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四周悄寂无声,只有油灯偶尔的爆芯声,还有窗外夏虫隐约的鸣叫声…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景勒煞风景的声音焦灼地传来:“侯爷,李成林有急报送到!”

作者有话要说:珞儿和陛下打赌了,让杨彦来助珞儿一臂之力吧哦哈哈哈哈哈

第126章

急报是留在西北的李成林送来的,景昀离开时,和谈已经基本谈妥,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彼时北周内战正酣,谢隽春也早已回去。www。しwxs520。com乐文小说景昀生怕边境会有什么异变,便让李成林务必一月一报,不可懈怠。

然而像今晚这样加了火漆盖了“急”印的,却是十分少见。

景昀离开了卧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宁珞见他眉心紧皱,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景昀恍然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喜事,李成林要娶媳妇了,你猜是谁?”

“还能是谁?”宁珞嗔了他一眼,“姜朵终于把那块石头打动了?”

“什么石头,李成林现在也是将军了,配姜朵绰绰有余,只是姜朵乃绲戎公主,还得上报鸿胪寺才能成亲,李成林说是要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

宁珞喜滋滋地道:“我看姜朵妹妹率性可爱,李成林才是捡到宝了呢,我得替他们俩好好挑个礼,祝他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琴瑟和鸣可能是做不到了,刀箭齐鸣倒是有可能。”景昀正色道。

想到姜朵那暴脾气,宁珞顿时乐了:“景大哥,你的嘴可真毒,打是亲骂是爱,李成林一定喜欢着呢。”

“好了,咱们别操心他们了,赶紧歇着吧,你的身子还虚着呢,有什么事,等你好透了再说。”

景昀跳上床,正准备熄灯睡觉,却见宁珞敛了笑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神情严肃,目光炯然,显然,靠插科打诨是避不过去了,景昀轻叹了一声道:“也没什么,信义侯离开西北回京覆命前,临时将你大哥应州都督的位置暂时交给了司马代管,你大哥则和信义侯一同回京,算算时日,再过几日便应该到了京城,却不知为何,朝中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里也半点都不知情。”

宁珞悚然一惊,边疆大臣,非奉召不得擅离职守,宁珩身负一州军务,更是重中之重,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信义侯这样带着宁珩秘密回京呢?

“你别太担心了,我已经让人在入京沿途查探,只要一有信义侯的消息,我便会赶去相迎,提前问个究竟,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提前应对,更何况信义侯和你大哥有师徒之谊,总不可能会做什么害他的事情。”景昀宽慰道。

宁珞一想也释然了,信义侯的人品,就连她父亲宁臻川也是赞不绝口的,在西北时又对景昀和宁珩助益良多,都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不可能会有什么岔子。

然而,这一次景昀却是算错了。

他派的人的确守到了信义侯一行人,然而信义侯和宁珩却并不在队伍中,而是从另一路轻车简行直接进了京城。

景昀得了消息便去了信义侯府,然而,侯府大门紧闭,一概不见,任凭景昀递了拜帖言明身份,也被婉拒了。

翌日一早,便是信义侯回来的第一个早朝,景昀破天荒地没有去练剑,而是坐在了宁珞的床前,定定地看着她的睡颜。

大长公主从不喜欢让宁珞一大早过去请安,因此宁珞每日都可以睡到辰时才慢悠悠地起来。

仿佛感受到了他凝视,宁珞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睁开了惺忪的双眸,刚好迎上了景昀热切而专注的目光。她的脸一红,忍不住拉了拉已经掉落在小腹的薄被,遮住了身上的肚兜,嗔怪着道:“景大哥,你这是想要吃了我吗?怪吓人的。”

“是啊,若是能把珞儿吞进肚子就好了,”景昀遗憾地道,“想你了便吐出来见一面,有危险了便吞进去藏得严严的。”

宁珞噗嗤乐了:“傻瓜。”

“我看你精神还不是太好,不如去别院住几日?京城太热了,太清山里阴凉一些,还能到山里打猎玩玩。”景昀试探着问。

宁珞一听倒也来了兴致:“好啊,我们的确好久没去别院了,不如叫上铮儿和曦儿,大家一起去怎么样?”

