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不是…”宁珞欲言又止。

秦湘兰诧异地道:“怎么?她对你说三道四了?”

“那她倒也不敢,我只是觉得,她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宁珞委婉地道。

秦湘兰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片刻:“难道说…过年前因为那红包的事情,她心里还在记恨着了?”

按照惯例,过年主人都是要给下人红包的,秦湘兰给老夫人拜年的时候,也封了好几个红包,只是给钱嬷嬷的时候拿错了,给了个小的,当时没发现,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发完红包才发现不对,她也不知道谁给错了,只好将错就错,哪知道钱嬷嬷回去和童嬷嬷对了对,当即发现不对,和底下的人含沙射影地说了几句,第二天就传到了秦湘兰的耳朵里,秦湘兰心里气闷,却也不愿得罪老夫人跟前的人,暗中让人重新封了一个给她,这件事才算是过去了。

原来根结在这里。

宁珞心中雪亮,祖母原本就不喜母亲,这老奴再在其中挑唆撺掇,事情才会弄到最后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愿母亲担忧,微笑着道:“原来是这等小事,我明白了,娘,这事你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母女俩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二婶娘过来了。

“呦,这可正好了,珞儿也在,”二婶娘满面笑容,一把拉着宁珞的手拍了拍,“在别院养了两日,珞儿越发水灵了。”

二婶娘姓成,是京城里一个五品小官之女,门第不高,二爷纳了两房小妾,娘家又偏生一堆兄弟姐妹,时常要来打秋风,宁成氏便时不时地捉襟见肘、焦头烂额。秦湘兰出手大方,偶尔便不着痕迹地帮衬一二,再加上两人都不被老夫人所喜,颇有点同病相怜,平日里倒也能说上两句话。

上次宁珞摔下马车后,宁成氏憋了一阵没现身,今日不知怎的又想起来串门。

宁珞见了礼:“二婶娘过奖了,七姐姐还好吗?”

宁成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她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想些什么也不和我说,可愁死我了。”

“七姐姐爱多想,我得空了便去看她,”宁珞轻叹了一声,“二婶娘,你平日里也多劝劝她,让她宽宽心,祖母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宁成氏慌忙道:“那是,萱儿明白的,她祖母教训的对。”

秦湘兰看着宁珞后脑处的伤口,眉头轻皱:“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患,珞儿,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万万不能忍着,要告诉我们。”

宁成氏的眼神滞了滞,小心翼翼地道:“弟妹担心的是,这京城我熟,同济堂有个神医我认识,改日请他过来替珞儿把个脉。”

“二婶娘客气了,”宁珞浅笑着道,“不必麻烦,我已经好了。”

“一点也不麻烦,也是我家萱儿不小心,应当的,”宁成氏热忱地道,“那个神医的二表姐是我大伯的堂妹,他娶了前面胡同一个衙门主簿的女儿,这门亲事就是我那表姨的妯娌撮合的。”

宁珞听着这七弯八绕的关系晕了晕。

“说起我那表姨的妯娌,她可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媒婆,好几个王府千金的媒都是她保的,”宁成氏的语气略带得意,“弟妹你知道吗?那个御史王夫人家的二闺女为什么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

“为什么?”秦湘兰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

“她心里有人了,”宁成氏压低了声音道,“还托辞说是想去道观清修两年积福。”

宁成氏一说起八卦就眉飞色舞,她在京城土生土长,亲戚也多,好些秘辛也都略知一二,平日里总喜欢拉着秦湘兰扯东扯西。

宁珞听了心中顿时一动:“二婶娘的消息好生灵通。”

宁成氏矜持地笑了笑:“旁人说着,我就那么一听。”

“我前日去了太清观,见到了一位女道长,还很年轻水灵呢,看上去和小姑姑一般大,真是奇怪,怎么就出了家呢?”宁珞不动声色地问道。

宁成氏想了想,恍然大悟:“那是安国公家的那位吧?原本都以为她只是去清修几年,哪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安国公家的老夫人都哭了好几回了,说是这孙女儿不还俗嫁人,她死都不闭眼。”

“我看她仙风道骨,定是道心坚硬,安国公老夫人可能要失望了。”宁珞饶有兴趣地道。

“那可不见得,”宁成氏压低声音道,“我听我那表姨的妯娌说,京城的媒婆暗中都得了信了,要是她们能保成了媒,安国公府里出这个数。”

她伸出了五个手指在宁珞面前晃了晃。

“五百两?”宁珞猜道。

“五千两。”宁成氏的眼中露出羡慕之色。

的确是大手笔,这五千两能让一个中户人家不愁吃喝过上一辈子。

宁珞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好啊,钱嬷嬷,原来这症结是在这里,这次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景昀:珞儿我想你了,我要换掉那个喝醋的作者菌。

宁珞:╭(╯^╰)╮妹子们都说要我换掉你。

景昀:谁敢!站出来我们到里面说话!

