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展鸰就感慨, “到底是年轻, 吸收好, 肖鑫来的时候胖的可没这么快!”

席桐也道:“估计跟他爱喝酒有关,好像一般有酒瘾的人都想对容易胖……”

总而言之一句话, 这俩人对催肥了一名英俊帅气的少年侠客的罪行没有一点儿悔过之心……

隔天一早褚锦又巴巴儿地来了,笑着邀请道:“爹爹说请你们节后过府说话呢。”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心头忽然一动,琢磨着是不是酒精的事儿有眉目了。不然按照褚清怀那谨慎的性子,轻易不会强求他们到家里去。

果然,就见褚锦吃了一口冰淇淋,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后才低声道:“昨儿京里来使者了,六百里加急呢!”

六百里加急!须知国丧也才八百里,六百里也就用在军情上了,明显圣人很重视啊。

这就没跑了!而且估计是好消息,否则褚锦这鬼灵精不可能察觉不出什么来。

为了传信儿,褚锦也真是热坏了,身上的汗水跟下雨似的,吃了一碗冰淇淋,又去展鸰房间换洗一回,这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好姐姐,你身量远比我高些,如何这衣裳我穿着正好?”褚锦有些好奇的摆弄着身上银朱色荷叶边的薄纱裙道。

银朱色既活泼又不失大方,边缘都用银色丝线掐边,风一吹几层纱飘飘荡荡,恰似风过荷塘齐摇摆,很符合褚锦的性格。

“本就是给你预备的!”展鸰笑道,“咱们这样好,说不定哪日一时说的兴起,城门关了你也回不去了,好歹得有几套换洗的衣裳吧?没得巴巴儿留下知州千金过夜,反而叫她叫花子似的还穿着头一日皱巴巴的衣裳。”

如今褚清怀对他们已然十分放心,想来褚锦再留下也不会说什么,展鸰自然得多准备着点儿。

“姐姐待我最好了!”褚锦笑嘻嘻的抱着展鸰的胳膊撒娇。

“又说傻话了,”展鸰失笑,“你这么说可把褚大人他们置于何地?”

“那不一样嘛!”褚锦一脸认真的道,“他们待我好那是拿我当女儿看,可你把我当妹妹呀!”

大庆朝独生子女不多,像褚锦这样连个庶母手足都没有的更是如凤毛麟角,尤其褚清怀又公务繁忙,满府里只剩这孤零零的小姑娘一个主子,指不定多么孤单寂寞呢。

她不知多少回都羡慕那些有亲兄弟姐妹的,也曾想同那些官宦家的小姐们好生相处,若是果然遇到一二真心人,便是结为异姓姐妹也未尝不可。谁知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越发觉得那些人接近自己都是怀有目的,且也合不大来,如今也就歇了这念想。

展鸰有些感慨的拍了拍她的手,“你这样好的姑娘,谁不喜欢?”

褚锦越发欢喜不已,当即顺杆儿爬,“那我今儿就要住在这里!”

说完,也不等展鸰回话,直接打发跟着自己的随从道:“你家去同老爷说我住下了,也不必再送铺盖和换洗衣裳,姐姐这里都有呢!明儿一早,哦不,明儿吃了早饭你们再来接我!”

来都来了,早饭必须得吃!还不知姐姐早上做什么好吃的呢,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那人应了声,麻利的打马去了。

褚锦这才歪着脑袋看展鸰,“姐姐,你可有我住的地儿?”

展鸰给她逗乐了,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腮帮子,“你都要赖下了,便是没有,我也得现打扫出来一间!”

