。

冷天音闻言也马上开口:“姐姐带着我,我也去,我知道他们本来打算怎么对付咱们。”

冷慕诗说:“他们是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有所猜测。”

冷慕诗侧头对萧勉说:“你记得几月前,你和其他人协同驱邪的时候,遭遇过一个还未成型的巴洛骨吗?”

萧勉瞬间醍醐灌顶:“记得!当时那个巴洛骨,就是抢夺人的身体,占据那个人,活成那个人的样子,言行举止一模一样,且身上不带邪祟之气,连至亲都难以分辨。”

萧勉说:“只是我们遇见的那个道行还不够,所以她虽然能够食用正常的食物,却还不能消化,每餐必吐,所以才露出了马脚。”

萧勉当时和其他的弟子阵杀的邪祟是一只狐狸精,这巴洛骨只是顺带,所以他才能违禁偷偷地带回,给了冷慕诗做研究。

“可巴洛骨向来极其难成,需得死状足够凄惨,有足够的血浸泡尸体,使七窍皆淹没,又要将其曝尸荒野,被乌鸦野禽啄食啃噬剩下白骨,要引出极度怨气,且必须魂魄不全,达到以上所有条件……经历百年才有可能成型,从来都是形单影只。

且即便是成了巴洛骨,代替了活人,也并没有任何超出常人的能力,一样的生老病死,就连善于做傀儡和炼化鬼混的妖邪,也不会大费周章做这种东西。”

游子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缓了缓才道,“怎么可能一个城镇的人都是巴洛骨。”

冷慕诗说:“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你们发现了吗,我胡编乱造,吓唬他们死去的同门是王公贵族,有可能会引起战乱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吗?”

众人:……

冷慕诗:……

“他们都很害怕,表情都很奇怪。”冷慕诗抿了下唇说,“那你们发现了咱们被赶出镇子的时候,城门外斑驳凌乱的痕迹,还有这小镇之上的城墙上,居然有五座塔楼的……”

冷慕诗看着众人茫然的神色,伸手挠了挠头。

萧勉接话道:“战时才会在城门安置很多塔楼,用于观望,还有布置机弩。”

“城墙上斑驳的痕迹,是战时留下的,岁月风化得很浅淡了,但那时这镇子,必定是经历过战乱的,几十年,亦或者……”

冷慕诗看向众人,“百年前。”

“如果是城破后屠城,”冷慕诗看向游子疏,“你觉得异国的军队,会如何处理被屠城后的百姓?”

一个个好生掩埋是不可能,必然是随便一扔……或许连烧都懒得烧。

乱葬岗和乱葬坑,都是这些百姓的埋骨地。

一众弟子全部都根据冷慕诗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被胡劈乱砍过的尸体,全部都仍在一处,四肢不全,魂魄自然不全,血肉模糊的堆叠在一起,可不是七窍沁血么……

弟子们不由得心中打起寒战,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如同冷慕诗说过的那样,来自名门贵族,因此经年不识人间疾苦的大有人在,也正因此,不市侩,不蝇营狗苟,心中杂念少,所以才适合修炼。

修真界,但凡境界超群者,有两种最多:一种是不谙世事心性纯良,不识人间疾苦的;一种是颠沛流离千锤百炼,横遭祸事依旧心智坚韧的。

修者大多数属于前者,因此他们无法想象屠城的惨状,亦无法想象这样的枉死冤魂,经百年的发酵,成了巴洛骨之后,是怎样再度从深渊地狱之中爬出来。

他们占据当初侵略抢夺他们家园和生命的异国民众身体,为生机丧心病狂地引诱修者,肆意残害人,从被害者变成加害者,到底是复仇,还是因果轮回。

果真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毫无缘由的。

冷慕诗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众人沉默片刻,便不断有人提出要跟着她一起回去,无论如何,他们损失了好几个同门,他们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同门究竟丧命于什么之手。

无论家国覆灭、轮回生死如何凄惨,又该怎么清算,至少还有个一息尚存的夜哭郎,等着他们救命。

稚子何辜。

小梅一直跟着众人,都不怎么说话,入修真一门之后,他的妖力被封印大半,现如今修为只是比低阶弟子高一点点。

他素来低调且堪称软弱,哪怕身为三长老的入门弟子,被随意调用守门也从不恼。

但是此刻,他清瘦的身形站到冷慕诗的面前,有些腼腆地对着冷慕诗笑笑,“我也去。”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笑意,又说了一声:“她也去……”

