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奚炎依只觉得自己痛,说不清楚哪里痛,哪怕想要睁眼,仅仅一个想法,都让她疼的死去活来。

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胸口上,不知是什么东西,想要躲开身体却动弹不了,那一个一个打在身上的冰凉东西没完没了,她拧眉,仅仅拧眉一个动作,她就感觉费了好大的劲儿。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连这样?她的身体没那么弱,更不会睁眼都困难的。她痛的想要继续闭眼,可是又拗不过她脑海里的那股不服气,全身仅剩的力气凝聚在眼皮上,用力,用力,用力,终于,一点光亮进入眼中。

那冰凉的东西打在眼皮上,顺着睁开的缝隙进入眼睛里,瞬间酸涩无比。

奚炎依闭上眼,适应了会儿,再次睁开,入眼的居然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第60章一种凑巧万种结局

“咳…鬼?”看着那张狰狞的脸,奚炎依眼睛一暗,原来她死了!死了?某些记忆瞬间涌回来,不由想笑,她最后栽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真是个笑话!

闭上眼睛,任那个鬼还在看自己,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这样闭着眼睛躺着,就算睡不着,全身疼痛她也想这样,不想与那鬼交谈,更不想知道,她下一步会被发配到哪里。

“我不是鬼!你…你是翎王没错吧?”女子开口,被刚刚的事实震惊的手依旧在颤抖。

奚炎依闻言睁开眼,这时才仔细的看了一眼上方,还有那打在脸上的水点,耳边轰鸣作响,稍稍扭头看过去,就是混黄湍急的河流,她果然没死。

“我是翎王…你?”奚炎依也注意到了自己大敞四开的衣服,还有那个女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而且还在瞄准自己的胸口,顿时一惊,想要往后挪一挪,可是却动不了。

女子似乎才知道自己还拿着刀,急忙收起来,然后看着奚炎依:“奴婢峡婢是昭晟,嗯,一直在冷宫里负责守夜。奴婢昨晚看到有个小太监扛着一个人把他扔到了冷宫的那条往魂河里,昨晚下暴雨,奴婢没出来。今早趁着雨势小些就赶忙溜出来找,奴婢以为您是某个宫里的小太监宫女呢,还想着找到了给埋起来,没想到是翎王,更没想到翎王一”昭晟吞着口水,看着奚炎依的胸前还是不可置信,居然是个女儿身,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我是个女人?”奚炎依的语气带着嘲弄,渐小的雨势又开始加大,躺在草地上,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脸上,让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雨越来越大,奴婢带您回翎王府?”她有一头毛驴和破车一直放在城郊的百姓家,这么多年来,那辆车拉过无数个冤死宫中的太监宫女,这次,终于拉了一个活人回去。

“不。你找个地方把我藏起一。之后去学士府找诸葛钊,要他带着解毒丸赶紧过来”说着话,鲜血突涌而出,昭晟吓了一跳,赶紧抬着奚炎依坐起来,一边给她抹着哗啦啦往外喷涌的血,她见过无数生死,倒是没见过这么多的血,满是办疤痕的脸满是惊慌。

天空阴沉,大雨绵绵,奚炎依被昭晟拖拽到车板上,然后拖着几根树枝给她盖上,随后赶着毛驴车进城。

学士府,诸葛钊站在亭子里看着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没停的大雨,昨天奚炎依离开了书房之后他也就离开了,那时本来马上要睡着了,小杜子的说话声吵醒了他,他听到小杜子说皇后娘娘召奚炎依过去,那时没觉得怎样,可是此时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昨天小杜子的语气太过古怪,所以,昨晚他没睡着一直在想着小杜子昨天的语气,但是又没有理由,小杜子就算古怪又能怎样,他和奚炎依相处十几年,能做什么?

亭子外,学士府的小厮顶着大雨跑过来:“二公子,府门外有个女人求见您,还拿了个这个东西给您,说您一定能见她。”说着,小厮把手里的一块布料递给了诸葛钊。

诸葛钊眉心微皱看着那块布料,疑惑两秒忽的脸色一变:“那个女人呢?”