其实是有的。

前阵子客栈的二次扩建已经完成,除了客房之外还多出来几个单独的小院子,也都种了树、布置了石桌石凳什么的,收拾的利利索索,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万一以后这些熟悉的朋友因为种种原因要留下呢?总不好也叫他们去睡客栈……

展鸰亲自带她去看了,又换了簇新的轻纱帐子和被褥盖窝。

褚锦见那小院儿虽不够精致,可十分简洁质朴,又远比自己的院子更加宽敞明亮,心中越发欢喜。

虽说是一州父母,可到底住在城里,褚清怀又不是那等骄奢淫逸的,并未胡乱扩建,所以褚锦住的院子虽然精致,还真未必有这个大。

“墙角栽种的植物都是防蚊虫的,这帐子多是为了好看的。”展鸰笑道。

“我倒觉得这里更凉快些似的,”褚锦好奇道,“在家的时候,我屋里可非得放冰不可,不然热的睡不着呢。”

“肯定是凉快的,”展鸰道,“你瞧这外头多少花草树木?又有活水,热气都给挡住了。等到晚上,兴许还得盖一点薄被呢!我给你拿了条,好歹搭着肚子,不然回头该哭了。”

终究快到中秋了,其实已经开始慢慢降温,也就是白天太阳晒着的时候又干又热,到了夜里,太阳下去月亮上来,说凉也就凉了。

正说着,得了信儿的展鹤也跑了过来,十分开心地问道:“褚姐姐要跟咱们一同住么?”

“是呀!”褚锦笑道,“今儿我住下呢!”

又转头对展鸰道,“小孩子长的就是快,这才几天不见啊,又长高了!”

“真好!”展鹤乐得拍巴掌,又拉着她的手道,“等会儿吃了晚饭,我带你去捉知了猴,摸螃蟹!对了,还有姐姐说的萤,”小孩儿揪着眉头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萤火虫!忽闪闪一大片,可好看了!只是姐姐说不许捉,不然就死了,鹤儿不想萤火虫死掉。”

展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知了猴?”褚锦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萤火虫虽没听见,可以前住在驿站的时候,她也曾看见类似的情景,想来就是那个了。不过这知了猴……却是个什么?猴子吗?没听说过沂源府一带有猴子啊!而且猴子野性难训,还是不养的好。

“就是知了的幼崽,还没长出翅膀来的那些,”展鸰解释道,“过油炸了特别好吃,对身体也好呢。”

褚锦对她那是信任到骨子里,没瞧见猪血、下水什么的也都吃的不亦乐乎了吗?当下点头,笑呵呵道:“白日里知了叫得我头疼,爹爹也不好办公,天热的时候本就烦躁,给它们一喊,越发睡不成了!如今咱们吃了它们,可不是报了一箭之仇?”

眼见着她三句话不离爹爹,展鸰就笑,“若是捉的多,你也带些家去给褚大人下酒,只怕他不大敢入口呢。先前郭先生也怕极了,如今吃的比谁都欢。”

别说这些读书人了,就是无所不吃的现代人,也照样有好些避之不及的呢!

“无妨,”褚锦已然是经验丰富了,浑不在意道,“我只给他送到书房去,又没旁人笑话,也就不碍事了。”

展鸰“带坏”了她,她又“带坏”了褚清怀,如今虽然依旧要面子,可背着人的时候也敢大胆尝试了,小日子过得美滋滋,若是有一段时间闺女没偷摸的给自己搜罗点儿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还不大适应了呢。

再说了,褚锦想的明白,要是爹爹不吃,大不了她自己吃了呗,嘿嘿……

邻近中秋,月色如水皎洁明亮,晚上大家就在院子里吃饭。

摆上一张大桌,一人抱着一碗凉面嘶溜溜扒的过瘾。

今儿下午展鸰又炸了一盆五香的鸡蛋豆腐丸子,又香又脆,若是爱吃辣的,还能自己撒点辣椒面,一口一个特别过瘾。

褚锦对辣条爱不释手,左手拿着辣条,右手拿筷子吃凉面,左一口右一口,辣椒、蒜泥一起迸发,辣的直嘶溜还停不下来。

没办法,辣鸡小零食就是这么魔性。

吃饱了就要消食,褚锦表现的简直比任何一个人都富有活力,上树下河动作绚烂的叫人眼花缭乱,秦勇都看呆了,偷偷去问席桐:“你们中原的官家小姐都这么……活泼?”

