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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锦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算了,二哥我大度,你把圣旨收回去,本将军是不会娶的。”

“好。”祁烨很爽快的应道。

江阮怔了一下,这么快便妥协了?

沉锦猛地看向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如此爽快,必有猫腻。

祁烨那张脸依旧是毫无表情,声音平板,“二哥觉得我会打什么主意?朕不过就是再下一道圣旨,说沉锦将军不愿娶妻,让杨家小姐自由婚配,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沉锦点点头,“确实不难,反正你这个皇帝也没打算什么金口玉言,圣旨也是可以收回的,好,便是如此吧。”

江阮眼皮跳了几下,忍不住插言,“陛下,若这圣旨下了,杨家小姐被将军悔婚,日后她要如何婚配?还有何人敢娶她?”

殿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半晌祁烨开口,“朕只管朕的二哥,什么杨家小姐,嫁不嫁的出去,与朕有何关系,是不是,二哥?”祁烨看向沉锦,眼中是难得的‘深情’。

看的沉锦打了个寒颤。

这杨家小姐已经二十有一,脸上又有伤疤,本就无人敢娶,如今他若是毁了婚,那杨家小姐的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只是小三儿为何会突然为他赐婚呢?只是因为小花园里他说的那几句话?沉锦眸子里闪过一抹睿智。

祁烨看着沉锦,沉锦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的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沉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甩袖离去,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祁老三,本将军要与你割袍断义。”

祁烨神色从容,语气慵懒,“慢走不送。”

沉锦气呼呼的来,气呼呼的走,江阮有些担心,“相公,二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祁烨轻笑,“不会,过去那么多年,每一年,二哥都要与我割好多次袍,无妨的,反正咱现在有银子做新的。”

江阮,“......”她发现其实她对祁烨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他有许多面都是她不曾见过的,而这些没有见过的‘祁烨’,让她充满了新鲜感。

“那二哥他这是...”江阮有些摸不透沉锦的想法。

祁烨将她扯入怀中坐好,搂着她的腰,“二哥对这杨家小姐是不同的,若放在以往,他早闹开了,怎么会因为方才你说的杨家小姐无人敢娶的事情而妥协呢?”

江阮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感慨,“二哥与你相交这么多年,也算是受尽了苦楚。”

“什么?”祁烨勾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她,“阿阮这话再说一遍?”

江阮忍着笑,“我说,二哥能够与相公相交这么多年,定是意气相投的。”

祁烨抱起她,将她放在贵妃榻上,欺身上去,在她唇上亲吻一番,抵着她的唇模糊不清道,“你倒是改口改的快。”

江阮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在榻上缱绻了一番,祁烨搂着她躺在那里,看着帷帐上的流苏,不知为何,面色突然变的有些沉重。

江阮撑起身子,看他,“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自从长乐出生后,他面上看起来很是高兴,但其实并非如此,在她面前,他总是勾着笑意,但是一转身,那笑容便隐了去,晚上,更是辗转难眠,忧心忡忡。

祁烨躺在那里,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半晌,才道,“阿阮,有一事我必是要同你说的。”

江阮心里动了一下,片刻后,轻道,“是长乐的事情吗?”

祁烨眼眸一缩,搂着她腰的手臂猛地一紧,失声道,“你知道?”

江阮也只是根据这些时日他的举止,还有二哥之前的只字片语所猜测的,没成想,真的是如此。

江阮坐起身,看向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长乐怎么了?相公但说无妨,我可以受得住。”

祁烨也坐起身,与她相对,两人的视线交织在半空中,一个带着紧张,一个带着不忍。

“阿阮,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的罪孽,师父曾经为我卜了一卦,我命中会有一女,但是这孩子不能养在宫中,不然活不过十岁。”

他的声音晦涩无比,似是重锤砸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将一直压在心上的事情说出来,祁烨阖眸长长吐了一口气,接踵而来的是些微的害怕,阿阮会如何想?会怨他,会恨他吗?