“在府门外!”小厮看着突然变脸的诸葛钊也吓一跳,赶紧回答。

诸葛钊快步便走,融入雨中眨眼不见。

昭晟站在学士府的大门口,头上依旧戴着那个大大的斗笠,遮住自己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你是谁?奚炎依呢?”诸葛钊眨眼间出现在她面前,把昭晟也吓了一跳。

后退一步,昭晟微微抬头,那张脸落入诸葛钊眼里,眉心一拧,虽也一惊,但却没表示有任何嫌弃惊吓的情绪,只是看着她。

昭晟环顾了一眼四周,大雨倾斜,街道上没有一人,诸葛钊就站在雨里看着她,让她也稍稍放心,看来翎王要她来找诸葛二爷,是个安全的选择。

“翎王在城郊,她中毒了,要您拿着解毒丸去。”昭晟低声,翎王说过,要她不要将这事儿宣扬出去,她也能知道因为什么,能够害了翎王的人必定不是小人物,她若是不守口如瓶,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中毒?”诸葛钊万分诧异,怎么会中毒。

“诸葛二爷您该快些,翎王在不停的呕血,若是耽误了,恐怕非死不可了。”昭晟说道。

诸葛钊随即转身眨眼间消失不见,不过片刻,他又突然出现在眼前,俩人转身快步走入雨幕之中。

城郊,大雨拍打着本就泥泞的土地,一个普通的百姓小院里,一头毛驴拴在院子里的木桩上,被大雨拍打的睁不开眼,不过此时也没人理它,这个家里的老头老太正在忙活着那个刚刚它拉回来的人。

热炕上,奚炎依静静的躺着,身上穿着那老太刚刚给换上的干净衣服,被子一直盖到脖子下,可她仍旧满脸惨白!

内脏移位了一般的痛,一口血堵在喉间,她不敢呼吸太重,重了就控制不住那血液往外喷,她失血已经太多了,若是还继续吐,估计等不到诸葛钊来,她就失血而亡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奚炎依用力睁眼,眼睛睁开了,堵在喉间的血也随着喷涌出来,正在俯身看着她的诸葛钊吓一跳,昭晟赶紧的扶着她起来些,那往上涌的血才又流回去。

“奚炎依,怎么会这样?谁给你下的毒?昨天小杜子说皇后找你,是她做的!”诸葛钊现在已经基本肯定这事儿和皇后脱不开关系了。

奚炎依睁眼看着他,慢慢转移视线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老头和老太,昭晟赶紧开口:“阿公阿婆,您二老先出去吧!”

俩人也明白,听到诸葛钊说皇后二字之时,就知道这几个人不简单,他们的事更是秘辛,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听。

老头老太走出去,将门关上,奚炎依才慢慢开口:“是,她做的。”

“为什么?她不知道我们都在帮着太子爷吗?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她疯了么?到底想要什么?”诸葛钊脸色难看,明明都是帮着她儿子,她还有什么理由需要这么做。

奚炎依再次开口,喉间却又一堵,诸葛钊当即一拍自己脑袋,赶紧拿出鞘毒丸,一共四粒,全部塞进奚炎依的嘴。

奚炎依硬生生的和着血将那解毒丸吞进去,几秒钟后,内脏的疼痛便消减了些:“她认为龙擎苍对我有别的想法,她不想让我这个背后有金衣营有李太尉做后盾的翎王日后控制了龙擎苍,所以,想要我死!”

诸葛钊立即满脸荒唐:“她是不是头脑问题?太子爷对你有别的想法?亏她想得出来!”

