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山 作者:长宇宙

文案

“二丫家里排行老四,头上有三个哥哥。

抛开姓氏,单名一个豌字。

她喜欢穿绿衣裳,有着细细弯弯的眉和巧挺的鼻子

小胡爷走的那天她没哭也没闹

独自趴在他东屋结了霜的玻璃上画春燕

手冻得通红。”

入坑贴士:

1.4月28日晚20点连载,开放性结局,风格俗,情节琐碎,入坑慎重。

2.谢绝任何形式扒榜,不掐架,不找茬,不强求。

3.写文图个乐子,故事纯属虚构,蒙您喜爱,恳请收藏,鞠躬致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唯,杜豌 ┃ 配角:和小春,裴顺顺

第一章 雁北归

雁城,2010年。

今天是春节,腊月二十八那天下了场大雪,路上被融雪剂撒的泥泞,哪里都灰秃秃的。

恰逢出门高峰,环桥堵车,一个个都像蜗牛缓慢挪动着屁股,叫人心生烦躁。

二丫坐在车里,无聊用手指刮着玻璃上的霜,见桥下商铺家家挂红贴福,不由得冻的缩脖子叹气:唉——

又要过年了。

上午在和平招宾馆有个会,商务贸易洽谈,年下翻译人手不够,二丫去打野工,一场跟下来给两千块钱,这钱不挣白不挣。

她原是个半吊子翻译,当年高考成绩不好不坏,顶尖的学府够不上,普通一本大学倒是能挑挑,问她想学啥,她说啥都行。家里人给她出主意,继承你爷爷老本行,读工科?她一翻身,懒得像头驴,只说,不爱算术。大家又说,那学财会吧,小姑娘毕业了做财务工作,稳定。她又一翻身,头往被里一蒙:不爱数钱。

说了好几个,姑奶奶上嘴皮碰下嘴皮一一否决,最后家里人摔了课本,这也不干那也不干,真是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说完,头上绑着冲天揪,穿着花裤子的二丫从床上翻身而起,抄起当年报考手册胡乱一指,对着外国语学院说:我要学这个。

稀里糊涂混入大学生队伍,天天早上眼睛没睁开就从被窝拉起来晨读,寒冬腊月蹲在图书馆背单词语法,二丫万万没想到当初无心选择的专业能让她这么遭罪,她开始后悔啊,难过啊,双眼饱含泪水天天扒艺术系窗根儿想转系去学画画啊,奈何家里就是不同意。

原话是这么讲的:“供你吃供你喝,学校自己挑的,专业自己选的,我们谁都没干涉你,现在你也是大人了,大人嘛!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数九天,二丫抽着鼻涕,抱着一盆刚从水房收回来的衣服边走边哭。

负啥责啊负责,她上学比别人早一年,生日都没过呢。可哭归哭,第二天顶着俩核桃眼睛还是得老老实实去上课。晚上打着小台灯在寝室看漫画,她还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就这么稀里糊涂念完了大学,身边同学大抵是出国深造或者备考公务员想去机关抱个铁饭碗,这样一来就显得竞争颇为激烈了。

二丫站在人潮洪流中左右观望,抄起小椅垫,拍拍屁股做了个决定——

回老家!!!

大城市竞争着实惨烈,吾等归乡投身建设方是大计。

就这么着,她做起了交传翻译的行当。

雁城是个二线重工业城市,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竞争力也小一些,何况这行的圈子就这么大,翻译嘛,业务能力都差不多,用谁都是用。二丫出挑就出挑在名校毕业,形象好,又有股机灵劲。

所谓机灵,就是会看眼色,晓大局。

像她们这种挂在中介公司没有固定饭碗的翻译,多是由人介绍,某某饭局上提起哪里有业务,提一句,“哎,我认识个人,xx学校毕业的,博览会我们展台连续几年都是她在做,能力很强。”说完,趁热打铁将对方名片或者联系方式推荐给雇主,还要在耳边低声补一句,你放心,我们公司常年合作,你就说是我让你联系她的,比外面那些翻译公司价格要低——

都是跑江湖借人情的买卖,见二丫来了,对方也会说一嘴,之前刘姐将你介绍给我,说你不错,可要好好干呀。

二丫和雇主谦虚笑着,嘴上答应着一定一定,待事后拿了报酬,就会抓住机会买个礼物,送给这位帮她联系业务的中间人。

有时是一瓶香水,有时是一条丝巾。

送的时候,她还蛮会说,也不明着感谢人家帮忙介绍这单生意,只和对方讲美容,说天气,一来二去关系近了,两人坐在咖啡厅里,人家觉得她还算是个情商高的,就会说些家长里短的亲近话。

什么老公不做家务孩子又是叛逆期不听话呀,什么婆婆难伺候不给好脸色啊,二丫一个在家里好吃懒做的姑娘,连正经男朋友都没有,哪里能真正理解这些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烦恼,听了,只会配合着点头,人家叹气,她也叹气,人家抹眼泪,她就及时递过两张纸巾。

待人家倾倒完心里垃圾,就会反问她,你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呀?你是外语学院毕业的,怎么没想过留在大城市?

