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东西都没放下呢,两只眼先往灶房里瞄,瞧见里面的人,咧开嘴露出个傻笑来,杜若听见动静往外瞧了一眼,看见陆景天对自己傻笑,想到昨儿晚上这厮没完没了的折腾,遂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这一瞪,瞪的陆景天高兴起来,嘴咧的更开,露出两排大白牙,本来就生的浓眉大眼一副憨实的面相,这一笑更是要多傻有多傻,落在福全眼里,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地上去。

意识到有外人,陆景天方收了笑意看过去,眼里厉光一闪,气势十足,福全心道这才是他们大宋的将军啊。

陆景天放下手里的东西,刚要见礼,慕容泓已先一步过来:“师傅不必多礼。”

陆景天看向多多:“怎么回事?”

多多忙道:“太学里放了假,多多想妈妈就回来了。”

陆景天皱了皱眉:“男子汉大丈夫成日里缠着娘像什么话。”

多多暗暗撇嘴,心说他爹真当自己傻啊,前头是自己被老家伙哄了,又贪着新交的朋友,有些事没想明白,如今这些日子可回过味来了,他爹费尽心思把自己弄宫里去说是陪四皇子读书,其实是嫌自己碍事,他想独霸妈妈。

亏得自己还傻不拉几的高兴呢,这会儿想明白了自己有机会就得回来。

慕容泓见陆景天脸色不对,忙道:“太学里是放了假,我禀了父皇跟多多出来走走。”

陆景天开口问功课,刚起了个头,杜若:“饭好了,先吃饭,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比什么都要紧,再说,都放假了还问什么功课,烦不烦,你要问,回你的军营问去。”说着白了陆景天一眼。招呼着端菜吃饭。

陆景天摸了摸鼻子伸手要去端菜,还没碰到碗呢就挨了杜若一巴掌,杜若一叉腰往旁边努努嘴:“又忘了,下次再不长记性不许吃饭。”

陆景天摇摇头去那边儿洗手。

慕容泓看的有些愕然,多多倒是习惯了,拉着他过去洗手:“我妈说了不洗手不许吃饭。”

慕容泓看了看老实洗手端菜的陆景天,忍不住好笑。

杜若让把菜摆在院子里,大家伙坐在一起吃饭更有气氛,多多跟陆景天已经习惯,反正杜若说什么就是什么,慕容泓却是头一次这样吃饭,没有那些繁琐的规矩,即便只有多多娘一个人说话,也不似宫里用膳时的冷清。

慕容泓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对面,这位帝都八卦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狐狸精,她长得的确不难看,可跟宫里那些各色美人比起来,也算不得很出挑,但她身上却有一种暖暖的味道,无论说话还是看着你都似这暖日微风一般,让人从心里觉得舒服。

正想着杜若夹了鸡腿他碗里:“尝尝这山鸡子是昨儿炖上的,搁在灶上小火闷了一宿,今儿正香。”

从没有人给他夹过菜,慕容泓愣愣看着杜若一时有些无措,杜若:“吃啊,看着我做什么,我也不是鸡腿,瞧着小脸瘦的。”说着又要上手捏那漂亮的脸蛋,却横过来一只大手抓在她的腕子上。

杜若侧头瞪向陆景天,四皇子这样的可爱的小正太也只有现在能摸摸,等以后长大了,想摸都摸不着了,好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却给这头蛮牛破坏了,实在讨嫌的紧,不满的挣了挣,谁知这厮看似抓的不紧却怎么也挣不开。

直到杜若老实的把手缩了回去,这厮才松开。

慕容泓小脸有些红,也不知是尴尬还是害臊。

吃了饭,慕容泓的小脸还是红通通的,漂亮的脸蛋比院子里那颗山桃树上的桃花还要娇艳好看。

杜若坐在二楼窗下,拖着下巴正瞧的津津有味,忽的脑袋被硬生生扭了过去,对上一张熟悉的蛮牛脸。

只是这张蛮牛脸有些黑沉沉的,一脸的不爽,像是跟谁生气了一般。

杜若奇怪的道:“你不说要做秋千吗,上来做什么?”

谁知这厮却答非所问:“你刚瞧什么呢?”

