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良拿了合同也没做什么,只叮嘱简宇桓自己去先去劝说苏子安,“你用正常的办法,听见没有,不许做出格的事。”

简宇桓脸上有些不满,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我知道了。”

张建良等他出去之后,翻出相册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照片上的人,失笑道:“旭尧,你儿子这幅脾气,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做事不动脑子,倒是会来找我撒娇。你以前啊,可是宁可在外人面前丢面子也不来跟我说这些,要让你说个‘求’字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原本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那些旧日忘事也浮现在眼前,脸色虽然疲惫,但又多了一丝柔和,跟在外人面前锐利的谈判风格完全不同,倒像是一个好脾气先生。

张建良听了简宇桓的话心里感慨,一时也想起他们当年来。当年他为了旭尧也曾经这么发过誓,但是那个时候他和旭尧没有一个可以这样可以恳求的长辈,也只能自己在心中默默这么说。

他一遍遍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但也只坚持到旭尧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为止。

旭尧离开了,他也觉得生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开始自暴自弃,酗酒之后的幻觉让他觉得旭尧还在他身边,于是他开始酗酒,那段时间几乎成了一个废人,现在回想来简直就是噩梦。

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旭尧最初离开的那段时间,直到后来有人抱来一个孩子,说是旭尧留给他的,他这才从醉生梦死中醒过来。

他回国赚钱,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旭尧留下的这个孩子积攒家业,但多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狼狈逃避这个孩子。他怀疑过,也有一点不甘和伤心,但是他到底还是从酒精灌注成的梦境里彻底清醒过来。

很多年以后张建良仔细想过,他一直以为他是最了解简旭尧的人,但是旭尧又何尝不是知道他所有的软肋。

旭尧留下这么个小东西,那么他就得活下去,替旭尧照顾他长大。

张建良叹了口气,对着照片用手指慢慢抚过一遍,哑声道:“你啊,什么时候对自己人都是这么狠,旭尧你就不怕我掐死他对吗?是了,你知道我最盼着你的就是长命百岁,你的病治不好,所以想让儿子留下来陪我继续活剩下的那么多年是不是…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包袱,让我没有办法去陪你,你很得意对不对?嗯?”

照片里的青年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面带微笑,在骄阳下笑的灿烂,但是照片里的人笑的再好,也不会做出任何回答。

张建良垂目看着照片,很久才叹了一声,把照片珍而重之的放进了相册。

简宇桓得了张建良的许诺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苏子安,他觉得自己怎么也应该做些什么,要不然心头总是窝着一团火,憋得厉害。

他去找了之前那个私家侦探,砸了大笔的钱只求个明白,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使这样的黑手,不收拾了那个人他不放心,也不甘心。

有钱好办事,查了一段时间就有了眉目,所有的矛头直指和苏子安同校的杜骞。

简宇桓没做声,让私家侦探继续查下去,自己则跑去苏子安刚搬过去的那个小房间,帮他收拾。

简少爷越是这么体贴,苏子安越是有几分尴尬,他心里有事瞒着对方,虽然是怕给对方添麻烦,但是被这么格外的照顾下来总还是有点不自在。

苏子安去小厨房洗了点葡萄端过来,刚一进卧室门就瞧见简少爷在那搬东西,背对着他整理那么一大摞书,抱起来丝毫不觉得吃力,只是房间里暖气有些热了,简宇桓脱了外套只穿一件汗衫,半长的头发汗湿了一些,侧脸线条硬朗帅气,让人怦然心动。

苏子安看的愣了下,等到对方回头疑惑的跟他对视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小简,吃水果了。”

简宇桓过去张开嘴,这位没打算洗手显然是想来占便宜的,低着头道:“懒得去洗手啦,一会还要干活,小安哥你喂我吃。”

苏子安给他嘴里塞了一颗,简宇桓嚼了两下又皱眉道:“要剥皮,不要这样吃,皮好涩啊…难吃。”

苏子安伺候少爷吃葡萄,剥一颗喂过去,却被他笑着咬住了手指头,轻轻吮了一口含糊道:“好甜。”

