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吟雪愤愤地道:“你去,你去攀你的龙,附你的凤!你今日看不起我,来日我总要你后悔!”

“吟雪”,洪礼辉皱眉。他压低声音警告,“你再这么失礼,以后再不让你出门。”

伊蓄把脑袋藏在顾长青后面,眼巴巴地看着顾长青:“长青哥哥。”

“嗯?”顾长竭力镇定。端起茶杯喝水。

伊蓄凑过去,一双眼睛水灵得不得了:“她是不是因为正主来了,所以恼羞成怒啊?”

“…”顾长青的手抖了抖。

伊蓄得意地看了气得脸都青了的洪吟雪一眼,又往顾长青身上蹭了蹭:“那长青哥哥,你以后不要让我吃醋哦。不然我恼羞成怒就变得像她这么丑了…”

顾长青一口茶喷了出来。洪吟雪气跑了。

彼时谁也没把乱蹦达的洪吟雪放在心上。

安明儿在长满菖蒲的院子里灌了一圈儿,并没有真的去熬药,而是回去了柳睿那里。

他还在睡。她也没敢再用老法子试试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说实话。一向强悍的柳大少被这么吊着,还真挺逗的…

安明儿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叹了一声,道:“你啊你,不是病了都没这么老实。”

柳睿突然睁开眼,道:“我太老实了你不觉得无趣?”

安明儿吓了一跳,随即便笑了,道:“又装睡。”

柳睿哼哼了两声,这样吊着确实不好受:“我睡不着。养精神罢了。”

她摸摸他的脸,不说话。

柳睿叹了一声,道:“小福,你去书房,把那些商户的信笺拿过来。前些日子抽不开身看,现下倒是得了空。”

安明儿一愣,有些无奈的道:“你还真是闲不住。”

柳睿笑了笑。她说的没错,他就是闲不住。因为他活了二十多年,都在不断地奔走忙碌。要他闲着没事干躺在床上,哪怕是一两天,他也受不了。

安明儿没有办法,只得去把那些已经堆积了一阵子的信笺拿了来,一封一封地给他念。他听着,然后嘱咐她记好小记,需要回的等他起来了,一一回过。安明儿看他不安心,索性拿了纸笔来替他回,然后按上他的印鉴。

她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一心伺候着他。柳睿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或者说是无意间捡到的一个大便宜。

过了两天,柳睿的轮椅送了来。柳全儿和其他下人一起,费力地把他扶上轮椅。到他坐稳,所有人已经出了一身汗,累得直喘气。

柳睿坐稳,回头问柳全儿:“大小姐还没回来?”

柳全儿道:“回少爷的话,刚刚来了一个醉鲤山庄的主管,大小姐大约还在同他说话。”

柳睿皱眉:“男的女的?”

“是个男的。”

柳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柳全儿看他这样,忙道:“少爷也不用担心。那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你胡说什么?!”

柳全儿自知失言,遂不吭声了。

可是柳睿还是气闷。有家室?就鄙视他没家室是吧?一个媳妇老娶不进门。还成天在外面到处跑…

柳全儿是打小跟着他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这下又忍不住插嘴道:“少爷放心,只等大小姐有了身孕,到时候不嫁也不成了。”

“…你又胡说八道!”柳睿真的很想踹他一脚。

但是回头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法子。好像也不错…

安明儿打发了手下的大主管。急匆匆地奔了回来。

柳睿一看到她就眉开眼笑:“小福。”

安明儿冲了过来,先跟下人一起检查了一下他的轮椅,试着推着他走了两步,不禁颦眉:“好重。”

要去工地,用的是重基木轮,当然重。

柳睿道:“你不要推。你就站在我身边。”

安明儿顾不得柳全儿他们在场,俯下身道:“睿哥,我得回去一趟。你拨一辆车给我。”

柳睿的笑容僵住了:“怎么?”

安明儿浑然不觉他的不快,只道:“今晚。不是洪老板和洪都十三帮的大宴么?昭儿今个儿一早起来,突然染了风寒。我得回去看着。”

柳睿皱着眉头道:“怎么你庄里,就没一个能人了吗?”

“碧珠一个人扛不下来,其他人也不行”。她终于意识到他的情绪,一时有些惊讶,“睿哥,我是有正事。”

柳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说不呢?”

安明儿的脑子一蒙:“为何?”

柳睿这次连眼皮都不抬:“身为女子,你为何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安于室?这才是你的本分。”

其实说完他就有些懊恼。他不该说这些话,虽然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果然安明儿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你是说我不守本分?还是说你一直就是这么觉得的?”

