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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某谢过夫人。”祁烨颔首告别。

“先生慢走。”

男子撑着伞,少男扶着他的胳膊,两人踏入了细雨中。

江阮站在那里看着微雨中那个颀长挺直的素白背影,愣愣的出神。

“小姐,小姐?”漓儿撑了伞遮住她,唤了几声没有回应,用手在江阮面前晃了晃,“小姐?”

江阮轻叹一口气,拨开她的手,眼睛依旧看着祁烨离去的方向,“我听到了。”

“小姐,那祁公子已经走远了,看不见了。”

“我知道。”江阮懒懒道,眼睛依旧眨也不眨。

“唉。”漓儿叹了口气,站在那里陪着江阮,“小姐又魔怔了。”

*

小雨淅沥沥的下了一个晚上,天初亮时方停,下雨的夜让人心里静谧却也比平日更让人心慌,是以江阮半宿没怎么敢睡,直到雨停了才稍稍眯了一会。

不过大半个时辰,后门传来啪啪拍门的声音,江阮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漓儿早已起了,正在厨房里煮饭,听到声音去开了门。

卧房内,江阮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喊到,“漓儿,是谁来了?”她与漓儿搬来两年多,街坊四邻都相处的挺好,再加上自己是开胭脂铺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与她来往较多,平日里上门的也不在少数。

没有听到漓儿的回声,江阮打开房门,便见漓儿小脸上满是笑容的跑过来,“小姐,小姐,你快看谁来了?”

看到漓儿身后走进来的妇人,江阮眼眶一下子红了,哽咽着扑进她怀里,“娘---”

王氏怜爱的拍拍她的头,也是眼角发涩,“这孩子,见到娘该高兴,怎么还哭了呢?”

江阮抱着王氏蹭了蹭,继而破涕而笑,挽着王氏的胳膊进了屋。

初春的天尚有些凉意,王氏又是一大早而来,身上并不暖和,江阮让漓儿给王氏泡茶,自己则坐在王氏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搓着,“娘,您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王氏看着自己的闺女,眼睛里全是疼惜,“阮儿,这两年让你受苦了。”

“娘。”江阮责怪的看她,“您怎么又说这种话?”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不说了。”王氏忍不住笑了,她这个女儿向来贴心,只是命不好,王氏想到这些心里就发苦。

漓儿将热乎乎的茶水送上来,江阮接过去小心的吹了吹才送到王氏手中,“娘,您先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

王氏喝着茶水的空档,江阮又张罗着要给王氏做早饭,被王氏拉住手,“阮儿啊,不要忙了,你来,娘有话问你。”

江阮乖巧的坐回去,“怎么了,娘?”

王氏将她垂在耳畔的头发撩到耳后,“昨儿个江静娴来找你了?”

江阮愣了一下,“娘怎么知道?”

王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道,“你真的要回府参加婚宴吗?”

江阮这才明了王氏来找她的目的,自从她出嫁以后,鲁国公府便对她敬而远之,更不要说让她们母女见面了,这两年间不过王氏偷偷来看过她那么几次,还是瞒着鲁国公府的,若没什么事情王氏又岂能这般堂而皇之的来找她。

江阮笑了,安抚的拍拍王氏的手,“我昨日是故意气她的,女儿怎么会无聊的去参加她的婚宴呢。”江阮有些后悔昨日的赌气之言了,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怕是给她娘惹麻烦了。

王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娘多怕你一时糊涂,这江家,既然我儿已经离开了,就千万不要再回去了。”

“我知道的,娘。”江阮靠在她怀里,喃喃,“只是苦了娘了。”那鲁国公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窖,将她娘圈在了里面,走也走不了。

王氏温和的笑笑,“不苦,左右还有你妹妹陪在娘身边,她到底是江家的五姑娘,再加上娘不争不抢的,这种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倒是我儿你自己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江阮听着王氏唠叨着的话,眼睛越发发红,好在静柳比她会讨人喜欢,爹对她还算喜欢,也能庇护一下王氏,不像她,爹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那些年,王氏为了她也是受尽了苦楚的。

