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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价钱便宜,还是新鲜的野生下山兰,每苗都带着花箭,卖得倒比她想象的要顺畅得多。停下车不过小半个时辰,已卖去十一盆。

看着裴明远一直微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裴妍暗吁一口气,可真不容易。这可算是他们家自打她到来之后,遇到的第一桩顺心事了。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吗?

“爹,我想去街上转转。”有裴玥和裴明远两个在,也不用她出头。她也怕一不小心再蹦出什么新鲜的术语,惹得两人疑心,干脆避开。

何况,她早有打算,想借机深入了解花卉这个行当到底可行不可行。可行的话,要往哪方面努力。

裴明远忙塞了些钱给她,“让你哥哥陪着你,想买什么买什么。”

正这时,摊前又来了买主,因怀中抱满了货物,得叫人帮着送一送,裴明远不便走动,只能裴玥去。

裴妍便叫他们忙着,自己往桥头方向去了。

第十一章 解围的人

裴妍一路走来,见花市里虽然开花的花草极少见,倒是有一种叫做谷板的东西特别多,而且做得很是有趣。

多数是做成微型的村庄模样,田间绿意盎然,阡陌交错,极度仿真的农家茅舍,甚到田间还有泥塑的正在劳作的农人。凑近细看,原来那田间的绿苗是谷子苗。有的还故意洒了水,那水滴挂在叶尖,仿若早晨的露水一般。

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市里,看着眼前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谷板,仿佛能听见鸡鸣犬吠一般。裴妍觉得甚是有趣儿。

看来花市也不一定非要有花不可,这东西大概就是因为早春时节没花可赏而应运而生的吧。

而且生意还不错。

裴妍看了一会儿,又往前走,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同样卖野生春兰的摊子,更让她讶然的是,春兰边儿上带摆着一个装满了百合球的箩筐。多数是白色,还有少数粉色的。

一般来说,百合开什么颜色的花,大多都会体现在种球的颜色上。

比如说,开白花的百合,种球一定是白色的。而开粉花或者其它颜色的,种球也必然是粉红或者浅紫等。

裴妍自己在山上挖的就是白色的种球。突然看到了粉的种球,自然大喜过望。两者即使是同一个品种,也是不同的花色。若是不同的品种,那就更好了。

她正好可以买几个球回家,做杂交繁育的试验。

问过价钱,一球只要两文钱。又确认确实是开粉花的百合,她把裴明远给的三十文钱都拿出来,道,“要十五个。”顿了顿又强调道,“我只要开粉花的!”

摊主象是对母子。男子三十来岁,老妇人五十上下。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见裴妍一张口就要十五个,那男子喜笑颜开,忙接过钱儿。那老妇人则飞快从大箩筐里往外挑百合球。

“哎,等等!”裴妍见她不管白的粉的胡乱装一气,忙走近朝老妇人道,“这位婆婆,我说了,我只要开粉花的。”

“这就是开粉花的呀。”老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小篮子里装。

裴妍眉头紧紧皱起,自家银钱正紧张的时候,若不是今儿兰草卖了些钱,即便是她极是想要这些粉百合,也舍不得拿钱出来买。

这钱自然要用刀刃上。

忙把老的手一按,从小篮子里拿起一个白色的种球,朝老妇人笑道,“这位婆婆,这个可不是开粉花的。我不要这种白色,只要粉色的球。”

说着要往外挑。

“这个是开粉花的,你放心,我们诚心做生意的,还能骗了你不成?”男子赶忙笑着说道。

趁他说话的功夫,老妇人飞快躲开裴妍的手,往篮子里挑,还专挑白色的球。

裴妍不由得皱了眉,这老妇人看起来并不是不懂,而是欺负她不懂。有一种自己再不强硬些,就要被强卖了的预感。

忙伸手去接那妇人手中的小篮子,“这位婆婆,我自己挑。”

老妇人往边上一躲,再次躲开她的手,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地道,“那可不行。这东西金贵呢,你再给扒拉坏了,剩下的卖不出去,我找谁赔去?”