这时,二丫则忧愁地皱起眉,很伤感的模样:“我父母在小时候就没了…”

寥寥几句,就给对方构画出一个年幼失了双亲,全凭自己双手奋斗闯出一片天的积极小青年形象,说的对方同情心泛滥,临走时,还不忘挽着手鼓励她:“你放心,我们会展中心这样的对外招商每年都有,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帮你多推荐,但是你也得自身努力,把水平再提高提高,人家问我,也好说的出口。”

从业两年,攒下些资源,虽没出人头地,可二丫的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有刚入行的同事眼红,私下骂她谄媚,难听话说尽: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忒会人情世故,一身市侩气,呸!

都是些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初出茅庐,都清高好面子,观念里自己仍是世界中心,尚未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感受划入重点。

殊不知那些窝在办公室的老油子们心中道:你们这些娃娃呀,人家能左右逢源是心胸,至于市侩,那是本性。

在社会这样的大熔炉里,自身能力过硬是敲门砖,更能吃的开的,可不就是二丫这样嘴甜会来事儿的姑娘?

可——

提起这二丫,这些老油子们心里也纳闷。

固然她性格开朗,可这个年纪,那张能说会道的伶俐小嘴,那双沉静流转的灵动眼神,确实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世故。

这样的孩子,要么就是家中父母做生意,从小耳濡目染。

要么,就是从小吃过大苦,逢人讨眼色,心里自卑哪!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硬是被二丫捂着嘴生生憋了回去。

她扭身用纸巾揉了揉鼻子,心想,这是哪个又在背后念叨我?

这一日上午召开的洽谈会是与航空方面有关的贸易合作,为答谢外商投资中午有个冷餐招待,一桌的凉菜甜点,二丫吃不惯这些西式玩意,端着盘子咂咂嘴,没啥胃口,腻腻歪歪地只等着散会回家。

按照惯例,每年春节她都去她爷爷家守岁,一大家男女老少敛巴敛巴凑上十来口子,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二丫从宾馆出来吹着口哨,喜气洋洋开着自己那辆小红车回家了。

说起她这台车,当时还鸡飞狗跳折腾了好几天。

起因是她坐公交崴了脚,脚踝肿的小馒头高,天天在家疼的眼泪汪汪,她爷爷看孙女可怜,脑子一热,就提了句:“要不,给你买台车?”

二丫原本愁眉苦脸的,一听这话,眼珠锃亮。

但是车这个东西,越看越超出预算,原本想着搞一台三四万块的手动挡代步,最后看着看着,就变成了落地将近十万的简约舒适型。

存折里没那么多啊,二丫又是个抠门的性格,哼唧了半个多月,最后她爷爷心脏受不了了:“哎呦快别盯着路上看了,买吧,买吧。不够,我给你添。”

二丫一拍大腿,心想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就这么着,祖孙俩合资了一台小汽车,才上路几个月,二丫很是宝贝。

从外环桥下来,拐进一条两侧都是老旧黄墙的宽敞路,这条路通往郊区的学校家属楼,因为这条路少有人烟,等红绿灯时,二丫警觉瞥了眼后视镜,发现身后还跟着一辆车。

相较她这台脏兮兮的不同。

是辆很低调的黑色大众,车身锃亮,十分干净。

大概是察觉到前头有人在看,黑色轿车方向盘一拐,停到她并排的车道上,落下车窗。

只见驾驶座的人裹着大棉迷彩袄,一身朴素,正微笑着看她。

二丫连忙也把车窗降下来,嘴里呵出团团冷气:“你怎么才回来?”

