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妮儿呲牙,怒道:“她什么也没干,就是说了福儿几句,说她只是少夫人买来的下人,要懂得分寸,现在少夫人有小少爷,没空儿多管她,她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恃宠而骄,要不然一准儿被扫地出门…”孟妮儿越说越气,“气死人了,我恨不得拿扫帚把那老太婆打出门去!”

小茹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这个严妈妈可太不像话,说不得要和丁峰通通气,让他约束一二,只是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安抚一下福儿,那孩子毕竟年纪小,正是敏感的时候,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伤了她的感情:“福儿呢?”

“早晨和中午都没吃饭,一直呆在马厩里。”孟妮儿苦笑道,“您也知道,那妮子也是倔脾气,什么都不说,就是红着眼眶坐在草垛上,谁说话也不吱声儿…”

小茹无奈地耸了耸肩,心里感叹了句,养孩子真不容易,是啊,养一个大活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你不光得注意她的衣食住行,冷热饥渴,还得时刻注意她是不是心情不好,生病没有,有没有玩伴儿,请的先生合格不合格,等等等等。

“行了,我过去看看。”

小茹让孟妮儿服侍着换了身衣服,平平常常地挽了头发,也没佩戴什么首饰,反正只是在家里,又不外出,随意一些就好了。

小茹来到马厩里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福儿蹲坐在草垛上,低着小脑袋,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一根稻草,小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茹一下子就笑了,还笑出了声儿…

福儿听见声音,吓了一跳,结果一抬头,看见小茹的笑脸,委屈地瘪了瘪嘴,本来就红红的眼睛里,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起了金豆子。

这下子,小茹的笑声顿止,急忙走过去,一把搂住福儿小小的身体,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拿出手帕来,小心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才柔声道:“福儿乖,你现在当姐姐了,要给自己的小弟弟做个榜样,可不能随便掉眼泪,要不然,以后会被弟弟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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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认女

“弟弟?”福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小茹,抽抽搭搭的,这么过了好久,才讷讷道:“少夫人——他是我的弟弟吗?”

“当然,我家福儿现在做姐姐了,我生的孩子,以后就是福儿的弟弟妹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红通通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子,小茹居然有些想乐,她也知道,这会儿她该头痛,该怜惜,也应该生气,可是,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皮肤晶莹剔透,白得像美玉,还没有长开的小脸儿,粉面玉雕,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的——小茹终于忍不住失笑一声,一把将福儿搂进怀里,抱起来亲了好几口。

如果换了以前,小茹这么做,福儿会立即害羞得跑走,这一回,她却一头扎在小茹的肩膀上,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声音微弱地向小猫一般——“少夫人——是不是有了弟弟,你就不喜欢福儿了?你会不会赶福儿走啊?”

小茹一怔,本来带着笑意的眼睛,冷了下来,她实在没想到,那个不着调的严妈妈只说了几句话,就把福儿吓得如此惊惶,孩子的心最透彻清明,看样子,不光是严妈妈,这个家里的下人们,肯定没少嚼舌根,要不然,福儿不会如此惊惶——

小茹叹了口气,她怎么忘了,这里不是以前的小门小户,她在武昌的时候,家里下人不多,身边儿伺候的只有孟妮儿晓燕她们,她就算宠爱福儿一点儿,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嫉妒,去说三道四,可现在不一样了,在京城这种地方,楼家的下人渐渐多起来,福儿再这样丫鬟不是丫鬟,小姐不是小姐地呆在家里,难免会有那不知内情的人乱嚼舌根。

伸手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背,小茹抱着她转身向卧室走去,走到一半儿,扭头冲跟在身边的兰芝道:“派人传个话给少爷,让他今晚上带着丁峰过来一趟——别忘了,叫丁峰带上他的奶娘——”

兰芝怔了下,乖乖地应了声,下去了,小茹才重新举步,抱着福儿回到房间,让孟妮儿准备了温水,亲自给她洗了脸。

“福儿——”小茹拉着女孩儿的手,坐到软塌上,想了想,笑了,“福儿,本来我想等你长大一些才问的,可是看样子,你已经足够大了——福儿,我下面说的话,你要好好地听清楚,认真地做决定,你马上就要到八岁,不是个孩子了——”小茹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熟,如果是他人家,八岁大的女孩儿,已经开始学管家,家长们已经开始寻找女婿,存嫁妆,可是,小茹一直把福儿保护得太好,老是觉得她还小的很呢。

待小姑娘乖乖点了点头,小茹才道:“福儿,你想不想喊我一声娘,做我的女儿?不过,如果福儿开口叫我娘亲,那么少夫人就再不会放手了,就算将来,福儿长大之后,想要回到你的亲生父亲身边去,少夫人可也不会答应的——”