感谢土豪444扔了1个地雷,扑倒么么哒~~

第12章

出了秦湘兰的院落,宁珞一路去了老夫人的荣安苑,钱嬷嬷也才到了没多久,一见到宁珞有些纳闷:“九姑娘怎么也回来了?”

宁珞脸上略带萎靡之色,有气无力地道:“钱嬷嬷走了以后,我觉得身上有些不舒坦,左思右想还是回来稳妥。”

老夫人顿时一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病了?钱嬷嬷你怎么在伺候的?”

“不关嬷嬷的事,”宁珞慌忙道,“嬷嬷在外面忙前忙后的,也辛苦得很。”

老夫人瞥了钱嬷嬷一眼,显然有些不满:“什么事能有照顾珞儿要紧?”

钱嬷嬷只得请罪:“是我疏忽了,想必是山里冷,忘了叮嘱九姑娘多披件衣服了。”

宁珞歉然道:“我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任性外出,让祖母挂心了,幸好去太清观得见了清虚道长,总算不虚此行。清虚道长仙风道骨,受他点拨珞儿得益匪浅。”

老夫人顿时一喜:“珞儿见了观主了?那可真是有福气,我也只是在十年前才和观主有一面之缘。”

宁珞示意紫晶将一尊元始天尊白玉像呈了上来,笑嘻嘻地依偎在了祖母身旁:“这是珞儿为祖母请来的,清虚道长说我道缘深厚,以后我常伴祖母膝下,祖母定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喜笑颜开,亲手接过了玉像:“我的乖孙女儿就是嘴甜,这片心意我收下了,以后你给祖母好好的,你们好了,我才能安生。”

宁珞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只是眉宇间的疲色依然,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轻咳了起来,唬得老夫人立刻便让她回去好生歇息。

前脚宁珞刚回了听云轩,后脚大夫便到了,宁珞原本就是装的,大夫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是例行叮嘱了几句,开了个安神补身的方子便告辞了。

宁珞将自己关在院中呆了两日,屋里的几个奴婢成日里煎药,弄得整个院子里都是一股子药香,旁人走过便能闻到,秦湘兰和宁臻川见她好端端地又病了起来,却又查不出病症,只是每日人仄仄的,心里着实担忧。

到了第三日下午,连宁珞觉得自己都快被闷坏了,绿松一溜儿地跑进来,小声道:“姑娘,太清观果然来了两位道姑,正在往荣安苑走呢。”

宁珞精神一振,立刻从床上起来:“爹那里呢?找人绊住他了吗?”

“宁德拿了姑娘写的的那张纸去找三爷了,”绿松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撒谎耍心眼,不免有些紧张,“姑娘,儆猴未奏效,到底是什么吃食?”

“白斩鸡,爹一定以为是我小孩子心性在和他玩猜谜,城北的归云居最擅长野味,这一来一去最起码要花上一个时辰,”宁珞的面色一肃,“走,我们先去祖母那里。”

荣安苑的前厅,老夫人、大夫人和清和真人、秋水道长二人相谈正欢,两位道长都穿得很是正式,道冠高高扎起,宽袖窄袍,清和真人手执一柄拂尘,坐在下手,秋水道长侍立在一旁,她也只不过二十多岁,因为长年清修的缘故,她的皮肤特别白皙,玲珑的身段被裹在道袍中,有种禁欲而神秘的美感。

大陈素来推崇道教,女道士深受尊敬,常有世家小姐到道观清修几年后又还俗,但像这秋水道长一般出家十余年的甚是少见。

若不是这事情出在自家父亲身上,宁珞说不得还会赞上一句天降姻缘,可如今,这件事可以说是宁国公府衰败的起源,宁珞是万万不能让它成的。

一进院门,宁珞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泪水凝聚,一头就朝着老夫人扑了过去。

老夫人被唬了一跳,抱住了宁珞一叠声地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的乖孙女了不成?”

