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过来时,倒是可着那装水的木桶,装了大半桶的泥鳅。苏氏见了自然要问。
当时裴妍不在,她此时说这一番话。大概隐隐有向女儿解释那日吴青给自己家招来的小麻烦的意思。
苏氏怕女儿听不出来,便笑道,“孩子总是孩子,哪有不跳脱玩闹的?若真是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妪一般。你还愁上了呢。”
说着,指着裴妍道,“你看她天天像是在做活吧。其实也是玩闹着做活。真要把她赶到田里,让她去做拨草那耗时又磨人的活。怕是半天也耐受不住。”
如此解说了几句,吕氏方笑着去了。
刘万平已经好几天没往梧桐巷去了。他所经营的刘记家什铺子,里头的家什,做工考究,款式新颖,说是青州府首屈一指也不为过。
做为东家,虽有大掌柜张罗琐事,仍不少事务要亲力亲为。
何况那位自从看了裴家班造的小景之后,心情似乎有些不好。他也去了,也爱理不理,只管看书。白耗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不去。
反正若有要事,他一准儿会使人来通知。
可,一连几天过去,那边儿一直没使人来送信,心中放心不下,便亲自来看看。
没想到,原以来还在闷头读书的人,此刻却异常的忙碌。
原来摆放笔墨等物的大案上,摆着一个类似谷板的大板子,里头却不是谷苗与田舍,而是密密麻麻,木制的微形房舍与纵横交错的大小巷道。
那房舍亦不是极简的农家小舍,有结构精巧的二三层临街小楼,那小楼上还挂着幌子,隐隐可见纤细的酒家银楼等字样。
亦有两三进乃至四五进的青砖宅院,那青砖也不知是什么用做成的,那形状与质感,与真实的青砖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小了些。
甚至青砖之间的细小灰缝都做得十分的逼真。
房舍与街道外围,是广袤的田野——显然,这些地方是尚未完工之处。
田野尽头,是高高耸立的城墙,上头的垛口和城门楼子,亦是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甚至那如练一般,自南蜿蜒而来,在青州之西,悠忽转了个弯的秋圃江,以及江上的码头,也赫然在内。
江岸是用陶泥堆砌而成,里头的江水则是用青白的上好锦缎做所制,随江道蜿蜒延伸。
立在这微形城池前,就如高高在天上俯瞰整个青州府新城一般,让人没来由的心情激荡。
刘万平讶然地看着眼这个微形城郭,再看看身着一身短打,着工匠打扮的沈澄,以及那竹林前还散着诸如木块小锯刻刀等物。就知道这是自家少爷亲手制作的。
说起来,他出府也有五年多了。虽然也知道,自家少爷在这方面自认颇有些心得,却不知他竟
刘万平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夸了。
夸他堪比能工巧匠吧,好似是赞赏他在这一道上再深入下去的意思。沈家可是诗书世家!
虽南沈大不如从前,到底借着一路之隔的北沈的光并祖上留下的余韵,称不上数一数二,也能排个数三数四。
他也是并州数得着的世家公子,和匠人相提并论,岂不是自跌身价儿?
虽然他似乎不在意什么身价儿,可自己在乎啊!
去了的老太爷应该也在乎!
这让虽然只在沈家老太爷身边,随身侍候仅仅两年,略知沈家老太爷心头憾事的刘万平,一时有些失落。
扯营造班挣钱是一回事,入了伎艺的魔又是一回事。
毕竟,前者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后者可是荒废光荫,再说得严重一些,是自绝仕途。
想到这儿,刘万平心头更堵了。
似乎当年。他十一岁便过县府两试,昏了头的沈家老爷叫人撺掇着,以“磨砺心性”为由勒令要潜心进学,不准参加院试,以防他少年成名心气浮澡。
之后,就被当时在沈家造园的虞前勾上了这条道。
从此便再没见他读过经史之类的书,更绝口不提仕途之事。那随身而来的书箱里俱是这些“旁门左道”的伎艺
刘万平不由暗骂虞前那个老匹夫。祸害谁家的公子不行。非要祸害自家少爷!
想到前事,不免又骂沈雍昏庸!不但昏,而且耳根子软。不但耳根子软,还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不在万事不上心,还是个
刘万平想到这个不着调的沈家老爷。简直吐槽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总之一句话,他从年轻时开始。那些不成器的世家公子喜爱的那一套声色犬马,至今没厌过。
对,从年轻时到现在已年过四十,他没厌过!
想到这。刘万平满心的怒气,突然散了。跟这么个打也打不改的败家子,还有什么可气的呢。估摸着他到死也就这样了。
正感叹着。突地见沈澄静静望他,眉头轻皱。他忙回神,指着那微形城池问,“少爷,这个是”
“新城的木样。”沈澄说着,抓起桌上的巾帕,边擦手边往竹林前的桌旁走,淡声道,“难不成真以为我闷在家里,因一个小小的营造班而气恼伤神不成?”
