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栀荣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自己便毫不犹豫用长剑地贯/穿了他的身体,最后将他的神魂封印,尸身沉入洱海,永世不得入轮回。

记忆戛然而止,一众雪族破冰而入,雪女走在最前头,笑得一脸痴狂:“雪卿,这次你休想再逃脱!”

这下,应该活不成了吧。

“天给我两世,我唱了千秋。就算生命终结于此,雪卿无悔,无怨。”

夜九笑了笑,满目从容。

……

木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夜九已经奄奄一息。

冰冷的洞窟里,他的黑发松散,蜷在地上如同一只虾米。在他身侧,丢着许多刑具。雪之女王站在台阶之上,手执长矛准备给夜九最后一击。

祭祀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夜九却迟迟没有等来最后的结局。他撑起虚弱的身体,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站着不动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谁知一个踉跄,眼看便要跌倒。但下一刻,自己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木子朝他咧嘴一笑:“位高如白帝,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让我们这些底层修真人士如何自处啊?”

第四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3)

夜九强打起精神,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木子肩上。而其他人就好像时间被停滞了一般,定格在原地。雪女的长矛就停在头顶不足两尺处,真可谓是千钧一发。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分明想要了你的命,你何必诓我走?”

“能活一个是一个。”

“你忘了我会偃术?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夜九虚弱地伸出手,抱拳道:“谢秋寒兄救命之恩。”

木子眉目一软,微微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收了你的钱财就要保你平安,你不欠我什么。快走吧,一会他们就要醒来了。”木子背起夜九,二人从来时的路折回,出了洞口便是三条岔路,“往哪边走?你指路。”

“那边。”夜九趴在她背上,向右指去。木子健步如飞行走在迷窟之中,丝毫不觉得苦累。她着实被‘秋寒兄’这三个字感动到了,“既然你唤我秋寒兄,是不是说明你把我当自己人了?”

“嗯。”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让昊月天君如此容不下你?”

“这很复杂,”夜九停顿了片刻,道:“简而言之,我杀了他的女儿。”

“你杀了帝瑶?上界传言她只是遗落了?”本该受尽三界荣宠的天君之女帝瑶公主,从出生起便流落了,说来直教人唏嘘。木子定了定神,连连摇头道:“天君之女,本该是世上命最好的女人,结果找了这么许多年还没有找到,真是可惜了。我可是慕名许久,一直祈盼着她能回来呢。”帝瑶回来了,帝锦的荣宠就失了一大半了吧?毕竟一个是天家正统,一个只是名义上的义女。

“她回不来了,”夜九面露悲凉,堪堪道:“我也不想承认她死了,可我刚刚发现了她的龙鳞。龙脊上最大的三枚,失了这三枚鳞片,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龙鳞?”木子猛然停下步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帝瑶的龙鳞?月摇山脉所传的飞龙是帝瑶?”

“嗯。”

“龙鳞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木子思索半晌,实在想不起这一路上在哪里见到过龙鳞。

“冰窟之中,血幕红墙,就是她的鳞片。”

“那么大?”木子张大了嘴,颓然松开了双手,夜九便直直落在了地上。

夜九本就重伤,这一跤更是摔得他雪上加霜。他虚弱地抬起头,看到木子一脸悲痛欲绝,便以为她是因知晓帝瑶之死而难过,于是强撑起身子,安慰道:“你且宽心,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就还有希望。今日你救我一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不会忘记今日你我相濡以沫共患难。待来日我恢复功力,必然为你寻个好师傅,来日飞升天界共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闭嘴。”木子打断道。她哪里在悲痛帝瑶,她对帝瑶顶多觉得可惜。她在乎的是那么大的鳞片,怎么可能偷回去?她这一路算是白来了。

木子大受打击,冷笑道:“相濡以沫?你想多了。”

夜九疑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猫和老鼠能成朋友吗?你见过猎人和猎物能成一家么?你司掌三界刑罚,而我是通缉犯。我若没有旁的目的,怎么可能救你?”

“你说什么?”夜九脸色一变,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诧道:“你是……”

木子冷哼了一声,“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身后传来雪族之人的怒吼声,木子连忙在地上划下一个符咒,符咒之内是传送阵,直通邺城。见识之高如白帝,当然明白符咒代表的意义。夜九连忙拉住木子的衣袖,急道:“你要去哪里!你不许走,你听我说!”