这不大对吧?不都说那些个千金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细声细气,走起来弱柳扶风似的容易折了?眼前这个……

席桐正色道:“这个有些不同。”

秦勇作恍然大悟状,“哦,指定是武将之后吧?!我知道了!”

展鸰&席桐:“……不,你不知道!”

褚锦一个人就抓了一小篓螃蟹,简直是掏了人家的大本营,估计再这么下去,这一带的螃蟹都要举家搬迁了。

在外头闹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回来,又重新洗了手脸,复又躺下纳凉。

明晃晃的大月亮下面一溜儿排开几张躺椅,三面都是花丛和树木,晚风浮动,香气萦绕,耳畔回荡着低低的虫鸣和若有似无的潺潺流水声,那叫一个舒坦!

第89章

大庆朝中秋节的庆祝活动无非那么几个:赏月、逛庙会, 而后面的逛庙会上又以看花灯、猜灯谜为重头戏。

为了防止被强拉去猜灯谜的惨烈事件发生, 展鸰和席桐非常坚决的表示要跟大家兵分两路!

花灯什么的, 我们拿眼睛瞅瞅就完了,要猜你们去猜,反正我们不猜, 打死也不猜!

郭先生就一脸了然的叹气, 语重心长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你们平日里做功课有做饭三分上心, 如今也不比这般的避如蛇蝎了!”

展鸰和席桐齐齐垂头看脚尖,真跟安静听训的学生一样, 不过还是忍不住小声哔哔,“那……您也没少吃啊。”

吃的时候瞧着兴致都挺高,如今吃完了, 又嫌弃我们做功课不用功了?咱不好这么着。

那要都去读书去了, 谁做饭,谁还能花这么大心思研究菜谱?

郭先生给他们噎住了, 气的拿手指着哆嗦一回,到底也是心虚……

日益圆润的纪大夫就在旁边打圆场,“得了得了, 大好的日子,没事儿说这些孩子作甚么!我看这样就挺好!人家正经书也读过, 见识也不比咱们这些老头儿差, 作甚么非得做那些个之乎者也的文章, 又是拆字的,净瞎折腾!能当吃还是能当喝?”

展鸰和席桐齐刷刷抬头, 悄悄从袖子里伸出大拇指。嘿,老头儿好样的!

展鸰就给他做口型:回来给您开小灶!

纪大夫美得很,小肚子挺得更高了。

郭先生气的不行,转头怼他,“读书做文章一事何等尊重?你竟张口吃喝闭口吃喝,成何体统!”

纪大夫如今越发有点儿滚刀肉的架势了,浑不在意道:“那什么文章啊字谜的,能当吃还是能当喝?有本事你见天站风口里对着灯笼猜字谜去,省下粮食倒好了。”

俩老头儿吵架,下头一群年轻人憋笑不已,展鹤就在旁边小大人似的叹气,“先生一生气,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众人:“……噗!”

两个老头儿吵了半天,纪大夫不费吹灰之力例行获胜,得意洋洋的招呼大家往外走,“走走走,都走,进城逛去!晌午还在咱们一家客栈分店门口汇合,中午就吃个酸菜鱼,叫几个饼子泡着吃,那滋味儿绝了!”

得,才刚吃过早饭呢,这就连午饭都划算好了。

郭先生在后面干瞪眼,走出去两步却又听纪大夫吆喝道:“对了,那王八你喂了没有?”

郭先生气坏了,“乌龟,那是龟!”

那日得知捞起来的乌龟不是能熬汤的王八之后,众人还着实沮丧了一段时间,不过郭先生再看它时,又觉得与自己有些缘分,这么放走了可惜,干脆跟展鸰要了个小瓷罐,放了水养着了。

纪大夫大咧咧道:“什么王八龟的,不都长的一个样儿么!”

郭先生哼哼几声,“跟你这俗人就说不通!这个能长寿的!”

纪大夫嘴上不甘示弱道:“我看你也挺长寿……”

一群人笑翻了,郭先生恨得上去拔了他几根胡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去找猪肝喂乌龟去了。

稍后喂完了乌龟,一行人这才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浩浩荡荡拉出来几十米的队伍,晃悠悠进城去了。

俩老头儿坐在车里下围棋,奈何纪大夫今天手气不佳,接连输棋,最后脾气上来了,一把把棋子都给打乱了,然后伸出脑袋去,“展丫头,展丫头,给我牵个骡子骑骑!”