“祖母…我做了个噩梦…”宁珞哽咽着道。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哎呦你这孩子,做梦而已,都是假的,别怕了,都让道长们看笑话了。”

宁珞抹了一把眼泪,好像这才看到了两位道长,呐呐地上前见礼:“这…这是太清观的道长吗?”

“贫道正是。”清和真人应了一声,她已经年过不惑,眉目慈和,称赞了宁珞几句,一旁秋水道长却只是微微颔首,想来是上回对宁珞的印象太差了。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太痛快,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有些护短,特别是自己最心疼的孙女儿,总觉得是千般好百般爱,见不得别人瞧不上宁珞。她这些年都没能让儿子松口纳妾,原本快要断了这个念想,这阵子听钱嬷嬷夸赞得那秋水道长如何得好,又瞅着她家世好门第高,这才又动了心思。

现在瞧这秋水道长清高傲气,老夫人不免兴趣寡淡了些,可一想到三儿媳妇那付让她极度不喜的做派,却又不甘心。

只是既然请了来,总要好生招待,老夫人和清和真人聊了一会儿,心里琢磨着怎么先把宁珞支开:要替儿子找个妾室,总不能让孙女儿在跟前瞧着吧。

还没等她想出个什么理由来,钱嬷嬷急匆匆地进来了,附在老夫人的耳旁道:“三爷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奴婢守在门口好一会儿也没见他人影,不如奴婢到官署去瞧瞧?”

“胡说。”老夫人压低声音斥道,“这等小事去官署打扰,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且等着就是。”

钱嬷嬷讪讪地退了出去。

“宁大人莫不是有要务?”清和真人笑道,“不急,左右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候着就是。”

秋水道长却没有师傅那付好涵养了,她还不知自己被家人和宁府算计,只当是宁府请她们师徒俩过来叙旧兼看风水运势,眼看着过了约好的时辰,宁臻川却依然人影全无,她心里愈发嫌弃起这家人来。

“师傅,明日观主要主持道场,妙玉殿也要到场。”她悄声提醒道。

清和真人沉吟了片刻道:“无妨,明日一早赶回也无大碍。”

“多谢真人,”老夫人顺势道,“那不如请真人移步珍馐阁,我略备了薄酒,请真人先行用膳。”

老夫人站起来刚要走,袖子却被人紧紧地拽住了,她回头一看,只见宁珞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煞白,眼中透着几分惊惧。

“祖母…”宁珞连连摇头,眼中泪水隐隐浮现,一双手用力得骨节发白。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几乎以为宁珞知道了什么,不免有些心虚,朝着一旁的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大夫人见势立刻引着人先走了。

眼看着那两位女道长没了身影,宁珞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祖母,珞儿害怕…那个梦…梦见了圣人…”

老夫人大惊失色:“珞儿莫哭,这是怎么了?快和祖母说,正好真人在,请她解一解梦便好了,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

宁珞原本只是想吓吓祖母,可这哭着哭着,前世家中几近悲惨的下场在脑中掠过,这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老夫人搂着宁珞一阵安慰,又让旁边伺候着的人都退了出去,眼看着厅里只剩下了祖孙二人,宁珞终于一边抽噎一边开了口:“祖母,圣人在梦里对我疾言厉色,问我为何要对圣人不敬?说我若是再执迷不悟,今后便要将我的道缘收回,不仅我会命薄无福,全家人也会…”

宁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这…你是做了何事惹怒了圣人?”

“我也不知道,”宁珞哭着道,“前几日我去太清观时,清虚道长还赞我道缘深厚,可一眨眼怎么就变了?祖母…会不会和今日来的两位道长有关?”

宁老夫人顿时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说…是因为秋水道长一事惹怒了圣人?只是女道长还俗嫁人在大陈常见得很,为何会让圣人震怒?

“圣人还说…说…”宁珞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快说,”宁老夫人催促道,“这不是儿戏,万万不可隐瞒。”

“说…刁仆欺主…府里的奴仆都听话得很,没人欺负我,”宁珞一脸茫然,“近的也只是钱嬷嬷着急从别庄赶回宁府,她有急事我也允了的,圣人连这也会不高兴吗?”

