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太子早就失去了圣心,不是傀儡又是什么…”

难得四阿哥居然说这话,花开意识到他又喝多了,若是平时,再不肯跟自己多说半句的,花开赶忙命人端醒酒汤来,服侍着四阿哥喝了,又安置他睡下,朦胧中四阿哥还念叨“花开,明儿爷一定教训弘皙那小子…”

舒雅的院子里,朱漆案台上供着一尊青白观世音菩萨座像,她从宴会上回来,换了一身衣裳,便点燃了三柱檀香在观音像前拜了几拜,然后将檀香插在观音像前面的小白玉鼎中,香火袅袅中,观世音菩萨眼睑低垂,面带慈悲,悯怜世人。

舒雅对着佛龛慢慢数着念珠,口中却并没有念什么经文,而是陷入了沉思,今天看见花开,发现她越来越年轻漂亮了,意气风发,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四阿哥命她请花开来王府住,那时候自己再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花开她越发得宠了,自己呢?难道她就一辈子窝在这个小院子,每天吃斋念佛吗?不过想想年氏,自己的境遇比她好得多,不过她那怨毒的眼神实在是…

直到隔壁暖阁响起孩子哭声,舒雅方醒过神来,她微微阖了眼,不一会儿,嬷嬷抱着个女婴过来,这便是她的小侄女了,如今已经七八个月大,长得白白胖胖的,虽然还不会说话,却早是会认人了的,小丫头瞧见舒雅,那粉嫩可爱的小脸上立时现出欢快的笑容,挥动着小胳膊,口中咿咿呀呀的,直往舒雅身边扑,示意要她抱。

舒雅见了她,便将刚才的烦恼丢开,由衷地笑了,张开手臂将女婴接了过来,一边儿悠晃,一边儿哄着她道:“秀儿乖,看这觉睡的,小脸红扑扑的!明天姑姑带你去看两个小表哥,好不好?你们差不多的年纪,你以后要跟小表哥好好相处…”

秀儿仿佛听懂了似地,咯咯笑着,舒雅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第二天四阿哥醒来,再没提弘皙的事儿,花开只当他忘记了,便没有再说什么,只说要搬回圆明园住,四阿哥说道:“距离收割还得些日子,在府里多住几天怕什么。”

“王爷,青玉米都快熟了。”

“喜欢吃就让下人去掰了来,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四阿哥知道很多人对他常住圆明园颇有微词,好不容易哄着花开回来了,当然要多住些日子,最好能明年春天再走。

花开不满,却也不好就搬走,四阿哥去衙门,花开不想太出格,少不得还得去乌喇那拉氏那里请安,稍作了一会儿,她便以孩子需要人照应为由,回到了春暖阁。

没一会儿,舒雅就抱着秀儿上门了,秀儿说起来也是花开的侄女,虽然不是亲侄女,到底也是姓钮钴禄的,花开赶忙命人将弘历、弘昼的玩具拿来些给秀儿玩,又准备了苹果给小孩子弄苹果泥吃,舒雅第一次带孩子,少不得跟花开探讨些育儿的经验,姊妹俩坐着说起育儿经,未几,武氏和耿氏居然也来了,还给孩子带来了礼物,花开打点起精神来应酬几句,正说着话,竟然连年氏也过来了。

花开一见年氏,便暗中吩咐人盯紧了她身边的人,生怕年氏又有什么举动,这个女人太心狠了,真的不能以常理踱之。

年氏低垂眉眼的坐着,乍眼一看,如幽兰般清雅,虽然不能说话,不过漆黑的眸子含着一团水雾,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真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怜爱,花开暗叹一声,我见犹怜的妙人,不过,花开可不会被她的外表蒙蔽,一个因为人家长得像她,就给人家毁了容的人,更是对自己的儿子下过手,当然不可貌相…

武氏看着花开与几个人谈笑,心下有些刺痛,不过,花开正得宠,她自然不敢说什么,见年氏不语,武氏又妒忌她的好颜色,而且她明明已经哑了,居然还站着侧福晋的位份,论起来自己也是曾经有过孩子的,也就是娘家不如年家强势,想当初年氏没哑之前,可没少给她气受…

武氏终于忍不住说道:“年侧福晋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却偏偏得了这病,真是命运不公啊,对了,我爹爹还认识一个名医,侧福晋要不要妹妹帮忙介绍一下?”

