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刘远梦见自己穿越了,变成了红军,翻雪山,过草地,煮皮带,吃青稞面。可绕是如此,他还是看不见路的尽头,随着大部队缓慢的前行着,意志几近崩溃。梦境层层叠叠,折磨循环往复,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就地坐下不肯再走,指导员过来劝,他还是死活不动,慢慢的,指导员的帽檐儿下就变成了郭东凯的脸,刘远抓着他的领子大吼我他妈要坐火车,郭东凯微微一笑,说如果红军坐火车那就不叫长征了——

“那叫什么……”

“江西陕西一日游……喂,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头痛欲裂,这是刘远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个词,脑袋像被车碾过,又晕又胀。郭东凯的脸近在咫尺,他却眨了好半天眼睛才慢慢对准焦距:“我怎么在你这儿?”

郭东凯抿紧嘴唇,上下打量了刘远半天:“你没印象了?”

刘远缓慢的摇摇头:“我只记得我在街上看见了周石。”

“嗯,然后你就被人家小帅哥给勾走了,在酒吧喝得那叫一个HIGH。”郭东凯说着想去捏刘远的脸,可一见到那上面未消的红印儿,又生生忍住了。

刘远不知道郭东凯那手想抬又不抬的是在干嘛,但男人话里的酸味儿他是闻得真真切切,愉悦从心尖儿一点点扩散开来,刘远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满足,哪怕就这么一点点醋。

“我没干啥丢人的事儿吧,”刘远挠挠头,“他们都反映我酒品还成。”

“他们?”郭东凯挑眉。

“我同学啦。”刘远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笑起来,“有一次我们寝室一起拼酒,到最后全高了,结果把隔壁同学给闹腾了过来,事后据他说,当时屋子里就我安安稳稳趴床上睡呢,其他人不是抱着酒瓶嚎青藏高原就是拿着扫帚当吉他,光弹还不成,弹完了就往地上摔,可扫帚又死活摔不坏,他就拿脚踩……”

刘远话没说完,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郭东凯的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一下下蹭着,有些痒,可更多的是温柔。

刘远闭上眼,忽然觉得如释重负。他出柜了,他终于出柜了。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起码,他可以全力前行。

郭东凯会陪着自己么?刘远已经没了信心。但他又不愿放弃。男人还在身边,拥抱尚存温暖,便好像,还有那么丝希望。

他很喜欢郭东凯。

他不想后悔。

郭东凯很享受这个姿势,一如他很享受难得安静的刘远。郭东凯爱闻刘远头发的味道,不知为何,那个不知名洗发水的香气总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吃的水果糖。用廉价的塑料纸包着,对那时的自己却好像比什么宝石都珍贵。

郭东凯想不通自己干嘛还要陪着刘远折腾,昨天晚上最烦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这么分得了,可清晨的阳光一射进来,那冲动又没了,他现在搂着小孩儿,继续在折腾里扑棱的津津有味。

深秋的风大了起来,刘远的风衣还在家里,他不想回去拿,便找了个周末带上苦力土豆郭去逛街。

郭东凯本来就老大不乐意,在他看来男人买衣服就四个环节,进店——试衣——付款——回家,就那么几个牌子,还不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没必要非特意找个周末还要拉上个陪同人员。而当他陪着刘远在商业区绕了一整个上午加一整个下午却还没有发挥自己的苦力功能后,男人终于崩溃了。

合着“就爱逛商场,但干逛不花钱”不光是勤俭持家的女人的权利。

“我说,你今天是买衣服来了还是户外极限慢走来了,”郭东凯从扶梯拐角的自动贩卖机里弄出罐可乐,咚咚咚一口气喝了大半,“衣服就是一层布,能遮风挡雨的就得呗,你怎么着,还想穿出花儿来?”

见郭东凯没有给自己饮料的意思,刘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觉得心里有点闷:“人靠衣服马靠鞍,又不是买土豆萝卜呢能啃就行。”

“问题是你刚才试了好几件,穿着不都人模狗样的么,我就没瞧出来哪儿不好,怎么你就这么矫情,这个不行那个又太土的。”郭东凯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心里稍微舒爽了些,走过去没好气的揉乱了刘远的头发,“走吧,刘少爷,咱继续。”

刘远佯装自然的笑笑,希望粗线条的郭东凯看不出其他。比如他其实很喜欢之前的某几件衣服,比如他其实是嫌价格贵。

从出柜那天起家里就没再给刘远钱,他现在的生活费都是靠着以前打工剩那点儿,眼看就要山穷水尽。但刘远不想让郭东凯知道这些,否则那人会以为他在变相的跟自己要钱,处这么久了,男人的某些心思刘远还是猜得到的。