这倒勾起了杜若的八卦心思:“那位已故的皇后娘娘,你见过没?”

陆景天:“虽皇后娘娘居于内宫,逢着宫筵也会出席,自是见过。”

杜若忙道:“美不美?”

陆景天:“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端庄美丽世人难及。”

杜若挥挥手:“这是场面话,我是让你用男人的眼光看美不美?”

陆景天看了她半晌儿目光一闪:“若是我的眼光吗……”说着顿了顿,低声道:“我家夫人最美。”

第91章 情关难过

杜若愕然抬头看着直直看向自己的男人,虽说自己跟陆景天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很久,但对这厮的性子还是了解的,这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蛮牛,如今从这头蛮牛嘴里吐出这样的甜言蜜语,着实有些诡异,更何况这厮还说的如此自然顺畅,搭配上温柔如水的目光,恍惚一瞬间杜若有种荒谬的念头,眼前这头蛮牛不会也换了芯儿吧。

生出这种念头的杜若直直看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到蛛丝马迹,不想却陷入那如水的目光之中,竟忘了初衷,只感觉那如丝如缕的温柔情意从蛮牛的眼中倾泻而出,似万千丝线把自己紧紧裹缚起来,不得挣脱亦或许她也不想挣脱。

杜若一直下意识回避去想一些事情,例如自己跟陆景天的关系,两人相识相遇开始就是一个乌龙的骗局,具体是谁骗了谁真不大好说,加之起先尴尬的身份,杜若从未真正想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即便如今她这个将军夫人已经被所有人认可,然而她自己却并没有为人妻的真实感,哪怕在身体上两人已经相当合拍,但情感上却不然,应该说没有真正把陆景天当成丈夫。

何为夫妻,杜若的理解是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不是只有身体的合拍更需精神契合,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必须和谐统一才行,毕竟两人要过一辈子,一辈子很长,只靠一时激情是不成的。

所以即便已经是人所共知的将军夫人,她自己的心里却并未认同,可现在陷落在蛮牛温柔似水的眼波之中却令杜若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之感,杜若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有情有义的女人,温柔贤淑跟她也贴不上边儿,本性上的她有些凉薄,尤其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除了多多这个她亲生的儿子之外,别人都不算是亲人,当然也包括陆景天。

而今天却对陆景天生出了亲近之感,让杜若一瞬迷糊之后竟有些恐慌,她猛然推开陆景天起身飞快下楼跑除了院子,仿佛身后有恶鬼追她一般慌急的都无暇理会院子里桃花树下一脸奇怪的神色的小正太。

四皇子愕然看着多多那个在他看来温柔可亲,贤淑体贴的让自己生出无边嫉妒的娘亲,毫无仪态的冲出院子沿着下边是山道一转眼就跑没了影儿,不由张大了嘴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疑心自己看差了。

老半天方回过神来,侧头看向神情一丝未变,司空见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多多,磕磕巴巴的道:“刚,刚那是你娘?不是我瞧差了吧。”

多多:“没瞧差,就是我妈。”

四皇子抬头扫了眼二楼上有些落寞神色的威武大将军,有些迷惑:“你娘跟你爹吵架了?你不担心?”

多多嘿嘿一乐,小声道:“苏铭叔叔说大人的事不是小孩子能明白的,尤其我爸妈这种,就算我也不能掺和,总之我爸妈是不会吵架的,就算吵架也没什么?说不准吵着吵着就能给我吵出个小妹妹来,我就可以拉着妹妹的手去市集上买糖人吃,她肯定喜欢极了,然后甜甜的叫我一声哥哥。”说着一脸向往的神情,仿佛明儿就能有个小丫头叫他哥哥。

四皇子看着他,多多的神情让他羡慕不已,他不觉想着若是母后活着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多多娘一样美丽,会不会多多娘那样温柔的目光望着自己,给自己碗里夹鸡腿。

可是他一出生母后就仙逝了,他连母后长得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奉先殿内历代皇后的画像都一个模样儿根本瞧不出有什么区别,从那千篇一律的画像中,他想象不出自己母后的样子,还有宫里那些兄弟姐妹,就算有妹妹也不会让他牵着手去市集上买糖人的,想到此不免黯然。