祁烨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江阮有些湿润的眼眶,不由有些慌乱,大手抚上她的脸,声音里也带上了一抹嘶哑,“阿阮,你在怪我吗?”

江阮深深吸了一口气,跪坐起身,抱住他的头,缓缓道,“我怎会怪你呢。”她心疼他都来不及,她以为她了解了他内心所有的苦难,至此时,她才知道,她知道的不过是那小小的一块,更大的悲苦被他埋在心里,默默承受。

祁烨的头埋在她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腰。

江阮知道他心里苦,本能的安抚着他,自己心中却一片混乱,长乐不能养在宫里,便是不能养在他们身边,那该如何是好?

第79章

傍晚,殿内一片寂静,祁烨靠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那书页却是半日未动。

江阮坐在他对面,为他烹了一壶新茶,脸上很是平静,“先生,尝尝这茶如何。”

她知他心中难受,又对她心怀愧疚,此时心情定然复杂万分,而她能做的,便是不让自己心中的伤怀浮于脸上,让他又添伤感。

祁烨放下书本,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眉头微皱,“还好,不若胭脂铺子里夫人用雪水为为夫烹的茶,不过只要是夫人的手艺,为夫都爱。”

江阮又为他斟了一杯茶,“前些日子漓儿已经收集了雪水,就埋在了梅园的梅树下,等过些时日,便取出来为相公烹茶。”

祁烨把玩着碧玉的茶盏,心不在焉。

江阮看着他,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身上,更添一丝落寞,江阮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在他发间拔下一根白发,“你莫要为了这些事情忧心伤神,老天要惩罚,降下这骨肉分离之苦,你我夫妻二人便一同担着,不过是不能养在身边,还有许多旁的法子,不是吗?好在不是不能相见,只要长乐能够平平安安的,咱们两个还有什么苦是不能受的?相公,你说是吗?”

祁烨握住她的手,江阮顺势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

晚些时候,榕桓回到茗萃宫,他手中抱着乖巧的长乐,看到江阮便把孩子塞到她怀里,“婶娘,长乐想您了。”

怀里的小人儿见到江阮,咯咯笑出声,江阮很是惊喜,这倒是难得了,她家女儿竟然要找娘亲了。

祁烨看着母女俩逗乐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温和,指指对面的椅子,“桓儿过来坐。”

榕桓走上前,先是对祁烨行了礼,然后落座。

祁烨亲手为他斟了茶,“尝尝你婶娘泡的茶。”

榕桓接过来一口饮下,将空杯盏递到祁烨面前,祁烨无奈摇头,又为他斟了一杯,“真是同花琰在一起时间长了,如牛饮水。”

祁烨往后靠坐在椅子上,看着榕桓,缓缓开口,“朕昨夜夜观星象,卜了一卦。”

榕桓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发愣,昨夜是长乐的满月宴,三叔饮了些酒,不是回来便睡了吗?还有时间夜观星象,卜卦算命?

祁烨偏头看向窗外,双手拢在怀里,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这卦象显示,你与长乐有些缘分。”

榕桓眉头轻皱,不知三叔是何意思,不由看了一眼江阮。

江阮也有些纳闷,猜不透祁烨是何心思。

不等两人过多猜测,祁烨便开了口,“桓儿,朕要为你和长乐定下婚约,你可乐意?”

这话,不止榕桓惊讶,连江阮也讶异无比,长乐尚在襁褓中,而榕桓再过几年便可以娶妻了,怎可定下婚约?