“刁仆欺主…钱嬷嬷…”宁老夫人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一丝怀疑在脑中一闪而过。

宁珞不再说话了,只是拉着宁老夫人的衣袖低声啜泣着。

“好了珞儿,”宁老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听祖母的话,别哭了,我心里有数了,你现在就去府外找你爹去,等用过了晚膳再回来。”

黄昏初上,天边一团一团的晚霞红似流火,宁珞坐在马车里,从车窗探头欣赏着美景,一路朝着归云居疾驰而去。

马车有点颠簸,却不妨碍她此时的好心情,祖母已经松口,想必秋水道长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宁臻川,也不会再有纳入宁国公府的那一天。

归云居的位置稍显偏僻,在城北北孤山的附近,说起来,这北孤山倒也算是一处名胜,前朝名将洛北川曾力拒乌桓入侵,在北孤山拼至最后一人,和幼帝一起以身殉国,高祖建国大陈之后,对前朝名将一一追赏,并特为洛北川在北孤山顶建了一个衣冠冢供人凭吊、至此之后,这里便成了在武将心目中的圣地。

宁珞却并不喜欢这里,一来是因为宁珩十分推崇洛北川,而他的结局也和洛北川有异曲同工之处,二来是因为前世临死前,于安说景昀便是在这里被杨彦设伏所害。

正值晚膳时分,归云居门前倒是车水马龙,宁珞在车里一眼便瞧见了宁臻川,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素来温文的脸上带着隐忍的愠怒,正和一个人在争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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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和宁臻川争执的,正是景昀。

此时的景昀还未入仕,只不过因为受宠于御前,文帝特赐了一个“御前常伴”的称号,可以凭腰牌随意出入宫廷;而宁臻川浸润官场多年,现已经官居正三品中书令,在朝中如日中天。

一个少年成名,锋芒毕露;一个身居高位,光风霁月,两人对面而立,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要说争执也不尽然,景昀只是默然站在宁臻川的面前,一语不发,只是他比宁臻川高了半头,英挺的身姿在猎猎的衣袂中呼之欲出,眼神肃然,薄唇紧抿,反倒显得他占了上风。

宁臻川很少有这样动气的时候,更何况是对着景昀。宁珞心里一急,几步便到了他们面前:“我还以为爹爹变笨了,猜不到我的小把戏,原来是在这里碰上景大哥了。”

宁臻川一见女儿,怒容立敛:“白斩鸡已经让厨师在里面做了,珞儿怎的这般嘴馋,等一会儿也等不住吗?”

“怎么会,”宁珞娇声道,“是珞儿惦记父亲才过来瞧瞧的,听说这归云居最近出了好些个新菜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不如父亲请我在这里用晚膳吧?”

宁臻川欣然应允,正要带宁珞往里走,景昀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宁大人。”

宁臻川的脸一沉:“景公子还有何事见教?”

景昀轻笑了一声道:“远之所求,不过是习武从军,事关远之一生抱负前程,宁大人却宁愿视若无睹;反倒是九姑娘的吃食喜好倒记得一清二楚,宁大人对一双儿女未免厚此薄彼。”

“我的家事,无需景公子置喙。”宁臻川冷冷地道。

“是我唐突了,宁大人见谅。”景昀的话虽然带着歉意,表情却丝毫未变,傲然转身便走。

宁珞紧跟了了几步,小声叫道:“景大哥,你等等…”

景昀停下脚步却未回头,生疏地道:“不知道九姑娘有何见教?”

宁珞心中十分挫败,自重生以来,她几乎事事如意,唯有和景昀之间,非但没有前世的亲近,反而越来越冷淡疏远。

宁臻川硬逼宁珩从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就硬生生地被景昀给迁怒了?

她心里委屈,几步便绕到了景昀跟前:“古人有云,不迁怒不贰过,我让父亲带点白斩鸡用膳,怎么就好像犯了什么了不得的戒了不成?”

那一双黑黝黝的墨瞳直勾勾地盯着,里面仿佛有一汪山泉清澈见底,离得近了,宁珞那肤若凝脂、吹弹得破,细细的绒毛隐约可见,不经意间,一股轻浅的香气沁入鼻翼。

景昀不由得狼狈地后退了一步,勉力摄住了心神。

宁珞更伤心了,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心里暗自咬牙:好啊,景云熹啊景云熹,你就这么讨厌我,行,我也不稀罕你…

景昀不自觉地便放软了声调解释着:“远之昨日在我这里喝醉了,不肯回家。”

宁珞悚然一惊…难道父子成仇的场景在这一世要提前上演了吗?