如今一家客栈两个掌柜的财大气粗,陆续又添了几匹健壮的骡子和几辆车,平时拉货、传话什么的着实便利了。今儿本就想着回来的时候带些东西,故而还特意拉了一架空车和一匹闲置的骡子替换。

郭先生原本胜利在望呢,结果给这厮生生赖过去,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也凑过去道:“你自己就是头犟驴,还骑骡子呢!”

展鸰等人都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到底是遂了他的意,把骡子牵过来了。

纪大夫颠儿颠儿上了骡子,倒也挺稳当。

秦勇就夸了句,他就嘚瑟道:“那是,早前年轻的时候我也常骑着这些个进山采药,那骑术都是上佳的。”

郭先生冷笑,又直撇嘴,显然是瞧不上他的嘚瑟样儿。

秦勇又说些在关外行走的趣事和异闻,一行人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旅途乏味,太阳才升起来没多久就排队进了城。

中秋节是仅次于春节的大日子,那人山人海乌央乌央的,真是一眼望不到头。

城内颇为拥挤,不好坐车骑马的,众人先去店里放了车驾,这才步行着上了街。

花灯果然随处可见,展鸰和席桐一早儿就带着展鹤溜了,剩下郭先生干瞪眼。

街拐角有套圈的,一文钱一个,十文钱十一个,展鸰要了十文钱的,都塞给展鹤,结果小孩儿只套中了最近的一个丑丑的荷包,就憋着嘴不要。最后还是席桐出马,给他套了一堆,却也只挑了那个比较精致的木头刻的小鲤鱼,这才破涕为笑。

日头渐渐升到正中,天上连朵可以遮挡的云彩都没有,周围又是人挤人,温度蹭蹭上涨,三个人都热的汗流浃背,跟腌菜似的蔫儿了。

展鹤头一个受不了,抱着席桐的脖子哼哼唧唧的道:“哥哥,好热哦,想吃冰淇淋。”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就见对方跟只火辣出炉的烤鸡似的,脑袋上还呼哧呼哧冒热气,十分滑稽,哪儿还有什么形象可言?索性提前结束行程,都奔着一家客栈去了。

谁知去了之后才发现,感情郭先生他们早就投降了,这会儿正大马金刀坐在二楼窗户边冲他们招手呢!

纪大夫端着个杏子酱的冰淇淋,笑眯眯的冲他们喊,“到底是年轻人,我们这些老骨头早就受不住了!”

上去一看,好家伙,褚锦也在!

她就道:“黄泉州的官员都在一处吃酒席,这样那样虚与委蛇的,一个个都是两面三刀,我坐的不耐烦,爹爹就提前打发我出来玩了。”

等靠着展鸰坐下了,她才难掩喜色的小声道:“夏白下月就能回来了,说打完这一仗就要跟爹爹正式提亲呢!”

谁知展鸰忽然脸色大变,上来就捂住她的嘴,一脸严肃的道:“这话可不能说啊!”

褚锦:“啊?”

就见展鸰一脸复杂的神色,“在我们老家那儿有个很诡异的风俗,像这种什么等我干完最后这一票、等我打完仗、等我金盆洗手……都叫立flag!一旦立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立福,福什么格?”褚锦念了半天也没念明白,只觉得舌头老打结,“怎么还有这样的风俗?”

