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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回去看看!”云蕾一掠身,已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投入杏林馆门内。行迟忙也跟了进去。

院内格局早已改变。大厅轩峻阔大,一排排药架子似要接到屋顶上去。柜台前却立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伙计,独独不见那主仆二人的身影。

二人穿过大厅,转过几个回廊,但见佳木葱茏,奇花灼目,假山巍峨,怪石嶙峋,一条碎石小径隐约于花木之中,竟不知深深几许。

又穿过一个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便见一个院落,几块山石,数本芭蕉点缀其中,两边游廊相接,人行其上,丁冬做响,说不出的精致清雅。

云蕾二人万没想到一转身的工夫,这里的变化竟如此之大,行迟苦笑道:“如不是亲眼所见,愚兄还以为是进了海市蜃楼,这妖精果然好本事!”

云蕾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道:“道兄,我感觉我们可能是进入到那妖精的回忆幻影中了,看外面的景象,再看这里的变化,大概是瘟疫过后许久的样子。

行迟点了点头道:“道友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且再转转看。”

二人还未动身,忽听前面一所精舍被似有人在嘁嘁喳喳说话。只听一个较稚嫩的声音叹道:“主人,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嫁他了?唉,再修行上一百年,您便能飞升了,这一嫁人,这千年的修行可就全毁啦。”

只听一个清婉的声音轻轻叹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司马公子这样痴心,如不嫁他,我实在……实在是无以为报。”

云蕾二人对望一眼,这说话的二人正是那替百姓驱除瘟疫的主仆二人。难道她要嫁人了?云蕾再掩不住好奇,忙飞奔了进去。

但见这所精舍内陈设更见清雅,花梨木的案几,案上有数本医书,数个笔筒,案头供着一个汝窑青瓷花瓶,瓶内数枝菊花开得正艳。

那女大夫此时却是一身大红嫁衣,坐于案前,红红的嫁衣映着她那白玉般娇嫩的小脸,越发美艳不可方物。那童子立于她的身后,正为她绾长长的发丝。

那童子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司马公子倒真是深情,自打主人两年前为他治好了瘟病以后,他就像是粘在了这里,天天来报到做免费小伙计。嘻嘻,被我呼来唤去的,却也是毫不怨言。为主人修葺这里的房屋,亲自监工不说,还亲自动手,天天一身水一身泥的,还真难为了他这富家公子。”

那女子一对水眸中波光潋滟,叹道:“我们修道之人原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如想让这里富丽堂皇,我只要挥挥手便成的,只是,唉,看他那样热忱地跑前跑后,我却是怎样也不忍拒绝……”

那小童扑哧一笑:“主人之所以不忍拒绝,是因为也爱上了这位人间美男子了吧?嘻嘻,不然不会就这么舍弃了千年的修行,答应嫁给他这个凡人。主人的痴心也不比司马公子少呢。”

二人在这里谈谈笑笑,一阵锣鼓鞭炮声忽然自前院传了过来。那小童此时已为那女子绾好了青丝,笑道:“新郎倌来啦。”

那女子面上微微一红,那小童已将一块大红流苏盖在了她的头上。只听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碧苑,可收拾好了吗?”一个身穿喜服的青年公子走进门来。不出云蕾所料,这司马公子正是那一日来求医的兰衫美少年。此时他满面春风,愈发显得面容似珠玉般光润。望着这个名叫碧苑的女子,一对桃花般美丽的双眼里满是浓浓爱意。

那小童扑哧一笑,扶着碧苑起身,门外,一顶大红花轿已等在了那里……

云蕾二人也跟着走了出来,刚走几步,眼前景致忽然又是一变,巍峨高耸的楼台,假山,轩亭,奇花异草,竟似是来到了大户人家的后花园中。

二人此时已知眼前所见,都是那妖精所设的幻景,倒也见怪不怪。耳听花园深处一缕悠扬笛声传来。二人分花拂柳,循声找去。

前面有一池塘,塘中翠荷挤挤挨挨,几只粉红荷花凝露开放。在荷塘中央,有一小亭,四面游廊曲桥相接,那司马公子斜坐于小亭的栏杆之上。持笛横吹,清越欢快的笛声随风飘散。

那名叫碧苑的女子此时已是少妇装扮,手里居然抱着一个小小孩童。那孩童也就七八个月的样子,粉雕玉琢的一张苹果小脸,一对大眼睛又圆又亮,滴溜溜乱转,在母亲怀里牙牙学语,神气非常。