瞧着他一脸黯然的神色,多多非常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以后我妹妹也叫你哥哥好了,也让你拉着她的小手去买糖人。”

多多这会儿大方非常,却做梦也想不到这时候一句戏言,日后让他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杜若跑出去不多久,苏铭就来了,他是从药田里过来的,一脸的八卦遮都遮不住,进了院往亭子里的凳子上一坐,提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一碗下去,瞄着一脸郁闷不爽的陆景天嘿嘿笑道:“怎么这个脸色,是被你媳妇从床上赶下来了?作为大夫我得提醒你一句,有些事得悠着点儿,你这身板壮的跟牛似的不妨事,你那媳妇细胳膊细腿儿的可扛不住。”

陆景天不说话只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苏铭摸了摸鼻子:“瞧你这意思我猜差了,不能啊,刚瞧你那小媳妇儿一头冲进了药田里,跟后头有鬼追她似的,除了这事儿还能是什么原因?”

陆景天沉默良久开口道:“就算我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心里依旧不踏实,总觉得她的心不在这儿,她人在哪儿,心却不在,她从未把我当成她的丈夫。”他的声音颇有些郁闷。

苏铭愕然一瞬哈哈笑了起来,便笑便说:“嫂夫人实在厉害,厉害啊,一个小女子就把我大宋战无不胜的威武大将军折腾的如同一个初入情关的毛头小子一般患得患失,若是那些番邦外族知道非得笑死不行,他们那些彪悍的兵马还不如一个小女子,可见古言英雄难过美人关之语,诚不欺吾哈哈哈……”说着越发狂笑起来。

只不过笑了一会儿便在陆景天狠厉的目光中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陆兄莫恼,莫恼,据我所知,这女人具都是口是心非,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那就不是一回事儿,若当真不在意,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了。”

陆景天脸色一喜:“你是说她心里有我?”语气颇有些犹疑。

苏铭在心里翻了白眼,谁能想到在战场上翻云覆雨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那个心有七窍狡猾精明堪比九尾狐狸的丫头,一遇到情字竟都成了傻子,一个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的心意,一个一味回避,孩子都生了,却还跟两个小毛孩子似的,玩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实在好笑。

不过再好笑他也不敢笑了,再笑下去惹毛了陆景天,那砂锅大的拳头打过来,自己这张英俊无双的脸就得遭殃了。

第92章 嗖主意

苏铭往篱笆外望了一眼,入目是层层的药田,药田里忙碌的皆是山下村子里的村民,在御清堂管事的指挥下侍弄药材。

将军山四周可耕种的田地不多,仅靠收成也仅能温饱,若赶上个旱涝灾年,温饱也成了问题,即便近些年风调雨顺,日子好过了不少,也算不得丰足,田少人多,家家都有闲着的劳力,故此山里的药田才能如此之快的开出来。

御清堂虽是医药世家,可都是行医卖药,若说到种药真算不得内行,将军山的药田是杜若一手规划出来的,苏铭犹记得五年前头一回见这丫头的时候,就觉着不简单,她脑子里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且会把这些想法变成事实,像这矗立在半山的二层小楼,虽不奢华却极为舒适,让他这个以挑剔出名的御清堂少当家只住了一回就再也不想走了。

正琢磨着是不是在旁边也盖上一座这样的小楼,有事没事的就来住些日子,等以后老了就在这儿养老,时不时来陆家蹭吃蹭喝兼看着两口子闹腾,想想都很期待,归园田居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苏铭自是也不例外,尤其还有如此新奇有意思的邻居更是令人向往。

当然前提是天下太平,想到此苏铭看向院子里的桃树,枝头上粉嫩的桃花开的灿烂无比,如晨间初升的彤霞,美的如梦似幻,山中气候凉爽,山下已是闷热难耐的炎夏,这里却仿佛仍是春天,桃花开了一茬又一茬,让人总恍惚有种岁月停滞之感。

然而一阵风过,树枝摇曳桃花簌簌而落,顷刻便落了一地,树欲动而风不止啊,这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檀洲那边儿的辽人便又开始蠢蠢欲动,皇上虽未下旨但朝堂百官却都明白这一仗避无可避,他曾随景天兄出征,自然知道打起仗来除了勇猛的将士最要紧的便是后勤补给,尤其药材更是必不可少,将军山这些药田有多重要,不用想也知道。