武氏这话本来没什么毛病,只不过说话的语气神态怎么看也不是出自真心,年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无奈嘴里说不出话来,只气得脸色微红,却无法还嘴。

花开顿觉无趣,看了眼年氏,又看了眼武氏,心下有些嘲讽,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眼看四阿哥的女人,貌似个个都是上等的美人啊,幸好他选择性无能,若不然还不知怎么游戏花丛呢,花开想起这个就心里不舒服。

几人中,唯有耿氏,不言不语,看着倒是个安分的,不过眼珠子却是一直暗暗打量花开屋内的摆设。

花开的屋子中间,是一紫檀木嵌染牙插屏式座屏风,这屏风巧妙的隔开了寝房与花厅,屋里一应家具摆设,也皆是紫檀木质,就连那淡蓝色的窗帷,都是内造的上好料子,这王府里,怕是只有她舍得拿这好料子去做窗帷吧?就连乌喇那拉氏那里,也没这么奢侈。耿氏自己的屋子,更是不及这屋的一半大小,屏风之类的,就更谈不上了。

舒雅因为和耿氏住得近,两个人走动也多些,这会儿她看见耿氏走神,便碰了她一下,耿氏回过神,随即对花开笑道:“妹妹给两个小少爷准备了些礼物,都是亲手做的,还望姐姐不要嫌弃。”她说着话,旁边的大丫鬟端上来一个托盘,耿氏拿开上面蒙着的红绸,居然是两身小孩子的衣裳,上面绣着麒麟,袖口裤腿都绣着万字不到头的云纹,可见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花开因为不喜欢回王府,是以前天天黑了之后才从圆明园到家,昨天王府又请客闹腾了一天,这些人想表达心意也没得空。花开这才想到,原来这几位都是来送礼的,她连忙赶紧道谢:“这样的好东西,我怎么会嫌弃?多谢妹妹,你有心了。”

武氏一见,连忙也拿出礼物来,却是弘历、弘昼每人一个金锁。

年氏对她们俩的礼物嗤之以鼻,她送的是一对金项圈、一对玉佩,还有一些小孩子玩具,花开心生警惕,暗自琢磨着一会儿就好好检查一下,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毛病…

花开谢了几个人的心意,又冲九月使了眼色,没一会儿,九月拿来一精致小巧的梨花木漆盒子,花开笑道:“这是太后和德妃娘娘赏赐的蜜膏、胭脂,都是上好的东西,几位妹妹看看喜欢什么,随便选吧;九月,你再去库房,取秋香色的丝料给几位妹妹一人一匹,就算是我的回礼吧。”花开不想欠下人情,四阿哥那样子,他的其他女人显然都不能生养了,自己想还礼也没有机会,不如趁此还回去。

耿氏笑道:“姐姐,您这丝料子是宫里特准用的,妹妹用着怕是不合适吧?”

武氏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不会给爷带来麻烦吧?”

年氏不由白了二人一眼,暗骂两个没有见识的东西,不过是好一点的料子,在王府穿着还能怎么?又不出门…

花开笑道:“给你们,你们就放心穿着,没关系的。”

武氏欢喜道:“那妹妹就谢过钮祜禄侧福晋的赏赐了,要妹妹说呀,这府里,除了福晋,就属您是最和善了,以后妹妹若是常来叨扰,姐姐可别嫌烦。”

花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这武氏倒是会打蛇随棍上,以前还真没发现,花开淡淡的说道:“妹妹愿意来,尽管来就是了,只不过,我就要回圆明园的,弘时自己栽种的苞谷、葵花就要成熟了,这几日正惦记着呢。”

武氏听出话中之意,咬了咬嘴唇,随即笑道:“那妹妹就不多打扰了…”

花开随意的“哦”了一声,就不再答话,好不容易等几个人都走了,舒雅一旁笑道:“姐姐,我看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难道你还怕她们不成?”