奚炎依小心的出口气,靠在昭晟的身上,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我估计,她要对皇兄动手了。趁着金衣营和李复兴龙擎苍都不知道我被害之前,她会加紧速度利用他们助龙擎苍得到那个位置。得到那个位置,皇兄必死!”奚炎依淡淡的说,龙天齐一心想死,怕是皇后会成全他。

诸葛钊眉峰紧锁:“弑君之名她逃不过,害你她也甭想得到善报,我这就去找太子,让他自己看看,他的母后都做了些什么。”

奚炎依摇头:“现在不。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配合她。你现在进宫,要铁枫秘密的带着金衣营的人入宫守住每一个地方。要你哥下了命令,将宫内的铁甲军都调到长定门外,不得他们接近内宫。要李复兴,诸葛大学士,还有一众太子党都守在宫中。要龙擎苍不要离开皇宫,一步都不许离开。”虽然皇后可恨,可此时她得配合她,配合她让龙擎苍顺利的坐到那个位置上。她手段高超她承认,但是她的计划不见得完全,不完全,她帮助她,但日后,这笔账她必定要跟她算!

“对了,你要去一趟镇国将军府,秘密的,单独,亲口告诉他,他引以为傲的外孙,在和翎王搞禁断。说完你就可以走了,不要让别人看到。”奚炎依闭上眼睛,那解毒丸让她昏昏然,她全身放松,精神松懈,就好想睡觉。

“什么?龙隐锋和你搞禁断?”前面诸葛钊认真记下,奚炎依突然说道这个让他不止惊愕,简直想笑。

“前些年,皇兄就在给梅镇东下药,他现在脾气暴躁心力衰竭。你恰到好处的刺激一下,必保他暴毙。龙隐锋的后盾就是梅镇东,梅镇东一死,铁甲军必乱,龙擎苍就能顺利上位。”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龙擎苍能够安稳的做上皇帝,明明目标一样,皇后却单单在这个时候弄这么一出,如若龙擎苍不能顺利登位,那么这一切也都是她自找的。

诸葛钊点头明了:“好,我马上就去做,你好好的在这里养着。”说着,他握住奚炎依露在外的手,她的手冰凉,伤口(蟹)交错,被水浸泡外翻的皮肉没有一点血色,惨白一片,诸葛钊的眼眶瞬间一热,转头,深吸一口气:“我走了,好好照顾‘他”“最后一句话是对昭晟说的,说罢起身离去。

靠在昭晟身上的奚炎依已经陷入了深眠,昭晟小心的把她放下,盖好被子,身下的热炕烘烤的她脸颊发红,昭晟笑笑,虽然疤痕纵横的脸看不出一丝美感,但是诚挚的眼神却无限美好。

大雨连续两天没停,皇都街道无人,商铺也大部分关业,夜半时分,大雨更甚,有百姓听到大雨瓢泼,轰轰烈烈就像是大军压境一般,也搅得人睡不着,不过好在半个时辰之后雨势渐小,那轰隆隆的声音也消失,百姓们度过宁静的一夜。

昏昏沉沉间,奚炎依突然睁开眼,视线凝聚在上方的土房顶半晌,才回过神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身下的土炕热乎的很,她全身无力,又满身汗湿,想要移动,力气也不由心。

“王爷你醒了!”昭晟从外面走进来,刚刚另一间房顶漏水,她刚从房顶上下来,满身的雨水,进屋打算换衣服,便看到躺在炕上的奚炎依在动。

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进入眼中,奚炎依叹口气:“过了多久了?”

昭晟把她扶起来,然后说道:“你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一直睡得不安稳。今早你的烧退下去,刚刚睡个好觉,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奚炎依的脸色依旧苍白,唇瓣干裂,靠在那里透过那打开一半的窗子看出去,天色阴沉大雨淅沥:“宫里有什么动静?”

昭晟站在屋子里脱下湿衣服,她也知道奚炎依是女人,所以也不避讳:“我昨天下午回去了一趟,金衣营已经把整个皇宫守住了,铁甲军守在长定门外,看样子也想冲进去,但金衣营守得很紧,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去,当然,一只鸟儿也飞不出来。”换了干净的衣服,昭晟倒了一杯水给递到奚炎依的唇边。

喝了一口水,冒烟的嗓子稍好些:“那皇兄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昭晟看着她,然后慢慢摇头:“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在宫里,金衣营对外的消息是,皇上突发恶疾,御医正在全力抢救,不过我想…。皇上可能已经救不过来了。”

奚炎依垂下眼眸,心头只有一声叹息,龙天齐终于如愿了!