“铮儿和曦儿都要上书院,不如等我回府后一起过来,你和姝儿早上先去,替我们把别院打点一下,如何?”景昀不动声色地道。

宁珞一想也对,便应了下来。景昀又瞧了她好一会儿,俯下身来在她唇瓣摩挲亲吻了片刻,宁珞见他磨蹭良久也不动身,不由得羞涩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该走了,不然早朝就要迟了。”

景昀在她耳畔轻声道:“到了别院,替我炖一碗绿豆汤,要豆汁浓浓的那种。”

“好,我亲手替你炖。”宁珞兴致勃勃地道。

景昀这才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大步出了卧房,又细心地替她掩上了门。

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敛了起来,景昀的眼神凝肃,招手叫来了景勒,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景勒的眼神惊愕,却强忍了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夏日的天亮得分外早,这才刚过卯正,一轮红日便从天际探头出来,在正清殿前洒落了一层金色。朝臣们三五成群候在偏殿,偶尔小声地交头接耳几句。

景昀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神情冷肃,周边的大臣们仿佛被他的气场所慑,不自觉地便都离他一丈之远,唯有邹泽林,笑嘻嘻地从他身后过来,拍了他肩膀一掌:“元熹,信义侯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今晚不如到归云居定个位置,我们一起聚一聚。”

景昀瞧向前方,只见信义侯赵倬正正在和几名老臣寒暄,三公中仅剩的太傅邹沐意、宗正靖王杨鲁、翰林院大学士徐秉安,而瑞王杨彦则一脸聆听的模样,浅笑着站在他们的身旁。

赵倬正刚正忠义,景昀对他素来执弟子之礼,两人相处甚欢,这两日的异常,让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看着信义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泽林,你确定下朝之后,我们还能约得到信义侯吗?”

邹泽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再问,前面传来一声唱偌,朝臣们立刻噤声肃然而立,几位老臣在前面领头鱼贯而入,文武官员分列两旁,各自在正殿中站好了位置。

随着几声轻咳,盛和帝缓步而出,坐上了龙椅,群臣躬身行礼,三呼万岁。

各部轮流上前,开始上奏折回禀六部事宜,这半年来,除了南方屡降大雨,要严防洪涝天灾之外,大陈各地都还算太平,工部拟了个兴修水利的折子,户部核算要多少银两,哪里需要削减;又有吏部的半年考绩将近,吏部拟了一个外派巡察人员清单,恭请圣裁…

盛和帝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听着臣子上奏,间或问上几句,偶尔还说上两句打趣的话,让朝堂上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唯有南方少民和本地汉民冲突一事,君臣来来去去商讨了好一会儿,有说要严刑厉法镇压少民,有说要优抚怀柔感化少民…不一而足,到了最后也没有定论。

眼看着日头高挂,盛和帝见这事今日也暂时决断不了,便让鸿胪寺、吏部一起推举几个前往南边治理的人选,到时再议。

大殿上骤然安静了下来,盛和帝的目光从朝臣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了景昀的身上,他的嘴角带笑,眼中一片柔和之意:“诸位爱卿,今日朕有一件要事要公之于众…”

盛和帝的话音未落,宗正寺宗正靖王杨鲁忽然出列打断了他的话:“陛下且慢,此事有了些意外,需从长计议。”

事出突然,这样阻拦天子之言,实乃大不敬之罪,杨鲁乃盛和帝的皇叔,为人严谨宽和,对盛和帝向来尊敬有加,从来不干涉朝堂中事,今日也是应盛和帝之邀才上朝的。盛和帝的目光一紧,惊愕地看着他:“皇叔何出此言?”

“陛下,臣也有十万火急之事启奏,”信义侯出列,神情肃然,“事关大陈危急存亡,还请陛下圣裁!”

盛和帝的脸沉了下来:“北周和谈一事,爱卿不是已经上过奏折了吗?奏折上一切顺利,两国都已经互换了国书,难道还会出什么变故?”