花开笑道:“倒不是怕她们,只我的性子,你一向都是知道的,是宁愿去圆明园栽花种草,也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舒雅抿着嘴笑了,她从荷包里拿出两个玉质的小葫芦来:“这两个葫芦,是风水器物,妹妹特意淘换来的,据说能趋吉避凶,给弘历和弘昼一人一个吧,姐姐最好请爷让圆性大师给看看,妹妹不懂这个,可别被人糊弄了。”

花开心道,舒雅真是七窍玲珑,知道自己不放心,竟然把话说到了明处…花开笑道:“你这葫芦雕刻的好,绿莹莹的看着就讨喜,就算不是风水器物,戴着也好看,妹妹费心了。”

舒雅见花开喜欢,便高兴的带着秀儿也告辞走了。

花开将收到的礼物都仔细看了看,虽然没发现什么名堂,到底也不敢给孩子们用,只命人都收起来,一下午倒是教了盈月好些话。

等到四阿哥晚上回来,盈月腻在阿玛怀里问道:“阿玛,咱们什么时候回圆明园?圆明园的新鲜莲藕可以吃了吧?”

四阿哥闻言看了看花开,笑道:“你什么时候又喜欢吃新鲜莲藕了?”

盈月掰着手指,口中说道:“今儿额娘说了喜欢吃新鲜莲藕,还有三哥最爱吃桂花藕,重阳哥爱吃莲藕炖排骨,盈月最爱喝藕粉,两个弟弟也喜欢,阿玛,咱们回圆明园吧,莲子也快熟了,圆明园还有游乐园可以玩…”

四阿哥看着女儿口齿伶俐的小模样,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不满,转头对花开说道:“圆明园就那么好吗?”

88

岁月悠悠,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花开住在圆明园,倒也悠闲自得,转眼便到了康熙五十一年四月,这天四阿哥从衙门回来,竟是满腹心事,花开亲手给他沏了茶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怎么了?难道皇上不准爷留在京城吗?”

“皇阿玛准了。”

花开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只要不随驾去塞外就好,今年秋天可就要废太子了,只要四阿哥不被太子牵连,就比什么都强,毕竟现在四阿哥明面上还是拥护太子的。

四阿哥见了花开脸上的喜色,不由问道:“你既然舍不得离开爷,跟爷一起去塞外看看不也挺好吗?你还一次没去过呢!孩子们虽然小了点,不过身子一向很好,若是去了塞外,说不定皇阿玛还准你接回弘元住几天。”

花开当然希望能跟弘元在一起呆几天,不过一想到今年就要废太子了,她还是摇头“王爷,弘历、弘昼还是太小了,若是明年有机会,妾身一定陪您去塞外,再说今年皇上不是已经允了你留守京城吗?”

四阿哥点点头“不过,六月份还是要去给皇阿玛请安的,到时候说不定就留下了…”

“啊?怎么会这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都是经常要轮换的吗?”四阿哥狐疑的看了看花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没…妾身怎么会有心事儿?也不过是不想离开爷而已。”

四阿哥听了,脸上露出笑容来,随即笑道:“既然不想离开爷,到时候随爷一起去便了。对了,今天皇阿玛又将太子申斥了一顿。”

“啊!”