而杜若正是管理这些药田的最佳人选,苏铭非常确定只要她真想跟景天兄天长日久的过日子,便会用心的去经营,只要她用心,苏铭相信将军山这些药田便能源源不断的供给军中,这是北征大军的底气,除了这丫头的本事,还有一个原因是景天兄。

景天兄是威武大将军,北征的主帅除他不做第二人想,只有主帅心无旁鹭一心作战,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天天担心老婆逃跑,哪还有打仗的心思,故此这将军家的后院安稳与否便不只是他两口子的私事了,直接上升成了国家大事。

苏铭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毕竟这丫头是有前科的,五年前就是在众多禁卫的重重包围之下逃出去的,景天兄找了五年才把人找着。

这有了一次便很可能有第二次,而以那丫头的性格,强硬只怕没有任何效果,若不然景天兄也不会直到如今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患得患失的担心老婆心里没有自己。

而这两口子的事情最是麻烦,尤其他这个外人实在无从插手,只能旁敲侧击的帮景天兄出出主意,苏铭就不明白,一个曾经妻妾成群,百战百胜的大将军怎么就让一个小丫头给制住了呢。

虽不可思议却是不争的事实,想到此,苏铭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一脸不郁的陆景天身上,眼珠子转了转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的药**子,塞了过去。

陆景天皱了皱眉:“我又没病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铭低声道:“景天兄这可是我御清堂的祖传的助孕秘药,百试百灵不仅对身子无害且有补益气血的功效,只呈供内宫,小弟瞧嫂夫人近日有些气血不济,正是对症的良药。”说着嘿嘿一乐,一脸的暧昧。

陆景天也不傻,苏铭的话都说的如此直白了,哪还有不明白的,他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说到底也是想让杜若再怀一个,有了孩子做牵绊,就算她没把自己搁在心里也会待在自己身边。

只可惜自己忙活了这好几个月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若不能让她怀上,自己一旦出征她要是再生出逃跑的心思,就麻烦了。

心里正着急呢,苏铭就送上了此等良药,御清堂呈送内宫的祖传秘药那可是万金难求,更何况苏铭还又告诉了他几个使女子受孕的法子,大喜过望,隔着篱笆望了望药田里的媳妇,呵呵笑了两声。

看着一向正气凛然的景天兄露出这种明显有些猥琐的笑容,苏铭微愣了愣继而又不觉意外,圣人云食色性也,可见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圣人都不可免,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做到,景天兄这个大将军更是男人中的男人,不好色才奇怪。

苏铭笑着走了,从药田外头经过的时候还跟杜若打了招呼,敦敦儒雅颇有风度,毫无可指摘之处,只是杜若总觉着这家伙看似温文尔雅如和煦春风的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怀好意。

杜若知道苏铭不是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跟士安虽是兄弟,性格却天差地别,士安是真正的君子,苏铭却只摆了个君子的样子而已,内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奸商,不得不说苏家那些老头子眼很毒,挑了这小子当少当家,可以想见御清堂在他手里必能蒸蒸日上大发财源。

看到苏铭的笑容杜若便能确定,这家伙一定没干好事儿,不定又给那头蛮牛出了什么嗖主意,杜若想了许久没想出来,到了晚上陆景天用了那几个奇怪的姿势之后,杜若把苏铭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不是看不起陆景天,而是万分确定这头蛮牛绝想不出这样的花样儿,事实上这种事上,这男人一点儿也不像个妻妾成群身经百战的熟手,以前从来不会用花样,就算如今有了进步也是苏铭那些小册子的功劳,所以今晚上这样的姿势,陆景天就算再修炼一百年也想不出来,使出来绝对是苏铭教的。

杜若费了些力气才推开身上的蛮牛,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好一会儿才略缓了过来,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厮赶出去,却被一条健硕的胳膊揽抱进了怀里。

第93章 都是你的

杜若挣了几下挣不开便也不再白费力气了,索性放松了下来,反正已经习惯了。感觉怀中的身子柔软了下来不再跟自己较劲儿,陆景天满意的翘了翘唇角,手臂紧了紧把人往怀里揽了揽,让这具早已熟悉无比却仍恋恋不舍的身子严丝合缝的嵌进自己怀里,仿佛两个连体婴一丝缝隙也找不见。

