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蕤气急败坏:“我要有坏心天打雷劈!不信你问问她,我碰她一根手指头没有?”

小胡爷回头:“他跟你动手动脚了吗?”

二丫气势滔天:“他拉我手!还拽着我跳舞呢!”

胡唯回头意味深长。

卫总监耷拉着脑袋,“你要打就打吧。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亲了,雁城养了十年…早把我们这些小朋友给忘了,什么小春儿啊,卫蕤啊,都不重要了。”

胡唯笑骂着松开他,照卫总监屁股就是一脚:“阴阳怪气的。”

交代完,卫蕤反客为主,改为审问小胡爷:“你这样问我,跟你到底什么关系?我知道她是从雁城来的。”

“你想她跟我是什么关系。”

卫蕤略一犹豫,脑中回忆着二丫刚才对他说的话。

“我姥姥没了。”

“哦,是三伯告诉你的…”

卫蕤震惊:“你俩这是——”

小胡爷轻描淡写的笑笑:“走了,改天再说吧。”

胡唯转身,朝二丫一摆手。

二丫眼睛一亮,立刻跑过来。

小胡爷给她拉开车门:“送你回去。”

见到亲人归见到亲人,二丫还是很有原则立场的。

“不上这车。”

“这车怎么了?”

“你这车坐过别人。”

胡唯和卫蕤对望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卫蕤见缝插针,“那坐我车,我车没别人。”

二丫扭头瞪了卫蕤一眼,忽然想起来了,于是脱掉身上的大衣递过去:“对了,这衣服给你。”

卫蕤一头雾水:“给我这干嘛啊?”

“你说了算你借我的,用完了得还你。”

“不穿它你多冷啊。”

“穿了我还不踏实呢。”还了衣服,二丫央求胡唯。“你送我回家。”

“不开车,走着回?”

二丫重重点头:“走着回。”

能看出来,胡唯对她没脾气,她说走,那就走。

小胡爷问:“能记住自己住哪儿吗?”

卫蕤嘴快:“红星胡同。”

胡唯回头:“怎么走?”

“出了这个小区,奔西,走到路口右拐就是。”

二丫分不清东南西北,胡唯是一直靠着这个记坐标的。

看着俩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独留拿着一件女装的卫总监傻站在院里,风一吹,他也有点冷。

于是一个人落寞把那件大衣穿在身上,默默回到车里。

司机不怕死的问:“啥情况?就这么跟人跑了?”

听说今天晚上又要下雨,卫蕤怕打雷,头疼地哎呦一声:“快点送我回家吧!你今天废话真多。”

司机是个一米九的大汉,默默朝卫蕤翻白眼,嘴里还嘀咕。“今天你可真够没面子的…”

宾利小轿车呜地一声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像在尽情发泄不满,卫蕤寂寥地看着窗外,心里叹息。

小春儿啊小春儿。

别想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欲眼望穿难得见,下了眉头上心头。

二丫回了自己在红星胡同租的小房子。走到门口,胡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这地方。

十分陈旧的环境,小院儿的门槛高,房梁高。

一迈腿,门口头顶上吊着“工人阶级万/岁”六个大字,金漆都剥落的差不多了。

“你哪儿找的这地方。”

“中介。”

胡唯沉下一口气,又把人往上颠了颠。

二丫扒着胡唯的脖子,穿着他的衣裳。脸,也贴在他后脖颈的衣领上。

瓮声瓮气地女孩娇憨:“你冷吗?”

冷?要热死了。

背个快一百斤的东西走二十分钟,什么身体素质都得出一身汗。

何况,那东西软绵绵的,身体瓷实压着自己的后背。

踢开院门,秃瓢大爷趴着窗帘隔空喊:“二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胡唯停下脚步。

二丫趴在人家背上中气十足的一声:“我晚上有事儿!”

秃瓢大爷一眯眼:“这是谁?”

“我,我,我男朋友!”

“男朋友在虬城哪?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二丫心虚,抠着胡唯的衣领。

胡唯笑着跟人打了个招呼:“大爷,我平常上学,没空。”

“别蒙你大爷了,多大岁数还上学呢?”

胡唯背着二丫微挺了挺身,给他看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和领子上那对金灿灿的领花儿。

“没蒙您,西山路国防信息学院,我是那儿的学员。”

看见这身衣服,大爷咋咋嘴儿,“哎呦还真是…”

“累一天了,快家去吧。”

开了二丫那间屋子的门,把人扔在床上,小胡爷累的松了松领口,看着熊二丫语气不善。

“你还真是到哪儿都能认亲啊。”

第三十章 鹊还巣

胡唯摔她那一下摔的不轻, 二丫直接翻个倒仰,拱了半天才挣扎着坐起来:“那是!人缘好着呢。”

胡唯环顾这间屋子,静静打量着她住的地方。“怎么住在这呢?”

“这儿方便呗。离地铁近, 想去哪去哪。”

胡唯回头, 直视她。“你出来,家里知道吗?”