信义侯撩袍跪倒在地:“的确出了变故,不过不是北周,而是我们自己,此事事关国祚,一不留神便将葬送大陈百年基业,臣得知此事后不敢大意,星夜便赶回京师。”

一听信义侯之言,朝臣们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要知道,信义侯为人严肃忠正,不是虚妄之人,早年立下赫赫战功,在盛和帝继位之初便尽心辅佐,又从不插手皇储和党派之争,是盛和帝最为倚重的武将之首。

盛和帝满腔想让景昀认祖归宗的热意暂时冷却了些,神情凝重了起来:“既然如此,爱卿请讲。”

信义侯站了起来,转身目光直视景昀,神情冷肃:“元熹,北周四皇子卫简怀,你可认识?”

景昀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卫泗的事情,要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了。他定定地迎向信义侯的目光,神情坦然:“我和他有一面之缘,不过,内子曾与他相交莫逆,以姐弟相称。”

信义侯的脸色顿时变了,指着他的手指颤抖了起来,满眼的震惊失望:“我还心中存有一线希望,盼着是你不知情被人迷惑,却没想到…元熹,卫简怀狼子野心,在我大陈隐匿数年,勾结重臣,查探军机,你身为西北主帅,不仅不将他擒获,反而纵虎归山,还在两国大战时联络密切,你…太让我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侯爷,,又有人在搞事情了,恁死他!

第127章

一听此言,朝臣们都震惊不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和北周一站,景昀居功最伟,为此平步青云、名扬天下;然而若是和敌国皇子勾结,这其中的战功就值得深思了。

盛和帝的心口仿佛被一记重锤相击,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旁的田公公焦灼万分,不得不从怀中掏出了瓷瓶,取出一枚红色药丸,塞入了盛和帝的手中。

杨彦冷眼旁观,嘴角噙了一抹冷笑,便避开了视线,落在了景昀身上。

景昀面不改色,朝着赵倬正拱了拱手:“侯爷素来教我,为人之道,需俯仰无愧于天地。卫简怀一事,内子虽然和他姐弟相称,却从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只是慈悲为怀,道是救了一个身世堪怜的少年,后来发生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出乎内子的意料,至于我,一心遵从侯爷教诲,为大陈守疆卫土,和那卫简怀在西北仅仅一面之缘,和北周一战时也并不知道内子所救的卫泗乃北周皇子…”

宁臻川在一旁大惊失色:“什么?那卫泗就是卫简怀?”

赵倬正厉声道:“正是,他跟随应州都督宁珩潜伏在折冲府中,摸透了应州军备,在那谢隽春挥师杀入应州时纵火假死逃匿返回了北周,宁珩出此纰漏,我身为他的师傅,亦难逃此责,此次归京,为防边疆生变,我已将宁珩带回京师,扣在我府上,请陛下查明后一同责罚!”

宁臻川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一头栽倒,他定了定神,跪倒在御前:“陛下,此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卫泗之名我记得,当日救他一命时我也在场,他当日身陷潇湘馆被打得重伤,十分可怜,这是做不得伪的,怎么可能会是北周皇子潜伏?珩儿深受陛下爱重,家人亲朋又都在京城,又怎么可能会和他勾结?此间种种疑点,还望陛下明察!”

“信义侯,本王也觉得有些蹊跷,”杨彦一脸凝重地出列,意有所指,“元熹他也深受陛下信任委以重任,实在没什么缘由要和北周勾结,做出这伤天害理之事啊,难道其中另有什么缘由不成?”

信义侯凛然道:“瑞王殿下,臣和元熹一见如故,引为忘年之交,初初得知此事,比你还要震惊百倍。然而铁证如山,虽然我不知定云侯为何会做出勾结北周之事,但他的夫人在战事正酣时到访北周,又在战事结束时被他接回,实在难逃勾结北周牟取私利的嫌疑,元熹,”他看向景昀,神情肃穆,“陛下待你恩重如山,大陈乃是你的故土母国,你若是心中还有陛下、有大陈分毫,便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陛下仁慈,说不得还能饶恕你的通敌之罪!”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