苏子安脸上有点发烫,他把手指抽回来,看着那上头湿漉漉的口水痕迹,头皮都有点发麻,像是被细小电流触过一样,浑身都有点不对劲了。

他把装葡萄的碗推给简宇桓,简少爷却没接,径直握住了他的手,玻璃碗掉在地上,红得发紫的大颗葡萄滚了一地。苏子安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地上的葡萄,紧跟着自己也被扛了起来,一阵身体失衡被抱着按在了旁边柔软的床铺上。他有点惊讶,但张开嘴还没说出一句话就被另一张柔软的唇封住了…

简少爷想了许久,盼了许久的事情,终究是和他做出来的有些不同。

苏子安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里,领口打开,露出上面新覆盖上的几个红色痕迹,他脸上有些潮红,喘气也有些急促。

但是再怎么脸红,也比不过简宇桓现在的模样,简少爷简直要一路红到了脖子上,额头上青筋都崩起来了,又羞又恼道:“小安哥我平时不是这样,真不是…你,你再让我试一次!”

苏子安身上微微有些汗湿,他拿手把头发往后耙了一下,露出额头笑了一声,声音沙哑道:“没事,可以了,下次吧。”

简宇桓不肯起来,一边搂着他一边胡乱要求着让他再给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苏子安被他一个毛茸茸的头颅拱的身上发痒,笑呵呵的推了他一把,推不开,只能叹气侧头亲吻他一下,道:“可以了,我觉得很好,今天真的不行,我下午还有课,而且你刚才已经很…”他顿了一下,脸上有点红,贴着简宇桓耳朵说了几句话。

简宇桓听的心口砰砰直跳,身体差点因为这话直接昂首敬礼再跟他来一次亲密接触,但是想着苏子安刚才的话,又觉得既甜蜜又得意,忍耐下身体上的渴望,他伸手搂住苏子安,替他在后腰缓缓揉了两下,也不知道是真的关心还是带着几分炫耀,又问了一遍:“真的吗,现在还疼?我这样揉你会不会舒服一点?”

苏子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道:“可以了,我想起来洗澡…”

简宇桓不太愿意他就这么洗掉自己落在他身上的味道,带着几分坏心手指慢慢往下移动。

苏子安被他弄的身体有些发软,眼神也湿润起来,他抬眼看了简宇桓一眼,哑声道:“我下午真的要上课。”

简宇桓低头亲他额头,一下又一下的啄吻,用鼻子“嗯”了一声。

苏子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推开,带着几分纵容轻轻环着他肩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卧室墙壁上的钟表哑声道:“所以只能再一个小时。”

简宇桓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笑的一脸满足,“好。”

72 试探

简宇桓没强迫着苏子安搬过来,自己也没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只是时不时的常过去一趟。不止是去苏子安住的地方,还跟着他一起去学校,见着苏子安那些同学也只笑呵呵的说自己是他表弟,也在京城念书,过来找表哥玩儿的。

简少爷长得英俊帅气,笑起来一脸阳光,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很快就跟学校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京城里刚开始流行室内攀岩,算是比较新鲜的玩意儿,简宇桓请了苏子安同班的同学一起出去玩了几次,期间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习惯性的让苏子安帮他系了安全带,又整理了衣服,两个人一瞧就带着股多年相处的亲密劲儿。

学校里的风声虽然平息了很多,但是之前的照片事件还是多少有些影响的,有的同学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有些好奇,简宇桓也就大大方方的笑了道:“哦,这个啊,我小时候刚回国,家里人挺忙的,就让小安哥带着我,那个时候我连筷子都不会用,还是小安哥手把手的教我的呢!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简少爷之前就称呼苏子安表哥,两个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表哥多帮着表弟也没什么奇怪的,加上简宇桓是混血儿,外表更偏西方人一些,他做一些亲密的动作瞧着也挺自然。一连几次出来玩,跟大家伙也熟悉了,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简宇桓跟他们攀谈几句,眯了眯眼睛有意无意提了几句道:“我爸说以后留学的时候也要跟小安哥在一起,不然家里都不放心,对了,小安哥在学校里没什么事吧?这几天好像有心事,我问他也不说。”

简宇桓有意无意的打问苏子安在学校里的情况,学校里照片的事情也不少人都知道,就有人跟他大概说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简少爷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挑了眉头道,“我表哥一直都没跟家里说过,他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事吧?有人找他麻烦吗?”

