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肉金黄灿灿的,香气扑鼻,显见的烤的比我好多了,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咬上一口,香脆酥软,真是不错!我这颗狐狸心一兴奋,便猛地侧过身去想说几句感动的话,却不料屏翳也在同时倾过身子靠向我,于是,那串油吱吱香喷喷的烤肉便与屏翳那件洁白如雪莲花的衣衫来了个亲密接触,霎时,洁白雪莲染上一片油污,斑斑点点的好不扎眼。

我先下手逃避责任,嚷嚷道:“你忽然凑过来做什么?”

“你脖子上有只蚂蚁。”

“啊?”我猛地站起来拍了拍,果然看到一只细小的活物掉了下来。

待我再次坐下来,他还在盯着他被油污的衣裳看。

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个白癜风的怀疑,然后发现现在不就是个验明正身的机会么?

干咳两声,我笑眯眯道:“九师兄,你把衣裳脱下了吧,这都弄脏了,多影响您雪莲花的形象啊!”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又鼓励道:“九师兄,要不,要不你穿我的衣裳吧?总归是我弄脏的,我很乐意脱衣裳给您的。”

他终于说话了,语气缓慢,“听说,你跟十二说我是白癜风?”

我这颗狐狸心啊狠狠一跳,心想孟章你忒不厚道,竟然将我们俩的私房话说出去!

我不知该作何表情,继续干笑,心想九师兄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儿吧。

“既惹得你怀疑,我便给你检视一番如何?”

我脱口而出:“真的?”

他挑了挑眉,竟然真的开始解衣宽带!

我吞吞口水,以为他真要穿我的衣裳,便也不情不愿地解衣宽带。

这事儿其实并不如何,毕竟我俩都是男子,没什么可避嫌的,而且不过换个衣裳,也不用全部脱光。只可惜,我俩这解衣宽带的时机选的忒不好,这还没宽完呢,就忽然发现一片夜明珠的光芒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不是窃贼吧?谁这么胆子,赶来挽阳山偷?”

屏翳也转头一看,却不想那持夜明珠的人走得忒快,估计是用了术法,他这一看,恰看到了手持夜明珠的那位已经站到了我俩面前。

那人看见衣衫不整的我俩,讶异地张大了嘴巴,不是什么窃贼,却正是十二师兄孟章。

我跳脚道:“你怎么也不出声儿啊?吓得我一跳!”

孟章朝后喊了几声,又有几位师兄陆续过来了。

我们两个在众人的目光下很坦然地整理衣裳。

最后出现的季影,眼睛瞪得老大,又扶了扶下巴,“十三你们俩这是…”

“穿衣服啊!”我诧异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俩随着出来寻找我们的众师兄回了青瓦庭院,我没甚想法,就是没检视到屏翳觉得很可惜。不过他既如此坦然想来应该并没有白癜风了。

但是从此,在众师兄中流传了一个很有趣的八卦——师兄弟的断袖恋。

正传 第五章

若说这四海八荒最擅长医药的神仙定然是那南极长生帝君,可遗憾的是,那位帝君从不掺合神仙堆里的事儿,只顾在委羽山里腌萝卜,于大多神仙来讲都是神秘得令人望而却步。当然我的恩师乐神祈音并不在这大多神仙之列,可也不轻易叨扰那位喜欢清静的帝君,于是,我们医药课业多是请天上地下医药第二炼丹第一的混元天尊老人家来做额外指导。

人家既然是我们挽阳山的助教,他主持的灵丹盛会自然也得去撑撑场面。我与屏翳夜半烤鼠的第二日清早,师父便带着医药课倒数第一的我收拾包裹腾起云雾上了大赤天的太清仙境。

关于师父为何会带上我而不是大师兄或者九师兄,季影一度觉得此事颇费思量,我却认为这无甚可奇怪的,定是由于我比大师兄和九师兄更好看的缘故。

太清仙境比之挽阳山来,也就是杉树多些松树少些兔子多些松鼠少些,并没什么特别的风景。倒是上至天宫下至幻海的众位神仙们齐聚一堂,仙气蓬勃缭绕,十分壮观。

我看到这许多神仙,顿觉十分兴奋。令我兴奋的并不是这许多神仙,而是这许多神仙里可能出现的一位神仙——天族皇子聆月君。当时尚不过五万岁的聆月君早已是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的风云人物,也是天君座下最为得意的皇子,不论大仙小仙们都晓得这位皇子迟早是要做太子的,也迟早是要做天君的。

