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揽着她的肩膀,倒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房间,自己抽了一条凳子坐下,撑着下巴只是看着她笑。

胡砂捏着油灯,都忘了放下,连声问:“二师兄、二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师父他们知道吗?你……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还是快回去,别让师祖骂你……”

他笑吟吟地把油灯接过来,柔声道:“你猜我为什么要来看你?猜不到吗?”

胡砂脸上登时大红,嗫嚅了半天,直觉要回避这个问题。

凤仪也不等她说话,低声道:“我回到芷烟斋才知道你被师祖驱逐的事,想要找个人来问都找不到,师父和师兄也不知做了什么,都被师祖罚去灵岩洞静坐三天。我只得让灵兽一路追着你的气味,若不是下雨气味不好寻找,只怕我还来得快些呢。”

胡砂面上一暗,良久,才轻道:“是我连累了师父和大师兄。其实我不该去清远,一开始就不该去。”

陆大娘进来送茶,又递了一块干巾子并一碗小米粥给凤仪,热情的很:“公子今天就在寒舍将就一夜吧,外面风雨大的很,路也不好走。”

凤仪眸光微转,见到胡砂满脸期待不舍的表情,便笑道:“那就麻烦大娘了。”

陆大娘出去后,胡砂才低声说道:“二师兄,你一夜不回去,不会被处罚吗?”

凤仪在她额头上伸指一弹:“傻姑娘,你忘了我入门已有五十年?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先想想自己吧。”

胡砂垂下眼皮,睫毛微微颤抖,勉强笑道:“我?我嘛……自然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凤仪小啜了一口茶水,淡道:“要回嘉兴,只怕还有一番折腾吧,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能办到?”

胡砂心中一惊,先前被丢到脑后的事闪电般浮现出来,她猛然跳起,桌上的茶杯都差点被她撞翻。

“二师兄!”她大叫,“你……你也是我那个世界来的吧?!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孔子的话?!你先前一直瞒着我?!”

凤仪一把捂住她的嘴,看看门外,确定陆大娘没被惊动,这才将她按坐下来,贴着耳朵轻道:“别叫,小心叫别人听见。”

胡砂瞪圆了眼睛,顾不得还被他捂着嘴,急道:“那、那你真是……”

凤仪摇了摇头:“我不是,但我昔日有个友人,是与你一样,被青灵真君弄来了这里,条件便是十年内找到两件天神遗物交给真君,才能送他回家。”

“那他找到了吗?回去了吗?”胡砂最关心这个。

凤仪眼神一黯,叹道:“他死了。”

那一瞬间,天上好像有雷劈下来,正中她心头似的,将她劈得浑身发麻,冷汗如浆。

“……死了?”她颤声反问。

凤仪长叹一声,“彼时谁也不知那五件成套的天神遗物在何处,他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弄清木昊铃位于流洲南海海底,瀛洲乐正石山旧殿藏着水琉琴。可惜在取水琉琴的途中,就此一命呜呼。”

胡砂倒抽一口凉气,怔怔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水琉琴,与其他神器甚是不同……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轻易不得靠近的,你要去取,只怕困难的很。”

胡砂低声道:“那我也得试试,我不想五年后就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凤仪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掌心炽热,那种热度竟令她悚然一惊。

“是我们去试,二师兄陪着你。”

她又是一惊,猛然抬首,刚好对上他漆黑狭长的双目,那里面太深,她看不明白。凤仪看了她半晌,唇角一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已经死了一个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也死。所以这次我陪你去。”

胡砂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她垂下头,耳朵慢慢红了,连带着眼睛好像也有点红,半晌,才小猫似的软软叫一声:“二师兄……谢谢你。”

凤仪笑道:“你叫我那么多声二师兄,我怎能放着你不管。这些客套话,以后不用说了。”

胡砂默默点头,只觉他微凉的手指拂过耳畔,顺势滑下来,要摸在脸颊上。她本能地一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过身故作自然地说道:“对了,我去看看大娘是不是帮你把客房收拾好了,我、我去帮忙!”

她推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正撞上过来添茶的陆大娘,险些把茶盘也撞翻了。

陆大娘赶紧扶住她,又笑又气:“看你,毛毛躁躁的!可别叫那位公子笑话!”

抬头见她面上酡红,艳色可压桃花,陆大娘不由笑得更厉害,挽住她的手低声道:“小胡砂,他是路上照顾你的人吧?我看这公子不错,冒着大雨也来看你,可见关心的很。你可有将他的情况问个明白?”