展鸰道:“弗莱格,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左右这说法不是什么好的,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成,尽量别说出来。”

“行,我听姐姐的。”见她这样认真,褚锦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干脆脆的点了头。

稍后众人点的冰淇淋上来,还是红果亲自端上来的,“掌柜的。”

展鸰就笑,“呦,麻烦红果店长了。”

众人都善意的笑起来,倒是叫红果有些不好意思,“瞧掌柜的您说的,这是存心臊我呢。”

月前展鸰进行了分店的第一次正式人事提拔,任命红果为副店长。虽说是副的,可因为正店长就是展鸰这个挂名的,所以红果已经算是实际意义上的最高临阵指挥者了。之所以加个副字,也不过因为她今年才十来岁,着实太过年轻了些。

不过她年纪虽小,可着实胆大心细、敢说敢做又敢当,遇事儿也十分机变,学的也快,很有点儿后世女强人的风范,展鸰这才敢放心委以重任。

任命出来之后,倒也有几个不服的,展鸰也不强权压制,只将他们一个个的拎出来,光明正大的叫红果跟他们比,比完了也就都没话说了。

冰淇淋性凉,他们又是才热了的,展鸰就监督众人不许贪嘴,尤其是两个老的一个小的,都只给吃半份,再馋也不成。

“正换季呢,闹肚子不是好玩的,吃点常温的鲜果子吧!”

纪大夫哼哼几声,到底知道轻重,只依旧意难平,又恨声道:“等会儿我要吃凉面,还要凉皮!”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过节呢,不吃尽兴了那得多委屈啊!

展鸰就笑,“成!”

反正这些凉的也不过是常温罢了,里头还有消毒杀菌的蒜,吃点儿倒没什么。

众人正说笑,下头有人抬着个大筐上来,见了褚锦就忙不迭的行礼,又赔笑道:“才刚大人说了,小姐倒不好空手赴宴,正好有人进了几篓子极其肥大的螃蟹,还是活的呢,或蒸或煮都由您!还有这一坛桂花烧酒,甜丝丝的,也不醉人,不过吃个应景。只别忘了螃蟹性凉,须得多多的蘸些姜醋才好,烧酒也得吃热的!”

“爹爹那头有么?”褚锦追问道。

“有呢,”那人笑道,“进了好几筐,如今几位大人并夫人们只怕都要吃上了呢!这是单独挑出来给小姐您做宴的。”

褚锦笑着点头应了,又随手解了个荷包赏了,然后招呼展鸰过去瞧。果然是极肥大的,一只只都还拼命吐泡泡,若非几只腿儿都用草绳绑住,只怕这会儿都爬出来跑了呢!

展鸰笑道:“果然不错,如此新鲜,酱爆什么的倒是不好,索性就略滴几滴白酒清蒸,回头吃个新鲜!”

沂源府不靠海,也没有什么成规模的大湖,这里的螃蟹只能是河蟹,味道并不算上等,但胜在新鲜,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安排妥当之后,展鸰又亲自去挑了一盆酸菜鱼和一大盘抹了果酱的蛋糕、一匣子月饼拼盘和一盒水晶果冻拼盘,叫来前儿送螃蟹的人一道捎回去。

稍后众人果然满满蒸了两大锅螃蟹,随便拿起来哪个都沉甸甸的坠手,席桐帮他们掰了好些,就见公的里头满是蟹膏,母的里头满是蟹黄,俱都没有一点儿空皮,果然是细细挑选了进上来的,如今倒是便宜了他们!

先将蟹壳里的膏肓细细拨到一处,就连两边的尖角都可以用竹签子提出来好些肥肉,不多时便堆了满满一盖子,然后多多的倒些姜醋进去,一口吃下去,要的就是这个不同于蟹肉的荤腥气!

大腿和钳子里头都是大块大块的白肉,稍微用力拔出来,如同鸡大腿儿似的那么一大块,颤巍巍嫩生生,在空气中散发着袅袅热气,端的香气诱人。

略往姜醋里头蘸一下,看蟹肉的细腻纹理中蔓延开淡黄褐色的纹路,伴着飞流直下的口水一起大吃大嚼,嘴里头都塞满了!再痛饮一杯热乎乎的桂花酒,哇!爽快!