“我和远之倾盖如故,远之在武学兵法上有天赋,宁大人此举,大陈将少了一位将才,远之将碌碌无为一生,不论宁大人心底到底如何考量,于国于己都不是一件好事。”景昀眉心微皱,一双剑眉好看地拧了起来。

宁珞的心一软,脱口而出:“你让我哥别灰心丧气了,只要他好好参加春闱,从军的事情,我来劝父亲就是。”

景昀的眸子一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算带了几分嘉许,淡然颔首:“如此,便拜托了。”

看着景昀远去的背影,宁洛忍不住苦笑:前世景昀便和宁珩情同手足,宁珩身死后,景珩受托更是对她关怀备至,三不五时便来信询问她的生活起居,还搜罗了很多珍稀玩意儿时不时地往瑞王府里送,可能就是因为他爱屋及乌,所以才会让于公公误以为他对她情有独钟吧。

带着这个念头,宁珞意兴阑珊地回到了宁臻川身旁,自从宁臻川官拜中书令以来,朝务繁忙,父女俩鲜有交流的时候,这次宁臻川正好有了那么一点闲暇,便兴致勃勃地要了一个包厢,叫了一桌好菜,摆在正中间的便是归云居的白斩鸡。

这白斩鸡是归云居特意在北孤山上放养的,鸡肉丝滑而有嚼劲,配以酒楼特意调制的酱汁,鲜美无比。

宁珞前世缠绵病榻,所有的美味到了她口中只有一个“苦”字,如今她身康体健,对这些久违了近八年的美味垂涎不已,一口气便吃了小半盆白斩鸡,唬得宁臻川连忙将鸡端到了自己面前:“难道你整天都饿着不成?吃点别的,这玉螺春也是归云居的名菜,你尝尝。”

此时春潮正涨,恰是吃螺的好季节,归云居的玉螺来自京郊的青汨江中,用特制的调料勾兑,螺肉美味,芡汁浓郁,让人吮指回味。宁珞又吃了小半盆,美食慰人,刚才被景昀堵住的胸口这才渐渐有了缓和的迹象。

不经意抬头一看,才发现宁臻川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不由得娇嗔道:“爹,女儿脸上这是长花了吗?”

“花倒没有,”宁臻川笑着道,“只是觉得珞儿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宁珞心里打了个突,虽然是父女,但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能不知道就别节外生枝了:“哪里不一样了?”

宁臻川看着自己的女儿,纤长细密的睫毛忽闪着,双眸清澈通透,这阵子愈发透出一股诱人的美来。

宁珞继承了秦湘兰来自江南的婉约和美貌,更独有一份承袭于他的儒雅和从容。真要具体到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女儿少了几分谨言慎行,多了几分肆意纯真,也更加贴心了。这样很好,宁珞才十几岁,正是该享受被娇宠着闺中生活的时候,像大嫂那样世家贵妇的做派,他其实并不喜欢。

夹了两筷蜜汁藕片放入宁珞的碟中,他含笑道:“脸圆了许多。”

宁珞舒了一口气,转眼便发了愁,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真的吗?这几日每日都在家里吃吃喝喝,明儿不能再懒着,该去书院了。”

“我家珞儿怎么都好看,”宁臻川眼中的骄傲一闪而过,的确,宁珞的轻蹙浅笑,都仿佛一幅泼墨山水,娇美中带着别样的韵味,让人挪不开眼去,怪不得…

刚想到这里,门便被推开了,一名青年长身玉立,他的眉目温润,手中一把纸扇一派风流倜傥,嘴角含笑道:“宁大人,相请不如偶遇,倒是在这归云居碰到了。”

宁臻川立刻站了起来,恭谨地行礼道:“原来是瑞王殿下,是下官失礼了。”

“哐啷”一声,白玉碟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两人顿时一楞,齐齐地朝着宁珞看了过去。

宁珞的脸色苍白,目光在杨彦的身上一掠而过,随即便垂首盯着地上的白玉碟,喃喃地道:“碎了…”

杨彦朝着身后吩咐了一句便快步到了宁珞身旁,语声温柔地道:“珞妹妹这是被吓到了吗?一个盘子而已,没事。”

“我…”宁珞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自从重生以来,从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渐行渐远,而此时,那段从幸福到地狱的噩梦骤然和这张脸一起呈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寒颤不已,“我…没事…殿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