碧苑听一阵丈夫的笛声,再低头逗一会怀中的孩子,面上神情幸福而又恬淡。

“好温馨的画面!”云蕾看着这三口之家,由衷赞叹,面上露出一丝艳羡之色。行迟却冷笑道:“自古人妖相恋皆不得善终,他们又怎能例外?不然这蛇精也不会后来用流沙和干旱困住这座城了!我们且看后面的发展罢。”

他话音刚落,忽闻耳边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幽怨而又渺远。他大吃一惊,看了看周围,除了那边的三口之家,便就是自己和云蕾了。而云蕾也是满脸的诧异之色,那声叹息自然不是她发出来的。

他心中一动,大声叫道:“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快快给我滚出来!”然而四周风声细细,笛音袅袅,却不再闻半丝别的动静。也不曾有半个人影走出来。

第三十四章 妖精的母爱

他一皱眉,正要再说什么,忽听云蕾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兄,别叫了,这可能是碧苑搞得古怪,唉,现在看来,碧苑还是一个善良的妖精呢。后面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才令她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忽听半空中有人‘哧’地一声冷笑:“冷血无情?哈哈,人类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话声刚落,天空中霹雳一声响,忽然间就狂风大作,翻涌的乌云霎时遮满了整个天空。

再看周围的景致,深宅大院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野。不远处,有两道人影翻翻滚滚厮杀得正急。

狂风在呼啸,荒野上的一片绿树被风吹得几乎要贴到了地面,而那两道厮杀的影子却如灼目的闪电纠缠交错,在天地间纵横,带起电闪雷鸣,天地也似要颠倒过来。

云蕾凝目细看,不由呀了一声,原来这厮杀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正是那名叫碧苑的女子,而对手却是一个中年道士,身材略略有些发胖,前胸衣襟上绣着一个金剑图案,正是蜀山派的标志!

云蕾万没想到此时会碰到自己的同门,情不自禁地大叫:“您是哪位前辈?”那人对云蕾的呼唤却是恍如未闻,手指结了无数个符咒,指挥着一个白森森的圈子,和碧苑拼斗。

云蕾还欲再叫,行迟挥一挥手,苦笑道:“道友,你不要叫了,这也是幻影,他听不到的。嗯,这位前辈我倒认识。他是你蜀山派的玉明道长。”云蕾吃了一惊:“啊?他就是玉明三师叔?我听师父说他的法力仅次与玉虚师叔,却在两年前无故失踪,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还和这碧苑打起来了?”

不知为什么,云蕾对这碧苑甚有好感,见她和自己的师叔争斗,心里竟不知期盼哪个得胜为好。

此时,二人正斗得激烈,碧苑手一抬一放,便是大片的碧芒射出,这些碧芒个个只有寸许大小,前端分叉,尖利异常。密密麻麻呼啸而来,宛如天河倾泻,向玉明道长席卷而来。

玉明道长左手虚点,那圈子漾起一团光亮,似前似后,似左似右,他的身形突然变得迷朦起来,将那万千碧芒都挡在外面。只听丁丁冬冬的响声宛如繁弦密奏,千万个碧色小叉都撞在那圈子之上,瞬间化成了齑粉。

碧苑一声冷笑,手一扬,碧芒仿佛应手而起,化作实物一般向玉明道长包裹而去。大片闪光的小叉织成了一张网的形状,将玉明道长网在了网中央,玉明道长面色一变,手指急划,那白森森的圈子瞬间往下一劈。骤然间仿佛一道极强的闪电裂开,刹那空间也仿佛起了某中震动,空气水波一样荡漾起来。玉明道长全身衣袂鼓荡,人虽然未动,但全身的劲力却如龙卷风一样盘旋,似乎随时都要击出。

碧苑一身淡碧的衣衫蝴蝶般飘起,身形飘忽,身上点点碧光不住飘散,宛如飞天洒下了无尽的花雨,而这花雨点点却是要人命的!玉明道长在这一团碧芒之中左冲又突,额上已渐渐沁出汗来,手脚渐慢,那圈子幻成的保护圈也越缩越小,明显落了下风。

云蕾虽然明知此时所见,不过是过往幻影,却也忍不住替自己的师叔焦急起来。暗道:“我这师叔两年前就已失踪,莫非就是死在这碧苑手中了吗?”