“给我放开!”木子衣袖却被他拽在手里,而大半个身子都踏进了传送阵中,巨大的牵引力拉得她手臂生疼。木子大力踢了他几脚,可仍旧没有摆脱他的桎梏。

眼见雪女带着雪族赶来,木子无奈之下,只得祭起偃术。随着银光闪过,周围的一切便停滞了,仿佛时间被带走,而他们则留在了原地。

木子本以为夜九会放开自己的手,谁知他依旧死死地拽着,牵引之下,自己的衣袍被他扯落,露出了大半个背脊。背脊之上缠绕着数圈纱带,隐约可见纱带之下有一大片紫红色的伤口,一直连绵道腰间,惊悚骇人。

夜九一怔,放开了双手。木子趁着这个空档,转身进入传送阵,顷刻间便失去了踪影。看着木子消失在自己眼前,夜九睁大了眸子,愣在原地惊诧不已。

周遭的风不再吹,雪不再下,身后的众人被定在当场,不得动弹。

夜九这才想起,这根本不是什么偃术,而是操纵时间的咒法。世上能用此法的只有三人。白帝雪卿,帝妃瑶音,还有,瑶音之女,帝瑶。而自己虽然法力全无,但也并不受此术影响,故而行动自如。

夜九一脸怔忡,趁着阵法消失之前,紧随木子之后跳进了传送阵,空中回荡着他的唏嘘:“你真的没死……”

……

木子落在邺城外的树林之中,摔得灰头土脸。玉梨子从匕首里冒出来,看着周遭突变,惊道:“你把白帝留在那了?”

“是啊。”木子点头,吐出嘴里的树叶,抱怨道:“这法术真不好用,不能掌握准确的地点,下次再不用了。”

玉梨子皱了皱眉头,“人家刚跟你相濡以沫推心置腹,你就把人家推入火坑,不太好吧?”

“相濡以沫?我呸,”木子一脸坦然,“动动脑子都知道,我救他是为了套出月摇山所藏的龙鳞的秘密。”

“可他刚刚救了你。”

“你以为他救我是因为他仁慈?对我有好感?哼,”木子笑了笑,“那不过是因得他赏罚分明。赏得分明,罚得更分明!我长期呆在他通缉榜的榜首,万一日后他恢复功力,知晓我的身份,我该如何自处?我可以跑,但是琼姬怎么办?晏伯怎么办?阿靖又怎么办?他若不死便是我死,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木子叹了一口气,“过去我想要的太多,什么都要争。到头来才知道,身边知己一二,亲友两三,便是最大的幸福。为了他们,我绝不能手软。”

“可你从前并不知晓雪族的存在,如何伤他?”

“我之前的计划是拿到龙鳞,然后召唤鬼族,将他献给鬼君。”

“召唤鬼族?”玉梨子眯起眼,“鬼咒术你也会,还真是涉猎广泛。”

“行走江湖,技不压身,多看看书是好的。”木子笑了笑。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把他卖了?”

木子点头。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玉梨子啧啧感叹。

第五章 对面相逢不识君(1)

木子披头散发回到邺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走在青石路上,周遭人见到她都像见到了鬼,眼中充满了惊恐。但除了惊恐,似乎还带了另一种莫名的情愫,那是一种深深的崇拜。

莫不是离开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木子想着想着,一路上又收到了许多的注目礼。木子再顾不得许多,便加急了步子向住处赶去。当她看到府外扎满白绢花的时候,便轮到她惊恐了。

只见住处四周白花遍地,炮竹轰响,来来往往祭奠之人络绎不绝。木子立即走进礼堂,便见一口黑色的大棺材摆在屋子正中,灵位上写着:白公秋寒之灵位。晏伯抱着木笙坐在棺材旁,一脸沉痛。琼姬背对着她在烧纸,看不出面上的神情,阿靖则在跑腿,为前来上香之人端茶送水。除此之外,堂上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念经声哇啦啦一片,吵得她不胜其烦,木子失笑,朗声道:“邻里乡亲对我还真是不错,这简直是邺城最高级别的治丧之礼啊,道士和尚都来了。”众人大惊回头,便见木子一脸嬉笑的靠在门上,“不过,谁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回魂了回魂了,他回魂了!”几个道士走过来,对着木子又是洒水又是念咒的,木子蹙眉,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阿靖大喜过望,冲过来抱住木子的腰,在她身上蹭着。

琼姬嚯地站起身,“秋寒?”