听这二人的口音倒象是青州府本地人士,裴妍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便笑道,“您放心,我轻轻的下手,一准儿挑不坏你们的东西。”

“那也不行!”兴许是见她态度软和,老妇人愈发强硬起来了,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道,“小孩家家的,手下没个轻重,我可信不过你。”

“那这样”裴妍强耐着性子道,“你帮我挑,但是我只要粉色的球,白色的不要。”

那男子就把眼一瞪,不悦地说道,“我说你这丫头,咋那么难缠呢?说了都是开粉花的,种球什么颜色又有什么关系?”

裴妍也恼了,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即然都是开粉花的,这种球我挑什么颜色的,对你又有什么损失?”

那男子被她质问得一愣,咧嘴吸了吸牙缝,摆出一副无赖样瞪眼道,“我说,你来是找茬儿的吧?说了都是开粉花你还不信,要这样的话,你干脆别买了。”

要不是钱已经交到他手里,裴妍怕闹僵了,自己的钱打了水漂,才懒得花钱受这个气。毕竟这种强卖的事儿,她见得多了,此时不得不小心一些。听了男子的话,便顿儿也不打地把手一伸,“即这样,我不买了。你把钱还我!”

“哎!”男子登时挑眉叫嚷起来,挺胸腆肚地都裴妍道,“我说你是来消谴人玩儿的是不是?”说着,他把老妇人手中的篮子往裴妍面前一送,“东西都给你挑好了,你又说不要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裴妍冷冷看着那篮子,十五球里面只有两三个粉色的球,即不接也不动,“我买东西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的,只要开粉花的,你们也答应了。怎么给我装的全是开白花的球?到底是谁在耍人玩儿?”

男子气得又吸了吸牙缝,“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这都是开粉花的。”

裴妍寸步不让,“即然都是开粉花的,全给我粉色的球,也碍不着你们的生意。”

两下就僵持在那里。

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人道,“你们卖东西的,即然是一样的东西。就按小丫头说的给她不就完了么?”

“对啊。即然一样,她要哪个就给她哪个。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男子朝众人道,“不是我不给。是这丫头无理取闹!我都和她说了几百遍了,这是我亲手挖来的。都是开粉花的,她还偏说我撒谎!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围观的人便又劝裴妍,“即然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买哪个不是买?”

“不一样。”裴妍道,说着她将如何从种球分辩百合花颜色的方法说了。

老妇人便嚷道,“你说是就是了?谁能给你作证?”

裴妍气极,这种事,不是行家里手,谁关注呀。这也是为什么卖假花假草的屡禁不绝。正暗自懊恼自己手快没防人之心,早早给了钱。

就听人群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我能作证。”

裴妍豁然转头,见帮她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面目格外俊朗温和的年青人。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细棉蓝袍,衣着虽然普通,在汹涌人流中,却自有一番出尘的气度。

耳边突地响起一首熟悉的歌,只是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

呃,不对,不对!这会儿不是走神的时候!

她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感激地朝他笑了笑,然后,挺直了身板,一副有人撑腰的模样朝那母子二人道,“你们听到了,有人作证!”

老妇人嗤了一鼻子道,“空口无凭,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裴妍气笑了,“谁有那么大闲功夫做这么一场大戏,只为了骗你们几个粉色的种球?”顿了顿,声音又大了几分,专说给围观的人听,“我说了你不信,要有人证。有人作证,你还不认。那我问你们,你们可有人作证?能证明你们挖的百合球都是开粉花的?”

男子嚷道,“你这不是难为人么?荒郊野地,谁家去挖个野物来卖,还专门拉着人做个见证。”

裴妍就道,“你没人证,我这边却有。我说的话,就是比你说的可信一分!”说着,她把手往前一伸,“种球我也不买了,快还我钱来!”