郭东凯又坚持了半个小时,已然接近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极限。好容易在某角落里看见了个椅子休息区,他二话不说大踏步的过去一屁股坐上就不起来了。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再逛我容易疯了。”郭东凯四仰八叉的瘫在那儿,完全不顾什么风度形象了。

刘远哭笑不得,正想说话,身边却忽然刮过一阵旋风,风没散,又一个身影啪的坐在了距离自己和郭东凯不远的地方。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再逛我非得精神病不可!”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儿,穿着一身休闲装,但这会儿已经旁若无人的以上课睡觉的标准姿势倒在了椅子前的圆桌上。

跟在男孩儿身后过来的是个白领模样的年轻女人,一手拎着个棕色皮包,一手直戳男孩脑门儿:“你说说我要你有什么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陪我走几步路还叫苦不迭,你不想好了是吧。”

“大姐,早上商场一开门儿你就进来,现在都下午了,你不吃不喝想羽化成仙,行,那咱总得考虑下无辜群众不?”

“嗯,好,那无辜群众可以解放了,你爱吃面条吃面条爱包子吃包子,你就是在必胜客里吃臭豆腐我也没二话。”

女人说完,把包往肩膀一甩,帅气的转身,小高跟鞋噶哒噶哒的走了。男孩儿见状跟充电了似的立马窜起来,三两步追了过去。

“我没说不陪啊,大姐,等等我,喂,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慈禧了——”

一男一女骤雨一般的来,疾风一般的走,剩下郭东凯和刘远面面相觑。

先说话的是郭东凯:“她没看见吧。”

刘远咽了咽口水:“应该没。”

“嗯,”郭东凯下意识的深呼吸,“那就好。”

“不过就是看见了也没事儿,”刘远敛下眸子,“反正他们都知道了。”

郭东凯扯扯嘴角,没接话。刘远家里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讨厌麻烦。

“不过,你姐这么一收拾倒还挺漂亮的。”郭东凯转移了话题。

刘远不明所以,想也没想就说:“那当然,上学的时候一排排男生追呢,有好几个天天在我家小区附近晃悠。”

“依我看,也不见得都是冲着你姐的。”郭东凯不怀好意的乐。

“滚。”刘远皱眉,他不喜欢郭东凯脸上的暧昧。

郭东凯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他甚至从这种似假似真的揶揄嘲讽中找到了点趣味:“别急啊,要我说,就刚刚你姐身上那小套裙,换你身上,指不定更水灵呢。”

刘远冷下脸,定定的看着男人:“郭东凯,我不是女的。”

郭东凯在心里吹了记口哨,得,又踩雷了。于是他马上举手做投降状,嬉皮笑脸道:“嗯嗯,我错了。”

刘远别开脸。自己最烦被当成女的,郭东凯不是不知道,可他从来没当回事儿,所以他可以三番两次的往这上面撞,游乐一般,肆无忌惮。

“咦,你今儿没化妆呢。”郭东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刘远不轻不重的踹了凳子一脚:“你在这儿休养生息吧,买好衣服我过来找你。”

郭东凯不知道男孩儿怎么忽然发了善心,但这个提议他可是举双手赞成。于是他立刻笑得满面春风,不住的点头:“放心,我一定坚守岗位等待刘少爷光辉凯旋。”

刘远没再理他,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已经有多久没化妆了?一个月?两个月?呵,郭东凯发现得还真不慢。刘远觉得难受,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难受就是无法抑制的蔓延开来,找不到出口就一点点堵在心里,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件是今年秋季新款,卖得很好呢。”导购小姐站在试衣镜旁边,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前的漂亮顾客一边想可算能真心称赞一回,“你穿上很好看。”

因为秉承了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思,所以刘远也没了那么多挑剔,身上的风衣从价格到样子都还挺合适,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呃,这个就是最小号了?”刘远不太好意思的看向漂亮姐姐,特诚恳的问。

姐姐也无能为力,只能沉重的点点头。

买还是不买,这是个问题。买了,刘远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别扭,不买,没准儿郭东凯等不及就先跑了。

正纠结呢,刘远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试试这个吧,版型小点儿,样子还差不多。”

刘远回过头,就见周石拎着件衣服好整以暇的站在自己身边。

刘远环顾四周,再一次确定,嗯,这是间学院风青春休闲专卖店。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接过周石的推荐,一边往身上换,一边皱眉咕哝,“你来这儿干嘛,可别和我说也是买衣服。”

周石帮着刘远把领子那儿弄好,然后退到旁边,好整以暇的欣赏自己的挑选成果:“当然是买衣服了,我侄子今年升高中。”

刘远正想表达周石眼光还成呢,一听这话,险些咬着舌头。正想瞪过去,却发现周石已经跳离了老远。

刘远一头雾水:“你干嘛?”