刘万平有些讪讪地笑了下,嘴上否认着,“自然没有。”心中却想,不知,他知道了那宋家的景,是出自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小丫头之手,会不会还这般平静了。
从宋家回去之后,刘万平立时拿了王贵武来问。王贵武先也弄不清宋家的景是谁造的,但这事亲见的人多了,他回到镇上略一打听,就知道是出自裴明远那一双儿女之后,确切的说是出自他家大丫头之手。
这让王贵武十分的惊讶,但因有前事,再不敢隐瞒。回来一五一十告诉了刘万平。
彼时,刘成平觉得自家少爷正因此而有些不自在,这个说出来可能让他心气更不顺的消息,还是先别和他说了。反正他也没问。
今儿来时,原还想着,他若要问,就如实说来呢。谁想到突地看这个微形的城池,满心的心思,顿时被它占去了。
跟过去,为沈澄斟了茶,问道,“少爷此来,可是为了这新城的营造?”
小厮墨染走过来道,“你以为呢,你还真当少爷扯个营造班,只是为了揽那些赚不得几两银子的小活么?”
这个自然不是。这些年,他虽然一直游离于府外,以他这样傲气的性子,那程氏不把银子送到他面前儿,他也不会主动伸手讨要,仰他人鼻息过日子。
但也知道他不缺那些小钱使用。单是家什铺子的盈利,一年也有几千两进帐。足够他一年四处游走,日常花用了。
虽然他初时也不知道他扯个营造班出来是为什么,但知道却不是为了那零零散散的几两银子。
如今看到这个他之前从未见过,连他那些铺子里的雕刻师傅也做不出来微形城池。
便明白他的所图了。
而眼下这些小活应该也是为了做个铺垫,毕竟新城墙的营造,一向是都被各个勋贵世家视作生财的好门路。突然地蹿出个连名都没听说过的营造班,在这些上头已输人一筹了。
只是,想到这个,刘万平有些火热的心就微凉下来。
沈家虽然有些势,却不能和那些勋贵世家相提并论。若是北沈,或有可能。南沈嘛,不是他灭自家威风,只怕想要参与拿下,有些困难。
待要发问,就听沈澄淡声问道,“前日让你赁的小院儿可赁好了?”
刘万平忙道,“已赁好了。就在梧桐巷子口,按少爷说的,赁了两间清清静静地小院了。”
沈澄微微点头,问墨染,“给他们的信已发出去几日了?”
墨染道,“是当日咱们看过宋家的景就发出去的。想来赵堂徐正已带人在来青州府的路上了。”
刘万平不免讶然,看了看沈澄,见他似乎不想理会自己,便问墨染,“少爷叫他们两个干什么?”
墨染就哼了他一鼻子道,“当然是来做事的。”说着,他不满地嘀咕道,“瞧瞧你寻那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事都敢瞒报!”
要不是那姓王的瞒报,即没说翟家先寻上了裴家班,又没说翟老爷犹豫。
少爷会生那么大气么?
怕是一听,那翟家先寻旁的小班子,也懒得和他们争了。
这下倒好,原当是自家已装到兜到的买卖,叫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台班子给截去了。他能不生气么?
刘万平自知理亏,有些讪讪地摸摸了鼻子。
可他也觉得冤枉。如今但凡有些本事的,都忙着扯班子自己揽生意。这行当的人手真是不好寻!他也是怕少爷怪他办事不力,又见那王贵武有些经验,这才
正不知如何自辩,突见沈澄放下手中茶盏,淡声问,“那裴家造的景出自何人之手,打听清楚了么?”
刘万平心头一松,又暗自发笑,他就知道,他一准儿还放在心上呢。便将王贵武的话原原本本的说来。却刻意没提那句有可能惹得他不快的话。
沈澄却瞬间抓住了这点,纵眉问,“裴班头的女儿?多大年岁?”
刘万平想掩也掩不住,干脆就直说了,“不到十三岁。”
沈澄眉头一跳,微拖着声音说道,“不到十三岁的女孩儿裴家原可是做这行当的?”