第4章

王氏不敢多坐,没多久就走了,江阮将她送上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悄悄抹了一把眼泪,下一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日了。

漓儿站在一旁,撅着小嘴眼睛通红,“小姐,不哭,你还有漓儿。”

江阮破涕而笑,点点她的鼻子,“鬼丫头。”当年她从荆州回来,陪嫁的仆人有的回了国公府,有的偷偷溜走了,只有漓儿留在了她身边,而那时的漓儿不过刚刚被卖进国公府,被打发成了她的陪嫁丫鬟而已。

江阮转身,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忙提起裙角匆忙往石板路的尽头跑去。

那里,祁烨沿着墙根缓缓的走着,修长的手触碰着坚硬的尚有些潮湿的墙壁,白皙的指尖不知碰了什么被划出点点血迹,走的颇为狼狈。

江阮想要去扶他,对面的人似是若有所觉,微微侧身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戒备,“谁?”

江阮忙也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先生,是我,我是江阮。”

听到熟悉的嗓音,祁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放松,颔首,“林夫人。”

“你怎么会自己在这里?令公子呢?”江阮看到他指间的血珠,眸子暗了一下。

“祁某有件事儿想麻烦夫人,桓儿昨日受了凉,现在病了,夫人能否带我去请个大夫?”祁烨的声音是不同于以往的急切。

“病了?”江阮眉头微皱,想也不想的上前一步搀住祁烨的胳膊,“那快走吧,我带你去找大夫。”

祁烨本能的抽手,江阮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忙松开手,有些尴尬,“唐突先生了。”

下一刻,祁烨的手搭在了江阮的胳膊上,“麻烦夫人了。”

江阮看到胳膊上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脸不合时宜的红了起来。

江阮让漓儿去请了大夫,然后与祁烨一起去了他居住的地方。

祁烨虽然看不见,但是对路却记得很熟,每每在巷子里走到头时,他便会告知方向,仿佛他能看得到似的,可是他时不时的碰撞,却又告知江阮,其实他是真的看不到的。

江阮侧眸看了一眼他狭长的眸子,心里不由有些遗憾,这双眼睛看不到尚且如此灿若琉璃,若看得到必然是摄人心脾的吧,可惜了。

来到祁烨所居住的地方时,江阮眉头不由紧紧的锁了起来。

祁烨所居住的这个地方是一所破旧的小院子,看起来年久失修,院中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进到屋内,便看到有些昏黄的正厅内两个瓦罐摆在桌上,江阮顺着方向抬头看过去,屋顶上露了两处,透进些光亮来。

里屋内少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蹙着眉,嘴唇发白,大夫坐在床边替他把着脉,祁烨负手立在他身侧,薄唇紧紧抿着,不同于他平日里淡淡的神情,江阮可以看出他是有些紧张的。

大夫摸着胡子看了半晌,收回手,“小公子无大碍,只是受了风寒而已,我开个方子吃上三天就好了。”

祁烨这里旁的没有,笔墨纸砚多的是,大夫写了方子,江阮跟着大夫走了一趟抓了药回来,祁烨保持着江阮离开时站在床边的动作一直没变,无神的眼睛看的是床上的人。

江阮轻轻走近他,“只是风寒而已,不用太过担心,你坐一会儿,我去煎药。”

江阮转身,手腕却被人拽住。

江阮怔了一下,回眸,“怎么了?”手并未抽出,手心里沁出薄薄的细汗。

祁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她手里,“这个用来抵买药的银子。”

江阮垂眸看过去,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手心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还带着温热的玉佩,虽然她不懂玉石,但在鲁国公府也算是见过不少珍奇古玩,这玉佩怕是比国公府那些珍藏还要好上数倍的,无价之宝。

“不过几两银子,先生大可不必...”