小茹把福儿养得这么大,从没有说把她真的充作自己的女儿,除了觉得自己是楼家媳妇,认个没有楼家血脉的女儿,太不像话,二来,福儿毕竟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她有父亲,哪怕她的父亲是个混蛋,可那毕竟也是她爹,万一药师将来福儿长大之后,想要认祖归宗,小茹害怕自己万一认下她这个女儿,感情太深厚,会拼命拦着不让福儿回去,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是女儿,她还能稍微甘心一些。

房间里一时有些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福儿才呆呆地看着小茹的脸,张开嘴,“娘——”这一声‘娘’,她喊得非常流畅,一点儿都不拘谨,不干涩,就像是已经喊了一千次,一万次。

“娘——娘——娘——”

这个小姑娘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往常的伶牙俐齿,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呼喊,似乎想把以前想喊而不敢喊的,在今天之内,通通喊出来。

“好了。”听着听着,小茹眉眼酸涩,猛地靠过去,搂住福儿的身体,嘴角挂着笑,眼睛里泪光闪烁,心里却是一叹,早知道喊自己一声娘亲,会让这孩子如此开心,她早应该开口的。

“以后,福儿就是小茹的女儿了。”

“嗯。”小姑娘大力地点了点头,用力挤进小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以后福儿会好好照顾小弟弟,好吃的都——留给他一大半——”

听着女儿的稚气言语,小茹笑了,拍拍福儿的脑袋,想了想,既然把话说开,那就一口气说完吧,孩子也不小了:“福儿,娘一直在教你医术,可是,你也好,你孟妮儿姐姐,晓燕姐姐也罢,其实,都不算正式入了娘的门墙,今日娘要问问你,想不想做娘的入室弟子?”

“什么叫入室弟子啊?”

“嗯,怎么说呢——”小茹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如果福儿成了娘的入室弟子,和现在可就不一样了,现在娘教给福儿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只是想要福儿将来生活得更好,并不是一定要福儿必须学会,所以,福儿如果不想背书,就可以出去玩,背错了,娘也只是纠正一下,将来,娘也不会强求福儿成为一名有担当的大夫,可是,做了入室弟子就再也不一样,福儿要学更多的医术,要懂更多的知识,还有很多规矩要严格遵守,而且,成了娘的入室弟子之后,福儿就要做好成为一名合格大夫的准备——会很辛苦的!”

小茹想起当初自己的经历,那时候几岁,似乎是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父亲就让她拜了祖宗,背了祖训,辛辛苦苦地开始正式学医,那时候多么辛苦,若是书背错了,父亲也不会体罚自己,就是让她呆在小黑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直到抄到手肿成萝卜状,才会把自己放出来,还得自己去药房抓药给自己外敷,自己也乖巧,居然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叛逆反抗过,现在想想,哎,真是太老实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恐怕养女儿养得很没有成就感。

后来,父亲也不曾跟自己商量过,就擅自决定了自己将来的人生,用细腻学医,进医学院,读研究所,一路沿着父亲大人铺下的道理走,除了最后嚣张叛逆一把,没当治病救人的大夫,倒成了兽医外,她那一辈子,可以说从没有违逆过父母一次。

“做了娘的入室弟子,就可以和娘一样厉害吗?”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福儿会比娘更厉害的。”拍了拍小姑娘的额头,小茹认认真真地回答。

“那我就要做娘的入室弟子。”

蹲下身,看着福儿很有灵性,闪闪发光的眼睛,小茹笑了,这孩子或许还很懵懂,但是,性格却很坚忍,将来,会成为一个好大夫。

当然,从现在开始,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学医需要的品质——耐心,细心,认真,刻苦,严谨,并不是每一个大夫天生都有,但是,能从枯燥的过程中坚持下来,这些品质,就算没有也会被磨得有了。

小茹直起身体,打开床上的暗格,拿出一个檀木做的小箱子,从里面堆得十几册书籍中,将一册装订朴素,但是纸质一流的厚重书册挑了出来,递给福儿,笑道:“这里面的东西,娘已经零散地教过你,不过,从现在开始,要认认真真打基础了,先开始背书吧,什么时候把着本书读懂,再把我勾画出来的东西倒背如流,娘再开始教你。”

福儿愣愣地抱着对她来说还太沉重的书籍,打开书册,脸一下子苦了,这妮子其实不喜欢背书的,以前小茹为了哄她识字,还是专门制作教导小儿识字的画册,另外还想出了很多花样儿,例如,给她讲故事,讲到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逗得她上不上,下不下,就是不肯再说,然后把故事写出来,扔给她自己去看,这才磨得小女孩儿认真识字读书,而且逐渐有了兴趣,现在要她背书,也难怪小姑娘要愁眉苦脸了。