老妇人却是不肯。

围观人的便嗡嗡地议论起来,都说是摊主母子的不是。

男子叫人议论得烦了,一梗脖子朝裴妍嚷道,“要买粉色的球也可以,一个球五文钱。十五个球,你再拿三十五文来!”

话音方落,就听人群中有人温声说道,“吴家兄弟,和气生财,何苦为难人家小姑娘。”

那男子不耐烦地抬头,待瞧见来人,登时换了副笑脸,“是宋老爷啊。哎哟,您是不知道,我这昨儿天不亮就跑到城西的山上,直直喝了一整天的冷风,就指着这几个野物换些银钱好度日呢”

他说着话,裴妍转头去看帮她说话的人。和他一打照面,却愣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宝那熊孩子的爹宋大用。

宋大用只顾和卖货的男子说话,直到裴妍的脸完全转过来,才朝她看去。这一看也愣了,他诧异地道,“是妍儿?!你多早晚进城的?和谁来的?”

裴妍便将和裴明远裴玥一道儿来卖货的事儿说了。

卖货的男子就傻了眼,“宋老爷你认识她呀。”

“我侄女儿,北安镇我三哥家的丫头。”宋大用说着,笑呵呵地和那男子商量道,“看着我的薄面,就别为难她了,可好?”

男子被说得赧然,忙赔笑道,“宋老爷说哪里话。”一边飞快地重新挑粉色的种球装了篮子,又自我开脱地笑道,“宋老爷别放在心上。我可不是故意难为她,做生意嘛,有时一时意气顶了头,这就收不住了”

宋大用笑呵呵地附和了两句,“不怪不怪,这是常有的事儿。”便带着裴妍离了摊子。

裴妍走出几步,想到最开始帮她说话的那人,回头看去,那人却已早不见了踪影。只有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和宋大用有一句没一句的叙着家常闲话,去寻裴明远和裴玥。

闲话叙过几遭,宋大用这才笑着朝裴妍道,“怎么到了府城也不去家里坐坐,可是怕你表弟告了你的状,你姑姑责怪你?”

裴妍暗暗拧眉,裴明霞责怪她?难道不该给自家赔不是才对吗?

想到她醒来裴刘氏先是要她替宋宝说慌,接着就是撒泼,说自己诬赖宋宝。裴妍心里有了谱,必定是送宋宝回家的人隐瞒了实情。不但隐瞒了,反而还倒打了她一耙。

真真是岂有此理!

便状似无意地温声解释道,“没有。我爹是怕我们去了,不免要提到当日的事儿,惹得姑姑姑父再气恼上头,按耐不住当着他的面儿要打宝哥儿。至时我爹是劝还是不劝呢?劝吧,宝哥儿这回着实有些过份,合该受些教导。不劝罢,倒又象他是故意上门告宝哥儿的状,没得叫我姑姑心里恼他。”

宋大用是个行商了多年的老道生意人,自然听出她话里有话,就是一怔,“这话怎么说?”

第十二章 当真好好的?

凭心而论,不管是苏氏还是裴明远,甚至是原来小姑娘的记忆中,对宋大用的观感都还不错。大约他是做惯了生意,习惯了和气生财的处世理念。虽然两家家财相差不少,他却没有象裴明霞那般,在裴家人面前趾高气扬的。

不论是对长辈,还是小辈,都是一副和善模样。

何况刚才还帮了自己。

但宋宝养成这样,虽然裴明霞溺爱多一些,他这个当爹的也脱不了干系。

是以,尽管对宋大用有些好感,她还是将宋宝如何学着那浪荡公子哥儿,言语轻挑地逗弄在溪边洗衣裳的小姑娘,苏氏听见了便斥了他两句。他当时是走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拐回来,藏在王大壮家的墙角处,专等裴妍母女洗好衣裳往溪岸上走时,突然冲出来推了苏氏一把等事,原原本本的一一道来,然后道,“我爹当时一是担心我娘,二来也是气他不知轻重,这才打了他两下子。”