周石真诚的眨眨眼:“预防你踹我。”

刘远扑哧一声乐出来:“你他妈会读心术吧。”

“会是会,不过跟你用不着,”周石笑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之后他四下看看,问,“老郭呢,没和你一起?”

刘远耸耸肩:“跟休息区歇着呢,他说再多走一步他那腿就得成土豆丝儿。”

“对美没有敏感度的人都这样,”周石煞有介事的叹口气,“你不能指望猴子去理解孔雀开屏时的快乐。”

“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咱俩好像特别惺惺相惜。”

“现在说也不晚。”

“嗯,还有,你挑这件衣服是女装。”

“啊?不可能啊,明明和你刚才试那个差不多。”

“它俩情侣款,谢谢。”

对周石,刘远现在的心理状态很微妙,虽然男人没提,可他是知道自己出柜那天在酒吧和男人吧啦吧啦吐了半天苦水,虽然后来喝高了又做了什么他基本没印象,但想也知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没准儿还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么一想,刘远就硬气不起来。而且实事求是的讲,周石这人并不招人烦,呃,好吧,随便往哪儿一戳,都他妈贼有范儿。娘的,女娲捏这个人的那天肯定家里有喜事儿,不是股票全线飘红了就是孩子考上明牌儿大学了!

“要不就刚刚那件吧,其实没大多少的,穿上也看不出来。”导购小姐话是对着刘远说的,可那目光实实在在是粘在了周石身上。不是女人不想挪,实在是挪不开。

刘远又转回到那件衣服面前,拿起袖子摸啊摸,其实大那么一点点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他妈的价格太贵啊!

周石眯起眼睛看了刘远半晌,忽然从旁边又拿过件衣服塞到刘远怀里:“再试试这个。”

刘远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男人给推进了更衣室。更衣室里有些闷,待他把原本的脱了,又好容易把新的套好,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

“这款哪儿好啊,你什么眼光!”刘远拉开更衣间的门,一边咕哝着一边抬头,然后就愣住了。

“他是没什么眼光。”郭东凯似笑非笑,倚在那儿扯扯嘴角。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姿势,周石变成了郭东凯。刘远揉了半天眼睛,忽然有点不确定刚才一直和自己扯淡的到底是周石还是土豆郭。他探头看向门口,哪里还有周石的影子。

合着买衣服还带附赠大变活人的?!

“脖子都快抻折了,别看了,人早走了。”郭东凯没好气的哼。

刚他坐那儿就看远远的跟刘远前后脚进店的那个影子眼熟,本来没注意,可后面越想越不对劲,等过来一看,操,还真是周石。那家伙正要离开,看见自己倒不意外,不阴不阳的丢一句“哟,铁公鸡来了”,之后直接擦肩。郭东凯到现在也没整明白那王八蛋的意思。

刘远正不知道怎么接呢,导购小姐已经过来:“这件怎么样?”

“呃,就刚才那件吧,稍微大一点的。”刘远怕再拖下去郭东凯暴走,于是迅速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在原本的外套里摸钱包。一边摸,一边盘算现金应该够吧,实在不行只能先透支信用卡了……

郭东凯觉得刘远的表情不太自然,等掏出钱包后更是有意的背对自己,余光里,他看见小孩儿钱包里几张零散的钞票。

瞬间,郭东凯明白周石话里的意思了。

来不及多想,郭东凯就要去摸自己的信用卡,却见导购小姐变戏法似的把已经装好袋子的衣服递给刘远:“这件的话,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啊?”刘远诧异的表情在郭东凯看来很滑稽。

滑稽的还有自己。

郭东凯悄悄的把已经伸进口袋的手又拿了出来。然后他听见自己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可以啊,以后出门儿不用带钱包了,有的是乐意付账的金主。”

刘远咬咬嘴唇,没说话。

郭东凯忽然觉得很烦,烦周石就像个恶灵阴魂不散,烦自己要被拿来跟别人对比,烦刘远一脸受伤似的矫情样。

周石坐在车里,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上一口,让尼古丁的味道驱散烦躁。

不远处,刘远和郭东凯一前一后的从商场里走出来,他们好像在对话,可声音传不过来,表情也因为逆着光而看不真切。

一开始周石真觉着刘远就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可眼看着他跟郭东凯都快一年了,期间零零碎碎的接触下来,这感觉就慢慢起了变化。他现在仍然喜欢小孩儿的模样,但同时,也喜欢上了一些别的,也许是性格,也许是其他,周石也说不好,但他确实总在想,如果刘远身边的人换成自己,如果小孩儿的嬉笑怒骂都是为着自己来的,那该有多好。

这是周石第一次羡慕别人。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是纨绔子弟,因为他确实游手好闲把所有能玩儿的能疯的都尝遍了;他也乐于接受他人艳羡的目光,无论是羡慕他的外表还是身家。所以,他从来不会和人去分享心里最隐秘处的那些情绪,比如迷茫,比如压抑,比如……他时常觉得孤单。

周石不缺钱,周石只有钱。

第 21 章

“切,和我斗!”