榕桓个子虽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心智也比普通孩子要成熟的多,但是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男女之事,哪里会知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祁烨。

祁烨眸子从窗外的花树上转回来,停留在榕桓脸上,定定的看着他,似是看着他,又似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当年义父尚未救他出宫时,便早已收养了一个孤儿,那孤儿便是榕桓的父亲,也便是他的大哥。

二哥与他都是义父后来才收养的,义父常年在宫里,大哥于他和二哥而言,便是半个父亲。

大哥本姓为榕,但义父是太监,注定不会有子嗣,便改了姓氏,随了林姓,想要为林氏传宗接代。

可是义父出宫后,对他这种做法并不赞同,却又劝说不了大哥,于是等到榕桓出生时,义父便给榕桓取了桓这个字,双木为林,也算是了了大哥想要报恩的夙愿。

祁烨与沉锦常年呆在军中,朝堂形势一片混乱,蔡相与皇上斗志斗法,长乐军便成了其中的牺牲品,再加之官员之间徇私舞弊,克扣粮草之事便时有发生,那些年都是大哥用自己经商的钱财为长乐军筹谋钱粮,解他们后顾之忧。

那场大火后,他痛不欲生,恨不得随了大哥而去,他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便是鲜血,便是火光,便是性命,那些年的痛苦悲伤重担一朝爆发,那些时日,他几欲疯狂。

就是那时,师父为他卜了一卦,他命中会有一女,命格与皇宫相冲,不能养在宫中。

除了这些,还有一言,便是,这孩子浴血而生,是为他来偿还债务的。

那时他还不是很懂这卦象的意思,等到长乐出生,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

长乐出生那日,并没有生在宫里,而是出生在相府,相府内尸体横陈,血流成河,榕桓神智癫狂,而长乐便是这个时候出生的。

祁烨阖了阖眼眸,声音微涩,“若你愿,自此以后,长乐便是你榕家的童养媳,你带回府里养着,若你不愿,你与长乐自此以后,永不相见。”

榕桓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为何永不相见?”

祁烨摸着杯壁,垂着眸,“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不是吗?”

榕桓并不是很懂童养媳是何意思,但他却并不想与长乐永不相见,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江阮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祁烨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偏头,与她的视线交织在半空中。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江阮却似乎读懂了他。

祁烨转头,淡淡道,“明日起,长乐便去你府中居住,会有奶娘嬷嬷一同前往,吃穿用度一律等同宫里,待长乐及笄之后,与你完婚。”

他是有私心的,这世上,除了母后与阿阮以外,能够被他全然信任的人,只有二哥和榕桓,他的女儿不能养在宫里,他能放心交付的只有二哥和榕桓。

可是二哥这个性子,岂能照顾好一个孩子,看样子,倒还不如榕桓照料的好,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与榕桓虽是兄妹相称,却没有血缘关系,养在府里算什么?他的女儿岂能受人非议。

而且,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榕桓是离不开长乐的,他父母双亡,他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长乐身上,而长乐对他也是依赖,既然如此,不如便将长乐许给他吧。

如此,便两全其美了。

*

沉锦思索了一夜,翌日便登了相府的门,前来拜访。

未进门,长乐军的这位大将军便被拒之了门外,小厮将他的拜帖还给他,“我们家老爷说了,只要是长乐军的人来访,都不许进门,尤其是长乐军的大将军,更是让你有多远...走...多远。”

有多远走多远?沉锦挑眉,那字应是个滚字吧,真当他没有学识的吗?

沉锦靠在石狮子上,摸着狮子头,不解,“本将军得罪你们家老爷了?”

小厮双手环胸,鼻孔朝天,不屑看他。

呦,这相府的小厮倒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文臣向来瞧不起武将,连带着文臣家里的小厮都高人一等。

沉锦挑挑眉,一拍狮子头,拔地而起,直接从墙上飞身进了府。

小厮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才一边往府内跑一边大喊,“老爷,不好了,那野蛮大将军闯进府里去了...”

沉锦进到府中,啧啧了两声,这相府还真是穷,府内没见几个丫鬟下人,府邸萧条,器具老旧,堂堂当朝丞相,真是穷到家了。

杨相前日昏倒后,此时还躺在床上,听到声音,穿着中衣便下了床,冲出来便看到沉锦大咧咧的站在前厅里。

杨夫人自后追出来,给他披上衣衫,杨相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稳重的走上前,拱手,“不知今日将军前来府上所为何事?”