刘万平注定又要让他家少爷失望了,摇头道,“不是。原不过是普通百姓人家,从前即没学过,也不懂。也是自打翻了年后,才开始学着种花种草的。”
年纪又小,从前也不会,又不是家传,更可气的还是翻过年才接触这行当的。
这对于,自认在某一行当颇有些心得的人来说,再没有比听到这样的话更让人郁闷的事了。
第九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匆匆两日,是北安镇每月逢六的集会日子。
天气越来越热,苏氏见家里一时无事,几个孩子的夏衣都还是前年去年的旧衣,已洗得发了白。便带着几个孩子去镇上逛一逛,若是遇到合适的成衣,给几人一衣添一件也好。
裴妍也好久没去了,早饭后,趁着天还不那么热,母子一行往镇上去了。
此时摆摊的人,正陆陆续续的起摊子。
苏氏带着儿女把那些摊子一一看过,认准哪家是卖成衣的,哪家是卖布料的之后。便想先去镇上的铺子里再瞧一瞧,等这边摊子起来,再两下比比价儿,好节省时间。
裴妍一手扯着裴珏,跟在苏氏身后缓慢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逛着。
突听有人惊喜地喊,“裴家姑娘!”
裴妍转头循声望去,见一家笔墨铺子门前,有一个青衣小厮正向她走来,觑眼一认,竟是钱家的那个小厮观言。
裴妍笑着和他打招呼,“你也来街上逛啊。”
观言摇了摇头,飞快地向她道,“裴家姑娘,我正说,待会儿要去你家呢。”
裴妍疑惑,“可是我家再没有什么新奇的花草了。”她以为观言还是要买花。
观言又一连连的摇头,“不是买花。不过,是比买花更大的买卖。”
裴妍就笑了,“到底是什么买卖。你说得神神秘秘的。”
观言回身往铺子里瞄了一眼,压低声音笑道。“上次我们大少爷买你家的花,是为了宴客这事儿你知道吧。”
裴妍点头。
观言就兴奋地说道,“这回就是我家少爷宴的那个客人,托我家少爷帮忙问一问,你去不去他认得的人家做工呢。”说着,他伸出一手,“一月工钱足有五两呢!”
裴妍吓了好一大跳。“什么样的好差使。一月给五两银子啊?”难道也是门园子之类的?
观言道,“说是他认得一个刘家班,正寻造景的师傅。因和他相熟的那个人,瞧见了常春小景,觉得别致喜欢,就帮着那人来问一问。”
“刘家班?”裴妍一听这个。就皱了眉,“是用王贵武做管事的刘家班么?”
观言可不知这些。就摇头,“这倒不知道,不过因是个新起的班子。哦,对了。班头叫刘万平!”
裴妍听到这个裴明远提过的名字,就笑了。哎哟,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你们也有求着她的时候!
原先倚仗着自已有人脉财力抢旁人生意的时候,可没想到过。有一天也会有用着她的时候罢?
便带着几分小畅意地把头一仰,干脆利落地道,“不去!”
“不去?”观言被她弄得一怔,脸上欢喜的笑意僵在那里,不解地急切道,“为什么呀。这工钱着实不算薄了!”
裴妍便笑着将两家相争的事儿简简说了,哼道,“当时他们不管不顾的抢人家的生意,如今用得着人了,就来相请。不去就是不去!”
下一句,“给多少工钱都不去”的话还没出口。
就听见旁有个低沉醇厚的声音说道,“给多少工钱都不去?”
裴妍的脑子有一瞬的错乱,她这话明明还没出口呀。
忙不迭地转头,却见身后的地坪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个年青人。
当中一人眉头轻皱,另一人一脸尴尬无奈。
而说话正是那个眉头轻皱,一脸不高兴的。
看清他的脸,裴妍原本就乱的脑子,更加错乱了。
同样是人潮涌涌的街市里,同样是突然出声的话语,同样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她有一瞬的错觉,方才听到的,不是“给多少工钱都不去?”,而是“我能作证!”
裴妍眨了眨眼,强迫自已回神。
然后看着眼前这人,一时不知道该表现出再重逢的欢喜,还是对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的质疑。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那个看到她,有一瞬的微讶,不知道是已经认出了她,还是为旁的事而惊讶的人,已抬脚走了。
微风中传来他淡淡质问钱家少爷的话,“这就是你说的老圃?”
把个“老”字咬得重重的。
裴妍望着几步走远的两人,莫名地问观言道,“那人就是你们钱家大少爷上回宴请的客?!”
观言连连点头,又苦着脸儿道,“姑娘还不知道罢,上回我们大少爷见他喜欢那些小景,也是壮自家的声威的意思,说是这附近有名的老圃给侍弄出来的。今儿一早他突然的找来,说要请你这个老圃去刘家班做工。我们大少爷,这不是怕穿帮,正拿闲逛想先绊着他,再好好想法子呢,谁想到让他听了个正着。”
裴妍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你们能想什么法子?”
这样的谎话也想圆回来,哪有那么好圆的?
