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冲你刚才支我那两把牌,以后有事儿吱一声,晚上没饭辙了,上大爷家来吃,但是有一点,我小孙子外语作业不会了你可得帮着辅导辅导。”

“没问题!”

“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杜豌,豌字不好记,您叫我二丫也行,我们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二丫好,这名好记。”

拉拢战果颇丰,二丫抄起小板凳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从外头吃了饭回来,没见她刚才兴冲冲出去的样子,有点耷头耷脑地。

连跟她打招呼也没精神头了。

“二丫,回来了?”

“嗯…”

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头子儿,二丫拨开门帘,愁云惨淡地坐在沙发里。

她还在为刚才撞见胡唯的事情烦恼。

二丫难过的,不是他亲了自己不认账。

毕竟两人也没明确了到底是哪样的关系。

而且他说过,革命生涯常分手。

二丫难过的是,他才走了四五个月,就已经忘了自己,扭脸投入了敌人的阵营。

正哀愁着,姚辉给她来电话,告诉她帮她联系工作的事情有信了。

“那家公司高翻是我朋友的朋友,听说门槛挺高的,答应让你明天面试先去看看,不成,我再给你想别的办法。”

这头,胡唯送和小春回家,在她的指挥下将车停在她家门口,和小春解开安全带,还眼中含忧:“你对虬城的路不熟,能找回学校吗?”

胡唯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

“再见。”

“再见!”

望着车尾灯一直亮到看不见,和小春才转身用手捂着心脏,嘴里一连串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

和胡唯这次见面,她很紧张,生怕他觉得自己利用卫蕤找他出来,对她反感。

两人一见面,他也果然皱起眉头:“你不是顺顺的…”

“你听裴顺顺瞎说,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他女朋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和,叫和小春。”

“你好,找我有事吗?”胡唯淡淡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站在茶台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隐隐头疼了。

和小春弄了弄头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你先坐。”

以往,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别人介绍说:这是和小春。

对方都会用她的姓氏开玩笑:呦,和这个姓可少见,别不是和珅的后代。

和小春最讨厌别人用这个开玩笑,谁不知道和珅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为了哄女性开心讲着一些自以为高雅幽默的笑话,殊不知卖弄着肚子里那点八旗的老历史更彰显无知。

“其实说起来,我们见过的,就在雁城。”

“雁城?”

“对,那家叫应园春的饭馆,我挡了你的车。”

这下胡唯彻彻底底想起来了。

难怪自己看见她心里不舒服,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上次在车里也是这样,脑仁疼的厉害。

“我们…以前认识?”

这一问,和小春鼻子一酸,眼里闪泪光。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认识的,那时,你,我,卫蕤,我们仨个整天在一起。”

“你还救过我的命呢,你记得吗?”

救过她的命?这怎么论?

看他目光里的疑惑,和小春黯然:“我们两家住对门,那时我家里着火,是你冲进来把我顺出去的,那年我十二岁。你为了救我,跳窗的时候砸伤了头。”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不过——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小时候的事了,都多少年了。”小胡爷洒脱地坐在和小春对面,四两拨千斤道。“在雁城,你也没认出来我不是?”

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摆明了让她别谢,别记,让和小春如何释怀!

她和小春认准的人,什么时候放弃过?

这一路,她坐在他旁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下巴紧绷的线条,扶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样子,换挡时的手,那双纯净认真的眼睛,处处让小春着迷。

胡唯送和小春回家后,在车里给卫蕤打了个电话。

一声慵懒地:“喂?”

没有开场白,也没有互相打招呼的客套。

“他家在哪儿?”

卫蕤从床上微坐直:“谁家?”

一阵沉默,听筒里静的听得见胡唯的呼吸。

卫蕤低笑:“叫声爹就那么难?”

“你就说知不知道。”

“那车你别着急还,岳叔这几天出差,没在家。”

小胡爷打着转向,不动声色:“你是他儿子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是他儿子知道的可还没我清楚呢。”

“…”

卫蕤从床上起来,出去倒了杯水:“你和小春聊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以后你别安排这事儿,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

“有什么不知道的,当朋友瞎聊呗,小春儿特能侃,也不是让你跟她相亲。”

一声讥笑,你还真当小胡爷傻哪!

说是朋友见面瞎聊,和小春眼里的情可是真真的,她看着自己的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让胡唯如坐针毡!

不可否认的是,和小春是个很有女性魅力的人,她很漂亮,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尤其是她自信地摆弄头发,或眼中不堪哀伤地望着你时。

可,那欣赏仅仅是到达眼里,进不去心里的。

她为你难过,你会感到抱歉,但并不是心疼。

听出胡唯讥讽态度,卫蕤极为敏感地察觉了一件事:“…你在雁城时就有人了?”