“是我,我回来了。”木子刚想走过去,便被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出击,却不料二人在她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双手抱拳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我们以为恩公已死,这才出此下策。”二人摘下斗笠,木子这才认出二人正是帐篷里的刘巡和傅恒。

晏伯抱着木笙走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昨日来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木子摊手,摇了摇头,“你们先起来吧,地上多凉。”木子欲上前扶起二人,谁知他们却不肯起来,摇着头痛哭流涕道:“您就让我们这么跪着吧,当晚您跟我们说有妖怪,我们没有将您的话放在心上,接着便晕了过去。谁知第二天醒来便在河岸边见到满地的尸体,整个商队只剩傅恒与我还活着,而您已经不知去向,河边只剩下您的佩剑,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赶回来,想为您办一个隆重的葬礼……”

木子听完,心下也知晓了七八分。于是上前掀开棺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她的佩剑‘封喉’。木子心中一暖,只觉这二人还算是实诚,知恩图报,没有像洛书阳一样打她‘宝剑’的主意。

“雇主不慎落水,秋寒奋力相救,只可惜……”木子摇头哀叹,大有痛心疾首的态势。

二人见了连忙上前让他节哀顺变,“自古凡人难以与鬼神抗衡,白兄已经尽力了。”

“哎……”木子强行挤了两滴眼泪出来,飘在身后的玉梨子看不下去了,冷笑两声钻进了匕首里,权当眼不见为净。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些晦气的东西抬出去?”琼姬叹了口气,指挥着众人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了出去,在众人忙乎的当下,悄悄拉着木子的袖子进了里屋。

“墓川的鬼魂哪里会是你的对手,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我怕白帝是装的,于是保留了实力,不敢曝露自己的身份。”木子叹了口气,将近日的事如实相告,说到龙鳞之时,琼姬立即两眼放光:“你拿到龙鳞了?”

木子摇头,“龙鳞太大,又被雪族看守,拿不回来。”

“这样啊……”琼姬思索了半晌,“那鳞片长什么样子?”

“龙鳞表面有突起的纹路,一条接一条,很细小,通身赤红。”

“赤红?”琼姬蹙眉,喃喃道:“龙珠自古是银色,如何会呈赤色?”

木子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龙神之说是假的?”

“大概吧……”琼姬叹了口气,“辛苦你了,你回来的正好,木笙这两天需要换魂了,你陪在她身边会比较有把握。”

“嗯。”

木子和琼姬先后回到大厅,只见大厅内已然焕然一新,那些绢花白布皆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如花美眷,约莫二十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刘巡见木子回来了,立即笑着围上来:“如今您是我们邺城的大英雄,谁人不知您道法高超普度众生,将暮归道里的鬼魂一一超度。自古美人爱英雄,现在您既然回到邺城,肥水自然不能流到外田去。她们都是清白的大家闺秀,皆仰慕您的大名。”

刘巡说完,众女俯身行礼:“小女见过白公子。”

“您看看,喜欢哪一个?当然,两个也可以,三个也没问题。你们说呢?”

众人纷纷颔首,“小女子不介意做妾。”

木子哑然,惊得目瞪口呆。想当初媒婆踏破了门槛,自己避之不及才出了毁容的下策。如今更好,大家闺秀居然亲自上门了。木子冷汗直流:“承蒙大家错爱,可惜白某人习惯了浪荡天涯,对不住各位了。”

“诶,白兄此言差矣,”刘巡指着晏伯怀中的木笙,语重心长道:“白兄可以没有妻子,但是白木笙小姐不能没有娘亲啊……”

木子想了半晌,才知道大家想当然的将她女儿冠了白姓,正在她不胜烦扰之际那群莺莺燕燕又接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我一定好好对待木笙小姐。”

“白公子,我更适合做她的继母!”

“为了木笙,我承诺这辈子不生孩子了!”

琼姬‘噗嗤’一笑,拍了拍木子的肩膀,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转身离去。木子没心情再跟她们废话,于是撩起袖子将她们通通赶了出去:“走走走,都走。我一个都看不上!”

“这批不行,要不,我再给您换一批?”