旁边的是同苏子安交情不错的同学,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小苏朋友不少,信这个的不多,就是弄的影响有点不好,怕是会耽误他比赛吧。”

刚攀岩完的一个同学过来坐下喝水,听见他们说这个,也跟着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听刘教授说了,过几天就要带队出去,名额都确定了,有小苏呢!”那同学灌了几口矿泉水,缓了口气道,“你表哥可是刘教授的得意门生,放心吧,有老爷子在没事的。”

简宇桓也跟着笑笑,道:“那就好,我表哥这人平时有个什么事也不爱跟家里提,要是学校里有什么事还麻烦你们跟我说一声。”

那几个同学点头答应了,他们没把简宇桓当成高中生,简少爷人高马大坐在那看着比他们还要强壮几分,刚攀岩完额头带着汗珠,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露出漂亮的肌肉曲线,实在看着不像是个小孩,倒是有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带着几分男人的硬朗。

同寝室的胖子和苏子安关系最好,他多问了几句道:“小苏在学校也算是系草了,这追他的女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怎么个个他都不答应呢?哎,小老弟,你跟我们说句实话,小苏是不是在外面有小女朋友了?”

简宇桓喝了一口水,脸色坦然道:“有。”

胖子立刻来了兴趣,他一开始就觉得苏子安桃花旺,这会儿被证实了更是觉得自己有测面相的天赋,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们还不信,瞧瞧,我没说错吧?对了,小简,你表哥他女朋友什么样的,漂亮吗?”

简宇桓略微斟酌一下,试着用自己学会的词来表达:“很漂亮,运动好,成绩也不错,不太会煮饭,不过现在在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会学商科,会赚钱养家。”

胖子听了笑道:“这一听就是家世不错的,条件这么好小苏嫁过去都值了,哈哈!”

简宇桓也笑了下,道:“是啊。”

说话的工夫,苏子安也运动完回来了,他用衣服前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撩起来的瞬间就被人吹了口哨,几个同学挤眉弄眼的冲他坏笑道:“小苏真看不出来啊,你女朋友这么热情呀!”

苏子安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窘迫的把衣襟放了下去,笑笑道:“哪儿呢,刚搬去外头住,那边是老房子有点返潮,被虫子咬的…”

哥几个一起嘘他,没一个信的,笑嘻嘻的闹了他几句。

简宇桓就坐在旁边看他们戏弄苏子安,也跟着笑,但是一句话也没帮苏子安说。

苏子安眼角余光能看到简少爷在那边坏笑,知道那位这会儿心里正得意,忍不住觉得自己对简宇桓是太过纵容了,回去还是要再立立规矩才成。

等人走了,简宇桓照例送苏子安回去,天色有点晚,路上两个人并肩走着,简宇桓有点想牵他的手,但是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揣进了裤兜里。

苏子安看见了,视线落在他手上,道:“小简,等以后…”

简宇桓打断他道:“小安哥,你想不想出国上学?国外也有很多好的学校,也可以继续学习绘画。”

苏子安愣了下,他现在过的生活已经是他预期内做到最好的了,再进一步的发展,他还没有想过。他还有家人,还有自己计划内的人生,这些都需要他一点一点的计算着小心度日,生怕重复了上一世的悲剧,他活的小心,这么大胆的决定不是现在他能够下定决心去做的。

“出去的话,会比现在好过许多吧?我可以和你一起牵着手走路,也能一起住,一起生活。”简宇桓踢了脚下的一颗石子,道:“我也想跟你证明,离开家里,我也能把自己、把你照顾的很好。”

苏子安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句道:“你让我考虑一下,过几天我出去比赛,等我回来,给你答复好吗?”

简宇桓笑笑道:“好,我等你。”

简少爷得到这么一句承诺就开心的不行,他觉得苏子安心里有他,而只要对方心中开始有一些向他动摇,那么他就有机会。而苏子安想的却是更长远一些,简宇桓和他不一样,简少爷是张建良的独子,得到最好的教育机会也是应该的,他会突然这么问,那应该是张建良的提议了…如果他们被发现,张建良能够接受吗?