小茹低低地笑了一声,低下头,接过书册,悄声对福儿道:“乖女儿,你看这是什么?”她拿着书,轻轻地快速地翻动页面——

“啊?这是福儿——还有娘亲——呵呵,孟妮儿,晓燕——这是咱们在李村遇见的娃娃——居然会动了,动起来了?”福儿眼睛闪亮,乐呵呵地学着小茹的样子,自己去翻动。

小茹眨了眨眼睛,她特意把和福儿这些年的经历,挑选有意思的地方,用夸张的手法画在每一页的页脚上,制作成连环动画的样子,只要快速翻动书页,就跟看动画一般,这种连环画册,对于没有电视电影的这个时代的孩子来说,想必十分吸引人,看了看还想再看——

“咦,娘,后面的呢,后面怎么没了?”过了好长时间,福儿才把厚厚的一本连环画翻完,意犹未尽地撇撇嘴,拉着小茹的衣裳撒娇,“娘,福儿想看后面的——”

“没问题,只要福儿把书背完,后面的自然就有了。”

“——”

看到自家新认的女儿目瞪口呆,小茹笑了,画这东西费时费力,哪能让她那么容易得到,慢慢背吧,没个一年半载,这丫头是别想得到下一册,好东西当然要省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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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育儿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威

小茹挑挑眉,冲着孟妮儿道,“让他们在客厅里等着,我一会儿过去。”说完,小茹便低下头,替趴在她的膝盖上看书的福儿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攥住她的手,向客厅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两位少爷吵吵嚷嚷…

“要我说,老田家的媳妇可真是聪明人,应天府的一群笨蛋,开棺验尸,统共验了了六次,就是查不出死因,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脑袋好使呢。”

“别说人家了,其实,我也没想过居然有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法子,既简单又能迷惑仵作。哎,幸好让田家娘子给想出来了,要不然,你们怎么对得起汪叔叔…还有啊,妇道人家怎么了?俺家媳妇还是神医呢,整个京城包括那帮子尸位素餐的御医在内,几个比得上俺媳妇…”

小茹怔了怔,实在没想到自己在楼易心里,居然还是聪明人的范畴,其实,自个儿当然不傻,但绝对算不上什么聪明人,不过仗着比别人多活了二十多年罢了。咳嗽了声,推开客厅的门,拉着福儿走了进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窗户半敞着,清风徐来,草木的清香随风飘荡,窗帘换成了冰蓝色,虽然显得有些冷,却十分清爽,那个面貌慈祥的严妈妈,正毕恭毕敬的立在丁峰身旁,见到小茹进屋,丁峰急忙笑眯眯地见礼:“弟妹,今儿个急招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小茹扫了眼观鼻鼻观心,连基本的礼数都不知道做的严妈妈一眼,一扭头,也不理会丁峰,甚至连楼易的殷勤都不管,径自坐在了对面椅子上,其实,她也知道这事儿和丁峰没有关系,只是严妈妈自己不守本分罢了,可是,她必须表现出自己的立场和决心。也是因为楼易和丁峰的关系的的确确很亲密,亲密到连亲兄弟都不能比的地步,她才会这么做,要是一般陌生人,小茹肯定会客客气气的,绝不会让自家相公为难。

丁峰愕然片刻,和楼易对视一眼,忍不住低声道:“我惹到弟妹了?”

楼易也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恶狠狠地瞪了丁峰一眼:“我家娘子从来好脾气,瞧瞧,今天气的脸色都青了,你赶紧想,到底怎么得罪了我家娘子?”

丁峰皱着眉头,凝思苦想了老半天,苦笑道:“你也知道,我最近忙得很,连弟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就算见,也是和你在一块儿啊…”

想着,他回头看了自己的奶娘一眼,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我奶娘得罪弟妹了?今天弟妹好像特意要求我把奶娘带过来的…”可是,严妈是丁府的一个下人罢了,恐怕连面见小茹的机会都很少,又怎么会惹火了她?

楼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两个人眨着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坐在一旁,脸色甚是不好看的小茹。

小茹品了口香茗,伸手把福儿拉过来,故意让房间里的空气凝结许久,才忽然张嘴“

相公,我今天认下了福儿为我的义女,明天我还会要她正式行拜师礼,入我门庭,不过,如果楼家不想要这个女儿,她也可以只是我的义女,我的弟子…”

楼易一怔,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和喜色,“娘子,你这是什么话,福儿这孩子又乖巧又可爱,不说咱娘把她疼到了骨子里,简直比疼我这个儿子还要厉害,连我也喜欢得紧,再说,你是楼家的少夫人,你的女儿,当然也是我的女儿,也是楼家的小姐,我又怎么可能不愿意有这么个女儿?你放心,我这就跟娘商量,让福儿记入楼家的族谱…”

小茹一听,欣慰的笑了笑“那好,不过,这个先不急,孟妮儿,你打开大门,把咱们家的管事和大丫头们都叫过来。”