他喜欢这么抱着她,五年的离别让他知道这个小女人对自己有多重要,没了她自己就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只有这么把她抱在怀里才能安抚自己患得患失的心。

他幼年丧母,少年入了军伍,尸山血海里不知打了多少回滚,他的心早已如铁石一般,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便是如此了,赫赫军功换来高官厚禄,陆家过去那些恩怨早不在他眼里,以前的陆家之于他只是一份责任,如今却因为有怀中人跟楼下睡得香甜的儿子变的不一样起来,有妻儿的地方便成了家,这是牵绊却是最甜蜜的牵绊,甚至消磨了他一个将军的英雄气,让他开始痛恨征战。

抱着怀里心肝儿一般的小女人,陆景天便觉的仿佛把全世界都拥在了怀里,甚至不愿意去想因北地不宁而夙夜忧虑的君王,那些忐忑不安的百姓。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怪不得古人云美人怀英雄冢,尚记得以前苏铭说起时自己还嗤之以鼻,如今却成了现世报。

杜若觉得这家伙今晚上不大对头,据她的经验,往常这厮心满意足之后都会极为舒爽放松,今晚上却不然,事实上最近这些日子杜若都能感觉到他的焦躁,杜若想不出原因。

杜若心里清楚陆景天这家伙虽看着跟头蛮牛似的,其实很是精明,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不仅未被皇上忌惮,还能获得皇上的亲近与信任,能做到这一点的就算纵观华夏封建王朝数千年也找不出几个来,这已经不是聪明了,是智慧。

虽说杜若总觉得把智慧这样高端的名词儿跟蛮牛放在一起很是违和,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儿,杜若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这厮绝不是什么憨厚的牛,若说苏铭是只狐狸,那陆景天便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这家伙只是长了个牛样子而已。

能在军中朝堂中都混的如鱼得水的家伙,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他焦躁,杜若正百思不得其解,便听头顶上传来说话声。

:“辽人纠集兵马侵我大宋边境劫掠边民已成常事,以致北地生乱,虽令我领兵出征的圣旨未下,想来也快了。”说着顿了顿,杜若忽然感觉自己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勒的她有些不舒服,她略哼唧了一声,腰上钳制才松了一些。

杜若有些奇怪,这厮从来不跟自己说这些事,在她看来打不打仗的跟她实在没说什么干系,说了也没用,虽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却也从没想过跟那些小说里的穿越女一样叱咤风云无所不能,她喜欢安稳,喜欢和平,喜欢在这样风景秀美的山里过着田居的生活,种种药,看看书,赏赏景,有兴致了去山上挖笋采蘑菇,等儿子上山给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就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就是她此生的目标。

大约蛮牛也是了解自己的,所以从没说过这些,今儿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来了,杜若眼珠子转了转忽的明白过来,忽觉这或许是个敲竹杠的大好时机,费力的略挣开一些距离,身子扭了过来,略仰头跟他对视了,眨眨眼道:“问你个事儿,皇上的赏赐分封的土地能不能送人?”

陆景天微怔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心思,虽说她问的婉转但意图却明明白白,傻子都能知道她想要将军山这些山田。

这些话别人家的妇人绝不会说,因为别家的妇人都知道,丈夫的就是自己的,都生了儿子还分什么你我,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总是跟自己很见外,这让他颇为不爽,总疑心她是不是还想着逃跑,若是真想过日子的两口子哪有见外的,她从来不跟自己要东西,也不耍性子,被自己弄得实在受不住了才会软着声音求那么一两声,那求饶的声儿钻进耳朵里堪比最猛的情药,每每听到都令他血脉喷张,恨不能把怀中绵软的小女人搁在嘴里嚼吧碎了吞下肚去才罢休,他知道被这女人折腾的疯魔了,总担心她跑患得患失的,如今她竟然开口要将军山自己的封地,陆景天愕然一瞬继而大喜,她肯要东西是不是说明她不会跑了,说明她心里有自己?

陆景天低头看了她良久略有些犹豫的问:“你想要这里的封地?”