苏子安的参赛名额没有被取消,出国参展的日程照旧,还是跟着刘教授出国参加比赛去了。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星期,简宇桓跟他的感情正是最热乎的时候,临走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不舍,苏子安性格温和又包容,简宇桓是个不知满足的小狼,在他的一味退让之下,反倒是吃了个肚皮滚圆,除了平时会露出来的位置以上,身上又弄了不少红斑痕迹,苏子安的教育算是彻底失败了。

苏子安去参加比赛,简少爷这两个星期也没闲着,一边是开始着手准备留学的事情,另一边则是雇人查出了不少事情。

其中关于杜骞的事情被列在了第一位。杜骞跟苏子安是同乡,而在他提前返回家中之后才发生了照片事件,简宇桓之前就觉得这人性格古怪,对这个杜骞没什么好感,苏子安出事之后,他最先怀疑的就是这个人。

调查的结果更是出乎意料,这边查出的资料显示杜骞参加了摄影社之外,还查出了他大学入学考试的问题——杜骞是找人替考的。

73 开除学籍

专业成绩考试要找人替考也不容易,首先要上下打点好,其次还要有个专业过硬的人来帮衬,这种考试比文化课替考发生的多,往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一旦被查出来就是开除。除非后台过硬,很少有成绩好的学生愿意搭上自己的前途铤而走险。

杜骞家里有几个钱 ,他平时的水平和他的入学成绩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杜骞这里瞒的再好,替考的那位总是还能从嘴巴里套出些话来。

替考的人名叫周敦,画室里的人都直接喊他敦子,敦子家境不是很好,但是画画不错,他一心想考美院,努力了几年终于有点盼头的时候,家里的老子娘却是一起病倒了。他家没了顶梁柱,又还有一个念小学的妹妹,思来想去就经人介绍去当了替考。

也改着敦子磨练了几年有了好功底,一下就考中了美院,还是里头有名的建筑系,他自己心里又高兴又嫉妒。高兴自己有这样的好成绩,嫉妒能进美院读书的不是自己,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杜骞。

敦子的话不难打听到,他是个口无遮拦的,身边的人又都是崔浩这些成天里混日子的复课生,他们心里本就对有钱人没什么好感,敦子这事儿一出,越发的同情自己人。

而这个敦子的事情一查出来,立刻把崔浩那几个人也牵扯出来,这几个当初做过的坏事不少,考学的时候对付苏子安也是其中一件,幸亏苏子安不是新手,要不然那颜料盒混成那种样子根本没办法作画,那场成绩非作废不可。

查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最后连杜骞那个独自居住的房子也查了出来,从杜骞相机里的照片显示这人一直以来偷拍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子安。

简宇桓越听越恼怒,他从来没想过有人对苏子安打这种心思,而且还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简直就是忍无可忍。

简宇桓学着杜骞之前做的,把调查到的资料原样装进大信封里也邮寄去了学校,这个事情一捅出去处理起来要比之前的照片事件严肃的多,照片那是个人影响问题,而成绩不实则是有关学校的声誉影响,不少校领导都关注起来。

杜骞的日子难过起来,每一天都是煎熬,他第一次心里发慌,拿不准学校会怎样处理他。这里毕竟不是家乡的小城市,京城里的学校可不是任由他说了算的,他家那几个钱,在京城里跟其他人一比也算不得什么了。

杜骞的处理结果很快也下来了,学校查实之后严肃处理,被替考考生取消各科次考试成绩、暂停参加各种国家教育考试3年处理。

杜骞等于是被开除了,这事在学校里闹的要轰动的多,他收拾东西走的那天不少人都来建筑系教室门口看,杜骞脸皮涨的通红,之前勉强做出的淡定样子彻底崩塌了,连寝室里的东西也没收,直接离开了学校。

杜骞被处理了,那边替杜骞考试的敦子也得到了一定的惩罚,两边的罪名一样,替考和被替考都是一样受到处分。

只是敦子替杜骞替考,自己没能考上大学,也不存在开除学籍这一说,但是三年内禁考是肯定的了。

敦子当初也想过后果,替考被抓通常都是规定禁考一年,需要隔年才能继续参加高考,他自己也琢磨着不过少一年,他已经在京城里耽误了好几年,不差这一点时间了,再加上杜骞给的那一大笔钱,怎么也是笔划算的买卖。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禁考三年,他之前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三年不能参加考试,又背上污点,等于自己的前途学业全毁了。