“是。”孟妮儿显然早就得了吩咐,不过片刻,门口就聚集了几个比较重要的管事下人,都毕恭毕敬的立在门前。

小茹板着脸,拉着福儿站直了身子,一个字一顿地,很严肃的开口:“你们听好了,从今天开始,福儿是我的女儿…”一个眼色瞥过去,楼易虽然不知道自家娘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老老实实地立起来,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从今天起,福儿就是楼家的小姐。”

这一帮子下人们都是老爷子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很识趣儿,楼易的话音未落,全都毕恭毕敬的拜倒,齐声道:“见过小姐。”

“行了,我就是知会一声,你们都是楼家的老人,也都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们可以约束自个儿的手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礼数。”

小茹的话很温和,可是,里面警告的意思显露无疑,一棒子管事,体面的丫头老妈子,全都心有余悸的连连保证,一定照顾好小姐,小茹才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去。

下人们如潮水一般退走,本来有些热闹的客厅,再一次恢复了寂静,气氛甚至比刚才还要凝滞。

“咳咳。”丁峰眨眨眼,赶紧从身上找了半天,幸亏今天他刚买了个笔洗,急忙逃出来,塞到福儿手里,笑道:“哟,我多了个侄女,这可是好事儿,来,福儿,伯伯给你礼物,拿着吧。”

福儿先扭头看了小茹一眼,待自家新出炉的娘亲点了点头,才露出个又可爱又羞涩的微笑,接过丁峰的礼物:“谢谢伯伯。”

“真乖。”听见小姑娘绵如黄莺的声音,丁峰一下子高兴起来,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嫉妒起楼易,小楼这家伙就是运气好,贤惠媳妇是现成的,儿子有了,现在还多个又聪明又漂亮的乖女儿,他再一次觉得,自己是真该成亲了。

小茹此时才冷笑一声,把视线放在板着脸,一身不自在的严妈妈身上,“严妈妈,你是丁家的人,不是楼家的人,我教训不着你,也不想教训你,但是,在这里我要表明一下,福儿是我的宝贝女儿,不是你想数落就能数落的,从今天开始,楼家的大门不为你而开,如果你再敢在我女儿面前说些不动听的话,不,只要让我知道,你用任何方式,说我女儿的半句闲话,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听好了,你可不要不当回事,咱们家后山可是有老虎的,万一要是某一个人让老虎给吃了,就是官府,也不能去治个畜生的罪,你说,是不是啊?”

严妈妈的脸色大变,一下子想起那只经常围绕在眼前这位主儿脚边的猛兽,眼前这人,可是惯会养野兽的,万一她真让什么豺狼虎豹给吞掉…严妈妈打了个冷战,再看向小茹的目光,厌恶和戒备消散,剩下的,只有恐惧。

丁峰也愣了,谁也没想到小茹居然会说出如此彪悍的话语,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冷的吓人,两个大男人还没有回过神儿,小茹已经拉着福儿站起身,大声对孟妮儿道:“听着,你们谁再让不三不四的人进咱们家的大门,仔细你们的皮。”

孟妮儿赶紧答应一声:“婢子记下了,保证那些不三不四的再进不了咱们家的院子。”

然后,小茹就搭着孟妮儿的手,拉着福儿,径自出门,出门之前,笑盈盈地一回头,又恢复了往常温和贤惠的面貌:“相公,丁哥儿,今儿晓燕做了新菜,你们等会儿可要好好品尝品尝。”

楼易和丁峰愣愣地点头,眼瞅着小茹窈窕的身形消失在门外,丁峰擦抬起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严妈妈,你怎么得罪了我弟妹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没事儿老出来乱逛,你年纪也不小了,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养老多好。”

严妈妈咬了咬牙,一句话也不说,心里却是既害怕,也气得要死,不过一个乡下女人而已,一来就把持了公孙老爷子,让自家少爷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如今还这么嚣张跋扈,走着瞧吧,她一定给自己少爷说一房显贵的妻子,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本事争宠!

不得不说,严妈妈这个人实在没有看人的本事,老爷子是什么人,哪是区区一个小茹就能把持的,丁峰和楼易都是他心爱的弟子,相处这么多年,一块儿经历过多少生死离别,他一生的心血,全在这俩弟子身上,老爷子这样聪明近妖的人物,怎么可能弄出偏宠这种事情,让俩兄弟不合?