沉锦也拱手还了个礼,“听说相爷身体不太好,所以本将军特地前来府上探望。”

探望?杨相眼睛在他空荡荡的手上扫了一圈,重重哼了一声,果然,这军中出身的人,都没什么脑子,前来探病,都不带礼物的吗?

果然,这样的人,他家女儿不能嫁。

第80章

杨玖姌接到消息赶来前厅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看到杨相隐忍的表情,杨玖姌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爹,您先回房,这些事情女儿会处理。”

杨相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握着杨玖姌的手,“小玖,只要你不想嫁,爹就是拼了老命也会帮你跟皇上退了这门亲事。”小玖是他唯一的孩子,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苦,他怎能再让她受委屈?

这沉锦虽与当今皇上无血缘关系,可是皇上对他却比亲兄弟还要亲,即便贵为天子,面对沉锦,也总是唤他一声二哥,试问天下,还有谁有此殊荣?

沉锦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而他自己又身为长乐军的大将军,有权有势,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怜惜他那毁了容的女儿呢?

杨玖姌看着杨相远去,回身,看向沉锦,面上表情寡淡,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军这边走。”

沉锦跟在杨玖姌身后到了她所在的院落,相府并不大,也没几处院子,所经之处,没有所谓的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不过一个池塘,几株花草,看习惯了,倒也觉得清秀雅致。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处落座,杨玖姌让丫环摆上了茶盘,洗净手,焚了香,然后开始为沉锦烹茶。

沉锦懒懒的坐在那里,长腿直直伸着,支着下巴,看着杨玖姌烹茶。

沉锦曾经见过无数次江阮烹茶,因为祁烨喜欢,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也不说话,煮茶直至烹好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这期间,祁烨就那么看着她,甚至嘴角会浮起淡淡的笑意。

为此他还嘲笑过小三儿几次,而此时却觉得原来看人烹茶倒真的是一种享受。

可是看杨玖姌烹茶与看江阮有所不同,他从未仔细观察过江阮的动作,而此时他却被杨玖姌吸引了,她的手很漂亮,细长白皙,指甲圆润,在晨光中带着些晶莹的亮光,她的动作缓慢却又优雅,手执竹夹在锅中搅动,茶叶的芬香扑面而来。

等到那水沸了三遍后,杨玖姌用竹勺将茶汤舀出,送到沉锦面前,“将军请。”

沉锦看着自己面前那白皙的手,脑中不由有些疑惑,这手上会不会带着茶叶的清香呢?

这样想着,沉锦伸手去端那茶盏,不下心便碰到了她的手,杨玖姌一惊,本能的收手,那茶盏从她手中掉落,沉锦回神,手腕一翻,那茶盏便稳稳的落在了两指之间,神色从容的端到鼻间,轻嗅了一下,赞叹,“与皇后娘娘的手艺不相上下。”

杨玖姌垂首,“将军谬赞了,岂敢与皇后娘娘相比。”

沉锦饮着茶,看着桌上的香炉,“这是何香,倒是好闻的很。”香而不浓,淡而芬芳,让人心生愉悦。

“是我平日里闲来无聊自己乱配的,没有什么名字,将军若喜欢,我倒是可以送一些给将军。”

沉锦毫不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玖姌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沉锦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那日见她是晚上,天色昏暗,他对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此时,青天白日,倒是将她真真切切的看了个清楚。

那晚,他以为她脸上的那是刀痕,而此时这般看来,却又并不像是刀痕了,若是刀痕,那伤疤应是比较整齐的,而她脸上的疤痕却深浅不一,疤痕看起来很是狰狞,应不是刀痕,是怎样的武器会留下如此的疤痕呢?沉锦有些想不通。

沉锦如此明目张胆的视线,杨玖姌岂会没有察觉,垂在膝上的手几次想要抬起遮住面庞,终究是忍住了,反而抬起头直视着沉锦,目光清淡,“将军在看什么?”