“不必了,”木子寒着一张脸,下了逐客令,“我乏了,二位请回吧。”

“您……”刘巡本还想说什么,傅恒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傅恒笑道:“既然白兄志不在此,那我兄弟二人便不勉强了,希望白兄今晚能赏脸与我二人吃顿便饭,也算是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木子想了想,点点头。

“那今日傅某便设宴羞花楼,静待白兄大驾光临。”

“好。”

“告辞。白兄留步。”二人说完,便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见木子总算得了清闲,晏伯立即走上前,将木笙送到木子怀里。木子一见到木笙红扑扑的小脸蛋,心情立刻就变好了。木笙软糯糯的模样,让她的心都快跟着融化了。

“木笙最近嗜睡,吃得也不多,怕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晏伯说完,阿靖在一旁捣蒜似的点头。

木子心一沉,知晓这是魂魄日渐虚弱的缘故。从外找来的死魂原先有过身体,与木笙本不是一体,魂魄会随着时间日渐消散,时期大约为一月。近日又到了换魂之时,而下一个魂魄还没有着落……

木子将自己梳洗了一番后,便起身去了羞花楼,晚上与人有约,也好先找琼姬聊聊日后的事。

一路走来,摆摊的邻里乡亲对木子和颜悦色,亲昵的唤她英雄。木子活了这么久,有人叫她小姐,公主,贱婢,通缉犯,少夫人……还就是没人叫过她英雄。春日暖阳,微风和煦,木子只觉神清气爽,仿佛过去的种种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如今白帝已死,从此她就是白秋寒,有名有姓有迹可查,不怕旁人来拿她。

这时,木子突然觉得背后锋芒在刺,环顾四周,却只见到卖菜的小摊贩,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但那股凉意一直萦绕在自己身侧,她能感觉到那人灼灼的目光。

木子低头看去,只见两个浑身脏污的乞丐,一个一脸乞求地向她磕头,一个瞪着死不瞑目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哎,我这人啊没别的,就是心肠好。”木子摇头叹息,说完,从钱兜里掏出两颗金豆子,一人赏了一颗,然后便哼着歌向羞花楼走去,但那股凉意却似乎有增无减。

第五章 对面相逢不识君(2)

羞花楼的下午很安静,姑娘们大多在休息,为夜晚的纸醉金迷做准备。木子来的时候,琼姬正摇着羽扇,在贵妃榻上小憩。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还不错,并不像木子想的那样,以为她失了龙鳞便会不得安宁。

木子走过去,径直坐在她脚边,道:“你在想什么?”

“嘘,你听。”琼姬似乎并不意外木子的出现,依旧闭着眼睛,享受着下午宁静的安逸。

木子一脸愕然,“听什么?”

“血的声音,”琼姬笑了笑,睁开双眸,眸子里是与微笑不相称的阴冷,补充道:“血债血偿的声音。”

木子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开点。”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琼姬。她和她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或者说,显赫的曾经。

琼姬站起身,从橱窗中拿出一只精致的透明酒瓶,与之配套的还有两只透明的杯子。

“西域的好东西,玻璃酒杯。我一拿到这件宝物就等着与你同饮呢。”琼姬说着,为二人各倒了一杯酒,随后举起酒杯与木子碰杯,将其一饮而尽。木子对琼姬时而的发疯已经见怪不怪,于是端起酒杯陪她共饮。

“这是什么酒?这么烈……”木子咂着嘴,只觉烈酒入喉,喉咙灼痛难当。

“千日醉。”琼姬眼皮都没抬,顾自又倒了一杯,木子连忙上前,抢过她的酒杯,“你别喝了,这么烈的酒,你想死吗?”

“又不是没死过,你就给我罢。”琼姬夺过酒杯,又是仰头饮尽,眉头紧蹙,眸子中带着几分木子看不透的悲哀。木子这才知晓,心情好什么的都是装的,龙鳞的事对她打击很沉重。

酒意上脸,琼姬就着微醺,笑道:“你知道吗?曾经我是一个公主,长公主。”

木子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她们在神墓结识,而神墓中埋着的要么是上古仙神,要么是王公贵族。琼姬是哪一种?她不知道,她也并不想问。识人不必探尽,探尽则无友,就像琼姬也从来不追问她的过去。但是如果琼姬愿意说,她则很愿意当一个倾听者。

琼姬思绪飘飞,眼中渐渐迷蒙,她沉默了一会,突然破涕为笑,道:“你还真信啊?”