丁峰吐出口气,笑道:“弟妹还真是火爆脾气…”

“哪有,只是护短儿罢了。”楼易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小茹的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丁峰啊,你还是约束一下你的人吧,虽然咱们不怎么在乎,要让别人觉得咱家里的吓人都很没规矩,老爷子也丢脸。”

自家媳妇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楼易心里有数,肯定是这个严妈妈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这才让一向脾气很好的小茹,发了这么一通邪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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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媒

小茹本来想着,她认福儿做义女的事情,在家里通告一声,弄一个小宴庆贺一下就可以了,却没想到,楼家这位同样疼爱福儿小姑娘的老太太,可比她积极得多。

选了黄道吉日,开宗祠,拜祭祖宗,又是亲自给福儿重新制作衣裳,布置院子,还忍不住广发帖子,大宴宾客,请了京城有名戏班子来唱戏,整个折腾得昏天暗地,一向很低调的楼府居然为了福儿难得高调一回,也让人看出来,这个女儿虽然是义女,可地位着实不低!

“娘…好像很开心啊?不过,这也太折腾人了。”

楼易心有余悸地狂点头,他到不是觉得准备宴会麻烦,反正都是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他就等着喝酒陪着自家相熟的兄弟们聊天儿就成了。

可是…好家伙,以前没注意到啊,怎么自己那帮同僚里喜欢做媒人的一大堆,他一直以为做媒的大多是那种三姑六婆似的人物,却没想到,一场宴会摆下来,他的那帮同僚们都有年纪相差不大,或是有钱,或是有才,或是本事的侄子,儿子,甚至还有给关系远到八百里外的所谓后辈儿说合的。

楼易一路应付下来,也头疼得要命,京里的好姑娘是不是都没了,他家福儿今年刚八岁,想成亲最少最少也得再过五年,这帮人再想什么呢!

其实,这怨不得京里的一帮子人垂涎福儿,福儿现在是记入楼家族谱的正经小姐,虽说楼易现在官位不算高,可他是当今皇上摆明车马要重用的,还有身份高,地位高,聪明通透的布衣国师做靠山,现在朝上的局势很混乱,党争严重,像楼家这样明显没什么危险,谁靠上都有好处的家庭,忽然冒出一个嫡小姐,别说地位和楼易差不多的,就是高出一个层次的官员也很想结上姻亲。

辛辛苦苦忙活了两天,小茹揉了揉已经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先转身吩咐晓燕多煮一些养神下火的汤给福儿备下,这两天最辛苦的不是自已,而是被娘拉着显摆的小家伙,不过,礼物也收了不少,小茹专门分出个小库房来给她放东西,这些礼物,以后全会算在福尔的嫁妆里面,尤其是王蒙那妮子借花献佛,居然弄了两个十分不错,据说还有温泉的小庄子送给了福儿,显然,这肯定是打皇帝秋风,那女人对钱财向来看得很重,要是自己的东西,她肯定舍不得。

看着账单,小茹乐得见牙不见眼,没准儿再过几天,福儿就成了年纪最小的小富婆儿了,看来,她为这丫头准备嫁妆的压力要减轻不少。

看到自家娘子嘀咕着福儿将来会有多少嫁妆,楼易更郁闷了,苦笑道:“媳妇,福儿现在就是一家女百家求,等到她到了出嫁的年纪,咱们家的门槛一准儿得被踩烂了。”

小茹心里到不大担心,她知道,自家的福儿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无论入了哪一家儿,想必都能过好自己的 日子,再说,自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宝贝女儿嫁出去,肯定要对未来女婿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好好调查清楚。

“对了,听说江天病了?”

楼易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这才想起江天病倒的事儿,这两天忙得脚跟不着地,根本没工夫过问,这会儿抽出时间,到是觉得自己应该关心关心一直很得用,又忠心耿耿的下属。“听说好几天吃不下饭菜,吃什么吐什么…听说是什么厌食症,挺稀罕的一种病…”

“哪有,别太夸张!”小茹挑了挑眉,“高然去看过了,没事儿,江天身子骨硬朗着呢,就是被江雨的执拗气得很了,心里郁结难舒,高然给开了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楼易哭笑不得,这一向兄友弟恭的两兄弟居然为了个女人,还是根本没答应什么的女人就打了起来,这算什么事儿啊,要是传扬出去,别人可不会说江雨不是楼家的下人,他的所作所为楼家管不着,人家只会传说楼家小姐的西席是个不敬兄长的不孝子,要知道长兄如父,尤其是像江雨这样,可以说是江天一手把他养大,供他读书,要是得了个不敬兄长的评价,他这一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当今的大夏朝,对官员品德的要求,可比官员的能力重要得多。

“本来咱们管不着江家的家事儿,可是,他不能闹得咱们家都被连累得惹来风言风语,尤其是福儿现在风头正盛,京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瞅着,这个时侯,一点儿乱子都不能出,媳妇,要不为夫再去找江雨谈谈,让他先给哥哥认个错儿,两兄弟和好了,其他的都好说。”