她这里正有些焦急,忽听远处有人高呼道:“娘子,娘子,是你在这里吗?”人影一闪,一个兰色身影飞奔而来,转瞬来到跟前,云蕾定睛一看,不由啊了一声,原来来人正是碧苑的丈夫,那位司马公子。

此时这司马公子跑的全身是汗,左手臂弯之中还抱了一个周岁模样的婴儿。这司马公子不知是急得疯了,还是奔行过急,收脚不住,竟一头冲着玉明道长撞了过去!玉明道长此时正被碧苑杀得手忙脚乱,一见司马公子奔来,不由大喜,他的身形是何等的迅疾,司马公子但觉手上一轻,手中的婴儿已被玉明道长劈手夺了过去!

恰好碧苑的碧色小叉流星般朝玉明道长卷到,玉明道长一声冷笑,竟柃着那孩子风车般一轮!朝那碧色的叉网迎了上去!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云蕾眼见那孩子就要不幸,不由失声惊呼!忽听一声尖叫,一团碧影一闪,竟挡在了那孩子的前面,那万千碧色小叉已全数钉入那碧色人影体内!

原来碧苑十万个也没想到丈夫会在此时奔来,更没想到孩子会在瞬间被人夺去,这时她要撤回兵器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她竟奋不顾身跃到了孩子前面,用娇怯怯的身子硬生生地挡住了自己的夺魂兵器!

玉明道长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一击成功,不由大喜,白森森的圈子一闪,朝着碧苑后背猛地一砸,碧苑先受了自己的夺魂叉在前,如何能抵挡得住这玄门法宝的重砸,一个身子纸鹞般飞了出去,直摔出五丈多远。激的地上的尘土飞起多高。

云蕾在旁边只看得目瞪口呆,自己的师叔虽然赢了,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师叔,心里只闪出两个字:“卑鄙!”再看看倒地的碧苑,见碧苑面色苍白如纸,嘴角的鲜血小溪般流了下来。她却恍如未觉,一双美目紧紧盯住自己的孩子,见那孩子虽然在玉明道长手中哇哇大哭,却是手舞足蹈,一幅活力充沛的样子,不似受了什么伤害,她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喘息着道:“不……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玉明道长冷冷地道:“妖孽!凭你也配和我讲什么条件?!”碧苑一咬牙,忽然一跳而起,双手结了无数符咒,一道碧荧荧的光芒在她周身环绕,只听她冷冷地道:“臭道士!你如伤害我孩儿一根毫毛,我便拼了性命,也要你陪葬!”纤手信手一指,一道碧芒闪过,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尘土飞扬,玉明道长身后的一个山丘已被炸为一片平地!玉明道长万没想到眼前这女子受了如此重的伤还有如此功力,面色不由一变,道:“妖孽,我要收服的是你,你的孩子却是人类,只要你乖乖就范,贫道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的。”

碧苑面上神色忽阴忽晴,显然内心天人交战甚剧,她看了看玉明道长手中的孩子,那孩子正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浑不知母亲正是生死关头,见母亲向他望来,竟然咯咯一笑,张着两只小手,小嘴里呀呀叫道:“娘亲,抱抱。”

碧苑面色一变,幽幽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要我乖乖就擒也可以,请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的丈夫。”

玉明道长微皱了一下眉头,哈哈一笑道:“好!你先把自己的琵琶骨废了,贫道就把你的孩子还给他的父亲。不然,嘿嘿,可休怪贫道不客气!”

碧苑一咬牙,道:“好!臭道士,你可要说话算话!”当下更不迟疑,双手抬起,交错击在自己左右双肩上,但听啪啪两声脆响,碧苑两侧的琵琶骨已碎!

琵琶骨即碎,碧苑一身的功力也化为无有。玉明道长哈哈大笑,对旁边吓得脸色煞白的司马公子道:“司马公子,幸而你醒悟的早,贫道且让你看看你这如意夫人的原形!”手一抖,那白森森的圈子已套在碧苑腰间,他念动咒语,那圈子忽然发出炽白光亮,宛如升起了一个小太阳,碧苑一声惨叫,一道碧光闪过,一条数丈长的碧蛇现出形来。这条蛇色碧如翡翠,两只眼睛却黑如玛瑙,那白森森的圈子就箍在它的七寸之处,随着玉明道长咒语的诵念,那圈子越箍越紧,箍得那条碧蛇的身子不断抖动。

碧苑甫一现形,那一直呆在一旁的司马公子便一声骇叫,接连退后几步,不觉掩住了眼睛。玉明道长微微一笑,又看了看那条碧蛇,那条碧蛇虽然被那圈子箍得痛苦异常,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却紧紧盯住那小小婴儿,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第三十五章 把孩子扔进湖中!