昭晟看着奚炎依,欲言又止,半晌,终于还是说出口:“硕王跪在长定门外求见皇上,已经跪了一夜了。”

奚炎依抬头,眼神淡然:“他是想知道,皇兄是不是真的死了。”

昭晟的眼底涌出几丝无奈:“男人皆有一颗唯我独尊的心,特别是身在皇家的男人。但,他们心里也有真情,尽管比不上他们的争强好胜,但能够对某个人付出真情,我觉得应该珍惜。”

奚炎依看着她,那张被毁掉的脸庞下,是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扯了扯唇角,奚炎依的笑泛着一丝苦涩:“可我就是自私,我只希望,对我的真情是独一无二,任何东西都超越不了。”

昭晟不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下午了,我得回宫里一趟,虽然我这脸没人待见,但被人发现我不在冷宫,也得挨罚。”起身,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像个独行侠似的离开。

奚炎依躺在那里,不久,再次昏昏然睡过去。

黑夜来临,风雨依旧。

城郊,昭晟急速奔跑,踩踏着泥泞的地面,快速的跑进小院。

大力的开门声将奚炎依惊醒,转头,就见昭晟满身雨水,犹如落汤鸡。

“怎么了?”看她的模样奚炎依的心头就一惊,撑着身子坐起来双目灼灼的看着她。

昭晟大口的呼吸:“金衣营和铁甲军要打起来了。下午的时候金衣营把铁甲军赶出了皇宫,然后,驻扎在城外的那五万铁甲军就冲进了皇都,现在把整个皇宫都围住了。金衣营在城墙上架满了弓箭,铁甲军也要攻门,这次真要打起来了。”她那时根本就出不来,后来顺着往魂河游出来,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皇都都被禁严了。

奚炎依的心跳急速加快,静默几分钟,奚炎依才出声:“我的衣服呢?”

“你要进宫?进不去的,整个皇宫都被铁甲军包围了,一只蚊子都穿越不了。”昭晟一边翻出奚炎依那时穿得那件被刮坏了但已经洗干净了的衣服,一边说道。

撑着身子站起来穿上衣服,奚炎依的喉间就一阵痒痛,一丝腥甜的味道涌上来,怕是又要吐血,但也强忍着咽下去。

“那我也得去,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没想到龙隐锋铁了心要得到那个皇位,居然不惜背上篡位的罪名,她不能让他那么做,就算他赢了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不会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昭晟找来斗笠和蓑衣给她穿上,然后到外面把那个毛驴弄出来,挂上那个只有车板的小破车,奚炎依走出房子,冰凉潮湿的空气让她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血再次涌上来,低头用柚子抹去,坐上车板,昭晟架着车抄着小路往皇宫赶。

天空之中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庄严沉肃的皇宫外黑压压的铁甲军比之天上的乌云更让人心惊胆颤,高高的城墙上,白茫茫的金衣营严阵以待,闪着寒光的尖锐弓箭从城墙的这边排到那边,个个对准的是城墙下那带着沙场血腥之气的铁甲军,似乎大家都心知肚明两方必有一战,此时此刻,只闻雨声,大家等待的,就是对方一动。

城门外,森严的铁甲军前,满身覆满铠甲的龙隐锋站立在风雨之中,刚硬的脸颊没有一丝柔软,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那紧闭的城门,他满身肃杀之气,却又隐隐的透着一股悲伤。他知道龙天齐死了,尽管宫内没有传出来,但是他知道。

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从小就爱戴有加的父亲,可他从活看到死,都未曾待见过他,只因为,他的外公是梅镇东,是镇国将军。

他相信龙天齐把皇位传给了龙擎苍,但是他却不想咽下那口气,他从出生开始,似乎就没有过波澜,顺利的坐上太子之位,得到一群人的拥护,包括那个与他龙隐锋相知相爱的女人,现今龙天齐死了,他也会顺利的坐上皇位,但他就不想让他坐的那么安稳,他就是要让他如坐针毡,让他心惊胆战。

微微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城墙之上将弓箭对准自己的金衣营,金衣营所有的人都在,却唯独不见她,她也在宫中帮着龙擎苍出谋划策么?