“你不用去找江雨,我保证,江天今天就会出去把江雨给接回来,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小茹随手拿了针线,认认真真地给自家儿子缝小衣裳,那小子长得很快,衣服没几天就不能穿了,针线房里的手艺小茹和楼家的老太太到不是不放心,只是,两个人要是有空儿的话,都喜欢亲自动手,一针一线地给自家的宝贝儿缝衣服,也是个乐趣。

果然,小茹说得一点儿不错,还不到中午,江天就把江雨给接了回来,据说,两兄弟抱头痛苦,又好得跟一个人一样,比以前表现得还亲厚呢,以前江雨也敬着兄长,可江天这个人比较木讷,从不在外人眼前表现,跟江雨在一块儿,要是有外人在,他通常比较拘谨,现在到好,一路和弟弟有说有笑地走回府,连车都没坐,生怕没有显示他们兄友弟恭来…

楼易挺好奇:“明明昨天江天还被弟弟气得吃不下饭呢,媳妇,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今天就…”

小茹翻了个白眼,本来觉得自家相公脑子挺灵活,怎么这么没有常识:“

我什么也没做,就是让孟妮儿和晓燕把江雨不敬兄长的留言传出去之后的后果,在江天的房门前说了一遍,他当时就能下地了,还乐呵呵地吃了三大碗白米饭,谁说他厌食他跟谁急!”

楼易脑子一转,失笑,可不是,他真是白操心,要说江天可比所有人更关心江雨,怎么可能让宝贝弟弟因为自个儿坏了名声,他不是杞人忧天,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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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鲜事

江家两兄弟表面上手足情深,暗地里到底有没有继续较劲儿,这退亲一事儿到底怎么收尾,苏梅和那个小寡妇究竟谁能入主江家,这谁也不知道,楼易也好,小茹也罢,都不怎么挂心。

只是小茹的宝贝儿子昨日肠胃不太好,有点儿闹肚子,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这个时代婴儿不容易养活,夭折得占了大半儿,楼家的老太太就给吓到了,折腾得小茹跟着一宿儿没睡觉,幸亏小茹是个好大夫,亲自熬着了适合婴儿的药汤,用自制的木头奶瓶灌了下去,不几个时辰,小家伙又变得脸色红润,媚眼带笑,怎么看怎么是个机灵的小宝宝…

小茹送了口气,把孩子扔婆婆那儿,反正婆婆愿意带孩子,再叫两个媳妇,两个丫鬟,一个奶娘再一边儿伺候,不至于累到老太太,就自顾自地拎着小狐狸,准备回到自家阳台上补一下眠,结果,刚一回来,就看见楼易和丁峰这俩人居然鸠占鹊巢,把阳台上唯二的两把软椅给占了。

“相公,丁哥,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小茹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没下山呢,这俩人也跟老爷子学起翘班儿了?

据说,当今布衣国师公孙止名满朝野,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偷懒,当初刚帮着刘家把天下打下来,正到了分封功臣,瓜分利益的时候,这位主儿居然只想要足够他下半辈子舒舒服服生活的银子,就打算回乡养老,还口口声声,一本正经地说,他要四处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掩饰,这位就是想出去游山玩水了,皇上怎么劝说都不行,最后没办法,拗不过这位老爷子,只好给了他无视任何品级,见官高一级的尊荣,就把他放走了。

不过,那是老爷子担心功高震主的自保之举,楼易和丁峰想要到老爷子那一步,下辈子还有点儿希望,他们如今把自己的勤勉拿出来晒晒还成,现在就想悠闲,貌似太早了些。

楼易懒洋洋地眯着眼儿,丁峰到一下子精神起来,急忙起身笑道:“弟妹来了?我那宝贝侄子怎么样?”

“本来就没事儿,娘担心而已。”小茹使了个颜色,孟妮儿连忙推过能活动的小屏风,搬来软椅圆桌,奉上茶水和点心,又拎过一条毛毯,给小茹分出个独自的隔离空间:“你们哥俩儿呢?最近不忙了?”言下之意,怎么不去工作,这么早就回家了?

楼易和丁峰对视一眼,打了个哈哈,丁峰眼睛一转,笑道:“我跟弟妹说件儿新鲜事儿吧,应天府那边最近遇上个案子,结果闹得很大,居然闹到刑部来了…”

小茹一听,就知道楼易和丁峰有一些朝上的事务,不打算让自己知道,她也没有追问,外面的事情,她又不懂,交给男人们去处理就好,不过,最近跟王蒙通信儿,听王蒙说,皇家后宫最近也动作频频,所谓后宫,实际上就是朝廷的投影,只要外面闹腾,后宫肯定也跟着不消停,由此可见,最近朝廷上也许要出事儿,王蒙那妮子聪明得很,反正再怎么闹,也跟她这个既没有外家势力,又和皇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亲厚的蒙古女人无关,只自顾自地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据说她自己又是种地又是开窑烧瓷,弄得后宫上上下下全摸不着头脑,连皇帝都好奇地关注了一下。