崔浩和敦子那几个人傻眼了,他们想去找杜骞,但是杜骞已经返回自己老家,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穷学生想找人也没有门路,最后连问带打听的求到了美院一个教务处老师那里,一路苦苦哀求,恨不得给那老师跪下了,求老师给个机会。

但对方回答的也很干脆,道:“别,你也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给人替考本来就是错误的,两边都要受处分,你们在我这说再多也没用。别说你们了,学校里涉案违规违纪的公职人员也都受处分了,犯了错都得付出代价。”

崔浩那几个人还在求他:“老师,他拿了钱是不对,可是您给他一次机会…”

那老师也觉得郁闷,这事完全是上头领导定下来的,他不过是参与进程说话并不算数,但这些学生找来他也不能躲着什么都不说,解释半天两边说不通道理,老师不耐烦道:“你们真不用这样,当初拿钱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是不对的,既然当时敢做,就应该想到后果。”

敦子一咬牙,“扑通”一声给那老师跪下了。

老师脸色变了,躲开他跪下的方向,骂了一句“神经病”就匆匆走了。

敦子一个人跪在那脸色木愣愣的,眼神里发空,半天没落下眼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坚持了很久的目标,想不顾一切去完成的目标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再握笔了…

敦子这边在美院没有任何进展,杜骞却是自己没脸再找人回美院,他成绩不行,家里是知道的,要动关系一年之后换个学校也不是不行,但是这笔黑档案却抹不掉了。

杜骞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心里又羞愧又愤怒,各种情绪混合交织在一起实在难堪的不行,他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脑中闪过很多想法,苏子安的名字一再闪过,而印象最深的就是苏子安和那个简宇桓走在一起亲密的样子…杜骞喉结滚动一下,眼神越发的暗了几分。

他钻了牛角尖,自己都没有办法让自己从里面走出来,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过了三天之后,才又做出了一个决定。

苏元德半夜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电话里滋滋啦啦的信号听的不是十分真切,对方的声音也带着点金属摩擦的感觉,干巴巴的,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你儿子苏子安,在京城被人包养了,你让他小心一点,最好自己离开。”

苏元德惊起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不可能,我儿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对方笑了一声,带着点古怪的腔调道:“怎么不可能?你之前也看到照片了吧,他做的那些好事,你们当父母的不管吗?真是好大的脸啊,养出这样的孩子,被男人包养…呵呵,我劝你最好自己找苏子安说清楚,让他迷途知返,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把这件事撒出去。”

苏元德紧张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小安他到底是被谁给…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你也认识,是简宇桓。简少爷年纪小,不过是玩玩,你们识趣点,自己提着行李离开吧,别弄的两边长辈脸上不好看。”电话那边的人装出一副傲慢的语气,说完也不等苏元德再吭声,立刻就挂断了。

苏元德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好半天坐在那没有动弹,他脑袋里乱成一团,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在脑中炸开,实在不知道一时听信哪一个才好。对方说他儿子被人包养了,被简宇桓包养…简宇桓,那不就是张建良家的小公子,那个之前曾经跟他当过邻居的简家少爷吗?!

74 伤人

苏元德一夜未睡,第二天便向单位请了假,脸色阴沉的去了京城。他要去学校里找苏子安问个清楚,他一辈子从没做过这么让人戳脊梁骨的事,要是儿子真做了,他这个当爹的也没脸在小城里混了。

这边苏元德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京城寻找儿子,而那边苏子安刚下了飞机踏上故土。

苏子安比赛的成绩很稳定,得了一个银奖,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是一种极大的鼓励。他上一世没有机会参加这些比赛,能做的也只仅仅替方晨画过一些参赛作品,这还是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去比赛,得到荣誉。这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志得意满的兴奋,让他更坚定了继续画下去的信念。

可刚到学校不久,就被人通知去系里一趟,那边有人在找。

苏子安原本以为是辅导员或者其他老师有事找他,但是去了之后才发现等在那里的是苏元德,一时脸色也僵硬起来。

苏元德瞧见他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原本怒气冲冲的,但是看到苏子安站在门口身姿挺拔没有半分胆怯的模样,反倒是不敢张口就骂了,他瞪了苏子安一眼,道:“你见了不会先喊人吗,读了这么多年书,白读了啊?!”