她,自然是粉莲。

冷慕诗点头,开始由着冷天音说明那些人的手段。

“他们手中有油灯,闻着带有腐臭的气味,吸入之后能够让我们短时间丧失驱动灵力的能力。”冷天音说,“在大家都去荒山之后,我姐姐让我留在客栈里面看着掌柜和小二,他们趁着没人放进来的……我与姐姐说过后,姐姐猜测那油灯是以死气为燃料,这样才能压制我们身上的生机。”

众弟子听着冷天音说话,冷慕诗单独把游子疏找到一边,“大师兄,我知道你生气,我又不听你的指挥,但是有人濒死,我们真的能不……”

“不能不管。”游子疏叹口气,从袖口里面摸出了一张纸,展开之后说,“这是我在被驱赶的时候,还有昨夜在山上被逼退的时候,根据记忆绘制的地图。”

游子疏本也想要折回去,但那之前,他本来要低阶弟子们先去与刑罚殿带的弟子汇合,只因为他这性格,根本不适合带队,不如冷慕诗这般,会煽动,也能合情合理的让人信服。

游子疏的勇,只能是只身犯险,他带队这么久,全赖自己掌门大弟子的身份镇压,但其实不善于解释和组织团队协作。

跟他出过任务的,说他独断专行的,不通人情的,他都是知道的。

他性情如此,无法更改。

现如今大部分弟子都愿意折回去救人了,游子疏自然不可能阻拦,更不存在什么怪罪。

且不是修士越是及早直面邪祟,越有可能在大道之上走的更远,这是所有高阶修士都明白的道理。生死边缘才最淬炼人,协同作战,面临利益抉择,才是最考验心智的。

这种考验,远远比秘境之中可控的妖魔兽创造出来的假危险更加能够令修者获益。

守护人族,是太初门和修士如不能伤及人族一样刻在山规和骨子里的传承。

最后众人根据冷天音的描述,想到了以灵力形成小的阻隔阵,笼于口鼻之上,阻挡那油灯的气味。

后又根据游子疏的地形图,猜测出了那群巴洛骨的埋骨之地。

不可能距离乐谭镇太远,毕竟屠城之后百姓尸体必然多不胜数,运送得很远,是个十分麻烦的事情,获胜杀人的士兵不可能有这种耐心。

但也不能太近,若是连掩埋都懒得掩埋,那么为防止引起瘟疫,城外的荒山,就是最好的处所。

这也就解释了城中的祠堂为何建在城外,怕是那祠堂列位的并非是现如今城中居住的百姓的先祖,而是这些百姓在战乱平息之后,为了那些在屠城中死去的尸骨所设。

众人商议好了一切,制定了计划,到最后连最低阶的弟子都不肯先走去与刑罚殿那一队汇合。

“死去的那些都是我们的同门!我们要去为他们报仇!”

“对!死去的一个师姐,虽然为人骄矜,但是从来都有帮着我去梳理经脉。”

最后一个年幼的、双眸血红的弟子擦着自己的佩剑,颤声说:“他们当中,有个人是我亲哥。”

至此,众人全部准备夜里折返乐谭镇。

因为夜间对于修者敏锐的五感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对于那些哪怕占据了他人身体,依旧只是寻常人能力的巴洛骨,却有很多限制。

“我已经和刑罚殿那一队弟子联系了,他们正赶来增援我们,”游子疏见着众人群情激奋,沉声说,“大家不用怕,我一定再不会让你们中有人死去。”

游子疏说的从来没有一句是废话,言必行,行必果。

众弟子的心热了起来,都亲切地喊听大师兄的,游子疏不习惯弟子们对他如此热情,要说的话直接卡住,那张死白的面皮儿上漫上了些许红,浅淡的眼眸乱飘。

众弟子包括入门很久的中阶弟子,也并没有见过游子疏如此,有人笑出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这笑容是善意的,也是团结的,新入门弟子能够有这样的凝聚力,若是长老们看见,也会惊讶。

最后游子疏落荒而逃。冷慕诗说:“现在众人寻些吃食,吃些干粮,我们入夜折返!”