小茹不担心那个人精女人,喝了口茶,精心听丁峰说所谓的新鲜事儿,要知道,这里什么好,就是太无聊,娱乐不多,那些民间流传的话本小说什么的,小茹已经看得烦了,整日和婆婆玩牌也没什么意思,要知道,我们小茹姑娘以前可是在网络上看书玩游戏的,现在那些小儿科儿,怎么可能满足她的胃口,这会儿丁峰要说他接下的案子,小茹这个喜欢侦探小说,超级迷恋福尔摩斯的姑娘,当然来了兴致。

“前一段儿时间,城西孙家酒坊的掌柜死了,仵作验过尸,说是表皮无伤,也没有中毒迹象,是得疾病死亡,那个仵作已经帮官府验了十多年的尸,是个很谨慎的人,却没想到,他们家的儿媳一口咬定,是孙掌柜的儿子杀了父亲,居然到应天府衙门状告亲夫。”

小茹一怔,要知道古代可和现代不一样,状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告的,依照以前的律法,妻子并不能状告丈夫,哪怕告了,官府也不受理,大夏朝稍微更改了一下,允许妻子状告丈夫,只是,为了避免诬告,也为了安抚注重立法的学究们,又有规定,妻子再状告丈夫之前,第一次要先打二十大板,若有第二次,则必须滚过钉板,第三次,则需收入热油锅拿出铜钱,要知道,这些比较残酷的规定,当初大夏朝修订律法的时候,已经让当今圣上全给废除了,只有这样的特殊情况例外。

“…这位孙家娘子不是疯了…恐怕就是孙掌柜的死的确有问题…”

丁峰点点头道:“新上任的黄府尹也是这么想的,命手下的捕头衙役们去调查了一番,果然,孙掌柜的儿子十分不肖,吃喝嫖赌,这些坏毛病样样都沾,孙掌柜去世之前,他还欠下赌坊二百多两的赌金,不过,孙掌柜去世,他继承了家业,已经把这部分赌金还上了,而他的媳妇却是个孝顺的,听说是孙掌柜养大的童养媳,平日里也是她帮着掌柜照顾酒坊,忙里忙外,街坊邻居没有不夸她好,黄府尹一听,觉得很有问题,赶紧让人重新开棺验尸,而且连续开了三次,可是,就是查不出外力致死的迹象…”

“黄府尹没办法,只好告诉孙家娘子,她公爹的确是正常死亡,让她不要闹了,但是孙家娘子却不相信,居然口口声声还要再告,黄府尹看的出来,眼前这位并不是无理取闹,毕竟她要是再告,就得滚钉板,一个女人家,先前打了那二十大板的伤还没好呢,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生死开这种玩笑,可是,他愁白了脑袋,还是查不出死因,没办法,黄府尹就找到我们刑部来了,这活儿,还正好落到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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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双钉

楼易听丁峰说得热闹,也凑过来笑道:“也不知道应该说丁峰这小子运气好,还是该说他倒霉。”

刑部接手之后,这案子还是没什么进展,又验了几次尸,连仵作们都快被逼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了,连丁峰都怀疑,这位孙家娘子是不是脑袋有毛病,还是和他相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不干嘛非说她家相公是害死亲爹的凶手?

“就在丁峰想要放弃,不折腾了的时候,刑部的田大捕头说出了个想法,又让仵作再次开棺,这一次要仔细检查头部,尤其是头发遮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得了他的指示,这一次开棺,仵作终于有了发现,从孙掌柜的头上,取下一根三寸长钉,长钉细长,钉入头部,出血很小,也难怪一帮子仵作查验不出来…”

小茹撇了撇嘴儿,这个时代的人可真够笨的,要是换了现代,别说钉子,就是跟毫毛般粗细的长针,也逃不过法医的眼睛。

丁峰长叹一口气,笑道:“说来,田捕头还是因为愁得急了,喝了点儿小酒儿,把这事儿给他家的娘子说了,田捕头的媳妇也是个聪明人,巾帼不让须眉,居然比咱们大男人还厉害,只稍微想了想,就猜出了孙掌柜的死因…”

楼易和丁峰一堆溢美之辞往田家媳妇身上扔,小茹却越听越觉得熟悉,貌似自己以前看哪个老电视剧,还是那本小说上有过类似的故事,好像叫什么‘双钉记’,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毕竟,离开那个世界好多年,而且,那个故事也是个老故事…但是,那个猜出死者死因的那个聪明人,实际上也用相同的手法杀过人这件事儿,小茹还是有印象的…

想着,小茹不由得开玩笑似的脱口而出:“呵呵,这个田家娘子太能耐了,你们一帮官老爷想了好几天,什么都想不出来,人家不过听丈夫提了一句,就能猜测出来…哈,这人不会是自己也这么干过,才记得这般清楚吧…”

一句玩笑话,说得丁峰和楼易都乐了,过了好半天,笑声渐渐变得有些尴尬,楼易咳嗽了两声,迟疑道:“我记得…田家娘子是个外乡人,逃难出来的,听说也是个寡妇,不知道她丈夫是怎么死的?意外,还是病死的?”