云蕾看了那条蛇的神色,心中一阵疼痛,早已忘了这只不过是碧苑所设的幻景,大叫一声,就欲冲上前去。她刚刚冲了几步,天空中忽然又是一阵震动。眼前的景致又变了一个样子。

此时二人所处却是一个高台之上。高台上竖立着一个高杆,碧苑披头散发地被绑在了高杆之上。捆绑她的是一根牛筋模样的东西,却要比牛筋还有柔韧的多,紧紧地勒进碧苑的身体里,让她丝毫也动弹不得。她的身下堆满了干柴,两个村民模样的人手举火把站在两旁。

这高台三面临水,没有水的那一面挤满了愤激的民众,人声鼎沸,几乎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云蕾初时还以为这些人是为碧苑抱不平而请愿。谁料她细细一听,这些人虽然所喊不尽相同,但却都是一些诅咒,和辱骂的词语,大部分人是在大叫:“烧死她!烧死这作孽的妖孽!为死难的病者报仇!”更有甚者,将随身所带的鸡蛋,石头等物投在碧苑身上。

云蕾又是生气又是疑惑,道:“道兄,这些人是怎么啦?碧苑虽然是个妖精,但她毕竟是救了全城的人啊,这些人怎么会这样恩将仇报起来了?”

行迟苦笑道:“看他们的表现……大概这些愚民见碧苑是条蛇精,便以为那场瘟疫是她散布的了。”

云蕾怒道:“这些人未免太也不知好歹了些!”再看绑在柱子上的碧苑,见她面色惨然,双目微闭,似已认命。

蓝衫一闪,玉明道长飘飘飞上高台,他身形灵动,逍遥似神仙,此城的人似乎对他甚为敬畏,不自禁全跪了下来。玉明道长挥了挥手,嘈杂的会场刹时寂然无声。

玉明道长的面上满是沉痛之色,缓缓地道:“贫道出外云游了仅仅三年,没想到就被这妖物钻了空子,造下了这无边孽债,好多百姓因此丧生,贫道心中也是好生难过,天幸邪不胜正,今日终于将这妖物降伏,为弘扬正气,贫道决意将这妖物处于焚刑,诸位可有异议?”

台下百姓轰然叫好,玉明道长面上不由现出一丝笑容,他看着碧苑道:“如今你还有何话讲?”

碧苑一声冷笑,淡淡地道:“原来所谓正道人士,功夫虽未见多好,栽赃陷害,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漂亮!我这妖物可是真正领教了,人类愚昧以至如此,我也实在无话可讲,只愿你能履行你的诺言,放过我的丈夫和孩子。”

玉明哼了一声道:“司马公子本是良善之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会为难与他?至于你的孩子嘛……”他一句话尚没有说完,忽听台下有人叫道:“道长,道长,在下有话要说。”

兰影一闪,司马公子忽然纵上台来,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怀里尚抱着那小小的婴儿,碧苑虽然此时已绝生念,但看到挚爱的丈夫跳上台来,心中还是没来由的一热,叹道:“郎君,你不要为我求情啦,这贼道士是不会答应你的。”

玉明道长也一皱眉头,道:“司马公子,你真的要为这妖孽求情?”司马公子看了看绑在柱子上的昔日爱妻,目中闪过一丝不忍,颤声道:“碧苑,你……你实在不该降下瘟疫来害人的。如今,我……我也救不了你……”

碧苑呆了一呆,娇靥一白,瞬间又转为通红,她睁圆了双目,颤声道:“怎么?郎君,连你也不相信我?连你也认为那场瘟疫是我散发的?!”

司马公子面上一红,不敢抬头看妻子的眼睛,呐呐地道:“你本来是个妖物,如何会做好事?我……我被你瞒骗的好苦!”