那人笑容灿烂,似乎与她很熟:“单位抓壮丁,跟领导一起送温暖去了。你干什么去了?打扮的可够热闹的。”

二丫嘿嘿一乐,知道他指的是她车屁股上贴的那对小春联:“今年本命年,要搞点红冲冲灾。”

是了,她今年二十四,正属虎,是本命年。

绿灯亮。

坐在车里的人朝她颔首:“你先走,我跟着你。”

二丫点点头,先窜出去,紧接着,身后那辆车向给她护航似的,俩人一前一后驶进路尽头的家属区大门,停在一幢灰色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嘿,阔别一年,我又回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白杨往事完结的日子。

很想和你们说点什么,又有点词穷。

在阔别的这一年里,你们添了新岁,或上了心仪的大学,或已经步入工作,或失去了某个相恋多年的爱人,或正在悄然迎接一段意料之外的恋情。

《小河山》是我想送给你们脱离孩提时代即将步入成年世界中的一份小礼物。

她可能有点不修边幅,可能有点天马行空;她没有那么多光环加持,像很多个平凡又有着丰富精神世界的姑娘。

希望你们能喜欢她。

喜欢这个有点憨,有点贼,像头活驴一样的二丫。

对于一个网络作者来说,她的生命是有周期的,如果短期内没有呈现新作品,会被遗忘的很快;感谢你们还愿意记得我。

只有一句话,如果喜欢,拜托大家能够多多收藏留言。

明天再见!

第二章 雁北归

二丫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可要理顺了讲,又很简单。

每每有人问起她,她总是颇为得意地说:“我可是出身!”

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腰板也坐直了,胸脯也挺起来了,仿佛是件多骄傲的事。

她闺蜜姚辉啐她:“鬼的,你们家往上数三代,也就出了你爷爷那么一个知识分子,别仗着祖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二丫想要辩驳,姚辉又极了解她,向下压了压手:“想说你父母是吧?你遗传半点了吗?”

二丫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迅速蔫下去,不吭声了。

无非就是一个祖孙三代和乐融融的普通人家。

她爷爷杜稽山曾是一名总工程师,年轻时当过铁道兵,参与修建几条重要铁路,后来部队撤编转业,又给编到下属相关单位搞工程,从事材料研究几十年,到了年龄离休后,被雁城大学聘请回来做了理学院荣誉教授。

杜嵇山这一辈子,和老伴共育有四个儿子。

前三个,分别是二丫的大伯,二伯,和三伯。

这几个儿子成家立业后,又给老爷子添了一窝孙子。

众人都说杜嵇山有福气,家里男丁多,将来个个都是顶梁柱,谁知每到年节聚会时,杜嵇山忧心忡忡看着家里一大帮秃小子,就悲从中来。

他老伴去的早,眼见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啥时候这几个儿子能争争气,也让他闭眼之前抱上孙女。

这个愿望日想夜想,终于在杜嵇山六十大寿那年,让他家老四实现了。

时间再度拉回二十四年后的今天——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雁城大学家属楼前,刚熄了火,就有人从楼里出来微笑着迎接。

“你俩倒是赶得巧,一块办事去了?”

二丫笑嘻嘻提着大包小裹下车:“没有,跟小胡哥在家门口碰上的。”

“三伯,过年好啊。”

“过年好。”杜希依旧是淡淡笑着的模样,很有长辈风度。“快进屋吧,他们都念叨你一上午了。”

“好,这就去。”

目送着二丫钻进楼道,一直跟在她身后那辆车里的人才开门下来。

两人目光相对,他先叫了他一声。

“爸。”

“哎。”杜希和蔼地答应下来,背手站在原地,始终很稳。

打过招呼,年轻男人绕到车后,掀开后备箱开始往下一箱箱搬东西。

杜希见状道:“怎么又拎东西,都说了家里什么都有。”

年轻男人动作没停,又钻进去捞了个蛮沉的箱子:“不值钱,托朋友给爷爷弄了箱酒,还有点水果,总不能空手来。”

杜希上前帮忙关上后备箱的盖子,这才露出几分关切之色:“走,进屋,进屋说——”

一老一少边走边说话,看得出小的很疼老的。

五六箱年货摞在一起,硬是没让杜希伸手帮忙,不肯让他吃一点力。

杜希为他拉开屋门,边走边询问道:“工作都办完了?”

“办完了。”进了大门,年轻男人将东西堆在墙边,低头换鞋。“您这几天也全休?”

看得出是个十分有规矩,有教养的人家。

一双双鞋子摆在门口,谁都没乱扔,全放在架上码的整整齐齐。

“初二初三去值班,过年放鞭炮出事故的年年都不少。”

杜希是搞医的,雁城医科大学某附属医院的急诊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