是啊,田家娘子听说大字不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个老实人,而这么个倒霉案子,一群经验丰富的捕头和仵作,想了半天,尸体都前前后后查验了六次,什么都没查出来,凭什么一个妇道人家只听了丈夫几句话,就能猜出这样隐秘的杀人手法?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丁峰眨了眨眼睛,猛地起身,“呃…我今天不在家吃饭了,去衙门。”说完,一路快行,一路喊着备车,片刻就出了大门。

“我真真是随便说说…”小茹一扭头,见自家相公很无语地看着自己,不由也眨了眨眼睛,她真的只是想起那个电视剧,想起了那个老故事,就随随便便地说了一句,说之前,她也没想太多。

对于眼前这桩案子,小茹并没有自己去寻找答案,毕竟,田家媳妇的祖籍是东北,小茹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指挥着一群动物跑到东北去查探消息,不过,听楼易说,丁峰到是上了心,专门派出属下出门调查。

刑部的捕快们都能算得上精明干练,到了田家娘子的老家梅县,找到县令,查看了卷宗,再一次开棺验尸,这一回的是一具已经死了多年的尸体,尸骨腐烂,白森森的头骨上,一根长达三寸,透着黑色腐锈的长钉…

于是,在一个明月星稀的夜晚,小茹抱着儿子,趴在床铺上摆弄那些颜色很鲜艳的贴布画册,这玩意儿甚讨小孩子的欢心,每一次小茹只要翻开它,自家宝贝儿子就会安安分分地伸出小手,冲着画册抓来抓去,亮晶晶的眼睛,可爱的笑靥,逗得小茹总忍不住抱着宝贝儿啃上好几口。

母子俩又开开心心地玩属于自己的亲子游戏,作为老爹的楼易则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把这个在古代来说,十分新鲜的‘双钉案’当故事一般说给小茹听。

“田家媳妇被田捕头带去自首的那天,我见了她一次,是个挺干净秀气的女子,气度也不错,看起来挺平静的,听丁峰说,田家娘子也没狡辩,一过堂就把什么都说了。”

“她当初是家里面欠了夫家的钱才把她送过去还债,本来,田家娘子也是想着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她丈夫实在不像话,只要在外面有一点儿不顺心,回家就打老婆出气,当年田家娘子本来怀了六个月的身孕,结果,硬是让她丈夫打得流了产,那个婴儿已经成型儿了,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男孩子,那一回,田家娘子也差点儿死去,不过,在床上折腾了小半年,居然活了下来,当时田家娘子就知道,她要想活下去,这个家是不能待了,所以,田家娘子就想到了逃跑。”

“可是,她一个女人能跑到哪里去呢,只好偷偷摸摸回了家,却没想到,她父母只当这闺女是跟女婿闹别扭,也不觉得男人打打老婆是什么大罪过,就又写信通知她丈夫把她给带回去了,这下子,她的日子更不好过,简直就是被照着三餐打,也是被打得狠了,她终于忍受不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趁着半夜丈夫睡着,把他给杀了。”

小茹听得一阵唏嘘,心里也有些难受,你说说,自己这好似多得哪门子嘴阿,人家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就让自己这张把不住门儿的嘴给破坏了。

那田家娘子也真可怜,要是她不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田捕头头疼一阵子,偏偏要开这个口,现在好了,她多嘴,自己也多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全是多嘴惹的祸,以后可得记住,话多不是好事儿,遇事还是多多地装聋作哑为妙…

楼易大约是看出自家娘子兴致不高,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水,宽慰道:“别想太多,这是田家娘子的命,再说,那田家娘子十几年来,为了这事儿始终战战兢兢,哪怕嫁给老田之后,心里都不痛快,还整夜整夜地做恶梦,如今这事儿被彻底了结,对她来说,指不定还是解脱呢。”

“那…判的什么刑罚?”

“本来按大夏律,杀人者死,就算不死,恐怕也终身难脱牢狱之灾,不过,丁峰去求情,定了田氏为投案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已有悔意,所以,判了牢狱二十年,你别这种表情,说是二十年,其实真想让她早点儿出来,并不算太难,丁峰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挺同情那个田氏的,被田捕头一通哭诉,居然去找了老爷子,老爷子被他磨得没办法,就答应等三年后圣上四十大寿的时候,去求个大赦天下的恩典,到时候田氏就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