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都够狼狈了,没好气的说:“怎么?你想让炼丹炉仙子给你练颗仙丹?”

老半仙儿非常严肃,正儿八经得,红苗把手递给他,他一触,黑眼珠从上翻下来,直勾勾盯着红苗,不到三秒,又翻上去,好像人还是那个老瞎子,眼里还是一片白。他说:“我闻见了,仙子,你要祸国了!”

红苗还在想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半仙儿就推搡着让她离开。龙炎辰的表情非常奇怪,眉头紧锁,眼神沉得厉害。他紧跟着红苗出了酒楼。

那电光火石间,一把冰冷长剑就要刺过来,龙炎辰一把将红苗揽到身后,剑在他胸口前方立住了。持剑的少年一身锦衣华服,长得非常妖气,但他不带情 欲的黑瞳紧盯着他们,说道:“大哥,为何阻拦,你可知这小贼偷的是什么?”

“燎,冷静,这中间有误会,你吓着她了。”

此时不晕,更待何时?聪明的红苗装作浑身一软,倒下了,真是善于逃避问题的旷古奇才啊!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走了不远的路,然后被安置在了床上。她紧闭双目,调整浑身的敏感细胞来分析眼前的对话和情势。

“大哥,军马已经备好,下下月我们筹备多年的大事就要执行,关键时刻,怎能将调兵的玉箫丢掉,这女贼一定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可留。”

乖乖,这救得是一个什么人呐!

“燎,我前些时日被行刺——是他的人,你还不懂吗,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又怎样,我们念他手足情,他呢,夺你江山不说,还赶尽杀绝。”

江山??当今圣上龙炎拓!夺来的?太刺激了。红苗身上八卦的细胞火力全开。

“父皇临终前罢黜我太子之位,赠与我这玉箫,用意何为?他知道我不适合统领天下,想让我随心所欲,而且,我母后因一言获罪,丧身深宫,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归处了。”

“盈贵妃的死确实冤枉——可,筹划到此时,没有退路了。”

“燎,你和我走这么近,他为何还留着你这个王爷放在京城,你可知晓?”

“他想用我牵制你。”

“我跟他斗,完全是因为你们,五弟、你、上官柳儿,都在他手里,我要夺权,为的不是这个王朝天下,而是你们从此以后不再被人胁迫。你说,龙炎国百姓是愿意要他那样的君王呢,还是要我?”

“我们甘愿为你而亡,此事有待商议——这女贼,什么来头,我让她梦中上路吧?”

红苗轻咳一声,迷蒙着眼,缓缓起身,问道:“你们是谁?我在哪?”靠,她装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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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悬壶济世,专治跑肚

她知道眼前的情势,一个是前朝废太子,一个是本朝王爷,在商讨着如何跟当今圣上龙炎拓夺江山,忤逆朝纲,篡位夺权,她都能看见“满山遍野春花落,血溅朝堂谁不识”的景象,帝王人家果然没亲情啊!

龙炎辰拿着一块浸湿的帕子,嘴里说道:“阿丑姑娘,脸还疼么?”

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少年,眼神含毒,要刺红苗的心一样。她没有那样的经历,被人看了一眼,心就变成了鸡毛,飘在空中迟迟不肯下落,下面仿佛是无底深渊。

红苗又恐惧又彷徨,越不明了就越是恐惧,这下怎么办,要怎样脱身?她接过帕子,自己擦脸。酒有酒的香,人也有人的香,没错,我们的红苗面色平静着,但内里已经接近癫狂。

龙炎辰继续说道:“阿丑姑娘,你一害怕身子就散香吗?刚才在酒楼也是这样,你怕什么?”

“装睡,听见我们的谈话了呗。”妖孽少年此时插嘴。

你怎么不去死一死啊!猜的那么对!红苗无语凝噎。

“哦?难道真的听见了?不论如何,我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炎辰,他是龙炎燎,你拿走我的那根玉箫,可还在你身上?如果你不会吹,不妨给我,我吹给你听可好?”

要吹什么箫,定要打死不从啊,这帝王家的男人怎么浑身都冒着邪气,即使龙炎辰如此温文尔雅,知书识礼的说着这个非常好让红苗下台阶的话,可还是让人很不放心。

“不问而取便是偷,女贼,快把东西交出来,我赐你全尸。”妖孽少年又开口了,为什么他每一句话都能成功的吓住红苗呐。

“呃……这是哪里?我头好痛,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要的东西,要待我想上些时日,我从小就有这病,记忆力很差,受不得刺激的。”没说不给,是说要她想一想嘛,三五天算时日,三五年也算是时日,拖延眼下,趁机开溜,才是王道。

妖孽少年走上前来,用剑柄挑起红苗的下巴,细细看着,然后说:“你这么丑,还有病,为什么不选三尺白绫自尽呢?”