胡砂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只觉心里突突乱跳,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大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进去招呼凤仪到客房睡觉。直到人都走了,胡砂才磨磨蹭蹭回到自己屋子,吹了油灯跳上床,又用被子裹住脑袋,忐忑不安。

只是这忐忑与先前却截然不同。

彼时脑海里一忽儿浮现出芳准柔和的黑眼珠,一忽儿又是凤仪带着凉意的手指,闹得她睡也睡不好。

莫名

她在飞。

在一片浓厚的,灰蒙蒙的雾气里飞。

上下左右,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阴风拂过发间,令人头皮发麻。

远方传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像是妖怪,又像凶猛的野兽。

胡砂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试着动了动身体,谁知周围的雾气立时散去,她直线状朝下跌去,还没来得及张口呼叫,身体已经撞在硬硬的地面上,痛得她眼泪汪汪。

“罪人——!”

天顶传下霹雳般的怒吼,耳朵都要被它叫破,紧跟着无数道雷电劈打在她身体周围,虽然并没伤到她分毫,却也足以令人吓得晕厥过去。

胡砂死死捂住耳朵,把身体缩成一个球。

四面八方传来凄厉的嘶吼,无数奇形怪状的妖兽朝她扑来,像潮水一般,无处可躲。

胡砂惊得手脚冰凉,半寸也动不得。

耳畔有清朗的风声响起,金光登时大作,那刺目的光芒中隐约立着一人,金甲长刀,眉目如画。那人上前一步,提刀斜斜一划,妖兽们瞬间便像纸屑般碎开,天顶的雷云也被飓风吹得散开,露出一方灰白天空。

头顶传来一声低咒:“芳准!坏吾好事!”

那雷鸣又轰了一阵,霎时间一切平静下来,诸般幻相皆破,这里不过是一片漆黑的原野,广袤无垠,远方起伏的山峦与树丛看上去像是用墨水泼出来的。

那金甲神人收刀横于胸,身子微微一转,刹那间化作金光万道,莹莹絮絮地落下,最后只剩白纸小人一张,落在胡砂掌心。

掌心传来一种暖意,胡砂不由一个激灵,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满头冷汗地四处张望,这里还是陆大娘家,天色已然大亮,她睡在床上,没有妖兽,也没有雷鸣电闪。

胡砂愣了好久,不确定那是梦还是什么别的。低头朝掌心一看,一张白纸小人正放在其上,已被汗水浸透。

她的整颗心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拎了一下,麻麻的痛。

师父……她在胸口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只觉喉咙里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定然是他帮了自己,只不知道这白纸小人是什么时候塞给她的。

胡砂小心翼翼把白纸小人放在被子上,轻轻抚平,然后放进荷包里,贴着心口安置,仿佛那样就能获得力量一般。

陆大娘在外面敲门:“小胡砂,起了没?凤仪公子在等着你啰!”

她急忙答应一声,起身穿衣梳洗。看样子,陆大娘已经问到了二师兄的名字,不知问没问到他家在那里,有没有娶妻……想到这里,胡砂脸上又是一红,低念一声罪过,赶紧捧来冷水洗脸。

出去的时候,凤仪早已神清气爽地坐在外厅喝茶,面前还放着两个包子。

胡砂奇道:“二师兄,那是肉包子啊!你能吃荤腥?”

“笨,那是菜包子。”他丢给她一个,咧嘴笑,“虽然出来了,但修行不能断。你以后也不许吃荤腥,少少吃些素食吧。”

胡砂的嘴巴又撅起来了:“我又不想成仙……”

陆大娘刚好从厨房端了汤出来,很是好奇地问道:“成什么仙?小胡砂,你怎么叫他二师兄?不是没能拜上师父么?”

胡砂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给她解释这复杂的关系。凤仪笑道:“没来得及告诉大娘,胡砂是没能到清远拜师,我们的师父是一个云游道人。昨天因着她偷吃鸡腿,师父骂了她几句,这孩子便闹脾气跑了出来,这会我赶着将她带回去呢。”

陆大娘顿时了然,爱怜又好笑地在胡砂脑袋上一拍:“傻孩子,你师父是为你好呢。怪道我说怎么一个月没见瘦了那么多,原来是没吃饭。以后可要乖乖听师父的话,别偷吃荤腥啦!”

说着又把汤端了回去:“若是早说,我便不做这肉羹了。等我去给你们做个素汤来。”

凤仪连忙阻止:“不麻烦大娘了,我得赶紧带小师妹回去,迟了师父要责罚的。”

胡砂正在埋头吃包子,不防后背突然被他一提,轻飘飘地拽出了门,她急道:“等等!我的包袱还没……”

凤仪不屑一顾地皱皱眉头:“什么包袱?哦,包着那些难看的衣服是吧?那些难看死了,都丢掉,二师兄帮你买新的。”

“丢掉……?!”胡砂惊得差点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大娘在门口朝他们依依不舍地摇着手绢:“小胡砂,好好跟着师父修炼,记得闲了来看大娘啊!凤仪公子,胡砂就拜托你照顾了……”