“你先收着吧,等日后我有了银子,再从你手里赎回来。”

江阮的话未说完,便被祁烨打断。

江阮抬眸看向男子,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江阮还是从他略有些僵硬的身体上看出了他的难堪。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沦落到如此的境地,但是此时所发生的一切怕是都在打击着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吧。

男子收回了手,江阮无奈的将玉佩收进袖子里,“那我就先替你收着,你记得来找我...赎回去。”

江阮出了房间到厨房里煎药,看到灶台上空空的锅碗瓢盆,叹了口气,看他举手投足间,以往似乎也是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现在要他一个男人带着个半大的孩子,眼睛还看不见,可想而知这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子。

江阮煎药期间,顺手煮了两碗青菜面。

将药送进去时,少年已经醒了,看到江阮有些惊讶。

祁烨此时已经坐到了床边,正摸着少年的额头试探热度,江阮端着药碗走过去,“药煎好了。”

祁烨抬手似乎是想要接过什么东西,但恍惚间想到自己看不见,伸到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收了回去,站起身让到一旁,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劳烦夫人了。”

江阮在床边坐下,用勺子搅拌着瓷碗,想要让药凉的快一些。

少年伸手,“我自己来吧。”

江阮淡淡一笑,“还是我来吧。”说着舀起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少年唇边,“来,已经不烫了。”

少年看着眼前的汤勺,掩在被子里的手握紧,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怔愣了半天才张嘴含住了汤勺,将药咽了下去。

往日,他娘也是这般给他喂药的。

江阮察觉到他的不妥,只当是他生病了人比较脆弱,不管面上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于是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叫桓儿?哪个桓?”

少年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抬手在被褥上比划,“榕--桓。”

“榕--桓。”江阮念了一遍,“很好听的名字。”

江阮悄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的男子,头往前探了探,小声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许是刚才江阮给他喂药的举动让榕桓对她亲近了许多,榕桓看了一眼祁烨,抬手在被褥上缓缓写了两个字,祁-烨。

江阮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无声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祁-烨。

原来他们父子姓祁,方才她还在想自己从未听过‘榕’这个姓氏呢。

“你今年几岁?”江阮从袖子中掏出一颗蜜饯塞到了榕桓的嘴巴里,漓儿平日里喜欢吃些小零嘴,总是在她身上也放上许多,不曾想今日派上用场了。

榕桓对她的好意却并不怎么领情,眉头微皱,“我已经十岁了,不需吃这些了。”

江阮看他拧眉的模样,不由笑了,收起药碗,“那要不要吃饭?”

听到吃饭,榕桓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巴不由自主的抿了抿,这些时日都是他在照顾祁烨的饮食起居,想到自己做的饭,榕桓便打了个哆嗦。

江阮将青菜面端了进来,一碗给了榕桓,一碗放到有些摇晃的木桌上,“我手艺不好,你们将就吃吧。”

许是祁烨在这里住习惯了,即便眼睛看不见,却还是准确的找到了桌子,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默默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无论她手艺好不好,总归比桓儿做的要好上数倍。

江阮再一次打量了一番这个屋子,昨日的雨水漫进了屋内,将地都打湿了,直到现在还未干,屋内散发着一股湿潮之气,就连榕桓的所盖的被褥都不干爽。

江阮脑中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不过一个念头,她的脸却先红了起来。

父子俩的饭吃的很快,榕桓最后舔了一下嘴唇,似是意犹未尽。

并非江阮做得少,而是这里只有那点儿青菜和面粉,只够做两碗。

想到这些日子,祁烨在她铺子前摆摊算命,每日里也有许多客人,大多客人都说他算的极准,赚到的银子应该足够日常开销的,为何竟过的这般拮据?

难不成他也同街东头的王老六一般好赌成性,最后连自己的婆娘都抵押出去了?