“为何不信?”木子眼波流转,坦然道:“我也曾是一个公主。”

“行行行,我们都是公主。然后沦落到一个当老/鸨,一个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琼姬叹了口气,“咱们这公主当得真是憋屈,反倒是那些假公主,活得潇洒自在。”

“假公主?”木子不解,猜不透她话中的意思。琼姬摆摆手:“我喝多了,随便说说,别忘心里去。”

木子‘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木笙的魂魄已经越来越虚弱了,想来离消失不剩几日了。”

琼姬点点头,“不用担心,魂魄已经准备好了,就算你没有回来,我也是会给她换的。”

“谢谢。”木子心中一暖,不胜感激。

“咱俩的关系还说什么谢谢。只是日后若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就托你看在今日的面上,帮衬一把了。”

木子颔首,“那是自然。”

琼姬看向窗外,只见日薄西山,彩霞遮天,重又拿起羽扇,一步三回头地调笑道:“哎呀哎呀,我要开张了,新的一天要财源广进啊……”

木子揽着琼姬的腰走下楼,谁知第一眼就看见傅恒与刘巡站在门外,十分豪气的指点江山道:“今日为了答谢恩公白秋寒救命之恩,故而设宴羞花楼。恩公对良家女子没兴趣,对你们羞花楼却是情有独钟,将你们这最红的姑娘全都叫来,必要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

木子闻言,只觉一身冷汗,于是想也不想转身就走。哪知傅恒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亲昵的拍着他的肩,笑道:“秋寒兄,让您久等了,失礼失礼。”

木子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利嘴一笑,抱拳道:“哪里哪里,是我早到了。”

“那我们这边请。”傅恒走上来,将她请到了最正中的位子上坐下。随后一拍肩膀,“今日羞花楼我包了,您想要多少姑娘陪你就有多少姑娘陪你,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琼姬,是也不是?”

“是是是,只要白公子喜欢,什么人都有。”琼姬弯着眼睛,面上简直要笑得开出花来,“我们这价格公道又实惠,物美价廉就属羞花楼了,儿歌里都这么唱的。”

刘巡又是一拍木子的肩,“可不是嘛,远近驰名。”

“儿歌真的会唱吗?”木子眯起眼,嘴角有些抽搐。

“咱们是男人,枝枝末末哪需计较许多,来!咱们喝酒!”傅恒端起酒杯,只觉不爽利,又着人换来三个大碗,哪知大碗还是不如意,于是最终三人面前各摆了一个酒坛子。

“我们干了!您随意!”刘巡傅恒豪气干云,愣是上来就干了一坛子酒。木子看向琼姬求救,谁知她只顾着数金豆子,根本不管她。木子叹了口气,“交友不慎啊……”木子想着,只得抱起酒坛,随之将其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满屋子莺莺燕燕也都放开了来,围着三人拼命揩油与被揩油,刘巡与傅恒二人摸得不亦乐乎,木子则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傅恒心思较细腻,看出了木子的不喜,凑过来,问道:“白兄不喜欢?”

木子酒意上头,也没心思再同他们虚与委蛇,冷哼了一声摆摆手,“庸脂俗粉,都走都走。”

“这还不喜欢?全城最美的姑娘都在这了。”刘巡愕然,看着满屋子的美人如玉,只觉得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琼姬!琼姬在吗!给我出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走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身后则牵着一个软捏捏的女子,女子虽然身形消瘦,可与汉子并肩一比,似乎还高上几分。她面色苍白,身似柳絮,端端是一副柔弱的病美人模样。可不知为何,木子总觉得这俩人在哪见过……

琼姬摇着羽扇,笑道:“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妞,模样真俊呐……”

“废话少、少说!我要将她卖给你!”汉子似是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道:“你、你出个价吧!”

琼姬眯起眼,摇头叹道:“咱们这做的就是开门迎客的生意,你弄这么个病秧子来触霉头,不太好吧?看样子活不了几年了罢?”

“你少挑三拣四,爷爷我肯将她卖给你,你就该烧高香了!今天你就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大汉将女子向前一推,女子好巧不巧就撞在了木子身上。木子一惊,下意识又将她推了出去,女子一个不慎,跌倒在地,半晌都没有爬起来。

“啧啧啧,不会死了吧。”琼姬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晕了。”

汉子大怒,从腰间掏出一把杀猪刀,朝着木子一刀劈下来。木子不加闪躲,汉子也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杀猪刀在她面前一尺处停下,大喝道:“给钱!”

“给什么钱?”木子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