想到此,龙隐锋的眼底升腾起一丝嘲弄的笑,最终,她的选择还是将刀锋朝向他,真是狠心啊!

雨势越来越大,两方不动,天上闪电交加,蓝色的闪电映射的铁甲军漆黑的战甲都闪着蓝光。

街巷口,昭晟把驴车停下,奚炎依从车上下来,全身无力,双腿都在打颤,掀开斗笠,看着那黑漆漆密不透风的铁甲军,抬头,远处的城墙上,金衣营的人亦淋在风雨中。

昭晟走到奚炎依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雨水滑落,抬手想把斗笠给她戴上,奚炎依却突然抬脚走过去,身上的蓑衣也解了下来,单薄的身影淋在雨中,虚弱但坚定。

昭晟站在原地两秒,随后也跟了上去,亦坚定的跟在她的身后。

外围的铁甲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回头,手中的长枪划着冰冷的弧线

在看到奚炎依的瞬间他愣怔一下,似乎没想到翎王居然在这儿出现,他们都以为‘他,是在宫里的。

奚炎依没有看他,而是径直的从他面前走过。一个个的铁甲军都发现了翎王的到来,似乎有想要动手的,但是又不能轻举妄动,接连的给她让开路,让她长驱直入。

城墙上的金衣营亦是看到了那个穿过铁甲军的白衣人,风雨虽大,可定睛一看均发现是翎王,不由得大惊失色。翎王去了哪里他们一直不知道,派人去翎王府也不见人,倒是驸马爷来传消息的时候说过一句,翎王生病了,他们以为在宫里,可是怎么在这儿出现了?

奚炎依径直的走到矗立在那里犹如雕像的龙隐锋身后,大雨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像是在哀悼他们俩的过往一般。

感觉到身后有人,龙隐锋慢慢的转身,奚炎依苍白的脸进入他的视线,那双漆黑的眼眸颤动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龙隐锋开口,雨水进入唇中,是苦涩的味道。

“你不应该这样做。”奚炎依静静的说,保持着声音不克

“那我该怎样做?对他俯首称臣,恭祝他顺利坐上皇位?”龙隐锋反问,语气不乏嘲讽,嘲讽的是自己,亦是别人。

奚炎依微微垂眸,遮去眼底的无力:“就算你顺利的攻入皇宫,你得来的也名不正言不顺,天下都不会服你。”

“那又如何?心离得最近的人都不服,我在乎别人有何意?”龙隐锋看着她,虽看得出她似乎不舒服,但他却没办法出言相问。

或许,奚炎依此时能够有句温柔的话,龙隐锋就能够撤离这里,只可惜,上有金衣营,后有铁甲军,无论如何,奚炎依也不会说,而龙隐锋也不想让她说。

奚炎依闭闭眼,咽下喉间的腥甜,天空闪电突现,那瞬间的蓝光照射在奚炎依惨白的脸上,龙隐锋的眼眸颤动,但却无法开口。

轰隆一声雷,炸的人耳膜作响。

奚炎依抬头:“或许你该回去看看镇国将军!”

龙隐锋微微蹙眉,下颌紧绷。

“镇国将军去世了!”奚炎依说道。

龙隐锋还未开口,一个铁甲军的人从人群中冲过来,几步跑到龙隐锋身边俯首低声说了一句话,龙隐锋的视线刹那间如同刀锋一般射向奚炎依。

奚炎依平静的接受,心下却松懈下来,终于结束了。

将皇宫重重包围的铁甲军突然离去,城墙之上的金衣营大为诧异,他们不知翎王和硕王说了什么,但是铁甲军离去避免了一场血战,翎王功不可没。赶紧有人入宫报信,城门也打开,金衣营的人从宫内走出来,却眼睁睁的看着站在风雨中的翎王软软倒下!