杜若翻了白眼:“将军山风景秀丽物产丰饶,这里是生财的聚宝盆,只要不是傻子谁不想要。”

陆景天:“这里是我陆景天的封地,你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杜若挥挥手:“算了吧,好听话儿谁不会说啊,有句老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更别提夫妻了,你的就是你的,不是我的。”

陆景天:“那依着你怎么才算你的。”

杜若:“过户呗。”

陆景天疑惑的道:“何为过户?”

杜若这才想起来貌似这里是古代还没有过户这个词儿,便道:“过户就是这些田产地产的官府文契上都换成我的名字,不是什么陆夫人也不是陆杜氏,而是我杜若。”

陆景天这才听明白,唇角上扬出一个笑意,痛快的道:“好。”

杜若以为自己听差了,抬头看着他:“你说真的?可不许反悔。”心里激动的快乐开花了,自己的心情就像穷的三餐不继之时忽的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不,不是五百万,这是一座山,杜若忍不住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一座山是多少个五百万,就算手指脚趾都用上也算不过来。

大约是太高兴了,乐极生悲,正算着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一座人形大山压了下来,然后山说话了:“再给我生个儿子,陆家的产业都是你的。”

第94章 换个立场

陆景天想要闺女的愿望尚未达成,北疆的狼烟便直冲云霄,辽国的小皇上刚一登基便撕毁了与大宋和平共处的盟约,因送人无故杀害□□辽国贵族,以雪耻之名纠集十万大军挥师北上,不到本月便连下建,新,安三州,亏得檀洲的将士们不顾生死誓死血战方把辽军暂时阻在檀洲城下,战情十万火急。

这些事情陆景天是不会跟杜若说的,那家伙很有些大男人主义,从不会跟杜若说这些军报大事,前些日子偶尔提了一嘴,也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生个孩子做的铺垫罢了,要不然一个字也不会提。

杜若知道的事情都是从二喜嘴里听来的,二喜是前些日子自己想起来提了一句,没几日便被陆安派到山上来当管事了。

从一个狗屁不是谁见了都能踢一脚的小厮一下子成了主子跟前儿得用的管事,这小子差点儿美到天上去,只顾着嘿嘿的裂开嘴傻乐了陆安瞥了他两眼道:“往常倒是没瞧出你小子倒有些造化。”

二喜回过神来忙道:“这是小的沾了大总管您的光,要不然哪有伺候主子的造化呢。”说着目光闪了闪凑过来道:“ 您要是不嫌弃小的蠢笨,就收了小的当徒弟,往后小的也能得您老的指点不是。”

陆安笑了起来,这小子倒是个顺杆儿爬的机灵鬼儿,这心思灵透的小子本来就不多,更何况这小子还有些运道,攀上了大奶奶这颗大树,往后什么样儿,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收这么个徒弟只有好处,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儿。

二喜一见大管家应了,立马就跪下磕头拜了师傅,收拾了东西美滋滋的上了将军山。

杜若身边也的确需要一个管事儿的,以前没有药田只旁边的稻田菜地也还罢了,可如今满山都是药田,苏铭最近忙着军营的事,把药田一股脑丢给了自己,就算自己生出八只手也忙过来啊,也不知他一个开药铺子总跟军营掺和什么。

有了二喜,自己才算松了口气,这小子极聪明,没几天就把药田的事儿捋顺了,还能抽出空来跟自己说外头的事儿。

杜若这才知道为什么陆景天一连几天不见影儿了,原来外头打仗了,她一住到山里就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若不是二喜提起来,她根本不知这些。

不过,提起檀洲,杜若不免想起紫花村,自己在哪儿里生活了五年,那里的乡民朴实善良,哪里有最好的白芨草,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开满了紫色的小花,美的像一个紫色的梦,如今战乱一起,身处边境的紫花村只怕不能幸免,她甚至不敢想那个记忆中美丽祥和的村落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善良的乡民会是什么结果。

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自古以来战争都是最残酷的,战场上兵将们尸山血海,黎民百姓也遭了池鱼之殃,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啊,战乱时期人如蝼蚁,顷刻间便会覆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更是平常事,真不知为什么总是挑起战祸,和平共处不好吗?