应该不会,他眼睛看不见,怎么赌?再者他长得这般丰神俊朗,又岂会是那没有人性的赌徒。

江阮站在屋内愣愣的出神,祁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摸索着站起身,“林夫人可还在?”

江阮回神,看祁烨背对着她说话,忙提裙转到他面前,“在,先生有何事?”

祁烨似是松了一口气,“在下还有一事想麻烦夫人。”

“是要我帮忙煎药吗?”江阮猜测道。

祁烨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竟如此玲珑,继而点头,“不知夫人可否帮祁某这个忙?”

江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咬着下唇似是有些犹疑不决。

祁烨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躬身行了一礼,“夫人今日已经帮了祁某大忙了,祁某不应再提这些让夫人为难的请求,还望夫人见谅。”

“不是的,不是的...”江阮忙摆手,“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在想...”江阮面颊通红,手足无措,似是有难言之隐。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娇羞的意味。

江阮绞着手指,垂着头,声音细小,“我见先生这里实在过于简陋,小公子又有病在身,无人照料,先生若不嫌弃,我那里尚有两间空闲的房屋,先生可先去暂住些时日,等小公子病好了,再作打算。”

即便他看不见,江阮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半天没听到他的回答,懊恼的咬了咬唇,抬眸看过去,“先生的玉佩太过名贵,不过几服药,我实在是不敢接受,若先生住...”江阮顿了一下,摸着袖子里的玉佩,“也算是抵了房钱,这玉佩我才收的安心。”

春风透过半开和的窗子吹进来,吹起她身上浅淡的脂粉香味,萦绕在他鼻间,祁烨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又松开,无神的眼睛看不出情绪,过了片刻,薄唇轻启,“好,那就叨扰夫人了。”

江阮一颗心扑通落地,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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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烨父子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几件换洗衣服,再加上祁烨的那些笔墨纸砚而已。

祁烨摸索着将衣衫随便打了个包袱,江阮想要上前帮忙,又想到都是些男子贴身的衣物,她碰了反倒尴尬,于是便袖手旁观了。

榕桓除了脚步有些虚浮外,倒也还好,能自己走路,只是对祁烨的决定不是很理解,趁着江阮在走在前面,小声道,“爹,我们真的要去林夫人那里住吗?”这月余以来,他看得出这位林夫人似是对他爹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只是他爹从来没有回应过,更不曾踏入胭脂铺子一步,今日为何会应了这邀约?

祁烨缓缓走着,淡淡道,“是这位江家二姑娘命里福薄。”本来她已经逃脱了既定的命运,可是兜兜转转,是她自己又转了回来。

与他有所沾染的人,都福薄。

回到胭脂铺子,店内围了几个妇人正在买脂粉,漓儿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位夫人好眼光,这口脂唤作石榴娇,色泽红艳,只要挑上一点抹在唇上,足以让您家相公神魂颠倒了。”

江阮进屋正好听到漓儿的话,不由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跟着这些妇人学的,什么浑话也都说得出来了。

祁烨与榕桓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胭脂铺子里是略有些浓郁的香味,夹杂着雨后清浅的泥土气息,榕桓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眼看着祁烨的腿要撞到漓儿平日里坐着做针线活的小杌子上,江阮眼疾手快的弯腰将小杌子挪到了一旁。

祁烨似有所觉,顿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呦,林家娘子,你回来了,快过来我看看,我这几日不见你,你这小脸越发明艳了,莫不是碰到了哪家公子,有了滋润?”这铁匠家的娘子向来泼辣,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同她一起来的几位妇人都笑了起来,对着江阮身后的祁烨品头论足。

还有一个成亲几日的小娘子从未听过这种浑话,通红着脸拿着新买的脂粉跑出了胭脂铺子,又是引来一阵大笑。

江阮早已习惯了这些妇人的粗鄙言语,但是祁烨不同,人家是读书人,怎么能让这些话污浊了他的耳朵呢。

江阮忙招手把漓儿叫过来,小声交代,“祁公子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带他们去后院,顺便把南屋收拾出来给他们父子住。”