“皇阿玛对太子越来越不满了,说不定…”

花开见四阿哥再不说下去了,忙谨慎小心的低语了一句“爷既然知道,还是离他远点吧。免得妾身担心。”她生怕卷到朝政里去,是以对四阿哥在朝堂的事儿从来不爱多问。

一个帝王,若是喜欢你的时候,怎么着都好,若是不喜欢你了,后宫参政就是一个最大的罪名,花开防微杜渐,不想让自己坠入那种境地,况且她根本不喜欢那种生活,所以花开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阿哥经常会跟她谈一些朝堂上的事儿,花开很多时候都是微笑着听着,并不插话的,只当一个最好的听众,可是今天实在忍不住,这才多了一嘴。

四阿哥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好,爷记住了。”

吃罢了晚膳,四阿哥浅尝了几口茶,说道:“爷听说,你最近迷上了弹琴?练了有些日子了。”

花开笑道:“也不过是闲着没事儿打发时间,现在还不到耕种的时候,不过,小汤山的那些人参…”那些人参可不像普通的两年生人参,已经是五叶灵参了,他肯定知道吧?怎么也不问呢?

四阿哥放下茶盏,笑道:“那些人参爷来处理。走吧,弹琴给爷听听。”他说着,起身绕过花开向琴房走去。

花开忙说道:“爷,人家的琴还没练好呢!”

四阿哥却恍若没听见一般,奔着琴房去了,花开盯着四阿哥的背影半天,恨恨的问身边的几个人“你们谁跟王爷说我学琴来着?”

九月忙说道:“主子,奴婢可从来没说过。”

小福子也赶紧澄清“主子,您说了琴没学会不准跟人说,奴才哪敢透漏出去啊。不过,王爷天天都陪着四格格说会儿话,也许是四格格说的呢。”

花开想起盈月那丫头,还真说不定就是她说的!这丫头从小就跟阿玛亲,真是没辙,花开无奈,叹了口气,还是无奈的去了琴房。

一迈进琴房,就闻到了一股子檀香味儿,只见古筝旁边的的案几上,檀香已燃着,几缕轻烟袅袅升起,对面的太师椅上,四阿哥已然端坐,正笑吟吟的书着茶,这一刻,哪能从他脸上看到刚从衙门回来时候的阴沉?

花开在铺上厚厚的猩红垫子的琴凳上坐下,一边拿起紫檀伏案上的红漆小盒,从中取出指套带上,一边对四阿哥说道:“妾身才刚学琴未久,若是弹奏的不好,还请王爷嘴下留情,若是王爷打消了妾身学琴的积极性,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再也听不见妾身弹琴了。”

四阿哥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爷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还非得让爷表扬几句不成?”

花开笑道:“王爷,对待学生要多鼓励赞扬,他学着才有兴趣,你看看妾身对弘时和重阳,一向都是表扬为主,孩子们越学越好…”她这话里颇有深意,分明是间接批评四阿哥呢,他这当父亲的,每次见到孩子都没有好声气,孩子们都怕他。

四阿哥却不以为然:“你又不是孩子!”

花开见他兴致好,便不依,娇嗔道:“妾身比王爷小了十岁呢,王爷也应该让着妾身一些才对!”

四阿哥也不反驳,花开说着,叮叮咚咚弹奏起来,弹奏的却是一曲《枉凝眉》。

一曲毕,短暂的沉默后,四阿哥端起茶盏饮了两口,抬眼看向花开,语速缓慢的说道:“技法乏善可陈,不过这曲子嘛,倒是别致,都说曲由心生,难道你活得不快活?”

花开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四阿哥,他却自顾自的书茶,花开真没想到四阿哥居然很懂琴,可是他貌似不会抚琴吧?成亲也有几年了,花开还没听见他抚过琴呢。

花开笑道:“谢爷指教。不过,妾身弹奏别人的曲子,曲由心生这句话,用在妾身不合适吧?这曲子还是很久之前妾身无意中听见别人弹奏的,现如今妾身学了琴,想起那首曲子不错,这才弹奏出来。”