第90章

宴会结束后, 展鸰和席桐就按照约定去见了褚清怀。

许久不见, 褚清怀瞧着又清瘦了, 整个人如同一丛青竹,不过双眼之中却更有神采,约莫心情不错。

两边相互见礼, 分别落座, 果然就听褚清怀道:“前儿京里来消息了, 圣人听说了这回的事后龙颜大悦,特意口头嘉奖。如今京里正用你们进上去的那几坛酒精验证、比对, 约莫年底就能有结果了。不过正经嘉奖许要拖到年后。”

酒精的事情上奏之后,堪称朝野震动,连后宫的娘娘和公主们都惊动了。毕竟若此事果然能成, 光是军中的伤亡率就能降下来一个惊人的数字。而等它广泛应用到民间, 更会有成百上千万的百姓受益,端的是造福后世、功在千秋!史书上必然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毕竟结果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显现出来, 而年前那段时间事儿太多,既有外地官员进京述职,还有外国使者, 更有各种国宴家宴,圣人也要封笔一段时间, 不可能处理政事, 基本上拿不出空来讨论嘉奖的事儿。而等到年后, 究竟如何嘉奖,又该奖些什么, 因为中间还涉及到政治,少不得要象征性的扯皮……

展鸰和席桐倒没觉得失望,反而因为这会儿就听到风声而有些欣喜。

他们下头进上去的东西、报上去的结果,圣人和满朝文武总不可能听什么信什么,总得亲自试过了才能给信儿,不然还不乱了套?

见他们这样坐得住,褚清怀心中暗自赞许,又缓缓吃了半杯茶,舒缓一下因为应酬而隐隐灼痛的胃,这才颇有几分慈祥的道:“我腊月前就要进京述职,届时也会联络人尽量催一催。”

顿了顿,他又难得透了点口风,“如今的圣人是个做实事的,奈何老圣人功绩太过,后人轻易奈何不得,眼下你们也算是瞌睡送枕头了……”

谁都有野心,谁都想青史留名,可这事儿也不是想就能成了的!尤其当你的前任很能干,没留下太多可供施展的地方时,这种忧愁便越发浓郁了。

现如今外头没得仗打,境内又大体安定,试问哪个君主能在这样太平的大背景下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业?不光武将难做,圣人也难啊,难!

展鸰和席桐心头一动,都起身道谢,虽然知道他的动机肯定不单纯,不过还是道:“我们并不着急,还望大人以大局为重、小心为上。”

毕竟如今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褚清怀还算是个相当不错的官方发言人,若他出了什么问题,往好了说他们是给旁人做嫁衣;往不好了说,大家一起玩完儿!

褚清怀点头,也不多说套话,“我自省的。”

之所以催促,也并非全然为了给这两个孩子讨赏,还关系到他将来的命运。若是操作得当,嘉奖顺顺利的批下来,他少不得也能加官进爵……若是一个不留神给人钻了空子,恐怕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说完,他屈起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打几下,“约莫十一月就会有人过来交接,稍后我进京述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面圣,若有人作梗,圣人一直想不起来,我也只好等着在驿站罢了。锦儿便不与我同去,可惜夏白也要随我一同进京,我的本意是送她去蓝兄那里小住,只是那孩子却是个倔脾气,死活要在家里等我回来,如此,还要劳烦你们多多费心。”

话音刚落,他竟站起身来,朝展鸰和席桐一揖到地。

唉,这就是家中没有夫人的坏处了,但凡他一走了,孩子就没个照应。官场险恶,他又是外来的,下头一众官员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办差也就罢了,但倘若真叫他将女儿的性命安危托付给这些人……却也不能够。

思来想去,竟还是这些个江湖侠客值得信赖!一来大家有些个交情在,江湖人重义,心性相对单纯直白,关键时候反而比官场中人有骨气;二来不怕说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好歹自己还有点儿利用价值,哪怕冲着这个呢……

两人慌忙避开,又齐声道:“使不得!”

稍后三人重新落座,展鸰才道:“不怕说句往脸上贴金的话,在我心里,锦儿同我的亲妹子也没什么分别了。若您不嫌弃,回头我只叫她与我们一并住在客栈就是了!那里人多又热闹,一来有个伴儿,不至于苦等难熬;二来也安全些。”

虽说一个官家小姐长期住在城外客栈传出去不大好听,可总比叫她一个人在家等着强。再说了,他褚清怀是那等会为了所谓名声就致家人于险地的迂腐之辈么?故而褚清怀略一思索,也就答应了。

席桐有些好奇的问:“蓝大人他们不需要进京述职吗?”