苏子安穿着一身时下大学生最流行的白体恤牛仔裤,衬的整个人干净利落,一张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显得有点冷漠,他看了苏元德一眼,很快又走到自己老师那边道:“老师,您找我?”

辅导员老师看看他又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道:“小苏,这人找你好几天了,说是你父亲,特意从老家过来找你有事要问。他今天来学校里都差点跟吴书记他们闹起来,非要我们把人交出来,我们跟他说你出国参加比赛了他不肯信…这人,真是你爸啊?”

也不怪老师会这么问一句,苏子安为人和气,从来没跟同学红过脸,平时看着也是家境不错的学生,反倒是这个自称是苏子安父亲的男人,因为坐了几天长途车又加上来了京城之后在小旅馆没有睡好的关系,一副邋遢模样,看着实在不像是一家人。

苏子安勉强点了点头,道:“老师我知道了,我带他出去谈…”

苏元德一直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他大老远跑来是为了让儿子迷途知返,挽救他的,从未想过苏子安会用这么敷衍的态度对待他,甚至耻于去认他这个父亲!等苏子安一走近的时候,他赤红着眼睛二话不说就抡圆了胳膊抽了苏子安一耳光,苏子安见他那副发怒的样子就有所准备,躲了一下,苏元德的手只碰到了他的眼角并没有真抽到脸上,就这样也让眼睛受到撞击,踉跄了一下。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读书人,不少还是负责专业课的老师,都是些艺术家,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家暴的阵仗,顿时起来纷纷推开他们两个,劝了起来,“哎哎,我说这个同志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孩子做什么!”

“就是啊,你知不知道打人犯法!”

苏元德教训儿子没成,反被他们架开弄的有些没面子,这回连脖子都憋红了,冲他们道:“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你们别管,我抽死这个不孝子!”

辅导员被他那大嗓门吼的脑袋都大了,忍不住也大声呵斥了一句,道:“你有什么事回家去说,在学校里闹像个什么样子!你这样让你小孩怎么在学校读书,啊?!”

苏元德喘着粗气,两眼通红的还在瞪着苏子安,好半天才骂了一句道:“你给我出来!我要好好跟你谈一下!”

苏子安捂着受伤的那只眼睛,嘴角抿了一下,苏元德这幅模样他见过太多次,上辈子的时候他只有一有什么事做的不称这位父亲的心意,苏元德立刻就会拳脚相向,用他一贯认同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来“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儿子。

但是苏元德,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苏子安很久没有见到苏元德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见了自己第一面会甩出一巴掌当见面礼,实在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苏元德仗着人多,一个劲儿的想要证明自己做的没错一般,大声呵斥着苏子安,但是他又不好说出来这里的原因,不好当众把苏子安做的那些羞耻的事情说出来,只能不断的声明自己是他父亲,是来管教儿子的。

他这般不讲理,弄的学校里老师为难,也让苏子安觉得难堪。

苏子安看着眼前的闹剧,连刚才想跟苏元德出去说的心思也没了,淡淡道:“老师,报警吧。这个人的确是我父亲,但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他因为家庭暴力我妈已经和他离婚了,当时我也登报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当时我断了三根肋骨,读小学的弟弟也骨折了…我妈说过,如果他再动手,就报警处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愣了一下,旁边躲着的女老师扶了下眼镜,当真去拿电话了,这个举动让苏元德一下停止了动作,他忙道:“别!别报警!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着急,失手、失手!”他又冲苏子安连声道,“小安刚才是爸错了,爸那是着急,也是为你好,一下没控制住才…”

苏子安躲开他的手,拧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你一时没控制住,不是你打人的理由。”