“家穷,买不起哇——”

龙炎辰笑了,一股踏实厚重的长辈似地笑声,“不碍事,从今起,你跟着我们吧,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告诉我就好。”

“啊?不行的,我还要成亲呢,连男人都没见过,你让我跟着你算怎么回事啊?”红苗仿佛忘了先前和众人听黄段子摸手手的事儿了,张口就胡诌。

妖孽少年轻哼一声,“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只能帮你举行冥婚了。”

看看,果真是最毒少年心!

染红苗只好跟随,他们二人要去城外风波庄拜见老庄主。可看门的小厮无论说什么都不通传。原来,这庄主是先皇在世时颇为中意的一个谏臣,自废黜太子那时起,他便抱病还乡。朝廷风云走马变,不如在山林中做一快意老庄主,吃喝享闲。

老庄主在此时代虽已没有什么舞台供他施展,但人脉众多,是少数知道宫中当年变天内情的人之一。这次龙炎辰找上他,算是十分精明之举。

人多口杂,他们没有做声。一个废太子,一个当朝王爷,一个丑姑娘,就搁浅在别人家院门口了,闻者无不悲戚,时不待我啊。

好巧不巧,两个抬着菜筐送菜的人正准备往庄里进,红苗跑了上去,跟他们攀谈了一阵。两个男人站在柳树下,莫名的看着红苗的行径。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撺掇着大家一起上集市逛逛。

红苗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吃得正香,只听龙炎燎说道:“带着她能成什么事,我看只会败事。”

她用眉眼些微的一瞥,将路上的一个游医拦下。游医问:“姑娘可有顽疾要根治?”指的是她脸上这些东西?!

红苗从身上掏出仅剩的银子,塞到游医手上,然后拿了游医的招牌——就是一个木棍,上面挂着“悬壶济世”的白布。这买卖划算啊,游医接了钱,赶紧就走了,生怕姑娘反悔。红苗又走到集市上帮写家书的小摊前,借了人家的笔墨,在“悬壶济世”下面加了四个大字——“专治跑肚”。

两人更加莫名,红苗就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举着大招牌招摇过市,后来就还是停在老庄主院外。夕阳西下,给红苗镀上了一层柔黄色外衣,她的身段柔媚,但有一股令所有男人着迷的大气,早就说了,红苗这孩子有这勾魂的风骨。

龙炎燎心里纳闷:这个丑丫头她哪来的这股超脱于万物的气场?

咳,人家本来就是一美人胚子,为了躲桃花(红苗自恋臆想)愣把自己搞丑,她愿意吗?肯定不愿,可那有什么法?所以就从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我瞧不起你们”的架势。

所以她做的一切,红苗都没解释,人家不稀得跟你们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红苗抹了抹嘴上的痕迹,端正了一下衣衫,举着写有“悬壶济世,专职跑肚”的招牌翘首等待什么。她等的终于来了。

院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圆润的中年男人,他跑过红苗身边,然后又退了回来,指着她的招牌:“跟我来一下吧。我们老爷吃坏了肚子。”

……

此时两个男人都懂了,原来她刚才故意和送菜的攀谈,是下药去了啊。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连龙炎燎也有点佩服了。

12 是谁贴上他的唇

红苗的红唇间带着隐隐约约一丝笑意,眼睛乌溜溜的样子。

他们三人一起进了庄,那庄主是精瘦精瘦的一个老头儿,感觉半只脚已经迈进坟墓。他迷离着眼看着年轻的红苗,在打量她。

红苗从袖口掏出一颗山楂,递给老庄主,让他服下。两男人此时有些滴汗,他们猜到这山楂是哪来的了,刚才红苗用小嘴嗦了半天的糖葫芦——她这是要干嘛?恶心人?

可别说,还真管用,老庄主吃后,面色好了很多。趁着这个空挡,龙炎燎上前一步,与他耳语几句,老庄主的表情非常震惊,又看看龙炎辰,最后哆哆嗦嗦的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子抹起了眼泪儿。

红苗在一旁悄声的给一个丫鬟又塞了颗她舔过的山楂,说:“给尝菜的先生吃。”

丫头也小声的应和:“您可真是神医。”

……

事毕之后,他们三人向外走,在就要离开庄园的当口,一个中年胖妇人一路小跑经过他们身边,红苗“唉——”了一声。

“怎么了?龙炎辰问道。

“那老嫂子是个大厨,身上一身油烟味,她肯定饭前偷吃了,也跑肚呢。可是,怎么办呢,我就准备了两颗沾过我口水的山楂。”

“跟山楂有什么关系?”龙炎辰又问。

“不是跟山楂有关,是跟我口水有关,这是解药,独门秘方。”

一旁的龙炎燎轻斥:“巧合而已,谁信谁是傻子!”