话已至此,柳睿叹息了一声。道:“是。其实我们早该谈一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嫁?真的要等到孩子都会叫爹娘了?”

柳全儿发现不对劲,忙对众人使了使眼色。几个人立刻就散了下去,一下子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明儿低着头:“睿哥…”

柳睿定定地看着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你不必叫我。我也是为你打算。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而且我身边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说不定,你肚子里现在就已经有了我的种…小福,你总是要嫁人的。除了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再拖个几年,你年纪大了,到时候也不好看。”

半晌,安明儿低声道:“没有。”

“…什么?”

“我肚子里,没有…你的孩子。”

柳睿叹息了一声:“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那你以后就不要碰我!”安明儿突然失控了。

“小福!”

她冷笑:“你觉得我不本分。我未婚失贞已经是死路一条。你若是真的为我想,就不要让我未婚而孕。到时候我真是不死也不成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出去。

“小福!”柳睿想追。无奈他现在只是个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一挣扎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手上脚上的架子碰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把他那声控制不住的闷哼声遮掩了过去。

“睿哥!”安明儿急忙奔了回来,和听到动静冲进来的柳全儿等,手忙脚乱地想把柳睿扶起来。

然而柳睿完好的左手却死死握着她的手,好像在赌气,眼睛也狠狠地盯着她:“我没有说错。”

他疼得冷汗津津。然而还是很固执地抓着她不肯放。

安明儿别开了脸。

柳全儿急道:“少爷!您先起来!先起来!”

到了这步境地,柳睿真是什么也不顾了。他抓着她的手,喘着气,在她耳边道:“我再给你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要么,你嫁给我。要么…”

要么就让他用抢!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死死地盯着她。

作者说:晚更。。sorry。

no.088:(大斗篇 )撒娇没用

安明儿忍着眼泪:“你先起来…”

他不肯:“答应我!”

安明儿要退,他一伸手,左手一下撕下她脸上的面具,狠狠地丢到一边:“你到底要戴着这张假脸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换了一张脸就能躲过去吗?!”

这句话一下子刺到了安明儿心坎上。

确实,换了一张脸,她就不是安家大小姐,就不用承担安家大小姐的责任。有了这张假脸,她就只是安家的一个远亲,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天高地阔也随便她走。

可是其实戴不戴面具,她都是安长韵明,柳睿未过门的妻子。

这是躲不过去的。她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看到她的眼泪的那一瞬间,柳睿很后悔。

“小福…”

他不承认他说错做错。可是他不想她难过…

安明儿擦擦脸,低声道:“你先起来。”

刚刚被吓退的几个人立刻又围了上来,帮着把不雅地趴在地上的柳大少撑了起来。这次柳睿没有拒绝。

顾长青被请来给柳睿重新接了一次手脚,免不了要说几句难听的话。可是这一男一女只当没听见。

他这个人倒是很看得懂脸色。现下不是他罗嗦的时候,这两只,有猫腻呢。没看他差点接错了位,姓柳的也没吭一声吗。

因此他收拾了一下,也就走了。

安明儿还站在床前掉眼泪。

柳睿很累。刚刚那番折腾他又出了一身汗。看来今天工地是去不成了。他低声道:“你好好想想。”

“睿哥…”她哀哀地叫了一声。坐在床边,自己低头抹眼睛。

柳睿很无奈:“你又要招我心疼…”

安明儿抽抽搭搭地哭了一会儿。见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不为所动。她就把脸贴在他心口上,轻轻磨蹭:“睿哥,你不要我了…”

柳睿的眉毛抽了抽。依然闭着眼睛,巍然不动。

谁知道安明儿变本加厉,趴在他胸前轻声抽泣:“睿哥。你不要小福了吗…”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睿哥!”

安明儿被他气得要跳脚。那些民间手札上明明说,男人最心疼女人撒娇…他,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心疼她了吗?

柳睿睁开眼,温柔地望着她:“小福,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嫁给我,不是这么难的事情。”

还是不肯松口。

“…”安明儿咬着牙,慢慢地又憋红了眼眶。

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一句话。内里,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大约是因为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又或者是自尊心受损。

柳睿的眼神依然温柔。但是隐隐透着不容再忤逆的坚决:“我不逼你。但是你要好好想一想。起码,要给我一个交代。”

安明儿心知道软的硬的都没用了,这回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她隐隐又觉得,大约柳睿是不耐烦了。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很不好受。眼泪又在吧嗒吧嗒地掉。

柳睿终于动容,费力地想支起身子:“别哭了…”

她扶了他一把,却躲开了他凑过来的吻。

“小福…”

她的心又一软:“睿哥,不提那些好不好?我还没想好…”

然而柳睿却道:“没想好,就好好想想。你总要想一想。”

她不知道她有多残酷,大约想到这些事情也让她头疼,因此仗着他宠她。便避得一日是一日。却不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那现在他只是要她好好想想,过分吗?