现如今日头才刚过正午,弟子们开始入山寻果,带着干粮的便吃自己的干粮。

入夜之后,一行人御剑低空飞行,高阶弟子带着低阶弟子,再也不见来时的生疏,众人乘着夜风,悄无声息地又杀回了乐谭镇――

他们在荒山找到了乱葬坑,其中怨气横生,未成形的巴洛骨还有许多!

他们所料,样样不错!

他们又在无人看顾的宗祠看到了那些无字牌位之后,众人彻底确定了阵中这些人,都是被巴洛骨占据的活死人。

这一次,不再是修者对上普通人要束手束脚,他们面对的是一群邪祟,一群占据凡人身躯的巴洛骨,杀害他们同门的仇敌!

第41章 怀孕了!(她是活人?!...)

他们先是将这群巴洛骨的埋骨地, 以符阵封印,以绝后患。

而后自城镇城墙西南角年久失修的一处坍塌处,御剑飞入其中。

还未到子时, 整个乐谭镇,就一片漆黑, 幸而今夜月色清亮, 街道上寂静无声隔着三五户便燃着的灯,正是之前冷天音说的那种能够压制修者身上灵力的油灯。

果然这镇上的人,也在提防着他们回来。不过冷慕诗他们口鼻之上都拢着灵力阵, 这飘散在街道上的油灯散发出的死气, 碰见灵力阵的阻隔便不得侵入了。

但他们不能放纵死气飘在镇中, 于是弟子们轻手轻脚, 快速地将这些油灯熄灭。

冷慕诗这时候打开储物袋,放出里面生机越发薄弱的夜哭郎。

“带我们去找镇长, ”冷慕诗说,“不要怕, 我们跟着你, 他一定知道你身体藏在哪里。”

夜哭郎点头, 带着一众弟子, 朝着镇子最东边飘过去。

弟子们的脚步极轻, 落地无声, 家家户户都黑洞洞的,这里看上去简直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鬼镇。

可谁能想到, 一到白天, 这群伪装成人样, 吞食了原主人意识和灵魂的巴洛骨,就如同活人一样出来活动生活。

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如此, 本就安逸地生活在这里一样。

再怕人的鬼故事,都没有这个吓人,毕竟这些巴洛骨,不可能一夕之间,全部都占据了整个城镇,他们最开始,或许只有几个混入人群。

至亲友人分辨不出被占据身躯的巴洛骨,他们可能会有些异样,例如最开始吃东西会吐,例如天黑便会早早睡下,没人会猜测是这人被邪祟占了,只会觉得他们或许不舒服,或许只是睡得更早。

就算偶尔夜半三更,这些巴洛骨吸取活人阳气的时候,会被惊醒的人给抓个正着。

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你蹬被子我帮你盖上的借口,便能掩盖过去一切。

若非大能修者,无人能够一眼看破巴洛骨,他们吸取的那些阳气会遮蔽掉他们怨恨和腐朽的味道,活得像真正的人。

连黄泉都无法悉知活人由巴洛骨占据,因为生死簿上不该死的那个人,依旧在人间“活着”。

到如今整个城镇之中的镇民,都被巴洛骨占据,他们已经无处吸取阳气遮盖残魂上的怨恨和腐朽,狂妄地将心思动到了修者的头上。

若不是恰好碰见了如冷慕诗他们这样悍勇团结的新入门弟子,或许再过上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有大能偶游人间,发现不止一个城镇,甚至可能发展至一整个国家,都被巴洛骨占据的情况。

因为他们在封印巴洛骨埋骨地的时候,发现那里面许多未成形的巴洛骨,有些甚至是新鲜的尸体。路过的走商甚至是普通的赶路人,途径了这乐谭镇,便被吸干了阳气,丢进了乱葬坑去制作新的巴洛骨。