沉锦抚着下巴,眸子深处带着睿光,“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杨玖姌身体猛地一缩,下意识的躲开他的视线,心跳了几下,“将军许是认错人了。”

沉锦直起身子,勾唇笑,“你年纪轻轻,记性倒是差得很,七年前,德昌临岩,我带兵路过,曾在小姐家里住过几日,小姐可是忘了?”

杨玖姌手攥紧又松开,平复了一下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站起身,对沉锦福身行了一礼,“多年不见,难得将军还记得。”

沉锦看着她,若有所思,初见她时,便对她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昨夜他一晚未睡,天未亮便去查了前些年的官员任职档案,果然七年前,杨相曾经在德昌临岩县做过县令。

当年,他领兵路过临岩县的一个村落,在村外扎营,因着他那几日身体不好,于是便到村里一户人家借住过几日,当时那户人家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姑娘。

沉锦眯了眯眼,也起身对杨玖姌行了一礼,“当年还要多谢姑娘照顾。”

不知为何,杨玖姌心里有些发慌,总觉他话里有话似的。

杨玖姌抬眸,对上沉锦的视线,沉锦眼眸微垂,嘴角微勾,“本将军还有事,今日便不打扰了,告辞。”

杨玖姌愣了一下,他今日前来难道不是要说皇上赐婚的事情吗?怎么就走了?

沉锦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你方才说要送我的香料呢?”

杨玖姌微怔,继而转身扬声唤道,“姑姑,把我前几日配的香料装一些来。”

片刻后,一个妇人拿了一个布包出来递到杨玖姌手里,“小姐。”

这妇人一出来,沉锦便多看了她两眼,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对会武之人总是比较敏感,这妇人步伐轻盈,是个练家子。

但是想来堂堂一个丞相府,有些身怀绝技的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杨玖姌将布包放到沉锦手里,“这些香料有安神的作用,将军晚间睡觉之时可以燃一些。”

沉锦接过布包,拱拱手,“谢过小姐,那在下就告辞了。”

杨玖姌唇瓣动了两下,她想问他对这桩婚事如何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什么也没说,目送沉锦离去。

*

沉锦来到宫里时,恰逢榕桓来接长乐出宫,帝后二人站在茗萃宫前看着榕桓带着无数宫女嬷嬷离去。

“不如从今日起你往祁王府里住着吧,皇宫离王府并不远,我一旦得了空便去看你们。”祁烨负在身后的手握的生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是战场上杀伐决断毫无感情的将领,是看到血流成河心肠冷硬的君王,可是面对他的妻子与女儿,他的心终究是柔软的。

自从知道长乐要被送出宫后,江阮便表现的很淡定,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变化,可是他知道,那是她在隐忍,她怕她的痛苦会让他觉得愧疚。

长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岂能不痛?

江阮转眸看他,祁烨脸上看起来很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

榕桓等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整个茗萃宫也安静了下来,长乐带走了茗萃宫大半的宫女,江阮将月谷也派去照顾长乐,此时的茗萃宫,安静的有些吓人。

沉锦背着手走过来,站在江阮身旁,看着这冬日里冷寂萧条的宫殿,长叹一口气,“人生在世,总不能两全其美的,身在这个位置,比旁人便要承受的更多,而长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注定过不成普通的生活,这些,你都要看开。”

江阮面上很平静,相比于祁烨努力表现出来的若无其事,江阮是真的很平静,她初为人母,长乐也不过才刚刚满月,她恨不得她时时刻刻在自己的身边,照顾她,宠爱她,可是...

普通人家的女子不过两个身份,为人妻,为人母。

而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大渝国的皇后娘娘。

这幽深宫廷,清冷孤寂,这高堂之上坐着的男子,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