二丫在这事上不心虚, “知道, 我跟爷爷说我来找我哥哥。”

哦——

她姥姥没了, 按理说,杜锐确实是她最亲近的人。可,杜锐在虬城没安家,现在还住在单位的宿舍里, 人又常年在外出差,就算她跟来这儿, 杜锐能怎么照顾?

“大哥知道你来了?”胡唯直接抓住问题中心, 二丫被问的一愣, “知道啊…”

胡唯冷声一笑。

二丫又拱了拱身体, 不太情愿:“不知道,他电话没信号, 打不通!找不着人!”

看见窗台上那盆兰花, 胡唯碰了碰叶子。“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不带来,谁给它浇水啊。”看见这盆花, 二丫猛地想起一件事, 跳下床指着窗台:“你知道你这盆花很贵吗?”

小胡爷云淡风轻地点头:“知道。”

二丫恐自己表述的不准确, “不是几百几千块。”

小胡爷又是一点头:“知道。”

这事还得往几年前倒,他刚租回那间老屋子,拾掇东西的时候看着那花耷头耷脑的,快干死了。

当时他也没多想,浇了点水,去路口摆地摊卖鱼食花土的地方问了一嘴:“有兰花用的药吗?”

“有啊,你是什么花,什么毛病?”

胡唯也说不清楚,挠挠眉毛:“什么花我还真不知道,叶子发干,根儿有点黄。”

“那你用这个吧,草百灵,什么花都能用。”

本来都给了钱要走的,卖他东西的老头多了句嘴:“兰花娇贵,你要是爱好这个想养,最好找个明白人给你看看。”

小胡爷一摆手:“谢谢您。”

那花,是他妈妈带他来雁城时就养的,后来他走了,这花一直在杜希家里,杜希在医院里忙的脚不沾地,往往都是好几天才想起来照顾照顾,这花始终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连着三年没开过。

后来胡唯调到雁城,办公室里光秃秃的,他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就把它搬到了单位,一直照料着。

他办公室又是阳面,过了大概两个多月,转年开春,竟然开花了。

开花时,通讯连有个女干事来他这屋里送文件,看见窗台,眼睛一亮:“这是谁的花啊?”

胡唯翻开文件,浅笑:“我的。”

女排长喜欢地摸摸:“哟,莲瓣兰,从哪里搞到的?”

胡唯拧开茶杯盖儿正要喝水,闻言侧了侧脸问。

“叫什么兰?”

“莲瓣兰啊,我家里就有一盆,不过没你这个好,可也花了十几万。”

小胡爷一口茶水差点没烫的吐出来,呲牙咧嘴扒着嘴唇照镜子,口齿不清地问:“多少?”

这女干事家里条件很好,父母做生意的,只因一心有个从军梦,才到部队通讯连当兵,去年提干才被借调过来。

十几万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花了十几块钱。

看见胡唯这么大反应,噗笑。“你不知道?”

小胡爷从自来水管接了杯凉水,呼噜噜漱口:“现在知道了。”

“这花是你的吗?”

“我妈的。”

女干事听了这话,将胡唯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心想:没看出来,他平常也是深藏不露哩。

从那以后,她总是找机会在胡唯办公的这栋楼里办事,和他说几句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胡唯的本家,胡萌萌,对小胡干事有了点别的心思。

晚上吃完饭自由活动,胡唯去操场跑步,跑的满身是汗,胡萌萌就站在树下等他,给他递水,拿毛巾。

同事看见故意恶作剧,齐声喊:“又来了噢——!”

胡萌萌一跺脚,高跟鞋在沙地上踩出个坑:“起什么哄啊!”

“你这心里素质不行啊,想在部队找对象,还不想时刻接受同志们的监督?”

胡萌萌气的脸红,跟胡唯说:“你看他们啊!”

小胡干事拿起自己的水壶仰头喝水,把剩下的半瓶浇到头发上,甩了甩:“他们说的没错,这地方谈恋爱就别想躲人。”

“再说了,你不在通讯连里待着,总往操场跑什么啊。”

“我不是想…”

“别想,想错了。”小胡干事一屁股坐到水泥台阶上,两只手臂向后撑着身体,眼睛关注着对面踢足球的战况。“我家里没什么人了,我母亲去世好几年了,就一个爹,在医院当大夫,工薪阶层,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句话点破女孩心事。

胡萌萌觉得很没面子,将水甩进胡唯怀里,毛巾扔到他头上,扭身就走。

小胡干事咧着嘴笑,毛巾用力在头上擦了擦水,悠悠叹息。

他那去世的老娘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神通,给他留下这么个值钱物,还捎带手帮他招了个桃花。

可小胡爷想的很明白,金钱观大着呢,这东西只有换了钱,才是钱。

不换钱为留纪念,当个情趣,不管外头说它如何,你就只把它当盆花养,是生是死天注定。

可二丫不是啊!

这东西放在她这,快成了心理负担,不光因为它是个稀罕物,还因为这东西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你刚走的那几天,它都没精神了,我怎么照顾它都不行,可能是雁城夏天太热了,后来我去花卉市场换了肥,就慢慢好了。你说植物跟动物一样吗,也认主人?”

胡唯失笑,这让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