原本闹着要在姥娘家小住一段日子的儿子,这才住了一天就回来了。宋大用自然要问,裴明霞便说,是和三哥家的女儿置了气,裴明远动手打了宋宝等等。

自家的儿子宋大用是知道的。他早年行商,与原配成亲时已二十有三。婚后聚少离多,直到第三年才生下大儿子宋贤。宋贤五岁时,续娶了裴明霞。

裴明霞进了门后,第二年倒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可惜,长到六个月,因染了风热。婴儿太小,喝不进去苦汤药,一场小病便给拖没了。

然后才有了宋宝。生他的那一年,宋大用已是三十二三的年纪。中年得子,何况前头还夭了一个,自然也多了几分溺爱。

待惊觉养成他个骄纵无法无天的性子时,再想管教已经迟了。

是以他也不大相信儿子吃了大亏,心中只当他淘气太过,叫裴明远打了两下子。他是乐见儿子吃吃旁人的苦头的,因此,不但不怪,反而有几分乐见其成。

方才和裴妍说那话,也是调侃的成份居多。

谁想到竟招出她这么一大篇子话来,儿子小小年纪不但学那浪荡公子的行径,竟然还这般的恶毒!

宋大用一行听脸色一行的沉,到最后,已是脸黑如墨,粗气直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该死的畜牲,等我回家有他的好看!”

看他气成这般模样,裴妍心中有些不大落忍,正要劝两句,一抬头看见裴玥夹在人群中正往这边走来,边走边四下张望,待看到她,急急朝这边挤。显然是见自己久不回去,过来找她了。

迎过去叫了一声哥哥,又朝他道,“才刚在那边儿遇上小姑父。”

裴玥这才看见宋大用,忙过来见礼。宋大用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才刚听你妹妹说,你如今下了学了?”

裴玥点头,“嗯。”

宋大用就叹道,“可惜了。”他是打心眼里觉得可惜。他自小为商,晓得这商人的苦处。奔波劳累还在其次,最苦的是处处受人轻视,被人欺压。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挣的钱,倒有一小半儿叫官府以各种名义搜刮了去。

也盼着自家能投个什么靠山。可他自幼丧父又丧母,本家也是穷苦人家。发妻则是山东那边逃难来的,家人早死了七七八八。指着族人是不行了,就盼着两个儿子有出息。可大儿子宋贤读书到十五岁,便死活不肯读书。嫌读书没趣味儿,不如做生意自在。

而且他在学里不过是个中等之资,便是继续苦读下去,也未必能读出个什么名堂。何况小儿子还小,又是那样不成器的性子。宋大用便同意他下了学。让他早早学着本事,将来好继承家业。

可裴明远家的这个裴玥,他往常走亲常听老裴头两口提起,说这个孙子读书如何好,学里的先生如何夸。就他自己冷眼看来,裴玥小小年纪沉稳有度,进退得宜。难得的是不骄不躁,也觉他是个读书的苗子。

谁成想,竟然下了学一想到这下学可能和自已儿子有关,心里就格外的愧疚。

裴玥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当是随口感叹,便道,“也不可惜。我也不是就此不读了,等家里稍好些了,再读不迟。”

竟半点不哀不怨的。

宋大用再次赞许地点了点头。

说着话,几人走到了摊前。

裴妍走时余下的八九盆兰花,如今只余下四盆。大概生意好心情好,裴明远正坐在摊后旁若无人地数铜板儿。

裴妍便笑了,扬声喊他,“爹,我在街上遇见了姑父。”

宋大用就笑呵呵地上前打趣儿道,“三哥,生意兴隆呀。”

裴明远有些赧然,站起身子道,“再好的生意,也比不上你的一根毫毛。”又问裴妍,“在哪儿遇到你姑父的?”