宫外一角,黑压压的一行人如同黑夜使者整齐列队在街巷之中,在暗处看到铁甲军离去,有两个人从街巷中走出来。

一人揭开头上精致的斗笠,一张柔和俊俏的脸儿露出来,那双平日里清澈单纯的眼眸里此时冰冷一片。

“王爷,铁甲军离开了,金衣营也势必松懈,此时正是我们的时机!”站在他身边全身躲在黑暗中的人突然说道。

龙爵景点头:“没错,正是时机!”

突然一人从远处飞速跑回来,在龙爵景身边单膝跪地:“主上,铁甲军已经全部撤离,宫门也已经打开。翎王在宫门前昏倒,口吐鲜血,金衣营的人此时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翎王身上,我们可以轻松进入宫内!”

如此好的消息让所有人大为振奋,龙爵景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翎王昏倒?口吐鲜血?”

那人继续回答:“没错,翎王好像受伤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丑姑娘一个劲儿的嚷着说翎王中毒还没好,满身都是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原地的龙爵景却突然消失不见,一干正在振奋的人全部愕然,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善加利用,那个翎王是死是活现在也不是他该担心的,突然就走了,他们怎么办?

宫门口,数百的金衣营侍卫将奚炎依围在中间,大家都要把翎王弄进宫里去,但那个满脸丑疤痕的女人就挡在那里不让,一群人急的要抽刀。

昭晟挡在奚炎依面前,阻止这群臭男人抱奚炎依,她今天穿衣匆忙,根本就没有把胸缠上,她又怎么能让这群男人抱她,那不是要露馅!

凭着一张吓人的脸,昭晟倒是真的把这帮家伙吓住了:“告诉你们,翎王中毒差点死掉,还是我把她救了呢。你们最好给我客气点,敢对我无礼,有你们好瞧的。快点叫个女人来,我们女人手脚轻,不会把翎王弄疼,她满身都是伤,你们粗手粗脚的把她弄疼了怎么办?”大雨哗哗下,昭晟情愿在这里和他们耗着。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真有人回宫里去叫宫女的,而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冲进了人群,快的连金衣营的侍卫都没看清楚。

龙爵景蹲在奚炎依身边,把她抱起来,抬眼看向昭晟:“她中了什么毒?怎么会受伤?”

昭晟眨眨眼,半天才认出来这个人不是十五皇子嘛!前几天被封为醇王,很柔弱的一个人,这怎么突然这么吓人?

“呃?具体什么毒我也不知道,诸葛二爷已经给她吃过解毒丸了,只是身子虚,身上有伤!”

龙爵景把奚炎依抱起来,昭晟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外围的金衣营侍卫自动的让开,龙爵景抱着奚炎依快步进宫,昭晟在原地咬咬唇,随着跑进去。

连续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下,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人们走出家门,还未来得及享受初晴的阳光,整个大齐便迎来了噩耗,大齐宣德帝驾崩了‘

瞬间,大齐陷入悲寂之中。

皇都一片素色,百姓身穿孝衣,为那个将一生都献给大齐献给百姓的人哀恸!

然而,就在皇上驾崩的当晚,镇国将军亦突然驾鹤西去,人们都传说,镇国将军是随着宣德帝而去的,在这个世界镇国将军为宣德帝效命一辈子,如今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他依旧为宣德帝效命,如此君臣之情倒也让人感动,而后甚至传为了一段佳话。

宫中肃然,满目白色,个个宫殿中皆为皇上守孝,惟独凤仪宫全部封锁。

宫里的人不知是因为什么,自从先帝驾崩之后,皇后也再未出面,如今凤仪宫更是被金衣营的侍卫严守,宫中任何人都不知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迎朝宫,寂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宫女太监低眉垂首,立在宫殿外。