碧苑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呆怔了片刻,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哈哈,是啊,我是个妖物,为何会行善心救你们这起瞎了眼的人类?!哈哈,居然还爱上了一个白痴!我也瞎了眼啊!哈哈哈哈!”她狂笑不已,只激得地上沙飞石走,司马公子怀中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碧苑听到儿子的哭声,面色一变,笑声嘎然停止,一对妙目盯在儿子的面上,两颗大大的泪珠忽然滚落下来。惨然道:“我落得如此下场原也怪不得别人,只怪我当初瞎了眼睛!只求你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把孩子平安养大……”

司马公子微微一呆,看了看碧苑,又看了怀中的孩子,忽然一咬牙,道:“你……你是个蛇精,这孩子……这孩子也不是纯正的人类,我……我不能留下他。”

碧苑面色惨变,颤声道:“你……你,虎毒尚不食儿!你难道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玉明道长似乎也有些意外,温言道:“司马公子,令郎虽然是蛇妖所生,身上却是没有妖气的,如果要留下他却也无妨的。”

司马公子垂首不敢看碧苑的神色,语气却是无比坚决:“他毕竟是蛇妖所生,现在没有妖气,难保以后会不会变身,家母,家父交代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要此子……”将那孩子强行塞到玉明道长手中,转身跳下台去。

玉明道长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手中的孩子,那孩子尚不知已大难临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玉明道长,忽然咯咯一笑,颊上酒涡隐现,小脸生春。看得玉明道长心中大大不忍起来。

碧苑面色惨白,一对美目中几乎冒出火来,她不顾生死地拼命挣扎,身上的牛筋绳索紧紧勒进她的皮肉之内,将她的身子似乎要勒成了数段,她却似浑然不觉,颤声叫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台下围观的民众却大声鼓噪起来,纷纷叫道:

“司马公子大义灭亲,果然是好样的!”

“这个孩子是妖孽所生,只怕长大以后也是一个妖孽,危害乡里,道长万万不可心慈手软。”

“道长,不要犹豫了,快下手吧。”

纷纷嚷嚷,却都是要求处死这无辜孩童的话。

云蕾在旁只看得怒气满胸,忍不住骂道:“这司马公子真不是东西!畜生不如,这起愚民也着实可恶!玉明师叔不会真的杀了这孩子了吧?”

玉明道长看看台下鼓噪的人群,再看看手中天真无邪的孩童,不觉沉吟起来。

碧苑此时已状如疯狂,尖声叫道:“道长,你曾答应不伤害我的孩子的,你不要言而无信!你如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发誓要让这全城的人陪葬!”

玉明道长眉峰一皱,冷冷地道:“我只是答应你把孩子还给你的丈夫,现在是你的丈夫不要他了,这可不能怪我不守信用。”转头看了看台下那荡漾的湖水,似有了一个决定,道:“是死是活,且看这孩子的造化罢!”

手一扬,那孩子忽然就被抛了出去,落处正是那烟波浩淼的大湖!云蕾直吓的魂飞魄散,一声大叫,不顾一切地跃起来,伸手就去接那可怜的孩子,她的身子快如闪电,又正在那孩子的下方,满拟能将孩子接入怀中,不料,眼前一花,那孩子扎手舞脚的,已穿过她的手掌,扑通一声落入了那湖水之中!

第三十六章 杀夫

云蕾呆了一呆,方才醒起这些都不过是幻影,自己眼见悲剧发生,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落入湖水,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汹涌而出。这孩子只有一周岁大,这般抛入湖中,哪里还有活路?

耳闻一声尖叫,那声音凄厉而又嘶哑,就像一把利刃直刺入人的心脏,在里面翻腾着,搅动着……功力如行迟这般深厚者,也不自禁皱紧了眉头,暗暗运功抵抗。再看台下的百姓,一个个全都用手掩住了耳朵,面上现出痛苦之色。

这叫声正是碧苑发出来的。她眼见自己的孩子落水,一双墨玉般的瞳仁忽然转为血红,泪水和着血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转瞬被怒火烧干。她怒视着玉明道长,嘶声叫道:“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和你甘休的!”又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众人,恨恨地道:“我就是死了变鬼,也要你们这起愚人陪葬!”她的声音尖利而又嘶哑,充满了无限怨毒!

云蕾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几欲要放声大叫。玉明道长面上竟也现出一丝慌乱,冲着那两个手举火把的百姓挥了挥手:“点火,快快点火!”