裴妍将买百合球的事儿说了。裴明远就道,“我说了让你哥哥跟着的。就那么点子功夫你就等不得!要不是遇上你姑父,看你怎么脱身。”

宋大用先是安抚了裴明远一番,接着便说起宋宝的事儿来。满面愧色,连连自责道,“三哥,我实是不知情,若是知道,早绑了那畜牲去请罪。”

裴明远便责怪地看了裴妍一眼,朝宋大用道,“事情都过去了,妍儿娘和孩子也平安无事,就别再提了。”

宋大用却很是过意不去,非要裴明远家去,当面叫宋宝给他磕头认错。

裴明远却执意不肯,又道,“还有几盆兰花没卖完呢。”见宋大用还要再说,他便笑道,“我们可不比不得你。如今我不能做重活,专指着这个能卖几文钱好养家呢。”

宋大用也是打小本生意做过来的,自然能理解,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那我在这里候着,等你们卖完了,正好家去吃饭。”

裴明远哪里肯去。见了妹子的面儿少不得又要受她的唠叨听她的责怪。难道他当着宋大用的面和妹子吵么?反正事情也过去了,宋宝打也打过了,苏氏也平安,他也不打算再提了。

便一味的推脱。

宋大用见他执意不肯,还赶自己走。想了一回便道,“那我待会儿叫贤哥儿再过来请你们。”

裴明远一连的说不用,宋大用却是连连摆着手自去了。

宋家也在城南,就在稍微繁华的次街上住着,离花市也不远。他家的宅院就和早先开的第一间铺子连在一起,是个前铺后宅的格局。

从铺子一侧的小门进了家,不待进屋便朝小丫头道,“去到前面铺子把大少爷叫来。”

裴明霞闻声从屋里出来,见他急匆匆的回来,一进家门就找宋贤,还当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便问了起来。

宋大用没作声,眼睛却直直盯着跟在裴明霞身后的宋宝。

近年来宋大用对宋宝的管束严了些,虽然对他的性子没起多大的作用,可宋宝却开始怕他爹。见他一副就要开骂的模样,忙往裴明霞身后缩了缩。

裴明霞就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宝哥儿又做错了什么事?”说着偏头看向宋宝。

宋宝一连摇头,“我没有。”

正这时,宋贤从铺子后门进了院子,宋大用便从小儿子身上收回目光,朝宋贤吩咐道,“你这就挑两匹上好的细绢,两匹颜色衣裳料子,六斤福建那边的红糖,再把蜜饯山核桃等,但凡铺子里售卖的小食零嘴儿之类的,一样装上两三斤。还有,上好的金华酒,也装上两坛子。”默想了一回,铺子里再没旁的适合生产的妇人吃用的,便道,“再拿小红封封上十两的银子。”

他一行说,裴明霞一行诧异,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这是给哪家备礼,要随十两银子的礼钱?”平素与那些相好的商户走动时,最多不过一二两的礼钱。

宋大用没理会她,继续向儿子道,“北安镇你三舅现领着你二表弟和四表妹在那边儿卖兰草,你带着东西去。若他们肯来家吃饭,就请到家来。若是执意不肯,就把东西给装上车。”

裴妍在族中行四,裴玥行二。

宋贤虽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这般吩咐,但也知里头必有缘故,也没问,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裴明霞忙喊他,“贤哥儿你等等!”然后急切地朝宋大用道,“好好的,怎么突然给三哥家置这么厚的礼?”

宋大用声音猛地拨高,“当真好好的?”

这突然发作出来的怒气让裴明霞不由得一怔。宋大用是个温和的性子,她自嫁来还没见宋大用发这么大火呢。一时又是惊讶又是委屈,又觉得在继子面前失了脸面,眼圈儿不由得红了,“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宋大用声音虽然放低了些,气却仍旧不消,上前一步逼问道,“我问你,宝哥儿把你三嫂撞得提早生产了月余,差点一尸两命,这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裴明霞愣了一愣,紧接着恼道,“那是他们冤枉宝哥儿!”

宋大用气得无可奈何地道,“往常我只当你初当母亲,溺爱孩子。没想到你也是个糊涂的!”说着,他气冲冲地道,“不管是不是故意,你三嫂总是因宝哥儿提早生产了。那是你的亲哥哥亲嫂子,我若不是怕人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再教孩子时自己也持身不正。我管他们做甚?”