据说聆月出生时四海八荒祥瑞之兆尽显,天宫祥紫之气弥漫升腾,九天银河边之祥草蓂荚暴生三月,东方九旭之东的灿烂烟霞三年不灭。又有从四海赶来的七十二只金凤鸟齐齐相聚,绕着聆月所处的殿阁飞行了七七四十九日。花境明昆境和长生境中,枯草逢春,败叶重绿,一日之间,神界一片蓬勃生机。据说聆月回回处理的政务琐事都是完美无憾到一丝儿不妥也挑不出的,据说只要是这位聆月君为主将的战事无一不是所向披靡的。这么多的据说便搞得大家十分崇拜,包括我和九师兄屏翳。早在知晓自己要随师父参加灵丹盛会以来我们就巴望着能一睹聆月君的芳容。

然而世事总是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盛会还没开始,就有消息传来,说是聆月君正在东海平鲛人族的叛乱,无暇亲自赴宴。他的座骑,一只羽毛光鲜亮丽的青耕鸟方才已经替代主人与混元天尊恭贺过了。

说起来这东海鲛人族倒是个十分神奇的种族,每隔那么一两万年都要叛乱一次,我神族念它也是颇具灵性的物种,不忍心斩尽杀绝,只得将他们一再地流放,沿着幻海之东越流越远,可总也打消不了他们那颗坚定的叛乱之心,令天君十分头疼。不过自从有了聆月君便不如何头疼了,只需派这位皇子上阵,不消数日便可平定,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也就随得他们闹腾。

我感到十分遗憾,只得乖乖跟在师父后面,品尝混元天尊老人家的各种丹药,待尝过了七七四十九种不同作用的丹药之后,第一天的盛会才结束,我们作为贵客各分了太清仙境一间还算整洁的客房。

许是白日里吃过了丹药,这才将将入夜,我就渴得像是嘴里冒了烟。晃晃桌子上摆的茶壶,是空的,便穿上衣衫出了门想讨口水喝。

事实早就证明,天黑了就应该乖乖睡觉,出门必然不详。譬如上次在琳虚境被金凤凰的业火烧伤,又譬如昨夜在松林里被众师兄以为我与九师兄是断袖。只可惜,当时的我并没了悟这个道理,仍是摸出了门来找茶喝。

绕到师父的房间,却发现那屋内烛火幢幢,白色的纸窗上映了两个挺立的身形,一个瘦削飘逸,那必然是师父的,另一个挺拔坚毅,却不知道是哪个。

正欲敲门,却听见那不知是哪位的仁兄低沉的嗓音:“祈音,你终于不再避着我了?你可知,你可知我多么…”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位。

“帝君说笑,本尊从未避过任何人。”另一个轻柔却略显冷淡的声音,那是师父。

真是稀奇了,竟有神仙直接称呼师父的名讳?帝君,紫薇帝君、长生帝君我都认得,这人更不可能是我爹东华帝君,那么便只能是西方琳虚之主,御火朱雀族的天皇帝君,暨弢了。

狐狸的好奇心一向很强,而我这只狐狸尤为的强。

我屏住呼吸,耳朵贴在窗纸上想要听个欢畅。

然而屋内人仿佛知道窗外有个偷听的似的,竟再没有发出声音来。

当然不是真的不发出声音,不过是屋内仙者做了绝声障不让声音传出来罢了。

我撇撇嘴,意兴阑珊地离开窗边,准备去伙房找茶喝。毕竟不是挽阳山的庭院,我走了不知有多久,才绕出了那片忒大的客房区,到了一处僻静的又平又矮的屋子前。

即是又平又矮的屋子,便不是茅厕就是伙房。再加上此地空气清新宜人,我便认定这就是我要找的伙房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喊。

“这位小仙友请留步!”

我回头一看,却见月色下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仙走了过来,容貌甚是平庸,可步子凌厉稳健,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且修行高深的神仙。

“这位仙友何事?”我因渴得不行,便不大想与他搭讪,表情颇为不耐。

那男仙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嘴里默念两句,本来空空的两手凭空托了一瓶半大的酒坛子和一个白玉琉璃杯盏。

“那伙房里没有水,我方才看过了。这是在下找的一坛子酒,不知有没有兴趣尝尝?”