观言道,“我家大少爷倒是有个法子,让我先和你说,这东西是你爷爷侍弄出来的,只是他不良于行,你也得了你爷爷的真传,出去做工也可以”谁想到,他见了裴妍只顾替她欢喜突然寻到这么一件肥厚的差事。
也忘了说这话。后来听她断然拒绝,自己就急了,连身后铺子里的人一时也忘了。
裴妍看着观言的眉眼愁得皱成一团,便笑了,“反正已经穿帮了,你再愁也没用。而且哪怕是没有和刘家班相争的事儿,我也不会去做工。”
她只是比葫芦画瓢造了些小景罢了,关于园艺,她肚子里真没多少存货,更没有多少比宋家的景新鲜多少的存货。
即便不是两家相争,她也不敢应承。没得到时露馅了,工钱拿不着不说,还要白受一顿嘲讽。
她可不想让人家把她当成坑蒙拐骗之辈。
但这个话她和观言也说不明白,便就解释道,“因为我家也是做营造班的,我爹早说了,只给自家造景。哪怕是没有从前那些事儿。也不给别人家造。”
这个道理观言还是懂的。
见她死活不应,那两人又快走远了,胡乱向她点了点头。飞一般奔了去。
悄声和正尴尬陪笑自我解说的钱大少爷把这件事说了。
钱大少爷立时觉得找回了些面子,和沈澄强笑道,“沈兄,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也是那刘家班做事不地道!惹着人家了。人家才不肯去做工。”
墨染看着赔笑的钱家主仆,恨不得抓花他们的脸。
少爷是不是和青州府犯冲!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人坑!
先有王贵武,接着又有钱征文这个不着调的!
想到一向只有他给人脸色瞧。所到之处,那些需要造园的世家,莫不是以重礼相待笑脸相迎的少爷。竟然叫一个小丫头片子当众落了脸面,他真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不停拿眼瞪钱大少爷。
而情绪没那么外露的沈澄,心里的憋气也不比墨染好多少。
不仅是因叫一个黄毛丫头落了脸面。而且更憋气的是,他万年不施一回好心。只那么一次而已,却叫人当街给踹了回来。
果然这路见不平什么的不能沾。
而见那几人走远了的裴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感叹了。
想了一会儿,她这样想道,反正他帮她忙,她也送他春兰当谢礼,也算是两清了吧?
先前刘家班抢自家的生意,自家又反抢了回来,这也不算对不住他和他的那朋友。
眼下,自己拒了刘家班的招揽,也情由可愿。
算清这笔帐,她心里轻松多了。只是不免要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没有刘家班的事儿,那今儿还能因再次重逢单纯的欢喜一回。
可惜,世事难料啊。
她心里感叹着,和苏氏说着自家与方才这人的渊源,去铺子里挑了几件成衣,两块腻子并些针头线脑的小物回了家。
那边,在钱大少爷连声的赔罪中,缓了神色的沈澄,在钱家用过午饭,就告辞了。
钱大少爷送走了人,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他长这么大,还没办过这么丢人的事儿。气了自己一会儿,把观言叫来,细问他,到底和裴家丫头都说了什么,一向坐如山的沈澄,竟然当街就黑脸了,不但黑脸,竟然还呛他了。
要知道,当初他们在往彭城游历的路上,遇上水患,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过命的交情可不是沈澄救他,而是他救他!呃,也不对,反正就是相互救了。
这样的交情都能挨他的呛!钱大少爷很是心塞。
他还想指靠着沈澄背后的沈家,将来官场上有个助力呢。结果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观言便将裴妍的话说了。
钱大少爷听了差点惊跳起来,道,“他那样的傲气的人,会去抢人家的生意?”
观言道,“说是王贵武出面抢的。”
钱大少爷就舒了一口气,坐在那里思量了一会说道,“以这样来说,也是误会。等我改天亲去裴家一趟,再去和那裴家姑娘当面解说。”
观言担忧地往内宅方向看了一眼,小心地提醒道,“少爷,您去不合适吧?”少奶奶发起威来,可不玩的。
钱大少爷明白了他的意思,飞起一脚踹了过去。观言慌忙往外躲了躲,建议道,“还是请少奶奶出面请她来家,和她好好说说。”
钱大少爷充耳不闻,晃着身子进了内宅。
和已午休息起身的钱少奶奶说起这件事来。
钱少奶奶先是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又好奇地问,“那裴家丫头长得什么样?”
钱大少爷想了想,说了三个字,“黑!瘦!干!”
才刚午睡醒来,正挑帘往外走的裴妍,突地鼻子痒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苏氏从东间出来就问她,“是不是又贪凉没盖好被子?”
如今已算是盛夏了,就连屋里也跟着燥热起来。苏氏有回去西间,见她和衣靠在床上歇息,连薄被也没盖,便就说她。她当是说无碍,到底还是流了几天青鼻涕。
裴妍揉揉鼻子道,“不是,盖得好好的。”又笑,“也不知是谁在背念叨我呢。”
第九十六章 真真是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