这是皇上的寝宫,如今即将登基的太子爷住在这里,而似乎,这位马上要做皇帝的太子爷与先帝脾性大不相同,他的寝宫不许任何人进入,惟独一个满脸吓人疤痕的女官可以进入,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称呼她为姑姑,虽然以前他们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长得那么吓人,但太子爷亲口下令,他们也必当遵旨,在这迎朝宫里,一切听从姑姑的安排。

昭晟坐在精致的象牙床边,静静的绣着白雪红梅,红梅娇嫩,但却生命力旺盛,她希望那个躺在床上睡了十几天的人也能如那傲雪红梅一般,尽快的醒来,没有她撑腰,她在这个迎朝宫里也呆的心惊胆战,虽然皇上亲口下命令,但她也不能心安,一个差错她就小命不保,她若醒来,她就放心了。

情乱国乱 061.情义难分

“快给本公主让开,你们这帮狗奴才都不想活了是不是?敢拦着本公主,信不信姑奶奶我把你们的脑袋通通砍下来!”迎朝宫外,丰腴了不少的龙可心双手叉腰,怒视着那跪了一排的太监宫女大声呵斥,她要进去看小皇叔,结果这帮狗奴才死活不让她进去,说什么皇上有圣旨,闲杂人等不许擅入。闲杂人等,她堂堂的公主成了闲杂人了!

“公主就算杀了奴才们您还是不能进去,出了圣上和昭晟姑姑,谁都不允许入内!”太监被逼的没招,皇上严令禁止,谁也不许入内。

龙可心一听更生气,“那个劳什子的昭晟都能进去本公主怎么就不成?难不成那个昭晟比姑奶奶我还要高贵?”横眉竖眼,龙可心也不管那么多,她就是要进去看看小皇叔,她一直在怀疑小皇叔是被龙擎苍那家伙害了,诸葛钊和她说过,小皇叔之所以受伤,是皇后下的毒手,哼,那个是龙擎苍他老娘,他能帮着小皇叔才怪,说不定就是他指使的呢!

太监宫女满眼无奈,他们惹不起面前这个活祖宗,更不敢惹怒圣上,做奴才的,难啊!

“可心,你在这儿叫嚣什么呢?”一旁,传来和煦带着一点不悦的声音,龙可心仰着脸看过去,正是龙擎苍。

一身明黄的龙袍让他看起来不敢让人逼视,虽神色如同往前,可是看着还是有些变化,但具体哪里变化她又说不上来。

龙擎苍身边跟着刚新晋升为户部侍郎的诸葛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诸葛钊的哥哥也晋升为兵部侍郎,这一家子在龙擎苍登位之后便得到了重用,如今成了朝堂之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后面随行的是跟随在龙擎苍身边多年的公公,虽年轻,但做事谨慎,据说,他是李德福亲自提拔起来的。而如今的李德福,已经随着龙天齐进入了皇陵,为龙天齐守陵,也算有始有终。

龙擎苍来了,那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也终于松口气,不用再和那个活祖宗周旋了,跪拜过后便各自回到岗位上。

“皇兄安康!”龙可心虽不愿意,但还是不冷不热的给龙擎苍行礼。

龙擎苍倒是不责怪她的无礼,“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我要见小皇叔,你把‘他,藏在这里也不让我们见,到底什么意思?”龙可心可不管四周有没有人,公然的大声质问。

龙擎苍的脸色开始变冷,诸葛钊走到龙可心身边,趁着她不注意猛的把她扛在肩上,“我的公主,这里可不是学士府,任你到处指挥擞泼。你若是没闹够,咱们回去接着闹。”一边说着,一边扛着龙可心离开。

龙可心四肢乱舞,大呼小叫,却挣扎不开诸葛钊的手臂,俩人渐行渐远,龙可心那叽喳的声音还能传过来,简直堪比炸窝的鸟儿。

龙擎苍淡然的转移视线,举步迈上汉白玉的台阶,“昭晟在里面么?”

一直守在迎朝宫门口的太监立即回答,“回圣上,姑姑没有离开过!”

龙擎苍走进宫内,身后跟着的所有人都在外面止步,垂眸无声,一个个好似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