那两个百姓也吓得脸色煞白,闻言慌忙将火把投进碧苑脚下的干柴之中。那些干柴原是极干燥之物。一遇火把,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云蕾闭了眼睛不忍再看,泪水却顺着眼角汩汩流下。行迟也叹道:“你这位玉明师叔的确做的过分了些……再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眼见熊熊烈焰要将碧苑吞没,忽听湖中呼啦一声大响,一排水浪呼啸着冲上了高台,转瞬将那烈火扑灭。水浪中还裹胁着一团人影。

云蕾眼尖,失声叫道:“啊,是碧苑身边的那个童子!咦,他的手里……他的手里还抱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得救了!这可谢天谢地!”

玉明道长却是大吃一惊,手一挥,一道无形剑气激射而出,斥道:“何方妖孽,找死!”那童子竟对那道剑气不避不闪,那道剑气正击在他的后心,他口一张竟喷出了一道白色血液,他的身子却借着那剑气之力直冲到碧苑跟前,只听他大叫道:“主人!我已经不成了!为了小主人,快现原形吃了我!”

碧苑正闭目待死,闻言双目霍地睁开,她看了一眼那童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颤声道:“谢谢你!我会为你报仇!”身子猛地一伸,一道碧光闪过,她已现出了碧蛇原形,足有吊桶粗细,巨口一张,已将那童子吸入口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了,竟不知作何反应。玉明道长似乎也是满腹疑惑,不明白这主仆二人在搞什么玄虚。他呆了一呆,忽然明白过来,大叫道:“不好!这童子是万年参精!”手指连点,数道剑气向那条碧蛇斩去。

然而一切都已晚了!只听霹雳一声巨响,一道碧光闪过,那高台瞬间坍塌,那条碧蛇飞舞空中,竟已重获自由!

云蕾凝目细看,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气,但见那条碧蛇身上的碧鳞亮如琉璃,伤痕一丝也无,一对眼睛却红如天边的夕阳,无限怨毒地望着脚下的芸芸众生,接着它巨口一张,一团青冥冥的光团飞出,光团中正是那小小的婴儿。那光团缓缓落在地上,那孩子竟是毫发无伤,只是似乎受的惊吓不小,手舞足蹈,哇哇哭得正欢。

玉明道长一声大叫:“快抢孩子!用孩子牵制这个妖孽!”他正欲纵身向前,眼前碧光一闪,那条碧蛇已拦在他的跟前。只听它冷冷地道:“臭道士!你的死期到了!”它吃下那童子之后,旧伤不但已在瞬间痊愈,功力更是不知提高了多少。身子一转一侧间,口中已喷出数道碧浪,向玉明道长兜头袭来。

玉明道长哪敢怠慢,祭起护身法宝,一道白光闪过,那白森森的圈子已幻成一个光幢,将他护在里面。那些碧浪撞在这光幢之上,虽然不能撞入光幢之中,却被光幢激得朝四周飞射。

耳闻惨叫声四起,好多来不及逃走的民众被那碧色的汁液射中,竟冒出一团一团的黄烟,瞬间腐烂成一具具白骨。这碧色的汁液竟含有巨毒!

玉明道长面上终于现出惊悸之色,大变之下再也来不及细想,双手做势,那白森森的圈子在空中疾转,耀眼的白光向那条碧蛇绕去。

那条碧蛇一声长嘶,硕大的尾巴猛地一甩,湖水猛地沸腾起来,刹那间掀起一排直有数丈之高,宽达数十丈的水墙,铺天盖地而来,滔天巨浪带着肆虐的狂风,朝着地上四散奔逃的人群猛拍而下!

但听哭爹喊娘声不绝与耳,轰隆狂涌的滔天巨浪已将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群尽数淹没。玉明道长只吓得颜色更变,这时再也顾不上别的。炽白的光芒再次泛起,玉明道长附身其上,亡命而逃,冲天而起!他刚刚冲起十丈来高,猛然瞄见滔天巨浪之中,碧影一闪,那条碧蛇巨大的蛇尾如山一样猛拍而来,那碧色所过之处,水花激射,沙石飞窜,声势无匹!

玉明道长再躲不及,被那碧色蛇尾拍了个正着!他一声惨叫,血花飞激中,他整个人忽然四分五裂,化做无数尸块落入湖水之中。

云蕾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一颗心卜卜乱跳,叹道:“怪道玉明师叔失踪两年不见踪影,原来是殁于这里。”行迟道:“你这师叔行事未免有些过分了些,他除魔卫道本无可厚非,但他实在不该杀那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今不幸丧生,也是天数使然。”

云蕾心中甚是郁闷,她无意中抬头一看,忽见万顷碧波之中,一个兰色人影忽然冒出头来,这人武功甚高,施展登萍渡水的上乘轻功逃到了岸上,云蕾啊地一声,叫道:“咦,是那位司马公子!”