“大娘,我的包袱……”胡砂着急地朝她挥手,奈何对方只当她是告别,手绢摇得更欢了。

最后还是没能将包袱取回来,胡砂一路都撅着嘴,无论凤仪和她说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好了,是二师兄不对。”凤仪无奈地拽拽她的小辫子,“真是个小丫头。”

胡砂的嘴撅得可以挂油瓶,嘟囔道:“你当着大娘的面说衣服难看,多不给她面子。那些都是她给我做的。”

凤仪失笑,忽而牵住她的手,只道:“那二师兄给你赔罪,跟我来。”

他领着她拐个弯,走进一家店铺,上书“成衣坊”三字。

店内用长竹竿挂着一幅又一幅的彩衣绸缎,因着海内十洲与海外不太一样,上面的花纹针法都是前所未见,胡砂看得眼花缭乱,竟分不出谁更好看些。

“喜欢什么,只管挑,二师兄给你买。”凤仪将她轻轻推进门。

“二师兄……”她小小拉了一把他的袖子,“这里看上去好贵的,咱们还是去小铺子买几匹布,我自己做好了。”

他没说话,只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在诸多斑斓花布间细细挑选。

胡砂无奈之下只得四处乱看,忽见前面架子上挂着一件成衣,淡淡的绯红,像霞光一般,色泽极柔极美。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老板是个会看眼色的,赶紧凑过来笑道:“姑娘喜欢那件?果然有眼光,这是天香湖的青蚕吐的丝织就,取了多丽山附近茜草染的色,别处再也见不到这种漂亮的红。”

胡砂还没来得及说话,凤仪便开口道:“好,就要那件。多少银子?”

她吓一跳,赶紧拦住:“别!我只是看看……”

凤仪将她轻轻推开,“那颜色我喜欢,想看小师妹穿。”

老板笑呵呵地,说着奉承话:“这颜色如此漂亮,也只有姑娘这样的人才能配上了。姑娘好眼光,好福气,有这样一位相公。”

“不是相公!”她急得不晓得怎么办才好,那边厢凤仪已经付钱,把衣服轻轻抛了过来。

“后面有更衣厅,小师妹快去换,你身上那套衣服我再也不想看。”

事已至此,她只得哀怨地看他一眼,捧着衣服去后面换了。

那衣服又软又轻,穿在身上自然与寻常布料不同,关键是这样轻薄,却不觉得冷。她一面系着衣带,一面听那老板在外面和凤仪搭话,赞这衣服料子好,寻常刀枪都刺不进去,也不易沾染风尘,出门行走是再好不过的。

她不由扯了扯袖子,软绵绵的,真能挡住刀枪?她反正不相信。

衣服略有些大了,胡砂在里面整了半天,忽听外面有人在与凤仪争执,声音还很大:“这位兄台真是荒唐,这成衣是我前几天和老板订做的,买东西总有先来后到的道理,你出钱多,就能无视道理?”

凤仪笑道:“好吵,我事先也不认得你,老板更没与我说明衣服是被你预订了的,为什么就不能花钱买?”

那人怒道:“老板!你过来评评理!先前我是不是与你订了那件成衣?你怎的又专卖他人?!”

那老板夹在中间活浆糊,左右为难。胡砂提着旧衣服推门出去,奇道:“二师兄,怎么了?”

店内三人一齐回头看过来,凤仪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约有二十多岁,修眉俊目,肤色黝黑,眉宇间自有一股俊朗彪悍。一见到胡砂,他目中流露出一丝惊艳的神色,正要说的话不由自主就吞了回去。

凤仪懒得理他,笑吟吟地走过去,拉着她上下打量,赞叹道:“到底是人要衣装,如今这样岂不是漂亮极了?我早说,我家小师妹是很漂亮的,只是不会打扮。”

胡砂一被夸就要脸红,结巴道:“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那里有镜子,你自己去看。”凤仪将她推到大铜镜前,镜中立即映出一个少女,肤色莹白,红衣乌发。因着她在清远的一个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清瘦了许多,下颌尖敲,显得双目水汪汪的,先前的稚气大减,显出一些少女的妩媚来了。

胡砂也没想到这件衣服与自己这般相配,稍稍出了一下神,就听那个男子在后面说道:“老板,这话到底怎么说?我订做的衣裳,你反倒卖给别人。做生意贪便宜,也不能这样没诚信吧?”

那老板愁眉苦脸,连声道:“这位公子,话不是这样说的呀!你订了衣服,说好三天内来拿,小店都等了你七八天也不见个人影,咱们不能做亏本生意是不是?谁想今日就这么巧碰到了一起呢?要不你和那位公子打个商量,看怎么安排吧,别来找我。”

胡砂拽了拽凤仪的袖子,低声道:“二师兄,衣服是他订做的吗?”