我登时心中一喜。

要知道酒这个东西也是我身平所好,自拜入挽阳山因师父要求却喝得极少。此番竟能讨几口酒喝,真是不错。

于是我俩一拍即合,开始喝酒。

阿爹以前教育我们七兄妹时曾说,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神仙多半要误人误己。这句话真是经典。若是我知晓喝这口酒所付出的巨大的代价,那时定然是打死我也不敢沾上一滴的。

不管如何,我终是与这位毫不相识的男仙喝了一场酒。我修为虽然并不如何精深,可也看得出这位神仙少说也有十万年修为了,只是令人惊疑的是,他在杯盏间似乎一直在向我打听我师父乐神祈墨的修为之事。我料他定然是位仰慕我师父想要向我师父挑战的神仙,便十分热心地告诉他我师父诸多的本事。后来似乎又问了聆月君的事情,我只道我根本不认得他。

恍惚间,我的脑袋仿佛攒了浆糊般模模糊糊的,想是酒喝多了,又想到明日还得参加灵丹盛会,便站起身来与他道别。

他喝得并不比我少,却十分清醒,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本君不曾想,如今这神界的神仙们都这般不济。若不是祈音和聆月,你们天君还坐得稳这位置么?”

我稀里糊涂的脑子愣了愣,“你们天君?难道仙友不是神界的?”

他却没理我,笑的愈发诡异,我正欲问问他到底是谁,定睛看时,眼前哪里还有人?

看看手边的半坛子酒和一个白玉琉璃杯,冷风一吹,我忽的清醒了过来,霎时了悟到大事不好了。方才那个男仙确然并不是个神仙,凡人和妖精也不会有这个能力混到太清仙境来,那么只可能是鬼族或者魔族之人,他自称本君,那岂不是鬼族之主鬼君竖亥或者魔族之主魔君禺疆?鬼族早在数万年前就在祈音引领的大战中大败而俯首称臣,应该不会在此神鬼两族和乐共处的当头来我神界捣乱;魔族素来与我神族井水不犯河水,此番若真是魔主现身太清仙境,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我师承有着赫赫战功的祈音神尊,自然也晓得一些时事。之前就听师父无意中说起,说是魔君禺疆近些年来屡有异动,恐怕是有些想法了。若方才那位瘟神是魔君禺疆,岂不是糟糕了!

想通这些关节,我愈发慌张了,一撩衣角便想去告诉师父,可还没跑几步,就发现从一旁岔道上跑过来一个怒气冲冲的仙童。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酒!”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正看着我手里的酒,顿时想跳脚骂娘。

“我主人请你们来我太清仙境用丹,你竟然还偷我的酒!太不要脸了!”

仙童大声嚷嚷着,我很庆幸这地儿跟那客房还有一段距离,本神君还不至于名誉扫地。

毕竟是我喝了人家的酒,我也只得拉下脸子来赔笑道:“仙童莫怪,这酒,真不是我拿的!你要相信我!”

他继续怒气冲冲看着我,显然不相信。

说实话,若我是他,我也不相信。

哎,只怪本神君今夜命犯煞星。

我又赔礼道歉了许久,甚至拿出银钱来想要补偿他,奈何那小仙童就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拖我去混元天尊那告罪才行,正在我俩纠缠不休时,师父来了。

时隔多年,我已经不记得师父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如何摆平那位得理不饶人的小仙童的,只记得那夜月影幢幢,夏风微凉,师父柔缓的袍角拂过阵阵细纹,长长的黑发在潋潋流月下漆黑如夜,绝美的姿容是一惯的冷淡的颜彩,唇角微抿,眸光寂然,仿佛淡雅流云的画卷。他说:“本尊跟天尊讨了几坛酒,命这徒儿出来替为师搬来,不想他却自己偷喝了。赤夷仙童莫怪,为师罚他便是。”

其实一看到师父出现,我便坦然了。这会儿便继续干笑着应和:“是,是师父让我来找酒的,师父恕罪啊!”

