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带简历了吗?”

“带了。”二丫把包里装订好的简历掏出来,老老实实地递过去。

与此同时,卫蕤一脸厌世样将车停在这幢高级写字楼下,随手将车钥匙抛给保安。

他似乎常来这地方,人一进大门,就有接待站在一楼为他刷门禁,按电梯。

事情要往回倒一倒,从前两天说起。

之前介绍过,卫蕤,荷立银行信贷总监,俗称,专业放贷的。

荷立银行是外资银行,贷款在国际资本市场上不受指定项目和地点约束,自由汇率随意往来,这样,卫总监手里的权利就显得相当大了。

各方财主有资金链紧缩,想扩大业务规模把算盘打到外资贷款的情况不在少数,想贷款,就要找卫蕤,卫总监一天事儿那么多哪能都照顾到啊,这时候,就看谁懂眼色。

长此以往,被哄着捧着的卫蕤总监就养成了做事十分随心所欲,态度十分嚣张乖戾的性格。

最近他手里有个和一家英国贸易公司再谈的项目,英国佬办事认真,邮件往来几回,见银行这边迟迟没消息,打算派一个谈判团来攻坚。

秘书汇报到他这里,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急什么啊?”

“确实很急,两条流水线先期筹备已经完毕了,就等着放款生产呢。”

“那就谈呗,跟我说什么啊?”

一般这种事,他只要人去了就行,至于会议安排,谈判流程,都有别的部门在做。

秘书深吸气:“翻译那边出了点问题。”

卫蕤抬眼:“什么问题?”

“一直负责给我们提供专业技术支持的中译公司,楚总点名要您亲自去领人,不然——”

卫蕤阴恻恻的眼风扫过去:“不然怎么?”

秘书哪敢把那位楚总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只挑着不惹他生气的话讲:“不然,现在人才短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文件夹重重地合上,秘书一缩肩膀,用记事本挡住脸。“您自己在外头欠的风流债,话是带到了,可千万别冲我发脾气!”

卫蕤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在大皮椅里漫不经心地转了个圈。

按理说,外资银行,高管不懂外语说不过去啊。

可荷立银行荷立银行,卫蕤精通的是荷兰话,英语涉及到大量专业词汇时,也得做功课。

他哪有那个心思。

因此,许多涉及对外合作的业务,就都委托给有合约的翻译公司做。

中译公司的经理楚虹,长年与荷立银行有合作,一次年会受邀出席,由人介绍着和卫蕤喝了两杯酒,卫总监一身定制西装,人模狗样的斯文相,引得美女娇笑连连,当晚就滚到了一起。

本来就是风月场的老手,彼此你情我愿的事情,卫蕤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楚虹对他动了心。

混迹商场,对与男人交往分寸拿捏得当,深知卫蕤这样的人非自己能降服,楚虹也没想和他怎么样,只是挑准时机约一顿饭,撒娇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

前段时间,卫蕤心情好,还有闲心应付,偶尔饭后也一起逛街,送美人礼物。后来工作上压得事多,加了几天班,卫总监严重缺觉,就冒出了生人勿近的德行,什么佳人有约晚餐红烛通通不理。

有一次秘书婉转传达:楚总想约您晚饭。

卫蕤困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仰头往休息室一躺,被子蒙脸:不去!

就这件事,把楚虹搞得下不来台,决心要抓住机会治一治卫蕤。

这个‘治’,要治的恰到好处,既不能让卫蕤反感,也要表达自己委屈的心意。

生意往来上的情趣,卫蕤接招,是给面子;他要打定主意不理,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哼着歌在椅子里转了两圈,卫蕤伸了个懒腰,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径直走到二十二层经理办公室,百叶窗全拉,看不见里头的景象,卫蕤推门进去,紧接着就有美人投怀送抱勾住他脖子娇软抱怨。

“卫总监可真是忙人,想见你一面还得公事公办。”

卫蕤半抱不抱地扶着美人腰,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鬼话,惹得楚虹耳根都红了,也没提晚上翻译缺人手的事,在她办公室略坐两分钟,最后楚虹亲自把人送出来,还挽着卫蕤的手撒娇:“晚上那场谈判,我去好不好?”

卫蕤淡笑一笑,没说准,也没说不准:“楚经理亲自上阵,岂不屈才?”

指甲戳着卫蕤胸膛,咬牙切齿:“别人去我不放心。”

行至电梯门口,正好撞上面试出来的二丫。

二丫正低头往包里塞简历,脑子里想着刚才人力主管对她说的话:“你经验不错,但是学历低了点,我们这实习生都满额了,回头我跟经理汇报一下,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二丫试探着问:“实习生一个月多少钱?”

人力主管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能来这样的地方工作还要讲报酬是非常天方夜谭的事。

接着,椅子一转,对着电脑。“三千,午餐免费,不缴社保,”

二丫腹诽,三千,三千我还不来呢!

气鼓鼓往包里塞简历的功夫,她就撞上了从走廊和楚虹并肩出来的卫蕤。

咚地一声。

撞的卫蕤手里的车钥匙松松掉在了地上。

他不悦,轻皱眉。

“对不起对不起。”二丫蹲着把那把车钥匙拾起来,不经意看到一个B字标识,缩了缩脖子。

卫蕤也没答话,祖宗似的伸着一根手指,二丫瞅瞅他,把钥匙挂在他手指头上,直起身来。

因为二丫脖子上挂的是访客卡,楚虹生出维护卫蕤的态度:“你是来干什么的?”