安明儿是没有办法了,她终于确定柳睿是真的不耐烦了。一时有些伤心,自己也好像突然卑微了起来。她低着头,样子有些倔:“好,我想。”

柳睿还是想吻她,可是她又避开了。他在心里苦笑。这个姑娘外表柔顺,性子可倔强的很。但是他又觉得很无奈。她平时总是逆来顺受,就连现在他们的处境,其实都是由他来决定的。这没什么不好,他是个男人,能自己掌握,当然不错。

可,若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呢?

就像今天的事情,他本来没有就这样把彼此推入这个境地的打算。他纯粹只是一时失控。

安明儿扶着他躺下,把他安置好,就走了。她实在无颜再呆下去。

坐着柳家的马车一路回到醉鲤山庄,里面的人看到她都松了一口气,看来都等着她回来主持大局。她稍稍振奋了一下精神,即刻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中。

忙完大宴,她又上去看了昭儿。

昭儿的身体一向好,很少生病。但是一病起来就来势凶猛,一早起来就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安明儿进来的时候,一个小妹正服侍她喝药。

“小姐!”

“老板娘。”小妹看到安明儿有些畏惧,退到了一边。

安明儿从她手上把药碗接过来,温和地对她一笑,道:“我来,你去忙吧。”

小妹搓了搓手,连忙下去了。

安明儿坐在床边,先搭了昭儿的脉搏,诊出她是染了风寒,然后亲自喂她喝药。

昭儿有点不自在,但是没有拒绝。她喝了药,自己用帕子擦擦嘴角,一边道:“表少爷的伤势怎么样?”

安明儿把药碗放去一边,闻言手就一顿,低声道:“就是那样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今天又摔倒了。看来要站起来,至少要三个月。”

昭儿发现她的精神不济,眼睛也有点红,不禁道:“小姐,他有没有欺负你?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安明儿很无奈:“他要我三个月之后过门。”

“…”昭儿傻了。

安明儿站了起来,低声道:“这话。你不要对别人说。何况,我也没答应他…”

昭儿忙拉住她的袖子:“表少爷发火了?”

“…”这次轮到安明儿说不出话来。

昭儿兀自道:“其实我也一直看着的,表少爷等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小姐,你心里还是要有个数的。”

…连昭儿都这么说。

这一夜忙过大宴,安明儿是彻夜难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要是嫁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但是柳睿说的也对。她总要想一想,混日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想来想去想了好几天,把头都想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就是贪,什么都不想放下。大约也与柳睿给了她太大的余地有关。

这些天她也没有去看过柳睿,毕竟这种时候他们不适合见面。某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安家大小姐出现在清苑,然后女老板就长期失踪,难保不引起别人的猜疑。

这天她下楼的时候遇到脸色青白的顾长青,一愣:“师兄?”很明显,柳睿还要他治。所以他还是师兄。

顾长青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呆在那柳家小子身边?”

安明儿一愣。

顾长青哼了一声,道:“你是觉得你国色天香无人能比,还是觉得你自己身份高贵所以就心安理得?要我说,你就是太嫩。你以为男人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们现下是什么处境?”

安明儿莫名其妙。他今天是怎么了?

顾长青哼了一声,道:“你们现下的处境就是,你是非他不可,他却还可以海阔天空。说的难听一点你已经 一点本钱都没有了,他要开出什么条件来你都只能接受。就算要你与人共侍一夫你也没话说了,何况是别的…”

“…”有人一下子被骂晕了。

顾长青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你好自为之吧。别等到时候,渣都不剩了。你再来哭。”

他摇着头走了。以他的想法,这个小师妹是被那姓柳的给宠坏了。只能说那小子太有心计,没心没肝。他把自己当成半个家长。若不是木已成舟,这段姻缘他是怎么都看不上。

安明儿一脸莫名奇妙,一回头,却看到伊蓄正趴在柜台边要碧珠给她倒水。这妞妞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口渴得厉害,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小蓄?”

“安姐姐!”伊蓄放下水杯,孩子气地一抹嘴,冲了过来。

安明儿掏出帕子给她擦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和人打架去了?”

伊蓄摇摇她的手,有些急:“安姐姐,听说你是安家的亲戚,那你知不知道安家大小姐去哪里了?”

“…你找她做什么?”

伊蓄急道:“我要告诉她,她的未婚夫要被人抢走了!”

“…”安明儿勉强笑了笑,道,“怎么这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