景昀怒气上涌,眼中一片凌厉之色,宁珞被卫泗设计掳走,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竟成了到访北周,而他原本想金蝉脱壳,潜去北周救人,却被误以为亲自去接宁珞,这是要让他百口莫辩啊。

“敢问信义侯,是何人告知你卫简怀之事?又是何人血口喷人,说我夫人到访北周,我亲去接回?”他直视着信义侯,冷冷地问,“还请他不要藏头匿尾,和我来圣上面前对质。”

“误会,全都是误会!”邹泽林也有些急了,“这数百场战役,元熹拼死拒敌,牵扯了北周大半兵力,将落入敌手的昌州夺回,有什么理由去和那卫简怀串通了沆瀣一气不成?别的不说,定云侯夫人一事我是明白的,那会儿…”

“泽林!”景昀厉声道,“和珞儿没关系。”

“你…”邹泽林哑然住了口,他知道景昀在顾忌着什么,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传出定云侯夫人曾被北周皇子掳去这么多日子,宁珞的名节和清白便全毁了。

“啪”的一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朝着靖王杨鲁看了过去,只见他脸色惨白,手中的奏折掉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道:“陛陛下…怪不得…陛下万万不可再纵容定云侯了…再如此下去,届时皇室血脉堪危,这大陈百年基业必将葬送在定云侯手中!”

盛和帝的身子一歪,急剧地喘息了两声,喉中仿佛有什么堵塞了似的,田公公大惊失色,上前在他的后背猛拍了两下,盛和帝这才缓过气来。

景昀和杨彦几乎同时朝前急急地走了两步,景昀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彦疾步上前扶住了盛和帝。

“父皇!父皇你还好吧?”杨彦连连叫道,生气地朝着杨鲁看了过去,“皇叔父为何如此危言耸听?定云侯和皇室血脉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还能颠倒皇室血脉不成?咱们一事归一事,不要东拉西扯,这都把父皇气坏了!”

杨鲁的脸憋得通红:“瑞王殿下!你…你真是太仁善了!陛下,你三思啊!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臣有人证,只要臣是宗正一日,便不能容忍此等李代桃僵之事!”

景昀的心一沉,目光定定地看向杨鲁,哑声道:“你说什么?”

杨鲁指着他的鼻尖,颌下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你父亲有个侍妾青娘,曾伺候你母亲十五年,对你的身世一清二楚,你怕她泄露秘密,将她拔舌送往了苦寒之地,实在是丧心病狂,幸好她没有如你所愿死在那苦寒之地,因缘际会之下被人送到我这里,你乃你母亲亲生,怎么可能会是…”

“住口!休要拿那贱人来提及我母亲,”景昀勃然大怒,上前便揪住了杨鲁的衣襟,“我自然是我母亲亲生,你辱及先母,就算你是靖王,我也不能容你血口喷人!”

“你你你…敢在金殿之上动手…你蒙蔽陛下想要和北周勾结夺取这天下不成!”杨鲁气得浑身颤抖,“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得逞!”

金殿上乱成一团,金殿侍卫都僵住了,不知道要上前救还是不救,邹泽林和几个素日交好的上前劝架,宁臻川也上前劝道:“昀儿,住手,有话好好说…”

这事情急转而下,杨鲁的话中字字句句隐含着皇室秘闻,信义侯也有点懵了,朝着盛和帝看了过去:“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盛和帝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漠然看着乱哄哄的大殿,一字一句地道:“昀儿,你给朕撒手,靖王是朕的皇叔,你怎可对他无礼?”

景昀紧握的手指上青筋爆起,咬着牙缓缓地松了开来。

盛和帝一招手,声音嘶哑:“定云侯景昀,目无天子,金殿咆哮,押入大理寺面壁思过。”

说罢,他站了起来,也不去看景昀惊愕的脸色:“赵倬正、宁臻川、邹沐意、皇叔,还有邹泽林、彦儿,你们都到南书房来,其余人等,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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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珞早上被景昀吵醒后,睡意便一扫而空,左右闲着没事,等景铮和景曦去了琼华书院,便辞别了大长公主,吩咐景勒安排人手,领着人一起出府往太清山下的别院而去。