二丫看看楚虹,看看她的胸卡,有点怂:“面试的。”

“最近公司没招人啊,谁介绍你来的?”

二丫心想也不能把姚辉和赵博文出卖了,开始编瞎话。“没人介绍,是我自己听说的,来碰碰运气。”

听了这话,纯属等电梯无聊,卫蕤回头看了眼二丫。

呵!

小丫头长的挺好,白白净净有灵气,说话也不怕人,还理直气壮的。

于是心性上来,就问了一句:“你学什么的啊?”

“英语。”

“面试翻译?”

二丫打量打量卫蕤,觉得他似乎比楚虹还像老板,机灵又掏出简历:“给——”

楚虹皱眉,上前想拦,卫蕤拎着那只车钥匙的手已经接过了她的简历。

垂眼一扫,名也挺有意思。

杜豌。

再一看,籍贯,雁城!!!

卫蕤最近对雁城这地方很感兴趣,也许是因为胡唯是从那里回来的,他总想知道知道这雁城的风土人情,看看到底什么样的水土。

电梯到达楼层,卫蕤一背手,攥着二丫那份简历,对她下了个他以后每每想起肠子都要悔青了的决定。

“你,跟我走吧。”

二丫扭头奇怪看了楚虹一眼,又看看卫蕤。

卫蕤按着电梯键正在里头等她,有些不耐烦:“快点啊。”

“哦好!”

二丫一溜烟钻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卫蕤对门外脸色铁青的楚虹露出个‘再见啦’的微笑。

轿厢无声运作。

卫蕤在前,二丫在后,一个问,一个答。

卫蕤哼着小曲,悠闲自在。

二丫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哪儿毕业的啊?”

“北二外。”

“英语说得怎么样啊。”

“比你说中国话好。”

“呵,这么好人家怎么没用你。”

二丫受气包似的:“狗眼看人低呗。”

卫蕤被逗乐了。“会金融吗?”

“哪方面的?”

“国际贸易,谈贷款。”

“行。”

“真行?”

“我之前做过国际贸易博览会,给西纳德电气公司。”

有骆驼不说马,现在这人干什么事都全凭一张嘴,关键时刻,还得谈判桌见真功夫。

之前说过了,卫蕤这人,做事随性。

也不管二丫说的是不是真的,直接带着她走到写字楼外,朝秘书一抬下巴:“把晚上那事儿的资料给她一份。”

秘书颔首,为卫蕤拉开后车门。

卫蕤坐进后排,还往里挪了挪,留出右边位置。见二丫站在外面不上车,低头往外看:“上来啊——”

二丫看着锃亮锃亮地宾利,犹豫了。

卫蕤心有灵犀地露出笑容:“害怕啊?”

二丫抠着包包的拎手,哼哼唧唧:“我不干违法的事。”

“谁让你干违法的事了,刚才你不挺厉害的吗,碰见真章就不行了?”

二丫看看这台小汽车,看看卫蕤的秘书,也不像做坏事的。

于是心一横。

一弯腰,钻进车里。

门重重一关。

二丫这就算彻彻底底地上了他的贼船!

第二十八章 鹊还巢

离谈判还有几个小时, 不着急,车开到一半, 卫蕤转着手机将二丫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别扭到哪儿呢?说不出来, 长相挑不出什么毛病,算不上明艳动人风情万种,倒还有股机灵劲儿。尤其是她隔着玻璃望着外头的样子, 睫毛忽扇忽扇的,自己就坐在她身边,她连看都不看他, 就专心看外面的景儿,看过路的车, 看行走的人。

卫蕤翘着二郎腿, 蛮有意思地研究她:“哎,你看什么呢?”

“看车。”

“车有什么看的。”

“就车才有看头呢。”

看公交车里穿着藏蓝外套, 戴着土灰帽子的爷爷奶奶,拿着拐杖, 拎着菜;看自行车上奋力前冲的年轻人;他们才是这个城市的代表,是体现这个城市风土人情的重要组成部分。

卫蕤侧身:“你喜欢车?”

“喜欢呀。”

“我这车怎么样?”

二丫撇撇嘴:“也就路上唬人吧,样子货。”

卫蕤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样子货?她管他这款四百万的飞驰叫样子货?卫蕤知道看她哪儿别扭了, 土!土的没见过世面!

就连身上穿的那件大衣, 都像商场几年前打折甩卖的清仓款。

卫蕤哼着小曲一思忖, 脚尖踢了踢前头司机的座椅:“前头商场停一下。”

车稳稳地停在虬城知名商场‘新光天地’的门口, 卫蕤拿着手包下车,在外头站了半天,见二丫也没跟下来,他对二丫挑了挑眉毛。

二丫以为他跟自己闹着玩呢,也跟他挑了挑眉毛。

心想挑眉毛算啥本事,我还会动耳朵呢。

卫蕤一愣,又跟她摆了下头,示意她下车。

二丫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呀!”

卫蕤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懂风情的女孩子,耍帅失败,顿感灰头土脸:“你下车!”

“买东西你自己去呗,等你还不行吗!”

废话真多。

干脆卫蕤直接钻进车里把二丫像拎小鸡儿似的提溜着领子弄下来,二丫和他在商场门口拉拉扯扯。“你别拽我呀——”

“老实点啊!不听话找人给你卖了。一块五二斤那种,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回家都找不着门。”

卫蕤说的很严肃,也不像吓唬人,一听回不去家,二丫悲从中来,后悔自己乱上别人的车,信这种不阴不阳的人。

被拽着手往商场里走了几步,二丫扭头想跑。

卫蕤提溜着她衣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