苏元德有点恼火,可是也不好发作,只得暂时压下心里的恼怒低声下气道:“是爸做错了,是爸不对行吗,你跟我出来,我们慢慢谈,我是真的有事才来找你,要不是你一直躲着不肯出来,还编了那么离谱的理由…”

“我躲起来?我编理由不见你?”苏子安生生给气笑了,捂着眼角抬起头直视他道,“你从一开始就不信我,我想我没法跟你谈了,我们之间没话可说。”

75 一事无成

苏元德是以父亲的姿态来教训儿子,但是苏子安不认他,这么弄的反倒是让他彻底在众人面前没了脸面,他尴尬愤怒,但是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去仗着“老子”的身份说些什么,硬生生被学校里的保安架了出去。

苏子安没跟他谈,苏元德心里不甘,但也没法再说些什么,他觉得委屈,觉得憋气,在学校附近住了两天还想再找机会去跟苏子安,想要父子两人之间好好谈一下。

一连跟了两天,终于等到苏子安一人的时候,瞧着身上换了一身运动服,似乎是要外出。苏元德正想上前去跟他说话,就瞧见对面又跑来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孩子,一过来就勾着苏子安的肩膀嘻嘻哈哈的说笑。

苏元德脸色变了下,沉着脸上前去,一下就推开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正好是从津市美院来找苏子安玩儿的张珂,张珂愣了下才发现那个人是谁,他和苏子安合作几年,对他家里的情况有所了解,尤其是当初苏子安来找他的时候,身上那伤可真是记忆深刻。

苏元德没认出张珂,他本身也对苏子安的交际圈了解甚少,只当这就是一个普通同学——要换了平时男孩之间怎么闹都行,但是现在因为那个电话,弄的苏元德对苏子安任何交情过密的男性朋友都有些反感了,上前推开后直接呵斥了几句,他不好说对方,骂的自然是苏子安。

苏子安不听他的,拽着张珂要走,苏元德再拦,两人当场就吵起来了,苏元德火气大骂的凶狠,但是又支支吾吾讲不出什么道理。苏子安第一次没听长辈的话,沉着脸反驳了几句,苏元德再说,他就要走,却被苏元德拽住了胳膊推搡起来。

“你给我说清楚,今天你到底认不认错!你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儿,怎么还敢…我这个当爸的还就不能管教你两句了?!我大老远从家里跑过来,是为了谁?!你说啊,我是为了谁!”

“是,你在血缘关系上是我爸,但那又怎么样?”苏子安脸色难看道,“当年已经登报断绝父子关系,我今天丢不丢人和你什么关系?你从谁那里听到的事情你去跟谁求证,我没有义务对你所有的指责都认罪。而且你也不用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我不需要你的管教,你也没有权利管教我,当年我是判给我妈的,我做什么事还有我妈在,轮不到你管!”

“我今天还就管教你了!你是我生的儿子,凭什么不听我的话!”苏元德恼羞成怒,被苏子安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指责让他实在受不了,几天下来对方丝毫不能领情,也不知道这些事对他将来的人生有多大影响,他瞧见自己儿子这么走上歧途忍不住就粗暴教育起来,一边动手一边骂了几声。

苏子安这几年来对苏元德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但是从未想过他会变得比以前更加蛮横和无理取闹,在苏元德开口闭口指责张文青没管教好孩子,甚至开始对前妻辱骂起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用还手推了他一把…

父子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张珂连忙上前拦着劝架,但是他们父子俩一副有仇的模样,尤其是苏子安,在听到苏元德骂他妈的时候,愤怒的眼角都红了,拦也拦不住。

校园里人很多,一打起来更是引来了不少人看,最后连学校里的保安都来了,硬生生给架开。

苏元德前两天就被赶出学校过,如今再来一次,学校里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继续闹下去,依旧是把他“请”了出去,但是苏子安这次也弄的影响不好,毕竟是公开场合闹了这么大的事,学校里多少也做了一点处分,停了他两天课,让他暂时反省一下自己。

张珂带着苏子安去医务室擦了下伤,苏子安没对父亲怎么动手,顶多就是自我防护和推搡,大概还是对亲生父亲无法出手,倒是自己被苏元德打了几下结实的,眼睛那边的淤青更严重了,嘴角也有点出血。

张珂看了他的脸,小心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