凤仪嘲讽地一笑:“别理他,钱咱们都付了,谁让他迟到,自己再重订一件吧。”

那人又怒了:“你这人好没道理!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不知道这天香湖青蚕一年只吐一次丝,只够做一件衣裳?这会叫我到哪里去再订一件?!”

凤仪只当没听见,揽着胡砂便要走,她挣了一下,走过去歉意道:“抱歉,这位大哥,我不知道是你事先订做的衣服。要不……要不我脱下来给你吧,我们再买别的。”

那人见她这样说,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了,脸上微微一红,嘟哝道:“倒……倒也不必,这衣裳姑娘穿着挺合适……算了,我认栽,老板,还有什么别的稀奇料子?”

那老板松了一口气,一叠声说有,又报了七八串稀奇罕见的料子,那人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显是那些料子昂贵异常,他囊中羞涩的很。

凤仪走过去笑道:“好罢,说到底衣裳是被我们买了,老板订金还没退给你吧?不如我添些钱,买一匹新料子,就当是先前的赔罪了。”

那人立时转怒为喜,连声道:“这怎好意思!先前我也有错,给兄台赔不是了!”

凤仪笑着摇了摇头,自取钱替他付了订金与工钱。那人拱手道:“感激不尽!在下莫名,敢问兄台与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莫名?胡砂一呆,本能地接了一句:“其妙?”

莫名脸上一红,“惭愧,其妙是家弟的名讳。”

胡砂登时出了满头黑线,世上居然真有父母给自家孩子取名莫名其妙。

凤仪报了姓名,双方在店内寒暄了一阵,莫名突然说道:“在此与两位相逢也是有缘,我想和二位问个路,不知瀛洲乐正石山旧殿要如何走?我四处寻访,只是没人知道。我见两位仪表不凡,想必是仙山高徒,或许能指点一二?”

胡砂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瀛洲乐正石山旧殿?你、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莫名见到她便要脸红,只得垂头道:“这……私人原因,只怕不能透露,请胡砂姑娘见谅。”

瀛洲乐正石山旧殿,水琉琴就在那里。这人……难不成也是要去找天神遗物的?莫非……他也是被青灵真君从海外带到这里来的人?

胡砂忍不住想问,忽觉手腕被凤仪轻轻捏了一把,他笑道:“那正巧,我们也是要去瀛洲的,不如路上搭个伴,也热闹些。至于那什么乐正石山旧殿,我们没听过,不过可以帮你打探。”

莫名顿时大喜,连连拱手称谢,双方约了三日后生洲八塞渡口相见,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第三个

莫名走了之后,胡砂看着凤仪,欲言又止。

他淡道:“别这样看我,虽说骗了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没确定他是否与你一样,莽莽撞撞地去问,泄露了秘密只怕不好吧。”

胡砂点了点头,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二师兄最好了,他们都说你坏的很,我可不这么想。”

凤仪垂下眼睫,在她头顶摸了摸,没说话。忽然丢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胡砂愣愣地打开,却见里面是各色新衣,并两卷花里胡哨的绸缎料子。

他调侃道:“觉得我好,便为我做几件衣服吧。料子二师兄都给你买好了。”

胡砂有些羞赧,小声道:“好、好啊。但我的手艺不好,如果不合身不好看,二师兄可别笑我。”

凤仪勾起唇角:“怎么会,只要是小师妹做的,我都喜欢。”

胡砂的脸又开始发红,捏着包袱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不是该告诉他,自己是有相公的人,不能对其他男人太亲热,他也不能对自己太亲密,否则就是娘口中不守妇道的坏女人?可是,人家也没表示什么什么,她要是说出来,岂不很丢人?

胡砂胡砂,你要冷静,别总胡思乱想的。师兄对你好不过因为你们是同门,师父对你好也不过因为你是他徒弟,你要是为此有非分之想,才是对不起他们一番心意。

她对自己念念有词念了好久,终于长长出一口气,正大光明地追了上去,抓着凤仪的袖子连声问:“二师兄,现在我们去哪儿?”

凤仪眯着眼睛想了片刻:“去找客栈住下吧,别麻烦陆大娘了。顺便养养精神,要乘船出海呢。”

胡砂吓了一跳:“还要乘船?!”

上回他们到凤麟州桃源山,光腾云飞就飞了半天,要是乘船,该走到何年何月?

凤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乘船,你指望二师兄一个人驮着你俩腾云跨海么?小丫头不能这样欺负你二师兄吧。”

胡砂无话可说。

两人在街上找了客栈住下,上楼的时候,凤仪突然说道:“师父和师兄在灵岩洞也要静坐三天,咱们走的时候,不知他们会不会追上。别遇上他们才好。”