卫蕤这么一问,胡唯握着方向盘鬼使神差地又去看后视镜,不知怎么,他总觉得看见了二丫,和小春儿一起出来时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她就那么站在你车后,歪着头插着腰看着你,发现他跟别人在一起,抡圆了胳膊一声吼:好哇!你个叛徒——

摇摇头,胡唯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遮掩笑容。

他妈还真是,那小姑奶奶不在身边竟然还像在眼前似的,都魔怔了。

第二十七章 鹊还巣

姚辉给二丫介绍的那家公司, 是业内有名的高门槛。姚辉把她介绍到那家公司之后,将需要联系的人的电话号码转发给她, 让她到了联系对方。

要知道二丫可一直都是个自由职业者。

天天窝在姚辉那个小中介公司里,哪见过高级写字楼这样的大场面, 一个个衣着亮丽光鲜的漂亮女孩,拿着手提电脑,端着咖啡, 穿着高跟鞋在大楼里如履平地。

她一进大楼,负责接待的前台乱成一片,全都是来这间写字楼办事的访客,她挤进去, “你好你好,我是来中译面试的。”

前台女孩电话两三台换着接听, 头也不抬:“中译今天没面试,他们人力也没通知。”

“那我…”

话还没说完,有人就又把她挤下去:“小姐, 我去十六楼百佳。”

二丫气馁站在人群后,拿出手机按照姚辉给她的那个号码联系对方,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接, 是个有气无力的男人:“喂?”

“哎您好,我是姚辉介绍让我联系您的,约了今天面试。”

“姚辉?”一阵敲键盘的声音, 男人喘了口气儿, 懒洋洋的。“啊, 我知道了,杜…杜晚。”

“对,杜豌。”

“你在哪呢?”

“我在楼下,联系前台,前台说你们今天没有面试,不放行。”

中译招人,向来都是针对各大院校直接招,每年就秋季那么一次,二丫来的时机不对。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行,你在楼下等着吧,我给前台打电话。”

都是人托人的关系,这个时候就得向无数毕业求职的学生一样,为了一个机会等待忐忑不已。

差不多等了五分钟,前台才喊:“杜晚,杜晚是谁?”

二丫热络凑上前去:“是我!”

前台拿出一张门禁卡刷磁,在电脑上噼里啪啦输入信息:“给,二十二楼中译公司,左侧找双号楼层停的电梯。”

好不容易挤进电梯,二丫松了松大衣领子,热出一身汗。

呼——

工作不好找哇,实在不好找。

找到二十二楼中译的办公间,一进去,就感受到浓浓的严肃忙碌气氛。传真,电话,复印机,声音交错不停。

二丫找到门口一个工位坐着的女孩,声音放得很轻:“你好,请问赵博文在哪?”

“往后。”

“你好,我想问下赵博文。”

又是随手一指,“往后。”

没头苍蝇似的找了好几个,找的娇生惯养地二丫有点急恼,才在最后一排看见到正主。

工位上贴着块牌子。

国际贸易部,译员,赵博文。

戴着眼镜的,头很圆,有点秃顶的男人。

“你好——”

这公司的企业文化都是看人不抬头,只忙自己的事。“嗯,杜豌是吧?”

“对…”

“等会啊。”敲完大半段译文,赵博文才从工位探头往尽头的玻璃办公室看了一眼,然后拿起胸卡戴上,低声对二丫说。“你跟我走,带你找我们人力资源的总监。”

二丫小媳妇似的跟着赵博文走到玻璃门的门口,里头坐着一个中年短发女人,穿着全套黑西装,很精干的样子。

赵博文一推眼镜,还是压低声音,像两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似的。“你先等我一会,我进去给你说说。”

本来就是走后门,当然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敲敲门,女人抬起头,赵博文挂上一副笑容:“李姐,忙着哪?”

然后一阵交谈。

二丫小心张望,能看出来人力总监眉头微皱,很严肃的样。

“你知道咱现在不招人啊…”

“是,也是我同学托到我这了,姚辉你不知道吗,上回咱一起吃过饭。”

“谁也不行啊,就是我招也得楚总批,不通过她谁都没用,再说现在本科签不了合同。”

“是是是,小姑娘一个人外地来的,挺不容易的,跟我还是校友,这样,您看看,实在不行先挂实习生让她待一段时间呗。先面试…”

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何况人就在外面等着,人力主管就是再不满意,也得象征性地看一眼,问一问。

瞥一眼门外站着的二丫,“是她吗?”

“对对,就是她。”

“那你让她进来吧…”

赵博文千恩万谢地鞠躬出来,给二丫使了个眼色:“进去吧!”

如果说刚开始二丫对这个地方还有点畏惧,看完赵博文为了自己那样求人,心里一下子就多了几分抵触。

她不喜欢别人为了自己求人,那滋味很不好受。

感觉自己真的一无是处似的,有点窝囊。

可,这里头搭着姚辉的人情哪,再不情愿,也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低眉搭眼的进去,二丫先跟人家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您好,我叫杜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