四阿哥的目光在花开身上扫视片刻,不可置否的“唔”一声,花开却有些忐忑了,以后还是弹奏一些古曲吧,免得弄得自己跟天才似地。

回到房间,四阿哥又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两个儿子则缠着花开讲故事,小家伙话虽然还说不全,不过一听到故事就上瘾,倒是盈月到底大了一岁,额娘的那些故事她都听过了,每当进宫的时候,盈月还时常把花开讲过的故事讲给弘元听…

一直到了二更天,孩子们总算睡下了,花开伺候四阿哥梳洗罢,她自己也洗了澡,这才披着亵衣,打着呵欠回到房间,房里已去了大灯,只留了盏床头处的昏黄油灯,花开借着明亮的月光撩开幔帐,刚脱鞋上榻,便被四阿哥拉到了怀里。

“怎么去了这么久?爷都等急了。”

花开动了动身子,“王爷,都二更天了,你明日还早朝呢,早些睡吧。”

四阿哥却不管不顾的摸向她的胸前,嘴里说道:“一点都不关心爷,爷明儿休沐…”他说着,便覆身上来一阵亲吻。

一番**,直弄得花开香汗淋漓浑身瘫软,四阿哥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第二天花开日上三竿才起来,浑身还有些酸疼,四阿哥则露着精壮的胸肌,得意的看着花开笑“昨天你说爷大你十岁来着?”

花开斜睨了他一眼,自顾穿了衣裳,四阿哥说道:“再说这种话,爷还罚你…”

花开嗔道:“妾身现在不说,等过十年后再说。”

“狡猾的女人!”

四阿哥将花开按倒,又痴缠了一会儿,花开央求道:“快起来吧,一会儿女儿该找来了。”

四阿哥这才饶了她,夫妻俩穿戴了,四阿哥说道:“牡丹台的牡丹开得正好,不如今儿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正好让弘时、重阳一起去写生。”

用罢了迟到的早饭,收拾好了,夫妻俩拖儿带女正要走去牡丹台,忽听得外面传来小禄子急促的脚步声,四阿哥皱眉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禄子连忙在门外跪倒:“主子爷,万岁爷从畅春园摆驾去了牡丹台了。”

“什么!”

花开和四阿哥都吃了一惊,小禄子忙说道:“李总管说了,圣驾是带着四少爷一起来的,说是来牡丹台赏牡丹。”

花开一听皇上带着弘元来了,顿时大喜,以前都是她进宫去看儿子,这一次总算弘元回家来了,花开一边命人准备午膳,一边又换了一身好一点的衣裳,又想起儿子喜欢的好吃的,便赶紧让人去准备。

四阿哥看着花开手忙脚乱的,忙安慰道:“用不着着急,皇阿玛带着弘元边走边看,速度肯定快不了。”

花开点头,自己照了照镜子,四阿哥拿了两支玉钗给她戴上,二人这才疾步出了庭院,奔着牡丹台去了。

行至牡丹台外,刚好皇上带着弘元刚到,夫妻二人赶忙跪地叩首:“儿臣(奴婢钮钴禄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弘时、重阳、盈月,也都上前叩头。

康熙皇帝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夫妻二人几眼,朗声笑道:“快起吧!”

夫妻俩刚站起来,康熙皇上便看了身边的弘元一眼,弘元不用提醒,当即给四阿哥和花开见礼,花开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弘元,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也顾不得皇上还在,忙上前抱起了弘元,对着他的脸蛋便亲了两口。

弘元忙说道:“额娘,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花开一愣,随即笑道:“就算你是男子汉,那又怎么了?难道额娘不能亲你?”

弘元看了看皇上,小声说道:“可是…额娘,儿子长大了。”

花开“噗哧”一声笑“你才三岁,刚过了两个生日,算什么长大了?”

盈月看见额娘抱着四弟,她蹬蹬跑过来“额娘,我也要抱。”

四阿哥皱眉道:“慈母多败儿!不准抱着。”

花开不由得生气,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她赶紧将弘元放下,却仍然牵着他的小手,心里抱怨着四阿哥,弘元不过是两岁多一点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抱着了?