那条碧蛇似也看见,,身子一个盘旋,已追上那司马公子。那司马公子听到身后的风声,回来一看,眼前所见是一对大如灯笼,血红的眼珠,只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跪倒在地,哭道:“娘子,我知道错啦,饶命啊!”

那条碧蛇一声狂笑,忽发人言:“哈哈,你现在知道错啦?!不是‘大义凛然’‘杀妻灭子’的时候了?”

司马公子磕头如捣蒜,连连道:“娘子,你的心肠是最柔慈的,就饶了为夫这一回吧?都怪那玉明牛鼻子妖言惑众,是他前些日子回来,见了我以后就说我身上有妖气,又用法术幻出你的原形,不巧为父母撞见,他们心中害怕,立逼着我和你断绝夫妻情分,又跪求玉明牛鼻子收了你,还地方一个清净……”

那条碧蛇似乎一呆,冷冷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么说,昨天我和玉明牛鼻子争斗,你忽然抱着孩子撞来,也是故意的了?”

司马公子听它声音里满是杀意,吓得叫道:“这……这不怪我,是……是父母他们藏在暗处,见玉明牛鼻子眼看要不敌,立逼着我出来的……”

那碧蛇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哈哈!果然是如此!陷害自己的妻子,抛弃自己的儿子,这就是我放弃了千年修行,一心跟随的丈夫!!碧苑,你真是瞎了眼啊!哈哈哈哈!”狂笑声如轰隆的响雷,在天地间激荡。

忽然它笑声一收,口一张,喷出一道碧浪,司马公子躲闪不及,被兜头喷个正着!啊地一声惨叫,瞬间化成一具白骨!

第三十七章 要死了吗?

那碧蛇身子一个盘旋,扶摇直上天空,一道霹雳闪过,它的身子忽然又涨大了数十倍,只听它怨毒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耗费了数百年的功力救了你们这起愚蠢的人类,没想到竟落了这么个下场!哼,你们要用水淹死我的孩子,你们这起恩将仇报的人类不配拥有水源,我要让这里变成沙漠,让你们活活渴死!”

它巨口一张,湖水忽然像倒挂的龙卷,纷纷向它口中涌去!不出半个时辰,一个大湖的湖水全部涌入它的口中,露出干涸的河床。

它那巨大的头颅摆了一摆,湖水忽然变成茫茫黄沙,封堵了这座城的所有出路……

云蕾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幕人间惨剧的上演,心中竟不知做何滋味,半晌方道:“原来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由来!碧苑之所以如此做,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对她不起,这也怪不得她……”

行迟一皱眉道:“人妖相恋本就该遭天谴的。道友如此说,便就是入了魔了。”

云蕾诧道:“为什么人妖相恋会遭天谴?这妖精也是生灵啊?她也有七情六欲的。”

行迟道:“道友你真是太天真啦,妖精毕竟是六道中的畜类,而人却是万灵之首,妖与人相恋本就有违天意……”

云蕾心中一窒,忽然问道:“那仙和魔呢?仙和魔如果相恋又会怎样?”

行迟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仙和魔那就更加不可能啦,自开天辟地以来,仙和魔就势同水火,我们修仙门人历来就把除魔卫道视为己任,如何能和魔物相恋?道友问这句话好生奇怪。”

云蕾心中忽然好生郁闷,她张了张嘴,正欲再说什么,忽听远处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人类好了不起吗?哼,只怕最卑鄙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仙’吧?!”

话音甫落,一个绿衣女子现出身来,皓齿星眸,风娇水媚 ;,正是那蛇精碧苑。

这是幻境,还是真人?云蕾有一霎那的恍惚。

她怀中一直安静的青猁却忽然跳下地来,一身光滑的青色皮毛根根竖起,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眸转为红色,怒视着碧苑,嘴里呼呼有声。

一缕淡淡的幽香随风传来,这幽香似兰似麝,中人欲醉。

“她是真的!道友小心!”行迟面色一变,手一招,紫光一闪,一柄紫气闪烁的弯刀出现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