你可以侮辱她的人,但你绝对不能侮辱她的医术,红苗记挂上了,当晚就下了同样地药折磨龙炎燎。

龙炎燎第四次扶着门框进屋来,红苗出现在那里。他生气骂道:“无耻女贼,你敢害我!”

红苗嘟囔起小嘴:“谁要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噻,现在给你这个,我舔过的荔枝——”

他凶狠的眼神,和那妖俊的面孔并不匹配,但非常能唬住人,红苗声音变小:“不然,你喜欢吃什么?苹果好吗?”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这世上——多少貌美女子排着队等着我垂青,我凭什么要吃你这个丑女的口水,谁会信你的鬼话,你真当我也疯了?”

“不信算了,拉死你!”

红苗甩手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发白,有点虚脱无力。

后半夜,红苗猛然起身,怎么就睡不着呢,自己一向奸邪无耻,怎么会突然产生内疚?这种复杂和纠结的情绪笼罩她心头。

龙炎燎躺在床上,身子无力,真的拉的只剩下水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然女人是天下最可怕的物种,非我族类,不管美的还是丑的,都会害人。夜已深,月色朦胧,突然,有个声响,轻微,极易克制的响动。

他的窗户被推开一个小口,从那里直直翻进来一个人,月色照着她的身形,是那个丑女!龙炎燎本想起身,但转念一想,也许这个贼女死性不改,又来偷东西,那就刚好抓她个人赃并获,于是,龙炎燎闭上了眼,装睡。

他能感觉到那女人磨磨蹭蹭地凑到他床边,看了他一会,龙炎燎缓缓伸开了掌,如果被她暗算,他会直接反击。他全身的神经高度紧绷,像一把强劲的弓,已经顺势待发,只等那贼女下手。

可,谁知他等来的却是——

一个湿滑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上唇,然后伸进了他的嘴里。他刚伸开的掌变成了握拳,紧紧地,本应起身推开,可为什么被桃花香迷到身子动弹不得。

龙炎燎年方十八,谨记女人是祸水这一深理。当年父皇的后宫,那些女人表面柔媚,却暗藏杀机,彼此勾心斗角,似是人间炼狱。他不是讨厌女人,他只是对女人无感,这个丑女,却挑起了他刻薄尖刺的一面,也才见面不到两天,她就吻上了他?!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推开她,推开她。

可,他还闭着眼,迟迟未动,那柔软的小舌——怪不得那么多男人都戒不掉色,一堆情债难舍难分,他有点理解了,看,眼前这个丑女,就连她的舌都那么好吃,更别说那些又有美貌又有身段的女子了。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把刚刚拉起的强劲紧绷的弓,箭已离弦,射的位置是——他的心上。他太后知后觉了,是在多少年以后,才发现的呢?

13 传说并不全是杜撰

红苗回到自己房里时,才深吐一口气,这下他就不会再拉肚子了吧。还没有整过权贵,好怕怕呀。得,睡大觉。这一下睡过去,第二次梦见那个梦。

烟气弥漫的桃花林,她在那等待一个人。远处男人的身影直直走到她面前,无声无息。他似站在雾里,居高临下,一身兵戈铁甲。站的那么近,脸却看不清楚,但红苗听见他的声音,他说:“你真是一个逆天的存在。”那声音冰冰凉,顺着红苗的耳朵流向她的心田,真是见者流泪,闻者掉魂呐。

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忘了说了,昨夜他们是在龙炎燎的宅子里住下的,他手头闲钱甚多,在很多地方都有房产。红苗起来的时候去找东西吃,经过书房,听见他们的谈话。不要怪红苗老是偷偷摸摸地听,因为内容实在不是她能够听的。

她的这一偷听,竟然让她找到了她娘!原来传说并不都是杜撰的!

龙炎辰说:“前朝旧官都联系的差不多了,今儿早我去找了染府。”

龙炎燎说:“找到他从离妃那抱走的女孩了吗?”

龙炎辰说:“他说孩子早夭了。”

龙炎燎说:“她真应该死在我们手上,离妃明明没有得到父皇的宠幸,却在桃花园内突然产子,这么多人看着,你母后也只是跟父皇说了实情,没想到却因此而死。这孩子不仅是你的弑母仇人,也是阻你江山的罪魁祸首,我真不甘心她就这样死掉。”

爹爹,爹爹说她早夭了,原来爹爹是为了她好才赶她出门的,红苗想哭。只听龙炎辰叹了口气又说道:“拓没杀离妃,她在废媛宫,据说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