小姝儿已经七个多月了,自从有意识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坐马车出门,不时地拱着身子要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宁珞从奶娘手里接过她,耐心地和她指点着外面的东西:“那红红的是糖葫芦,很好吃呢,酸酸甜甜的;那是骡子,可以驮小姝儿呢,嘚儿驾,不过灰溜溜的,长得没有追月和逐云好看…”

小姝儿兴奋地手舞足蹈,红嘟嘟的小嘴唇一碰,口中吐出无意义的音节:“马…马马…怕怕…乃…酿…”

宁珞又惊又喜:“姝儿会叫娘了吗?快,再叫一声听听,娘,娘娘。”

她反复重复了两句,小姝儿有点听进去了:“娘娘娘…”

宁珞高兴极了,按着她的脑袋便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的乖女儿,叫一声爹爹听听,等你爹爹来了,非得乐晕了不可。”

小姝儿不干了,自顾自地吹起了口水泡泡,她已经开始长乳牙了,口水丰沛,经常水漫金山,那围脖要时时更换才能保持干爽。

马车出了城,小姝儿便更兴奋了,两只胖乎乎的小腿在宁珞身上一个劲儿地蹬着,整个人都快要扑到窗口了,唬得宁珞慌忙将她捞回了怀里。

“小小姐真是活泼可爱,”绿松笑着道,“二夫人说了,夫人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好动。”

“可不要被景大哥说中了,”宁珞也有些发愁了,“到时候她静不下心来学琴棋书画,难道还让她去骑马射箭不成?”

四叶在一旁乐了:“那感情好,虎父无犬女,小小姐以后便是侠女。”

一车人说说笑笑,路上的时间转瞬而过,太清山别院便到了。

别院中古木参天,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令人暑意全消。多时未至,这别院依然幽静雅致,宁珞信步走在小径上,将它重新游览了一遍,后院的温泉依然汩汩地冒着,只是没了那妙曼的纱帐。想起第一次来这座别院时候的场景,她忍不住脸颊微热。

看看天色,才刚过巳时,还要再过几个时辰才能见到景昀。

宁珞有些意兴阑珊,正想着要不要去太清观里去消磨些时光,忽然,后院的围墙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乎同时,景勒的声音响起,几句话若隐若现地刮进了宁珞的耳内。

“侯爷他…我明白了…”

景勒的声音带着些焦灼,宁珞和他共过患难,对他算是了解颇深,一听这语气,眼皮顿时跳了跳。

没过片刻,景勒果然急匆匆地过来了,一见宁珞便沉声道:“夫人,只怕我们要即刻启程。”

“去哪里?”宁珞定了定神道。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从太清山脚绕向东行,另一路则翻过太清山直接到入海口。”景勒显然早已有了腹案。

宁珞僵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侯爷早就预料到了此事了,早上这是把我诳出京城,是不是?”

景勒有些尴尬,谨慎地道:“属下不知,只是侯爷早已演练过多次,若是事出紧急,便按照既定方案而行,夫人还是赶紧动身吧,不然只怕会有意外,到时反倒束缚了侯爷的手脚,侯爷说了,等处理完京城的事情,过个三五日便会即刻赶过来和你会合。”

“他…自己人呢?”宁珞咬紧牙关,勉强让自己不要太过失态。

“侯爷…他…”景勒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有本事就把我再打晕了送走 ,”宁珞冷笑一声道,转身便走,“如果是这样,这辈子你都别想让我再见你家侯爷一面!”

景勒的额头渗出汗来,急急地追上来道:“夫人,侯爷说了,如果今日早朝散了他还没有回府,便让我立刻护送夫人和小姐离开,我刚刚得到信隼的消息,侯爷他…”

宁珞倏地回过头来,疾言厉色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被陛下押入大理寺了…”景勒呐呐地道。

宁珞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厉声道:“备车,我们马上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冷了,小天使们也懒惰了吗…为啥看不到你们了…TUT

第128章

小姝儿和奶娘几个伺候的留在了别庄,宁珞分了一半人手保护,自己则带着另一半人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景勒原本想要力劝,就算不按照既定计划东行,也要在京郊另寻一个隐秘的地方暗中探听消息,然而宁珞已经今非昔比,神色凌然,语声威严,不容违逆。