杜若心中感叹,不自觉嘟囔了出来,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不是我大宋要挑起战祸,是那些辽人明明已奉我大宋为主却起了不臣之心,扰乱边境,屠我百姓,只等我大军一至,必将逆贼挫骨扬灰,方解此恨。”说的咬牙切齿,却因声音稚嫩反倒透出几分滑稽可笑,像是小孩子撒狠一般。

杜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明明是秀美可爱的小正太一枚,却非要说这些大人的狠话,可见皇家的教育真成问题。

杜若一向认为多大年纪就该干多大年纪的事儿,才四岁的小子,该干的事儿就是玩,想怎么玩怎么玩,掏掏鸟窝,斗斗蛐蛐,哪怕上房揭瓦都是应该的,至于这些军国大事根本不是小孩子该关心的,更遑论,还这般咬牙切齿的要把辽人挫骨扬灰了,听着颇有些可笑。

小正太见杜若脸上有笑意,板起一张小脸不满的道:“师娘笑什么?”

杜若:“我笑你小小个人儿,竟说大人话。”

慕容泓执拗的道:“阿泓说的不对吗?”

杜若见小家伙一脸不忿,打算好心的给他上一趟政治课,伸手点点他的额头:“这事情都是两面的,你是大宋的皇子,站在大宋皇子的立场上,这么说并没有错,对你来说,侵犯大宋的就是不臣的逆贼,可是假如换个立场想想便不一样了。”

慕容泓愣了愣:“换个立场?”

杜若见小家伙一脸狐疑的神色,略想了想道:“你对辽国知道多少?”

慕容泓道:“辽国是如今我大宋最具威胁的外邦,因此也是师傅们平日里授课的重点,从辽国的起源,民族特点,风俗习惯,生活方式都会详尽的讲解,辽人起源于草原,是游牧民族,祖祖辈辈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是他们基本的生存方式,师娘问这些何意?”

杜若:“既然是放牧是他们的基本的生存方式,就注定了不会安稳,放牧不像种田,种田虽也有旱涝之灾,却并非年年都会遭灾,总的来说还是风调雨顺的年头居多,且大宋地大物博,田地多广,便有闹灾的朝廷也可赈济,只要不是全国都闹了灾,老百姓便有活路,但辽人却不同,他们靠的是那些牛羊,一场雪灾过后,牛羊就不知死多少,牛羊死了就没了裹腹的吃食,你想想如果你是这些辽人,眼瞅都活不下去了,一抬头却发现邻居家粮食满仓,牛羊成群的会如何?”

慕容泓呆呆看着杜若,师娘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很是荒谬,可仔细想想却又觉颇有道理,如果自己是那些辽人,不用想也知道必然去抢邻居的粮食牛羊,毕竟得活下去,就不能饿死,忽的明白过来那些辽人为什么搁几年便会发动战争侵扰大宋,就像这次,听说去年草原上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牛羊死了不知多少,没了牛羊就没了吃食,那些辽人想活着便只有一条路,抢,而大宋作为辽国富庶的邻居,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第95章 现成的例子

在那些饿狼一般的辽人眼中,宋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仓,是老天赐予的最丰饶的草场,只要肚子饿了就会来抢夺一番,以己度人,若自己是辽人为了活下去也能抢夺。

越想慕容泓越发觉得师娘的话实在很有道理,只不过若辽人抢掠的有道理,那么如今大宋难道就活该被抢不成。

杜若见小家伙半天不吭声,不免好奇的侧头看去,却见小家伙眉头皱的紧紧,眼里除了刚的愤怒之外又添了矛盾迷茫,秀美的小脸上染上些许忧色,瞧着着实叫人心疼。

杜若忽有些后悔,没事给小家伙上什么政治课啊,反倒惹的小家伙发起愁来。

正后悔,小家伙倒是说话了:“师娘的话虽有道理,可我大宋百姓何辜,平白被辽人劫掠,难道辽人侵我大宋疆土杀我大宋百姓就是对的不成。”

杜若眨眨眼:“这个不好做定论,立场不同对错亦不同,站在大宋的立场上,平白被劫掠自是对辽人恨之入骨,而站在辽人的角度,若不抢夺便只能冻饿而死,所以实难说谁对谁错,立场不同而已。”见小家伙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眼里充满疑色,莫不是以为自己是辽国的奸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