师父看我一眼,“下回可莫要如此顽劣。”

那声音轻柔淡然,和着宁谧的夜风,显得十分悠远。

那名为赤夷的仙童见我师父出现,便不再有理由拉我去告罪,可那副不甘愿的神色,显然对我还是很不满。

师父拉着我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了禺疆之事,便急急地告诉了师父。师父听后眉峰微皱,将我安顿好后就匆忙赶了出去,我知道他是去追禺疆了,便放下心来。

第二日清晨看见归来的师父,师父告诉我他的确是魔君禺疆,与他打了一场后还是逃脱了。

灵丹盛会整整七日,一日比一日无聊,好在七日后,我与师父终于回了挽阳山。我一直为魔君禺疆那等大人物竟然跟我喝过酒而十分自豪,也将这晚我与禺疆的“邂逅”添油加醋地讲给了各位师兄们听,重点描述了我是多么的英俊潇洒英勇无敌,竟让那禺疆来主动与我搭讪,真是不错。我跟他们大家说这些时绝想不到,我与禺疆的“邂逅”在不久之后竟然又发生了一次。

说起这第二次“邂逅“,还真是不怎么美好。邂逅的缘由具体还得从我的九师兄屏翳说起。

却说我与九师兄自那次夜半捕鼠后,兄弟感情是愈发醇厚。我以前只知道九师兄是个奇特的宝贝人儿,后来才晓得他其实是个外表有些冷淡内心却十分炽热的厚道好神仙。俗话说,近墨者黑,经过百来年的相处,那位外冷内热的九师兄终于被我感化了不少。我的医药课好了不少,他的捕捉松鼠、下水捉鱼等功夫也精进了不少。本以为千千万万年我们俩就是这么处的,谁知不晓得是第几个年头的秋高气爽的某一日,那厮忽然中了邪似的不待见我了。具体表现为对我的话不理不睬,对我的事不闻不问,对我的存在完全无视,且面上的冷淡更加炉火纯青的冷淡。

这真是件十分神奇的事情。我思前想后,也琢磨不透我是哪里忽然得罪了他。真是屏翳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既然猜不明白,我便也释然了,你不理会我我也不理会他就是,再想想前几日六哥来信说要向我讨几句动人的情诗,送给近日他看上的一个女仙,这是个十分艰巨的任务,事关我瑶境六殿下的恋情幸福,一点怠慢不得,所以我也没多余的功夫来猜屏翳的心了。

谁曾想,没过几日,师父便要考我们医药。在以前给我放水的屏翳忽然的铁面无私下,我终于又一次得了鸭蛋。

事后想来,这鸭蛋完全是由我平日的懒惰所致,跟屏翳的铁面无私其实没甚干系的,难道我还想望这我次次考核时都有个放水的同伴么?

只是当时的我尚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拿了鸭蛋的考卷杀向了彼时正欲上榻休憩的九师兄房内。

幸而那位好八卦的十师兄不在,我便开始痛斥屏翳。

“你的松鼠,哪次不是我给你捉的?你的医书,哪次不是我替你递的?你的饭食,哪次不是我为你端的?你的书案,哪次不是我来整理的?就说,就说这件衣服,”我冲上前一步一把拽起他尚未脱下的衣裳,“连这件衣裳,也是我给你洗的!我容易么我?你就这么报答我?你就这么恩将仇报?你就这么狠心让我得鸭蛋?你卑鄙无耻下流混蛋…”

我骂了有半盏茶的功夫,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引经据典,理直气壮。但我心里其实并不那么理直气壮,因为我给他捉的松鼠并不然他给我捉的多;我给他递医书也是想要让他看书房中最薄的医书好早早看完了一起出去厮混;我给他端饭食也是因为饭食全是他做的我不大好意思只等在桌边上吃所以特特去自愿出这把力;我给他整理了几次书案也是以他给我考核时放水为代价;至于那个洗衣裳么,还是百来年前那次把他衣裳弄脏了我不大好意思才为他洗了一次衣裳。

如我所料,他也果然没有反驳我的话,待我骂累了摸出茶盏来喝茶时才幽幽开口。

“十三,你可知师兄弟们都说我俩…”

“不就是断袖么。”我满不在乎,一边又吞了一大口茶,可见骂人真是个体力活。

顿半晌,他又道:“十三,对不起。”

我瞟他一眼,“哼,知道对不起我就好。下次你也考个鸭蛋试试。不过呢,其实鸭蛋也没怎的,就是被师父罚清扫院子挺麻烦。若是你这次帮我扫了,我便不生你气了,如何?”