康熙皇上却笑道:“抱一抱怕什么?不碍的。你平时不也是经常抱着盈月吗?”

四阿哥忙说道:“盈月是女孩子,女孩子娇养些没什么,男孩子却万万不能娇养,免得他们成了纨绔子弟。”他边说着还边琢磨,皇阿玛昨天刚训斥了太子,今天怎么会有闲心来圆明园呢?

康熙皇上冷眼看着四阿哥一副严父模样,半响沉默不语,想着自己的这些儿子一个个虎视眈眈,不免心冷,不过,钮钴禄氏倒是一直真性情。

四阿哥不知道父亲心中所想,一旁说道:“皇阿玛,儿臣没想到您今天能来,也没有准备,您快请屋里坐吧。”

在牡丹台落了座,康熙皇上道:“老四,朕听说你经常夸奖弘时画画得好,今儿朕就先看看他画的画,听说是钮钴禄氏教的?”身边的小禄子赶紧命人去拿弘时的画作。

花开一旁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弘时刚一开始的启蒙是媳妇教的,后来见他有绘画的天分,王爷就另外给他请了先生。”

“哦,”皇上点点头“弘历和弘昼呢,抱过来朕看看。”

弘历、弘昼已经将近一周岁了,都学会了走路,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相貌也很像,看着就分外讨喜,二人也不认生,蹬蹬蹬跑到皇上的身边,一人抱住皇上的一条腿,仰着脸仔细端详着皇上。

花开一看见两个儿子这样就又开始冒汗了,她生怕两个淘气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忙说道:“弘历、弘昼,这是皇法码,给皇法码问个好吧。”

两个孩子仿佛约好了似地,异口同声喊道:“皇法码好。”

“好,好。”康熙皇上慈爱的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有意无意的看向四阿哥,说道:“朕这次去塞外,打算让弘元留在圆明园。”

花开闻言大喜“谢谢皇阿玛,盈月一直喜欢跟弟弟玩呢。”

四阿哥不由得想到,莫不是弘元做错了什么?惹了皇阿玛的厌弃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四阿哥低垂的眸子闪过深幽,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四阿哥面上一派镇定的说道:“皇阿玛这么体恤钮钴禄氏,儿臣感激不尽。”

89

弘元长这么大,没在花开身边呆多久,花开对这个儿子总觉得心中怀着一份歉疚,好在康熙皇上没留下用午膳便离开了,送走了皇上,花开便带着孩子们回到北远山村。

弘元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花开命人给弘元准备房间,又将新做好的点心取了来“弘元,额娘知道你爱吃这金丝酥雀,就特意让人学做的,你看看是宫里的好吃,还是额娘这里的好吃,这个圆的是咸香口的,方的甜香口的。”

弘元看着这黄橙橙的金丝酥雀,拈了块拇指大的点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说道:“额娘,确实好吃,味道跟宫里做的差不多,谢谢额娘费心。”

花开见儿子小大人似地跟自己客气,没来由的竟然有些心酸,若是孩子在额娘身边长大,怎么会这么早熟?又怎么会跟额娘这么生疏?花开忍不住眼圈发红,弘元忙问道:“额娘,你怎么了?”

“额娘没什么,大概是有灰尘进了眼睛里了…弘元想吃什么?告诉额娘,额娘让人做去。”

盈月蹬蹬蹬的跑过来,笑嘻嘻的对花开说道:“我带四弟去玩好不好?”

花开笑道:“好啊,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

“放心吧额娘。”盈月拉着弘元就跑,弘元忙问道:“四姐,咱们去哪里?”

“去厨房,那里有好多螃蟹,全都是活的,还有好大的黄鳝,像蛇一样…”

花开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走了,身后丫鬟婆子跟着好几个,她倒也不担心,想着刚才送走皇上之后,四阿哥好像不太高兴,花开便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果然见四阿哥脸上难掩郁之色,他的心思纵然不说,花开也能猜出几分,她小声说道:“王爷,皇上让弘元回来,说不定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态度呢。”

四阿哥心中一颤,冷脸上挤出几分笑,问道:“弘元在干什么?”