众人只要想象一下便觉得齿寒心冷,他们跟着夜哭郎怨气凝化的孩童身躯,一直走到了镇子的最东,这才见了一处宅院。

院子很大,后面连着的是靠山的一侧,看方位,正是他们封印巴洛骨埋骨地的方位,顺着这院子穿过林中,到那埋骨的地方是个捷径。

而现如今,院子里漆黑一片,大门口挂着两盏散发着死气的油灯。

冷慕诗猜测这些油灯,是用巴洛骨埋骨地的腐尸所制,不过此时此刻,这些东西威胁不到他们,弟子们很快手脚利落地将油灯摘下来熄灭。

待到油灯熄灭之后,众人并没有去打开大门,而是径直翻墙而过,快步朝着院子的里面跑去。

他们分几路,包围前院后院,很快设下结界阻隔,谨防有人跑掉。

不过就在他们落入院中之后,便听闻到了一些异响。

修者五感敏锐,很快众弟子都分辨出了,这竟是男女交合的声响。

男子粗喘得厉害,女子却似哭似笑。

两个准备直接破门而入的弟子稍稍迟疑,游子疏站在门外也皱紧了眉头,萧勉直接伸手去堵冷慕诗的耳朵。

冷慕诗:……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冷慕诗扒开了萧勉的手臂,一脚踹开了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黑夜之中,弟子们包括游子疏萧勉,看着冷慕诗的眼神再度变化。

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然后冷慕诗横冲直撞进入内室,惊见过于刺激直白的场面,两个白花花的人影直接刺进冷慕诗的眼睛,险些把她当场扎瞎了。

她“嗷”的一嗓子,转头冲了出来。

实在是……有伤风化!

她本觉得没有什么,可是话本子里面看的,那都是含羞带怯遮遮掩掩,就算她扮成男子逛过花楼,却也只闻靡靡之音,并不见如何火辣场面,毕竟妓子是最讲究风花雪月的。

可是冷慕诗骤然瞧见个身材肥胖走形,褶皱堆满全身,一动稀里哗啦地晃悠着的,宛如站立起来的老母猪,正吭吭哧哧地忙活,那一身的肥肉也跟着颤来颤去的画面,她怎么可能不眼瞎!

她没吐在当场,那就是因为白天没吃几口东西!

不过冷慕诗冲了出来,众弟子却已经冲了进去,很快制服了那个晃里晃荡的镇长,以及……镇长方才忙活的美人。

确实是个美人,冷慕诗见她裹着被子,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一般地坐在床上,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木木的,看到一众弟子之后,抬起头来,面上表情似笑,却在哭。

冷慕诗眼神极好,一眼便认出了这女子,便是那日他们被赶走之时,站在城墙上身着粉衫的女子。

当时她没有同其他的镇民一样,拿着家伙来驱赶他们,只是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他们远去,浑身弥漫着悲伤和绝望。

冷慕诗见到夜哭郎站在她不远处,似乎想要凑近,但鼻子嗅了嗅,不知道闻到了什么,突然呜哇哇地哭了起来不靠近了。

镇长那一身肥肉被弟子用外衣裹紧,袖子在他身后直接当做绳子捆紧,他在震惊过后,开始大声地叫骂。

“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又回来做什么!”镇长双目赤红唾沫横飞道,“给我滚出我们的镇子,你们修者这样私闯民宅,难道就不犯法吗!”

冷慕诗现在看着他直犯恶心,萧勉连忙将他的嘴用布巾勒上了,这宅子里面的下人,也都被弟子们制服。

游子疏走到镇长的面前,将浑身透着凛冽寒气的雪灵,抵在镇长的脖子上,问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整个镇子上都是你们,这确实是你们的镇子,但是你们是什么,就不用我们说了,我现在只问你,”

游子疏指着和床上女子相望却不相亲的夜哭郎,冷声问:“他被关在哪里。”

镇长似是没有想到,这群修者竟然看破了他们,顿时双眸巨震,又见他问起那恼人不肯去死的崽子,更是惊惧连连。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镇长嘴里勒着布巾,声音尖锐含糊,还企图负隅顽抗,游子疏直接一剑,在他手臂上割了个深可见骨的口子。

浓黑的血哗啦啦地流出来,并非是寻常活人的鲜血,而是黑得如同墨一般的血。

屋内的弟子们见了表情都微变,游子疏继续问:“他被关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镇长被堵着嘴,闷声尖叫起来,冷慕诗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个硬骨头。

不过很快有弟子冲进来报告:“有镇民过来了!”

第二个弟子也冲进来,对他们说:“好多人……”

“糟了,他们中间可能有感应!”毕竟他们一直都很小声,也很小心,不可能惊动睡着的人。

冷慕诗说,“要弟子结阵,不用顾忌,这镇子上除了夜哭郎,已经没有活人了!”