“我不是说这个。”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薄纸,递给了我。

我莫名一瞟,那纸是我们挽阳山常用的纸,无甚特别,特别的是,上面有一行诗:“君为磐石,妾为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蒲苇磐石比翼飞。”

那是我的笔迹。我忽然想起来那是我在琢磨如何替六哥追女仙时打的一个情诗草稿。怎的到屏翳这里来了。屏翳接下来的话让我晓得了原委。

“你还我《本草》时给我写的信,就藏在书页之中。我这才晓得,原来,原来十三你,已经对我,已经对我…”

我额头冒冷汗,“对你如何?”

“可是十三,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另外,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他一贯冷淡的表情下透着怒火,斩钉截铁道,“我对你的关心爱护全然是以一个师兄的心态,即便是季影他们风传我俩如何,我也从未对你有过任何不正常的想法。可师弟你竟然有如此违背纲礼伦常的龌龊念头,让我对你所做出的师兄的关怀变得如此不堪,难道就不怕师父寒心吗?师弟你堂堂一个男子,自称妾来讨我的欢心,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愤怒!我真是后悔与你走得这么近,我本以为你就是课业糟糕些罢了,不曾想,你竟,你竟如此肮脏!你简直,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再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

他这话说得也很酣畅淋漓,却简直让我如坠雾中。我反应半晌,终于明白这是大致个误会,正欲说话辩解,却被他一脸嫌恶地甚为粗鲁的推出了门,仿佛我真是只任他看一眼都不耐的苍蝇!

正值三万多岁的我,何曾受过这等冤枉?他不想与我断袖,当我就很想与他断袖不成?我不可理喻,你才不可理喻呢!

我郁闷得哼哼两声,越想越气,再敲他门吧,他理也不理。终于,年少气盛的我一跺脚,冲下了挽阳山。

我本意是想借着初秋薄暑泡一泡冷水澡,好消消气,不料半山腰的那块清泉池才被季影抓过鱼,清泉已经不清了,便索性奔下了挽阳,到了离挽阳山不远处的一处小河。

那小河不深不浅,河水清莹碧透,小河边是半枯黄的芦苇荡,的确是个消气的好地方。

我脱了衣裳准备下水,忽然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叫喊。

“救命!”

愣了愣神,再定睛听听,却再没声音了。

“这是着了什么魔风,年纪轻轻的就幻听。”我自言自语嘟囔几句,抬脚跨入河水。

“救命啊!”

这一声可十分清晰了,仿佛就是从身边芦苇荡里飘出来的。可是看看那芦苇荡,并没有人啊!

以前我说我是个天生聪明的神仙,六哥还总是不相信,从这件事来看,我果然是个天生聪明的神仙,就从这两句“救命”竟然就十分英明的知道了其中真谛。想来芦苇荡里并非真的没有人,不过是用法力造了个幻境罢了。

法力造的幻境有两种,一种是施法者进入另一个人的梦中的幽梦幻境;另一种则是凭空造出一个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境地,称为虚空幻境。

方才那喊必然是虚空幻境里有人用了什么宝物设法将声音引渡出来的缘故。

我对着芦苇荡探了一探,发现这个环境并无如何坚固,便使了个破境咒,纵身跳入芦苇荡中,穿入了那虚空幻境。

眼前一片金光闪闪,金色的天花板,金色的墙壁,金色的地毯,还有一张足足有我挽阳山上床榻十倍的金色帷幔的大床。

床上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呃,确切来讲,女子没有衣衫而男子黑发披散,一手正在解身上玄黑衣袍的腰带,一手制住女子不断挣扎的□的雪白双臂。

这个景致,啧啧,可不是活春宫么?

“救命啊!神君救命!”

许是看到我的突然出现,那女子呼喊得更加厉害,凄凄惨惨的好不惹人疼惜!

我乍然从看春宫的兴奋劲儿里清醒过来,霎时怒喝一声,挥拳向前。

“哪里来的淫贼?吃本神君一拳!”