花开点到即止,笑呵呵的说道:“他跟盈月在玩呢!有妾身这么聪明的娘,加上王爷这个睿智的爹,咱们的弘元聪明着呢,又懂事又乖巧…”

一句话,说的四阿哥脸上添了笑颜“就没见过你这样不知道谦逊的额娘。”

花开扬了扬眉“妾身记得王爷说过‘过谦即诈’,王爷想来是忘记了…”

“行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当着小孩子的面不要夸他,免得把孩子夸坏了。”

“这还用王爷说?妾身自然知道,不过,咱们的弘元肯定不一般。”花开经常进宫去看弘元,她一直知道弘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一点随了他的二舅恒泰了。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闲话,四阿哥方将心头的阴霾尽数抛去。

康熙皇上很快就离京了,皇上不在京城,四阿哥轻松了很多,最起码不用去早朝,这一日他在书房忙碌,小禄子来报十三阿哥来了。

四阿哥赶忙迎出去,一见十三阿哥便笑道:“十三弟,你来了怎么不进来?难道非得哥哥出来迎接你吗!”

十三阿哥笑道:“弟弟可不耐烦进你的书房,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听见几个小太监在议论,说小四嫂带着几个孩子在捉蚂蚁,怎么回事儿啊?捉蚂蚁做什么?”

四阿哥一皱眉“走,咱们去看看!她的鬼主意一向多,我可猜不出来。”他问清了花开和孩子们在杏花村馆后面的山坡上,便带着十三阿哥往那边去。

兄弟俩一直交好,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十三阿哥笑道:“就是因为这个,四哥你才对小四嫂这么上心吧?”

四阿哥笑道:“浑说!”

“兄弟我可都听说了,今年选秀,你府里一个秀女不进,是皇阿玛特准了的…”

四阿哥一听十三阿哥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皱眉,老十三整日窝在府里,他若是都知道了,那岂不是京城里的权贵也都知道了?算了,反正谁人都知道他最宠爱花开。四阿哥点头道:“这是我自己跟皇阿玛求来的。”

“四哥,你虽然宠爱小四嫂,不过也得注意些,你这样独宠她一个,有时候会害了她…”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难道哥哥还用你教?”他自然知道十三弟说的是金玉良言,可是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儿,这事儿便是对十三弟也不能说。

十三阿哥呵呵一笑,便不再提这话。看着圆明园中的美景,十三阿哥很快便生出几分悠然之心,他笑着对四阿哥道:“四哥,你这里真是休养的好地方,虽说不是世外桃源,但是在这里待着久了,平素那些烦心事也想少了。怪不得小四嫂喜欢住在这里,等我有了钱,也想修一个这样的园子。”

四阿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哥哥帮你修好了,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十三阿哥摇头:“还是算了吧,小四嫂已经帮了我们不少了,那个法兰西香水,现在已经赚了不少钱了。要我说,小四嫂真是托生错了,她想出来的那些个营销手段,真真是了不得,她若是一个男人,定不是普通人。”

四阿哥听见兄弟夸奖花开,他觉得心有荣焉,心中高兴异常,忍不住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问道:“整日都在家做什么?没事儿也不说多来哥哥这里坐坐。”

“四哥,我最近觉得无聊,想着四哥敬佛,我也读了读《道德经》,觉得真是受益匪浅,前几年兄弟太张狂肤浅了,若是能早日静下心来,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你呀,既然想得开了,现如今就应该放开胸怀才是。”

十三阿哥爽朗的一笑“四哥说的是。”

“你十五就开始当差,除了户部,吏部、礼部的差事都兼过,兄弟这些人中,真有管事之能的有几人?皇阿玛总会有起复你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