“景勒,你既然现在跟在我身旁,侯爷又不在,事急从权,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侯爷、对定云侯府更为有利,你若不愿,便留在这别院,我当不起你的护卫,四叶、绿松,你们俩也好好想一想,到底要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和小姝儿一起避祸。”

四叶瞪了景勒一眼,和绿松齐声应道:“夫人去哪里,我们也跟去哪里。”

景勒孤掌难鸣,一败涂地。

回到京城时已经快过未时了,侯府的一些暗报都陆陆续续送到,金殿上发生的事情令宁珞心惊不已,这么多对景昀不利的事情都仿佛被无形之手收拢了起来,挑在这样一个时机□□裸地摆在了所有人地面前。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按照景昀所说的离开这风暴的中心,要不然,只怕有心人能立刻编造出一个“定云侯夫人畏罪潜逃”的罪名来。

只是后来在南书房中,盛和帝究竟和那些人说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就连景昀安插在宫中的内应也不得而知;而景昀被关押在大理寺中,说是盛和帝信了那些无妄之罪吧,用的是“目无圣上、咆哮金殿”的罪名,说是没信吧,却一连两日既没审问也没有放他出来,圣心难测。

京城中的流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开始沸沸扬扬,景昀的身世被传了开来,各种版本都有,流传最凶的一版,便是俞明钰不顾廉耻,勾引盛和帝,婚前失贞生下景昀,言辞间不堪入耳;又传景昀和北周勾结,以前的赫赫战功都是吹嘘的,妄图以私生的身份夺取大陈天下…幸好,大长公主整日里在小道观修心养性,宁珞又严令家人不得提及此事,因此还未传到大长公主的耳中,要不然,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景铮和景曦却不可避免地在琼华书院中听到了流言蜚语,景铮和几个同窗打了一架,脸上带着伤都顾不得去涂药包扎,一头便冲进了宁珞的院中,满面气愤地道:“嫂嫂,他们说的都是骗人的吧?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和那些嚼舌头的打架了,先生让我回家反省。”

“打赢了没?”宁珞瞟了他一眼。

景铮啐了一口:“那些个软脚虾,都不够我打的,我一个对三个,还把他们都揍得鬼哭狼嚎的。”

“打得好,”宁珞赞道,“以后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见一个打一个,打不赢就不是定云侯府的人,现在赶紧跟着景勒去好好学几招。”

景铮一扫方才的颓丧,高高兴兴地拉着景勒去小校场了。

景曦却没这么好糊弄了,满面忧色地看着宁珞,轻声道:“大哥是真的出事了吗?”

“怕吗?”宁珞微笑着抚了抚她的秀发,语声温柔。

景曦摇了摇:“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是我最敬慕的大哥,他不可能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那就好,你安心上你的学,相信你大哥,能把一切都解决好,我只担心…”宁珞欲言又止,她担心的是,景曦会不会步曾经余慧瑶的后尘,她的那门亲事会不会有变故。

景曦冰雪聪颖,一下子便听出了宁珞的未尽之言,她的眼神一黯,却振作着安慰道:“嫂嫂你放心,有时候困境便是一面试金石,能照出真情假意,以后的路还长呢,如果他们悔婚,对我不一定是件坏事,你说呢?”

宁珞长出了一口气道,欣慰地道:“说的真好,我家曦儿真是长大了。”

姑嫂俩正说着,屋外璎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夫人,邹府派了人过来,说是要面见夫人和姑娘。”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宁珞和景曦满腹狐疑到了花厅,邹府的管家见了便快步迎了上来,笑着道:“定云侯夫人,曦姑娘,这是我家大爷和大夫人叫小的送来的,这是江南那边的云绡,冰凉清透,最适合夏季穿着,是给曦姑娘的;这些补品是给大长公主和夫人的,最近天热物燥,还请夫人不要为俗物所累,心静自然凉。”

宁珞怔了一下,一股暖流袭上心头,所谓雪中送炭,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