“啊啊啊,就差一步!”

“老大,我等得花都快谢了……”

“啊!又差一点!呜……”

“郭东凯!你家这破鼠标——”

郭东凯嘴角抽搐,遥控器已经焐热乎却还没有锁定频道,他索性把那东西丢到一边,起身走到书桌旁——刘远已在此地对着笔记本奋斗了一个下午。

逛街回来,刘远就一边嚷嚷着无聊一边鼓捣他的笔记本,先是看网页,后来就说要给他装个QQ。郭东凯通常只在单位电脑上用内部的MSN,对于如此可爱的企鹅型聊天工具他向来是敬谢不敏,可刘远不管那个,三分钟后给他申请了一个所谓QQ号,再然后往里面添加了第一个好友——小花鼓。

没等郭东凯把那稀奇古怪的头像看出个所以然来,小孩儿便点了冲浪的小企鹅直接进入了游戏大厅,再然后,一直到现在。那叫一个认真,那叫一个投入,时不时的发出或激动或沮丧的声响,偶尔还骂两句什么“外挂去死”。

郭东凯闹不明白那个叫“连连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他就知道能把人的手指头点肿。所以他不能认同刘远关于“破鼠标”的言论,他认为在这种点击强度下还能坚持光电运转而没失灵的鼠标,不仅是不能叫破,而且堪称品质优良。

“我说,咱能歇歇了不,”眼看刘远又LOSE一局,郭东凯立刻见缝插针,“当心明天手指头抽筋儿。”

刘远确实有点累了,但他又不知道除了游戏还能做什么,他想和郭东凯腻味,可无处下手——郭东凯最近不冷不热的,刘远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好像是在上赶着。

“点不坏你家电脑啊,瞧着给你心疼的。”刘远把鼠标松开,尽兴的伸了个懒腰。脑袋大幅度后仰,郭东凯的脸便出现在了视线里,也许是倒着看的缘故,男人的脸有些微妙的变形。

郭东凯很喜欢这个角度,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便吻了上去。最近男孩儿似乎不怎么抹润唇膏了,非常清爽,却又柔软依旧。

刘远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于是嘴唇微张,伸出一点点舌尖,乖巧中带点顽皮地与郭东凯嬉戏迎合。

这是一个难得的甜吻,虽然姿势不太常规,可颈椎上一点微微的酸痛在刘远看来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一吻结束,气氛忽地温馨起来。

郭东凯一边念叨“我倒看看这个究竟有什么魅力,你跟着了魔似的”,一边弄开刘远自己坐到了电脑前。再然后……

“镜子镜子!”

“人的项链,一人戴一人没戴!”

“衣服上花儿的颜色!花儿!大哥,你行不行啊!”

“郭东凯你配副老花镜得了!”

“……”

——郭东凯没适应连连看的战争,郭东凯掉进了大家来找茬的大坑。

屏幕上的图片欢快切换,屏幕里的风景色彩斑斓,刘远搬过另一个椅子坐到郭东凯左边,把头轻轻靠在了对方肩膀。游戏的乐曲从音响里传出来,灵动的音符跳跃到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刘远听着,听着,忽然不确定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最近他经常这样。就像乘在了云彩上,日常的一切开始发虚,人和物都模糊起来,好像眨眨眼就是一个月,可有的时候熬了很久很久却才只过了半天。他想降落,可无论如何努力,却总是踏不上坚实的大地。

叮咚。

门铃清脆而响亮——二十分钟之前他们叫了外卖。

刘远把头从男人的肩膀上抬起来,迟疑了下,见郭东凯找茬正欢压根没有去开门的意思,便只好自己起身。

但他没有钱,钱包里还有几个钢蹦,估计当小费人家都不乐意收。刘远想,也许在开门前要先去洗劫下郭东凯的钱包……

“钱在电视柜抽屉里,你翻翻。”

郭东凯的忽然开口吓了刘远一跳,转头去看,男人却还拨浪鼓似的在两张图里左右穿梭,姿势都没变,只留给自己一个干净利落的后脑勺。

刘远耸耸肩,走到电视前蹲下一拉抽屉,只见一厚摞粉红色的百元钞叠在一起,随着拉抽屉的力道规整的散开,就像按标准倒落的多米诺骨牌。

刘远觉得自己心里那块酸葡萄田又开始结果实了。他现在迫切希望赶紧实现共产主义,然后眼前所有“可爱的他老人家”便都会盖上公家的戳,再然后,他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拿啊拿花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