俩人不都是知州么,怎么蓝源不用进京?

“本朝官员每三年一任,任期到的那年进京也就是了,不然都天南海北的,光是往来加等候只怕就要三五个月,竟不能正经办差了,哪里还能为民做主呢!”定下来女儿的安置问题之后,褚清怀瞧着便放松很多,这会儿也能笑得出来了。

貌似蓝源才上任不久呐……展鸰和席桐恍然大悟,也跟着笑起来。

确实如此,这会儿可不是那拥有海陆空立体交通网络的现代社会,眼一闭一睁,半个国家过去了!大家赶路基本上都是按月算的,若是再远些的,提前大半年动身也不奇怪。若果然一年一进京,那些远点儿的官员光来回奔波就行了,还当的什么官!

三人说笑一回,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展鸰还跟席桐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席桐也点头,“这对父女,确实叫人没的说。”

当女儿的褚锦不管去了哪儿都想着给父亲弄点儿什么好吃的,哪怕是点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也想着那个亲爹;而褚清怀为了女儿,也是力排众议,不在乎外界眼光,叫她肆意活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如今但凡有点风险,他头一个想到的也并非自身安危和前程,而是女儿自己在家可能会害怕……

展鸰正感慨,忽然听席桐来了句,“以后我也是个好爸爸。”

如今他们每隔三天就去请纪大夫把一回脉,药方也改了几回,明显能感觉出身体轻快许多,睡眠质量也高了。根据纪大夫说,只要他们这么保持下去,根本不妨碍要孩子!

她噗嗤一笑,“你想的也忒远了!”

话虽如此,她自己却也忍不住顺着想象起来:若是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会是何种情境?

若是个女儿,必然是千娇万宠的,只怕日后也是褚锦那般风风火火的模样,总不会叫自己受了委屈;

若是个儿子,嗯……到时候再说!左右是饿不着。

两人在马背上牵着手,晃悠悠的往前走,心情十分美丽。

本来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已是意外之喜,谁能想到如今他们还能堂堂正正的成亲呢?周围那么些人都诚心诚意的祝福,直叫他们受宠若惊。

这几个月习惯了还好,打头里刚定下来那些日子,俩人连着多少天睡不好觉,时常半夜警醒,噩梦连连,唯恐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幻泡影……

唉,活着真好啊!

前头郭先生他们的大部队已经先一步回了一家客栈,等展鸰和席桐慢吞吞晃回去的时候,就见大树提前立在路边,不等他们下马就道:“掌柜的,城东清宵观的两位道长来了。”

“两位道长?”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滚鞍落马,又追问道,“可说了有什么事么?”

两人平时三催四请都不肯下山,如何今儿突然到访?

大树替他们牵马,闻言摇头,“我们问了,他们只不肯说,非要等您二位回来才肯开口呢,如今都被请到后院吃茶。”

顿了顿,又道:“带了个包袱来的,两位道长一个包着手,另一个露着的肌肤也是伤痕累累,好像给什么灼伤了似的,怪吓人的,可瞧着心情不错。”

灼伤?那俩人不是说了不炼丹了么?怎么又弄伤了!

而且既然伤着了,又兴奋个什么劲?

两人快步往里走,席桐就低声道:“可能是研究出不得了的东西来了,不然依那两位的修养,轻易不会动容。”

展鸰也是这么猜想的,而稍后见到的情景也很好的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来的果然是清宵观的张道长和宋道长,两人还是穿着那身洗的磨毛了边的旧道袍,正坐在后院吃茶,见他们进来便双双站起,难掩激动的道:“两位道友,且瞧瞧这个吧!”

说着,就要去解包袱。

“先别忙活了,”展鸰一看张道长露出来的伤痕累累的手就觉得直抽抽,“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又叫小翠儿去拿包括医用酒精在内的纱布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