游子疏也道,“去后院叫佩夏他们几个中阶弟子结诛邪阵!”

镇长咯咯咯地笑起来,他嘴里塞着东西,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但是笑得宛如一个刚下完蛋的母鸡。

“你们完了,你们完了咯咯咯咯……”

镇长怪笑,但是他毕竟是巴洛骨,并没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外面镇民疯了一样的朝内冲进来。

弟子们将诛邪阵法结下,寻常邪物沾上便要别腐蚀的尖叫,可那些镇民个个撕声尖叫着,竟然不顾死活地朝着结界上撞来!诛邪阵竟然对这些巴洛骨全无反应,只能当普通的阻隔结界来用。

游子疏和萧勉他们扯着镇长出去,冷慕诗走到夜哭郎的身边,又看了眼床上被制住的女子,觉得她很奇怪,和外面那些歇斯底里的邪物有些不一样,格外的安静空洞。

冷慕诗身为女子,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赤裸的披着被子,胡乱给她套了身外衣。

然后她震惊无比地发现,这女子四肢纤细,肚子却如揣着个大西瓜那么圆,上面猩红的经脉密布,冷慕诗伸手按了下,里面还有东西在动,她竟然……怀孕了!

但此刻不是震惊的时候,冷慕诗跟其他两个弟子,把这个怀孕的女人也扯出去。

镇民们举着数不清的火把,整个院子里面火光跳动,亮得宛如白昼。

结界在前,他们进不得,就在外疯狂,将火把朝着结界上扔,将锄头和镐子铁铲铁锥朝着结界上砸。

游子疏将剑架在镇长的脖子上,外面的人不仅没消停,甚至更加的疯狂!

不过在冷慕诗把那个一直木然的女人拉出来的时候,镇民们却稍稍消停了一些,喊着让他们放人。

“放开他们!”

“滚出我们的镇子!”

外面的人越聚集越多,足足四五百人,黑压压的围在结界之外,足可见白天赶走他们那时候,这些镇民并没有全部出动。

弟子们维持着结界,灵力也在不断地耗损,且这里灵力稀薄,竟然有些无以为继。

冷慕诗观察力敏锐,萧勉也是心细如发,两个人对视一眼,萧勉就提剑走到了女人的身边,将长剑抵在她的脖子上。

外面群情激奋的镇民,瞬间安静下来,不,应该说是死寂下来。

就连一直血流不止,手臂滴滴答答的已经流成干枯干瘪的一层皮的镇长,也费力地扭过脖子,看了过来,嘴里呜呜呜地叫。

下一瞬,死寂的镇民齐声尖叫起来,声音简直震天彻地,几乎要掀翻这宅院屋顶,穿透弟子们的耳膜。

“放了她!”

他们的声音齐得简直像是一个人发出的。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毛骨悚然,众弟子新入门的甚至是高阶弟子,也并未曾遇见过这种场面,个个都起了一层小疙瘩,后颈汗毛竖立。

他们果然最在意的不是镇长,而是这个女人!

冷慕诗打开储物袋,将她炼制的小回春丹,还有一些伤药分发给弟子们,用以帮助他们补充灵力。

弟子们吃了丹药,阵法之上的符文再度大盛,阵法更加坚固起来。

冷慕诗召唤萧勉过来,游子疏和易图将镇长拎过来,冷慕诗从靴子里面摸出了一把兽牙匕首,挑开镇长堵着嘴的布巾,而后当着他,当着全镇人的面,将兽牙匕首,抵在了这女人的肚子上。

“不要!”

“啊啊啊!”

“不!”

“放了她!我们可以不杀你!”

“你们这群畜生!”

叫骂声和威胁声不绝于耳,镇长那双本来不大的眼睛,盯着冷慕诗贴在女人肚子上的匕首,瞪得要脱眶而出。

冷慕诗咬牙问:“夜哭郎被你们关在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别这样,不能这样,她只是个孕妇!”

镇长整张脸都在哆嗦,好似这女人的肚子里,当真是他至亲骨肉。

可巴洛骨再像活人也并非活人,没有生机如何孕育子嗣?

这女人的肚子里,指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

冷慕诗将匕首的刀刃再度贴近些,“说不说!”

镇长这片刻的功夫,吓得冷汗津津,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