说着,把袖子一挥,朝大儿子道,“去吧,按我说的做。”然后气冲冲的往正房去了。

裴明霞又是委屈又是恼,抬脚要去正房替儿子辩驳,便听小丫头来说,“亲家老太太并大舅太太二舅太太带着二表姑娘三表姑娘来了。”

裴明霞脚步一转,忙忙的去迎裴刘氏等人去了。

第十三章 不要钱,送你们的

裴明远父女三个,今儿开张顺,中途卖得也顺,直到最后剩下这两盆春兰,竟然半天没人上前问价儿。眼看日头越来越高,裴明远担心在家的苏氏。便道,“咱们回去吧,你大壮婶儿指不定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办呢。”

裴妍有些不甘心,“再等等吧。”

裴明远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说完了话,就开始张罗着套车,一边催裴妍道,“今儿是正十五,家家都要过节。你大壮婶家虽有红梅嬷嬷操持着,到底也忙不是。赶快走吧,别叫人帮一回忙就帮怕了,下回我看你找谁帮忙。”

原本父女三个正为谁上府城来卖花愁。裴妍和裴玥过来,裴明远是不放心。而裴明远和裴妍两个来,苏氏是不放心他的腿。让那爷两个过来,裴妍一是不甘心,二来两个大男人卖花卖草的,总觉得有些别扭。

王大壮家的听见了,就自告奋勇地说帮他们招呼苏氏半日,让他们都来。

听了裴明远的话,裴妍也不好再坚持下去,便把剩下的春兰搬到车上。父女三个收拾停当,正要开拨,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笑道,“还好这会儿街上人少了些,不然就错过了。”

三人都忙回头。

宋贤是极少到北安镇去的,裴玥和裴妍都不大认得他。便是裴明远也有些认不大准,迟疑地问道,“是贤哥儿?”

宋贤点头笑道,“三舅,是我。”

裴明远被这声三舅叫得略有些不自在,强笑着道,“你怎么来了,我和你爹说不用来了。他到底还是把你给指派来了。”

宋贤道,“都到了家门前,哪能不进家吃顿饭?又不是外人!”

明明就是外人嘛,他们只是名义上的舅甥情份。这话若让已三十过半的裴明远说,也不见得能说得这般的坦然,跟真的一样!

不由暗叹,怪不得裴刘氏一直说宋大用对这个大儿子颇为器重,看样子将来是要他继承家业云云,因此颇为裴明霞忧心。

他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练就了一副老道生意人的八面玲珑。宋大用不把家业交给他,难道交给宋宝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虽是宋宝的亲舅舅,裴明远此时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宋大用安排的没错!

心中想着,口中却笑道,“实是担忧你三舅母自已个儿在家不便。要吃饭,改日我们再上府城来,一定家去就是了。”

宋贤见他坚持要走,便也没再劝说。朝身后一挥手,让跟来的伙计把置备好的礼往裴明远的车上装,和裴明远道,“即这样,我便不强留三舅了。改日您再来,一定要去家里坐坐。”

裴明远还来不及推脱,那跟车的两个伙计已飞快往车上搬起来东西,赶忙拦道,“哎,贤哥儿,这是做什么。”

宋贤便正了神色道,“三舅也不必推,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再说,这是我爹的意思,您真要推了,那便是真怪二弟了。”

裴明远就笑了,“你这孩子!这话说得我还不得不接着了。”

“原该这样的。”宋贤笑说道。

一时两个伙计把东西都搬上了车,他又说了些客气的话,拱手告辞。

望着在人流中渐去渐远的宋贤,裴明远叹笑道,“怪不道你小姑姑忧心,要从家里挑一个嫁过来呢。这孩子将来”

裴妍看着远方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影,只顾在心里感叹这里的孩子可真早熟,突听这一句,忙回神问道,“爹,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