我后来总想,若我早知道那淫贼乃是法力高深的魔主禺疆,定然不会挥出那没甚威胁性的一拳,而是转身遁出虚空幻境找师父来帮忙才是正紧,再不济,也要变出把宝剑一类的利刃挡上一挡,这样才不至于在那求救女子面前丢大脸。只可惜,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魔主禺疆,一拳就那么过去了,于是众位可以料到,我那软乎乎的拳头被禺疆一把握住,一个用力狠狠将我甩了出去时,我那时心中是多么悲愤。

上天知道我打不过禺疆,竟还让我遇到这种事儿,司命对我真是刻薄。

我又冲上去几次,每次被扔出来都不死心,终于把那位魔主激怒了。

他欲求不满怒气冲冲地掀开帷幔跺出来,待我看清他的面容,才晓得自己惹上了一个大祸头。

那厮的长相与百来年前在灵丹盛会遇到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添了几分粗犷凌厉和威严冷然。不愧是魔族之主。

“是你?”

我忒不知天高地厚地挺胸抬头,“是我,祈音君坐下十三弟子,紫陌。你待如何?”

“哼,坏了本君的兴致。”他随手将方脱下的黑袍随意披在身上,看了我半晌,忽然眼神一亮,“即是你扰了本君的兴致,你便负责好了。”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一边袖袍一挥将那悲戚女子扫下了床榻,一边就抓起我来往床上狠狠一摔,摔得我是眼冒金星。

“紫陌?倒是个好名字。没想到祈音座下还有如此姿色的美人儿,竟然没被暨弢杀了,倒也稀奇。”说着就甚激动地扑了上来。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会提到暨弢,但是当下的情形实在容不得我多想。我护着衣襟,一边想着幸好是穿回衣服才入的这虚空境,一边嚷道:“魔君脑子没坏掉吧?我是男人啊男人!”

他一边扯我衣服一边道:“男人又如何?你师父与暨弢也都是男人,不是处得很好?”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我不过一个三万多年修为的神君,对这位不晓得大我多少辈儿的魔族之主实在是无力自救,我的术法在他眼里也是个小儿科,仍由我如何努力也抵挡不了那双魔手,期间那美貌女子还举了个棍子欲从背后敲他,还没动手就被他挥退了,这么纠结半晌,终是被他把上衣扒了下来。

我当时叫救命叫的很欢畅,但是事后想想吧,其实我当时并不如何害怕,甚至有点好奇。因为我长到三万多岁,从未看过两个男人的春宫,却不知,会是何等的香艳…

当然,不管如何,想到我要被逼迫着在一个女子面前表演男男活春宫,还是十分悲切的。当禺疆覆上来开始亲我平坦□的胸膛时,我想,难道本神君守了三四万年的清白就要这样毁了?不晓得师父知道后会不会杀了禺疆给我报仇…

方一想到师父,耳边就忽然听得“啪”的一声巨响,眼前金色的帷幔瞬间如碎片般褪去,换成了迷迷茫茫的芦苇花,接着周身一凉,定睛一看,原是虚空幻境破灭了,我们仨都跌进了芦苇荡里。

“呼啦”一声,忽然出现的师父将我顺着宽大洁白的衣袖卷进了怀中,接着周身又一暖,是一件同样洁白的衣袍罩到了我的身上。

祈音白皙如玉的面容像是结了一层冰,眸中的怒火吱吱燃着,而抱着我的双臂又如往常一样轻柔温暖。

“魔君好兴致,竟敢到本尊的挽阳山脚下欺我徒儿,当我祈音是吃素的软脚猫吗?”

禺疆却只笑笑,浑不在意地穿好衣裳,“祈音神尊,不是本君不给你面子,怪只怪你这徒儿生的太美了,同样是一副妖媚勾人的容色,你们师徒二人倒很绝配么。”

“啪!”

禺疆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就风驰电掣般雷霆万钧地劈向了他。

他是如何躲过的我没看见,祈音如何再次出招的我也没看见。只听见天机凤凰剑震颤着劈开逆风化作夺命剑招的响动,眼前是祈音温暖宽厚的胸膛。

祈音抱着我也不知与禺疆斗了几个回合,河水在两股法力的冲击下翻着巨大的水浪,芦苇荡的芦花也被震得纷纷扬扬,像雪花般飘落下来,那唯美悠然的姿态与二人激烈狠绝的决斗真是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