漓儿年纪尚小,不懂人情,只知平日里只有她与小姐住在这里,有时晚上还会有男人在外拍门,让两人不敢睡觉,抱着被子坐到天亮,而现在祁公子住进来,家里热闹了,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安心,总归家里也是有男人了,于是高高兴兴的带着祁烨父子去了后院。

江阮这处小院落不大,前堂用做了胭脂铺子,后院还剩四间屋舍,平日里她与漓儿共住一间,一间做了小厅外加饭堂,还有一间做了库房,她要漓儿收拾的这间则是闲置的,平日里她偶尔会在里面制作一些水粉胭脂。

漓儿将祁烨带到小厅里,给他泡了茶,便跑到南屋去收拾房间去了。

榕桓抱着杯子小口喝着茶水,走了这一路,他的脸越发红了起来,喉咙发涩,忍不住咳了几声。

“怎么了,不舒服?”祁烨皱眉。

榕桓不想他担心,忙摇头,“我没事儿,只是这屋内的味道让我有些头晕。”他向来对气味比较敏感,这屋内的香烛之气有些浓郁,加上他今日精神状态不好,是以有些憋闷。

榕桓端着茶杯站起来,四下转了转,有些疑惑这屋内怎么会有香烛之气,待看到这厅堂之内还有一间内屋时,不由掀开了面前的蓝布帘子。

‘哐当’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祁烨倏地站了起来,摸索着上前,“桓儿,怎么了?”

榕桓站在那里,手里挑着帘子,眼睛看着屋内靠墙而立的方桌,手不停的抖着,眼眶发红。

“桓儿---”祁烨声音越发焦急。

榕桓哽咽出声,“三叔,是我爹...我娘的牌位。”说完,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滑落,榕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

祁烨的步子猛地顿住,垂在身侧的手猛地蜷缩起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可看清楚了?”

榕桓抬眸,泪眼模糊的看着方桌上立着的两块牌位,声音里带着哭腔,“荆州宝丰巷林汉卿夫妇之位,荆州宝丰巷林家三公子之位,三叔,这是我爹我娘与你的牌位...”榕桓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爹娘,孩儿终于找到你们了。”

祁烨胸口不断起伏着,呼吸急促,抬步缓缓走上前,被门槛绊了一下尚不知觉,踉踉跄跄的走到方桌前,伸手抚上了那牌位,白皙的手指颤抖着顺着那沟壑抚了下去,半晌后,低喃,“大哥,我来晚了。”

*

江阮将几个妇人打发走了,正想要回后院看一眼,铺子内又走进一人,一身锦缎衣袍,风度翩翩。

江阮看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有些不确定,“纪...公子?”上一次见他时三年前吧,在鲁国公府的赏花宴上,他在府中迷了路,恰好碰到她,是她带路将他送回了宴席上。

纪泉明看到江阮,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二姑娘,好久不见。”

江阮福身行了一礼,“不该称呼您为纪公子了,而是纪大人,听闻纪大人前些日子刚刚晋升礼部侍郎,恭喜恭喜。”

纪泉明忙抬手,“二姑娘不必多礼,你我不需如此。”

江阮起身,轻笑着转移话题,“纪大人来是为家里的夫人选脂粉的吗?”

江阮说着走到架格前取了几种脂粉,“纪大人怕是也不懂,您可以说一下夫人长得何般样貌,我可以为大人挑选一二。”

纪泉明眉头微皱,按住桌上的胭脂盒子,“二姑娘,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买脂粉。”

江阮不明所以的抬眸看他,“我这里是胭脂铺子,纪大人来不是买胭脂水粉,难不成是奴家犯了什么错,要被抓到官府里去问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